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宁急了，把门儿拉开冲他嚷嚷："去去，别跟这儿闻油烟味儿。"
"原来你会做饭啊！"蒋小平拿眼睛扫着厨房里齐全的锅碗瓢盆。
"会点儿，反正饿不死。"安宁顾不上理他，忙活锅里的鸡蛋去了。
"那还老到我那儿去蹭饭！"
"醉翁之意不在酒你懂不懂？"
没回答，安宁回头看他，蒋小平转身就走。
安宁看着油锅，心里暗暗发笑：是你招我说这话的，说出来你还不好意思，该干的都干了，我看你能躲到什么时候。
蒋小平是有点不好意思，他现在挺怕安宁说这些肉麻话的，不排斥是不排斥，但是不等于心里能接受。衬着安宁还在厨房，蒋小平回屋迅速地洗漱换好了衣服，然后故作镇定地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安宁端着盘子出来看见他这身儿，忍不住笑出声儿。
"呦！呵呵，挺麻利啊！"安宁把盘子放在桌上，招呼蒋小平："过来吃饭吧，大哥。"
蒋小平慢吞吞地坐在餐桌前，端起热气腾腾的粥碗看了看："粥熬的不错嘛！"
"那是，陪护的时候，练了一个月呢！"安宁把咸菜罐拧开摆在他们中间："咸菜可以吧？我不会拌凉菜。"
蒋小平夹了一点儿放在粥上，却没吃，他低着头，筷子在碗里搅来搅去。他不知道现在和安宁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面对面坐在一起吃饭，到底对不对，说真的，他有点糊涂。
"你别想那么多，日子该怎么过还怎么过。"
"你觉得可能吗？跟从前一样。"
安宁把筷子重重地放在桌上，抓住蒋小平的手："蒋小平，你要非得把所有的事儿都掰扯明白，那我就告诉你！我喜欢你，但我不是同性恋，我相信你也不是。我知道从小到大你都是特乖的一孩子，从不干出格的事儿，现在可能你会觉得犯了大错，违背了甚么狗屁伦理道德，可爱情是没道理可讲的，是男是女只要你看对了眼就无所谓。我就是喜欢你这个人，你懂吗？"安宁一口气说了这么一堆话，自己都觉得夸张，他盯着蒋小平，心情忐忑地看他的反应。
安宁这话算是说到蒋小平心坎里去了，他现在就是特别有负罪感，觉得自己都不是正常人了，安宁越是对他好，他越是觉得罪孽深重。
"你不会真觉得自己是一罪人吧？"安宁张着嘴巴，惊讶地问。
蒋小平不回答，但那表情告诉安宁，他就是这么想的。
"哎......我觉得你是被正统教育毒害太深了，需要适时的解放一下思想。"
"已经够解放的了......"
"可要了亲命了！等你主动的那一天，我头发都得白了。"安宁觉得峰回路转之后，迎接他的会是漫漫长征路。
可惜安宁想象中的爱情长跑还没开始，就实践了一次真正的脚力考验。北京终于迎来了这个冬天的第一场雪，都说瑞雪兆丰年，但是对开车人来说却是大灾难。安宁早上从家出发的时候就觉得天阴沉沉的，空气中散发着潮湿的味道。
果然，快下班的时候轻飘飘细碎的雪花就已经开始纷纷扬扬地落下，台门口不少女孩子都驻足欣赏这难得的美景，这几年都是暖冬，下雪对于北京这样标准的北方城市也成了少有的气候现象。
"你看着一会儿堵成停车场吧！"安宁趴在窗口，看着街道上小心行驶的车辆，开始惦记上蒋小平了。听说那年下暴雨，他就一宿都没回家，那时候蒋小平还在丰台支队实习，莲花桥被淹就让他赶上了，当时帮着司机推出来多少台熄火车辆，他都数不清了。
"今天晚高峰就别出去了，去了也回不来，就用短信平台和指挥中心的监控图像吧。"组长在关键时刻还是很体贴下属的，不过安宁却有些坐不住。
"没事儿，我还是出去看看，坐地铁就行了。"安宁挎上包就往出跑，在走廊上正撞见有说有笑走过来的郭文和苏鹏。
"干嘛去，这慌慌张张的？"郭文一把拉住安宁的胳膊。
"工作！干嘛去。"安宁才懒得理他，时间紧迫，他恨不得马上飞到蒋小平的身边儿。
"是去你的小交警那儿吧？"
"别胡说八道啊！我是工作去了！"安宁一边给郭文使眼色，一边强调着"工作"这俩字儿。
"欲盖弥彰！地铁里人暴多，挤不死你！"
郭文这句魔咒还真是管用，安宁一进地铁站就傻了，居然都开始限流了，乘客排着大队等待进站！他赶到*直门的时候，都快5点了，正是下班时间，天空中飘着的雪也从落地即化的小雪花变成了大片儿，裹着一阵阵的小北风儿，吹在人脸上又冷又湿。安宁眯着眼睛往桥上看过去，那个熟悉的身影伫立在风雪中，藏蓝色警服夹克的肩膀上，早就被融化的雪打湿了一片。
"现在拖车上不了主路，都堵着呢，您在这儿干等也没用，先推出去，这儿离出口也就不到100米，您这么着停着，都别说平常了，现在路滑，太容易出事儿了！"蒋小平一边焦急地跟身边的女车主解释着，一边不停地用对讲机报告现在路面的情况。
"我一个女的，你让我怎么弄啊！"那开车的年轻女孩儿一脸不悦，索性钻到驾驶室里不出来了。
"小姐！小姐！"蒋小平敲着她的车窗："你在这儿停着不行，我帮你推出去，你把好方向！"
这姑娘开的是辆标志307，不算大，蒋小平一个人推起来原本倒也不太费劲，但是因为下雪的关系，路面湿滑，脚踩上去根本使不上力，一旁堵着几辆车上司机好奇地探出头来看。
"哎，看交警帮那女孩儿推车呢！"
"早知道我也把车停应急道上，让他帮我推出去。"
"你又不是漂亮姑娘，谁理你啊！"
蒋小平嘴上虽然不说，但是这心里却气不打一处来：有功夫在那儿说三道四，怎么不见一个人来帮帮忙，我他妈也不是愿意给人推车的！他腾出一只手摘下帽子，刚才挡在帽檐里的汗水立刻顺着脸颊流淌下来，他正要伸手去抹，一张柔软的纸巾搭在了他的额头上。
"安宁？！"蒋小平捂着纸巾，吃惊地望着面前笑眯眯看着他的安宁。
"一个人不成吧？我来搭把手儿！"安宁撸了撸袖子，跟蒋小平一起把车推出主路。
等那姑娘下车看到这两个满脸汗水的帅小伙儿的时候，瞠目结舌地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一个帅警察帮你推车也就算了，这又来一个品相差不错的，就有点儿天上掉馅饼的意思了，搁谁都得傻一阵子。
"这......谢谢啊！让我说什么好呢，同志，刚才对不起啦，我那态度......我是有点儿着急了，本来手就生，还遇着下雪，这破车还......"那姑娘满脸通红，不好意思地看着蒋小平和安宁。
"没关系，下回上路之前要检查好车况，车出了问题也别着急，先把警示标志放好，再做处理。"蒋小平笑着安慰她，这时候，也就不好说她什么了，车坏了本来就够焦心的了。
"要不，您给我留个联系方式，回头我写个表扬信给你们单位？"姑娘非常认真地提着建议，却被安宁拦住了。
"谢了您，我们这位交警同志向来都是做好事不留名的，您今儿能安全到家就是对他对大的感谢了！"说着，安宁拉起蒋小平就走，留那姑娘一个人站在车边发呆。
"哎！我说你怎么就帮我做了主了，我怎么就不能留个名儿了？"蒋小平又好气又好笑地看着安宁问。
"其实吧......但凡这车主要是个大叔大妈，或者带小孩儿的大姐都成，偏偏就是个年轻姑娘，长得还不赖，跟你要电话，这事儿就有点儿......"安宁拍着蒋小平的肩膀，一脸严峻地说。
"我操，你都想那儿去了！不就推了个车吗？还能蹦出什么火花来啊！"蒋小平看着安宁那副在意的样子就觉得好笑。
"那可不好说！"
"你过来！"蒋小平拽住安宁的胳膊，一路拉着他，东拐西拐地跑到一个僻静的胡同里。
"你......干什么？"安宁觉得今天的蒋小平有点儿反常。
"跟我走就得了！"蒋小平把他拖到一个阴暗的墙角，然后四下观察了一下，确定没人之后，深深地吸了口气，把帽子摘下来。
"哎......哎......你能不搞这么神秘吗？我紧张......"安宁贴着墙，冲蒋小平干笑。
"我想过了......"
"啊？"
"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反正......现在这样，我觉得挺好的。"蒋小平的脸很红，帽子在手里转来转去，一句话说的结结巴巴。
安宁的眼神逐渐柔和了下来，他抹去蒋小平额头上的汗水柔声说："你能接受到这种程度，我挺知足的了。"
蒋小平抬起头，眼眶有些湿润，手中的帽子掉落在雪地上，他双手捧住安宁的脸，小心翼翼地吻了下去，他的嘴唇轻轻颤抖着，显得有些笨拙。
"你头发白了，安宁。"
"是雪吧......"
（十一）
"一天都不休？"安宁站在更衣室的门口看着里面对着镜子整理衣装的蒋小平，急得直跳脚。
"你又不是不知道，过年前这段时间我们是最忙的，到底有什么事儿啊？"蒋小平不耐烦地问到，这几天安宁一直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弄的他都烦了。
"没事儿......"安宁转过脸，用手指头抠着门框，一脸的失落。
蒋小平叹了口气走到他身边，探出头去确定走廊里没有其他人，然后勾住安宁的脖子小声说："你又跟这儿烦恼什么？现在不是挺好的吗？"
"嗯，挺好的。"安宁回答着，借机用手在蒋小平的翘臀上摸来摸去。
蒋小平立马冷了脸，把他的手打开："占便宜没够儿是吧！"
"不够，嘿嘿！"安宁坏笑着，在蒋小平发红的脸蛋上捏了一把，逃走了。
蒋小平自己都忘了，这个月的25号是他生日，可安宁替他想着呢！本来是准备好好庆祝一番，过个二人世界，但是无奈赶上市里年前的严查交通违法活动，别说正常的休息了，就连晚上的时间几乎都被工作占满了。好容易挨到了春节长假，蒋小平又有三分之一的时间是值班，三分之一是在哥哥嫂子家，留给安宁的只有可怜的几天。
"大哥，您比一线明星还忙啊，这见个面都得提前预约的！"安宁十分不满地站在工体唐会的门口，今天郭文他们几个请客喝酒唱歌，非要安宁带上蒋小平不可。安宁知道，这几个孙子对他这位神秘的圈外人已经好奇很久了，不过借这个机会也可以让他好好炫耀一下，让他们别以为只有搞这行的人才会出众，咱安大少看上的也是万里挑一。
蒋小平也是觉得对安宁十分愧疚才会答应。类似的这种场所他也经常来，只不过都是在大门外的路口守着，从这里出来的，10个有9个都是醉酒，这9个里面有8个都是开车的。现在以客人的身份站在门前，蒋小平的心情倒是很复杂。
"进去吧，还愣什么？都等半天了！"安宁拉着蒋小平就往里面走。
穿过阴暗吵杂的走廊，安宁推开一个包间的门："弟兄们，来了啊！"说着，把身后的蒋小平推进来，包间里霎时没了人声儿，只有KTV的音乐还在聒噪的响。蒋小平看着在座的几位年纪相仿的男士惊讶的表情，觉得自己又被安宁给装进去了，他有些羞涩地笑了笑，和大家点点头，却不知道该把自己往哪儿摆好。
安宁一看大家的反应，立刻得意起来："怎么样，震了吧？"他把蒋小平按到一旁的沙发上，自己也贴着他坐下来。
"震了！我发现了，你拍照的水准还需要提升，那照片和真人根本没法比啊！"郭文笑嘻嘻地侧身对安宁说。
安宁绷起脸瞪他，但马上又笑容满面地跟大家介绍："蒋小平，我中学同学，现在从事我们万份敬仰的交警工作。"
"早有耳闻，早有耳闻。"杨沫含笑点头，安宁心想你嘴上倒是斯文，心里不知道琢磨什么歪门邪道呢！
"哎，安宁，你丫不会是制服控吧！"这倒是有心里想什么，嘴上就说什么的，谭郯话一出口，众人便忍不住大笑起来，蒋小平立刻红了脸，低头看着自己面前的杯子。
"滚蛋！别他妈瞎起哄，人家是正经人，以为都跟你似的！"安宁笑着把骰子盒扔到谭郯怀里，可心里却很得意，和他预料的一样，以蒋小平这条儿，铁定一露面就得让这帮孙子惊为天人。
蒋小平可是汗都下来了，他平常见过的各类人也不少，不过私底下和这些搞艺术搞影视的人却完全没接触过，哪儿想得到都是些这么随意的人啊！
郭文到底是人精儿，一下就看出了蒋小平的不安，他倒了杯冰水给蒋小平，温和地说："我们都是大学同学，在一起闹惯了，说话没个分寸，你也别往心里去，他们都没恶意。"
蒋小平笑了笑，接过冰水，喝了一口，才觉得心情稍微平复了下来。
"操，净听他们扯淡了，你快把外套脱了吧，这儿多热啊！"安宁说着去帮蒋小平脱羽绒服，这一脱可不要紧，安宁恨不得马上再给他穿上。
"......你丫怎么穿这件来啦！"安宁盯着蒋小平身上那件薄薄的浅V领卡其色针织衫，低声问他。
"这不是你替我挑的吗？"蒋小平带着怨气回答他，当初就是因为这件衣服，还在商场里跟安宁争了半天。这衣服相当的显身材，腰部恰到好处的收紧，更主要的是领口左右一字敞开几乎到肩膀，可以清晰地显露出蒋小平漂亮的锁骨，安宁一见着他试穿后的样子就死活要买下来。不过蒋小平是觉得自己平常大部分时间都是穿制服的，这种衣服上身的机会少，留着太可惜了，可巧就赶上今天这档子事儿，他就穿上了。再搭着他那条低腰的牛仔裤，让平常穿着保守的蒋小平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浑身上下散发着性感。
安宁突然紧张起来，他看见杨沫拿起一整瓶johnniewalker，开始往蒋小平面前的空杯子里倒。
"干什么你？"安宁抓住杨沫的手，有些凶恶地看着他。
"啊？倒酒啊，怎么，不行啊！"杨沫好像早就预料到他会这样，毫不在乎地继续倒。
"我来，你放下！"安宁抢过酒瓶，倒了少半杯，随后加了好多冰块才递到蒋小平的手中。
郭文笑着拍安宁的肩膀说："保护过度啦！"
蒋小平倒是很坦然地把酒杯拿在手中，他虽然很少喝洋酒，但是酒量倒是不浅，毕竟从小到大家里就三个男人在生活，这种环境下，普通男孩子该会的他倒是都会。
褐色的液体穿过剔透的冰块缓缓流入蒋小平轻启的双唇间，沁凉的口感压制住了刚才的喧闹带来的燥热，他不自觉地闭了一下眼睛，却完全没有注意到身边的几位都在观察他这个小动作。
"我去洗手间，你陪我一下！"安宁突然拉住蒋小平的胳膊把他拽出包房。
"你去就去嘛，拉我干什么？"蒋小平站在门口想要抠开他捏在自己手臂上的手指，但是安宁却不松手，还有些生气地把他推到墙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