其实万千的晋子考回头瞪着马车里唯二的两个人。
"难道不是，‘汴京的美人们，我晋子考又来了'？"姬无双的大笑道。
"美人是有的，但是......"晋子考没有理会姬无双一如既往的嘲笑，忧心地望向汴京城。
姬无双收起笑脸，"但是什么？"
"唉！辛酸又岂是一言能说尽，"晋子考长叹一声，肃然道，"三年前......我在开封可真谓是呕心沥血啊......"
"呕心沥血？"姬无双抓过晋子考，双手在他胸口摸了一番，"心还在啊，没呕出去嘛。"
"......姬无双！"
第12章
马车进了城直驶向城东的许王府。
晋子考坐在车里呆愣着，无所事事。现在这辆马车坐的是赵元僖、赵德芳和晋子考三人。姬无双在进城之后就和他们分道扬镳了。晋子考差点都忘了姬无双是身负要事才来京城的，可不是专程陪他晋子考来的。
姬无双和花杀约定九月十八在京城见的。他们俩的见面自是为了七杀教毒杀青城派一事。骆城身为青城派幸余的弟子自然也跟姬无双一道走了。
而晋子考因了先前答应赵元僖要住到王府里面，一来方便赵元僖介绍李道李大学士给他，二来王府的环境确实也有利于读书。难不成要跟着姬无双住到死了满门的青城派总舵去不成？说不定念着念着还能上演一出人鬼情缘来。虽然晋子考喜欢的是美人，但也只是美"人"！不是美鬼什么的。
思及此，以往只能看着姬无双向赵元僖作别离开了。京城的繁华与喧嚣非是只言片语就可说的，但那不停地叫卖声、说话声、笑声足以让马车里的人想象到街上挤满了的小摊、铺子、行人和商客。或行色匆匆，或闲散自在。
马车行到城东界面究竟下来了。这一片都是士官贵族的府邸，是没有人胆大到到这边来摆摊的。
疾驶的马车停了下来。晋子考回神："到了吗？"
对面一身是血的赵元僖倚在赵德芳身上，似是命悬一线一般。话说赵德芳初见一身是血的赵元僖吓得不知所措，惨白了一张小脸，感觉比赵元僖的伤还严重。不过现在已经平静下来了。
"车里的可是二哥？"马车外传来一个清朗的声音。
"回王爷，马车里正是我家主人。"赵良答道。
"外头的是老三吧，"赵元僖扬声道，语气奄奄一息，"二哥有伤在身，下不了车见你了。"
"这是怎么回事？！"听声音颇为焦急的样子。
伴随着声音的临近，车帘被掀开了。来人看上去比赵元僖小上这么两三岁的样子。但一样的英姿勃发、帝王气象。
这帝位啊可有得一争了。晋子考不由叹道。
这人不正是赵元僖的弟弟，排行第三的襄王赵元侃。
赵元侃看到一身是血的赵元僖目光中可并没有他先前语气中的那么关心。看到赵元僖靠着的 赵德芳，自以为和蔼可亲地一笑，道："德芳可算是回来了。我们可都想你想的紧呢。特别是父皇，你可要尽快进宫去看看他。"
赵德方面上笑的生疏，道："多劳襄王爷挂心，德芳知道了。"
赵元侃点点头，目光又是一转，终于到了晋子考的身上。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晋子考被盯得浑身不自在。
"见过襄王爷。"晋子考行礼道。
"这位是？"
"晋子考，德芳路上结识的朋友。"赵元僖道。
"哦。"赵元侃面生不动声色，其实心里大大把赵元僖笑了一番。
当我还不知道你身边多了个姬无双？还想瞒着我？太天真了！想留着做杀手锏？不过，话说风流天下无双的姬无双就是这副样子？也太名不副实了。江湖上的人也把姬无双夸得太夸张了。
赵元僖看着赵元侃，嘴角噙笑，也不知在笑什么。
"老三特意等在这，可是有什么事？"
"只是听说二哥今日回来，特地来瞧瞧而已。不过......二哥还不知道吧，父皇突然之间决定在三日后举行祭天，祈求国泰民安风调雨顺，顺便也求求身体安康。这主祭人自然是二哥你了。不过看二哥现在的情形......"
"咳咳......"赵元僖掩嘴咳嗽了几声，轻声道："那还真是不巧啊......"
"二哥你可得好生休养才行啊，这几天除了你可没人能取代啊。"赵元侃客套了几句打道回府了。神色明显放心不少。
"王爷，子考有一事不明。"
"哦？子考但讲无妨。"
"王爷的皇上最所钟爱，尹开封府。礼数优隆，诸王莫比，隐有青宫欲立之势。何故还需用如此苦肉计？"
"自考也说了是青宫欲立。只要一日没立就变数极多啊。这赵家子孙，哪一个都不是吃素的。"
晋子考欲立于庙堂之上，这管事还是了解了不少的。皇长子卫王赵元佐因不满皇帝将其叔赵廷美贬房州而拒参政事，甚至后来齐王赵廷美病死房州，元佐因此而癫狂。帝王之家，就算是父子兄弟都不会手下留情，而赵元佐能念亲情至此，可见他定是一个宽厚仁德之人。
面对卫王癫狂，皇帝这才把目光转向了排行老二的赵元僖。至于赵元僖在这其中出了多少力不得而知，但既有例子在前，下边的人少不得就学上这么两手。或者说也打着些么个主意。
晋子考了然，这一路上怕都是襄王爷下的手。
"子考，本王爷不瞒你。这皇位，我是势在必得！"赵元僖双目精光乍现。
"王爷的话自是不成问题。"晋子考答道，却并不知赵元僖此话何意。这等微妙话语岂是轻易能对外人说的？
"子考是聪明人，定听说过‘一朝天子一朝臣'这么句老话吧？今日做了这朝新人，他日这江山一改，新人作旧人。这其中思量子考不会不明白吧？"赵元僖目光灼灼地看着晋子考。
晋子考要再听不出赵元僖的拉拢之意可就真的是呆子了！
"子考何德何能，蒙王爷瞧中？"
赵元僖微笑，笑容意味不明，道："子考莫要自谦，天生我材必有用。本王相信自己的眼光。怎样？可愿到我帐下？"
要说野心，谁没有？他晋子考或许是呆子，但绝不是木头。良禽择木而栖这个道理还是懂的。
晋子考肃容，郑重撩衣下拜。行的是三叩首的大礼！
"哈哈，好好好！"赵元僖朗声大笑，用力扶起晋子考把臂一同下车入府。
城西。青城派总舵。
现在青城派总舵里里外外已经打扫干净了，丝毫看不出这里曾发生过灭门惨案的样子。姬无双一进大厅间就见里面坐满了人，不禁一愣。他还以为现在的青城派该没多少人了，但想不到各地分舵的负责人都聚集在了京城。
所有人的目光都盯在了姬无双身上，有不少见过姬无双的人马上就回过神来起身抱拳。姬无双也一一微笑回礼。几个慢反映的也终于反应过来了。
"姬大侠，半年前一别依旧风采依然哪。"
姬无双看向说话之人，略一思索微笑道："原来是李舟山李大侠，李大侠看上去内力又进一层楼了。"
"哪里哪里。"
就这么一一客套招呼，姬无双和骆城一起在上座坐了下来。
"不知各位分舵舵主齐集京城有何要事？"骆城开口道。
"江湖上都知道姬大侠要替青城派主持公道替掌门申冤，我等义不容辞自当前来一同讨伐那邪教！"李舟山带头说道。
有几个人连忙附和，都是要七杀教血债血偿之类的。
这些人个个说得冠冕堂皇，又哪会安什么好心。怕是都打着取而代之的主意吧！骆城虽然知道也不能多说什么，只能小心防范着。
姬无双是外人，也不好多说什么。现在花杀还没有到，只能等着九月十八。不过也只剩三天而已了。
姬无双仰头叹了口气。他住的这院子挺宽敞的，抬头就能见到月亮。白天才客套了这么一阵子就感到累心累力的，简直比他连练上十个时辰的武还累。他从小和师傅长在山上，没接触这等待人接物。两年前下山后才跟爹学了这么一点。这半个月来和晋子考成天待在一块儿，居然把那套东西抛诸脑后了。
晋子考......也不知他此刻在干什么？挑灯夜读？他好像不是这么勤奋刻苦的人。不过王府里好吃好住倒是没什么可担心的。
功名......想到他这字，不禁又摇头失笑。
不如现在就去瞧瞧？
姬无双为自己这突兀的想法感到愕然，但随即又抛诸脑后。管他呢！
姬无双的风流可不是只是表面上的风流，由内到外，风流、不羁！
想到做到，立即展开身形在夜幕中滑向在东京城另一边的许王府。
可姬无双没想过，他自己这么晚不睡，不代表人家也不睡觉呀！于是姬无双现在就站在王府漆黑的一角，思考如此之大的王府晋子考会住在哪里。他刚才看过了，整个王府光西厢客房就有百来间！
姬无双叹了口气，为自己的一时冲动有些后悔。
不如现在去敲正门......
不妥不妥。万一人家问起原，难道告诉人家是一时冲动不成？
最终还是选择了回青城派，明日若有时间再来吧！
穿过大半个东京城，这一来一回，天也就差不多亮了。
第13章
"我是不会去的！"赵德芳的声音能传得很远。
"你回了京城不去觐见说不过去。"赵元僖温言相劝道。
晋子考一夜好眠醒来碰到的就是这么个场景。他收住脚步没有踏进厅里面。这两人也真是的，要吵架也不找个隐秘点的地方。
"不去！死都不去！我才不会去见那个杀人凶手！杀人凶手！"赵德芳神色激动言词激烈，不难想象他此刻是怎样一种状态。
赵元僖忙一把拉住赵德芳将他抱在怀里。赵德芳这才稍微安静下来，但仍抽噎不止。趴在赵元僖胸口，断断续续地道："他杀了大哥......杀了大哥，你明知的的......你知道的......我不愿回到这个地方来......我恨不能永不入京城一步......要不是你在的话......"
赵元僖轻抚赵德芳的头发，在他的头顶不停地轻喃道："我知道......我知道。"
晋子考就站在门外拐角处，把所有的一切都听得一清二楚。晋子考明白了这赵德芳口中所说的大哥定是指他的亲生大哥赵德昭了。这赵德昭和赵德芳是太祖也就是当今圣上其兄之子。 当今圣上从其兄手里接过皇位，照理本该将皇位传给其弟齐王赵廷美或是太祖之子德昭德芳兄弟。但当今圣上继位后不久谪贬了赵廷美，赵德昭也莫名其妙地死了。几乎所有人都说是皇上想传位于自己的儿子而做的。这不是没有道理的。
就在晋子考进也不是退也不是间，他的对面走来一锦衣华服的女人。
好美的美人啊......成熟高贵、端庄大方，晋子考不由得看呆了。
"无礼的小子，你是何人？！"
咦，美人似乎并未开口啊。晋子考目光略微下移，一稚龄少女就这么映入了眼帘。像瓷娃娃般的小美人十二三的模样，还稍带些稚气的脸上满是不耐。
不耐的小美人又道："问你话呢！"
大美人款步走近，晋子考自动自发地上前一步，正待作揖行礼，美人一转身向厅里欠身福了一福："王爷。"
"父王早，德芳王叔早。"小美人也开口道。
晋子考这才想起自己也是来道安的，把目光转向厅里。赵元僖抱着赵德芳，让看的晋子考不由得脸热。这赵元僖抱着赵德芳的姿态太......过亲密了吧，耳鬓斯磨也不过如此......
再看大小美人，好像什么也没有看到一般，好像这两个人这么抱在一起是再正常不过的样子。
赵德芳看有人来到收拾了一下有些绫乱的脸庞，冲大美人点头道："王嫂。"
原来大美人早已名花有主，而且对方还是他现在的主子王爷。晋子考只好摇头叹可惜。
赵元僖倒是大大方方地放开赵德芳："淑华，倩儿。"
"父王，这个人好大的胆子，竟然敢......"
"倩儿不得无礼，"赵元僖打断赵倩的话，端出父亲的威严而有不失柔和地道："这位是父王的座上宾，晋子考晋先生。晋先生是有学识的人，倩儿若有不懂的功课可多向晋先生请教。"
小女孩眼珠子一转，满脸堆笑地向晋子考敛裙一礼，道："父王说的是，晋先生可要多教教我才行。"
"哪里，小郡主说笑了。"晋子考忙回了一揖。被赵元僖这么一说，晋子考觉得自己真生出了可以教书育人的气势，不由得挺了挺背脊。
"父王，倩儿现在就借晋先生用用。"
晋子考被赵倩拉着往门外跑，只来得及和赵元僖告个退。没曾想年纪小小的，跑得倒挺快，晋子考跌跌撞撞好不容易才跟上。晋子考相信这绝不是他久缺锻炼的结果！
"你还真是没用。"晋子考以衣袖拭拭额头，喘了好几口气才稍稍缓过来一些。抬眼看到斜睨着他的赵倩，瞧瞧，连小女孩都瞧不起他了。
"像你如此无用之人，一看就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又一脸呆呆傻傻的，武是不行了连文也靠不住的样子，凭什么被父王奉为座上宾。"此刻的赵倩哪还有半分先前斯文有礼的模样。
呆呆傻傻？
晋子考怒从心头起，也不管对方是比他小得多的郡主，站直了身体冲赵倩道："我可是才高八斗学富五车，你父王因此才请了我做幕僚。你这小孩懂什么！"
赵倩的脸色变了变，显然戳到了她的痛处："我明年满十五就要嫁给吕宰相的儿子了，才不是什么小孩！你们这些大人天天谈得什么情情爱爱的我都知道。哼！看你的样子你才是不懂的那个吧，呆书生！"
晋子考十分的后悔，他刚才怎么会觉得这小女孩是瓷娃娃，分明就是个巫偶！
"不是要嫁人就是个大人了。哎，小鬼就是小鬼，你懂什么。"晋子考眼也不眨地立刻反击回去。
别以为我是个读书人就说不过年，哼哼！
这还真得多亏某个毒嘴巴的人。晋子考如是想。
"我怎么不懂？！像父王喜欢德芳王叔就是情就是爱！"
"你父王喜欢你德芳王叔......你什么？你刚才说什么？"晋子考怀疑自己耳朵出问题了，不确定地问道。
"父王喜欢德芳王叔就是情！"赵小郡主没好气地重复了一遍。
"真的假的？小孩子莫要信口胡说。"
赵元僖喜欢赵德芳？他们可是堂兄弟啊，那岂不是成乱伦了？不对不对，问题是......他们两个皆是男子！原来赵元僖有断袖之癖......！难怪早上看他们两个姿态如此亲密。
"我敲得出来。父王喜欢王叔，不喜欢......我娘。"赵倩说到后面声音低了下来。
"呃......你父王对王叔的那个情，叫做......兄弟情。没错，兄弟情！"晋子考拍拍赵倩的肩头这么安慰道。
"呆书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