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自嘲的耸耸肩,秦幕在季燃对面坐了下来。
"其实也没什麽大事。只是昨天‘风鹤'派人来想跟我们就上次那件事做个交易。我当然知道你从商以後就跟黑道再无来往,所以我很干脆的拒绝了他们。今天只是过来跟你说一声而已。"
秦幕口中的"风鹤"是东羽黑暗势力里新生的一股势力,准确的说就是个贩毒集团。前段时间他们不知好歹的将主意打到了季家的企业上来,被季燃当场识破,还抓了他们好几个头头。
所谓的交易,恐怕就是让季燃能够放他们一马吧。
然而正如秦幕所说,自从跟刘叔脱离殷鸿帮开始,他季燃就跟黑道再无联系。而"风鹤"并没有对自己这边的计划造成多大影响,本来季燃只是想小小的教训一下就放那些头头离开,但是。。。
抬眼看了看墙上的日历,季燃在心中下了一个决定。
"秦幕,跟他们说我同意这次的交易。"
"哦,同意。。。啥?!"
秦幕从沙发上跳了起来。
"你同意?!你不是一向不肯跟黑道扯上关系麽?!"
季燃将手中的烟头按在了烟灰缸里:"我让你去你就去,哪来这麽多废话。"
抓了抓头发,秦幕只能点点头。
没办法,谁叫他是在人家手底下工作的呢。大老板的心思,他猜不透也不能去猜。
又叹了口气,他从口袋里抽出一根烟。
便在此时,一个少年的音色传进了秦幕的耳朵。
"燃。"
秦幕下意识的抬起头。
从二层,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沿著楼梯缓缓走了下来。
少年只全身上下只穿了一件白衬衫,那衬衫的规格对他来说显然偏大,下摆都触到了他的膝盖。但这样反而让少年散发出一种若即若离的诱惑气息。
在看清少年面容的一刹那,秦幕手中没来得及点燃的香烟掉在了地上。
他不会看错,这个少年的样貌,正是当年在宴会上季燃身边的那个男孩!
可、可是,那已经是十年前的事了啊!十年的时间,无论在他还是季燃身上都刻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但为何这个少年跟十年前看起来没有任何变化?!
难道。。。不是同一个人麽?
不,不可能!
那种眼神,那种气氛。。。绝对是同一个人没错!
脑中正混乱著,少年已经走下楼梯,理所当然的坐在了季燃腿上。
季燃伸出手,搂住了少年的纤细的腰身。
"。。。我不是让你不要下来的麽?"
烟火勾住了季燃的脖颈,轻轻一笑:"当初说不想见你那些客人的人是我,现在我突然想见了。怎麽,有意见麽?"
季燃缓缓摇了摇头:"我本来就无所谓,你高兴就好。"
在两人刚刚住在一起的时候,烟火就提出不愿意见除了季燃和刘承业以外的人。
毕竟,就算过了十年,他的面容也不会有丝毫变化。季燃和刘承业知道他的不老不死的秘密,但其他人却不然。若给一个人发现季燃身边的少年一直是少年的模样,也会引起不小的麻烦。
不过。。。虽然当初是这麽想的,但现在的烟火决定放弃这个原则。
转过头,烟火对已经看呆了的秦幕笑了笑。
"咦,这不是秦幕先生麽?"
──呦,好久不见了,你这个虐待狂。
秦幕浑身激灵了一下。
这个少年,虽然在对他笑著,但他眼睛中却完全不在笑。
而且。。。总感觉他似乎在嘲笑自己啊。。。是错觉麽?
"这位是。。。季老板的恋人?"
秦幕脑子还算机灵,一下就明白了这个少年就是传言中被季燃"金屋藏娇"的那位。
"恋人?呵呵,被这麽称呼还真是我的荣幸呢。"
──既然知道,就给我快滚!
秦幕又抖了一下。
。。。刚才,似乎听到有人叫我快滚?是我的幻听麽?
"那个。。。"
秦幕一句话没说完,烟火便在他眼前低下头,咬住了季燃的嘴唇。
季燃反手扣住烟火的头,也不管身边有没有人,跟烟火唇舌交缠。
烟火肩头的衬衫因为季燃的动作滑落了下来,露出一点洁白的肩头。
上面,有著明显的红色痕迹。
这、这个。。。
一下子就知道这是什麽东西造成的痕迹的同时,秦幕不由自主的红了脸。
他也算久经花丛的老手,可不知为什麽,眼前的一幕让他这个"变态"也感到分外色情。
呆滞中,少年故意扭转了接吻的角度,一只眼睛朝秦幕斜了过去。
──看到没有,这个男人,从头到尾都是我的!!
秦幕感到自己又出汗了。
。。。那个少年的眼中,分明就是杀气啊。。。
正在他坐立不安的时候,两人终於分了开来。
看都没看秦幕一眼,季燃将烟火从自己膝盖上抱了下来,放在沙发上。
"我走了。"
"。。。早点回来。"
"好。"
短暂而自然的道别结束,季燃站起身,回过头看向还坐在那里的秦幕。
"秦幕,如果你再不走的话,我不能保证那对眼球还能不能继续留在你的眼眶里。"
"啊?我走!走!"
匆忙跳起来的秦幕,跟在季燃後面走出了大门。
等季燃的身影完全从视线里消失,烟火缓缓的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烟火先生,衣服。"
一旁,不知何时出现的刘承业拿了一件大衣递给烟火。
"谢谢刘叔。"烟火接过大衣,披在了自己肩头。
──我走了。
──早点回来。
──我回来了。
──恩,你回来了。
这般简短的对话自从季燃搬过来那天开始,每天都会重复发生。
算算看,已经差不多有十年了吧。
一起吃饭,一起看报纸,晚上缩在他的怀里入睡。
不管有多忙,不管有多重要的事,季燃都会保证在晚饭前回到这个"家"。
在别人眼中看来,这甚至是接近单调的生活。
而季燃这数年如一的做法,也让烟火对"家"这个字第一次产生了真实感。
"家麽。。。"烟火低声念道。
十年间,季燃的生意不断扩大,加上他前妻的势力,已经形成了一个庞大的家族企业。
十年间,刘叔彻底迈入了老年的人生阶段,而季燃眼角也冒出了细小的皱纹。
十年间,唯一不变的,就是烟火自己。
再过十年、二十年,季燃也会像刘叔一样,变成老人。
而那时的自己,依旧会是这般的模样。
──我可以让你不老不死。但是,你不会後悔麽?
──不,我不会後悔。
遥远的记忆在脑海中悄然浮现。
因为那记忆实在太过古老,古老到连自己都以为自己已经遗忘了。
伴随著古老记忆的复苏,温暖的阳光,男人背对著自己看文件的背影,低沈的声线,偶尔露出的笑容。十年的光阴在脑中匆匆闪过,清晰的都如同昨日发生的一般。
烟火缓缓闭上了眼睛。
"。。。不会後悔麽?"
烟火苦笑了一声,转身向季燃的房间的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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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睡之章3.寂静中一闪而逝的是梦中的光阴(二)
"风鹤?那不是个贩毒组织麽?"
晚上回来的季燃,带给了烟火一个意外的消息。
"恩,我知道。"搂著烟火的肩,季燃将吐出了烟草的雾气。
"可是。。。你不是二十岁以後就不再跟黑道打交道了吗?"
"恩。"季燃淡淡的回应。
皱了皱眉,烟火一把拉过季燃的衣领,迫使他转向自己。
"喂,你给我说清楚!到底发生了什麽事?!好好的,你才不会去跟那个风鹤做什麽交易!"
脑中闪过秦幕的脸孔。
"。。。是那个秦幕麽?"
季燃将香烟搁到一边,握住了烟火的手。
"不是,你别瞎想。"
"那为什麽。。。?"
"仅此一次。是我自己要去的。"
"所以我问你为什麽。。。"
忽的,季燃伸出一根手指抵在了烟火的唇上:"嘘,不要说了。到时候你自然会知道的。"
两人互相对视著,最终烟火轻叹了一声。
"算了。。。你要去就去吧。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好,你说。"
盯著季燃的双目,烟火一字一句的道:"我也要去。"
季燃嘴角勾起一个笑容──十年的时间,他在烟火面前终於学会了自然的微笑。
"你当然要去。"
本来以为会遭到反对的烟火愣了愣,但随即释然。
──反正这家夥不按常理出牌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松开季燃的衣领,烟火将目光移向季燃的耳侧。
那里,已经有了几根白发。
手一伸,烟火挑起了一根白色的发丝:"呐。。。燃,生意的事情可能的话就交给别人来办吧。你也四十多了,不再是当年那个三十出头的人了。"
季燃侧头,嘴唇碰上了烟火的手指:"恩,我知道了。"
一种莫名的悲伤感窜上心头,烟火突然有了种想哭的冲动。
飞快的跳下床,烟火在柜子里一番寻找。
"。。。烟火?"
回过头来的烟火,手上拿著颜料和画笔。
"燃,我帮你画张画吧。"
季燃凝视了烟火一会,然後点了点头。
昏黄的灯光下,烟火架起了画架。
油彩在画布上堆积,逐渐显现出季燃的轮廓。
画上的季燃,永远是这个年纪,就如烟火一样不会老去。
可画外的他呢?
到得深夜,画作终於完成。
"刘叔。"烟火朝门外喊道。
"什麽事?"刘承业推门进来。
烟火把画递给了他。
"把这个,挂到大厅里去吧。"
"。。。知道了。"
刘承业接过画。临走的时候,他回头望了屋子的两人一眼。
许久,他叹了口气。
次日,烟火扮作酒店的侍童混进了季燃将要和"风鹤"老大签订合约的酒店。
虽然那间酒店本来就属於"风鹤"的财产,但对烟火而言,混进去不过是小菜一碟。
想要骗过那群实际年龄小他很多的家夥,实在不是一件难事。
与其他侍童一般束手站在门前,眼前的大门紧闭。
里面,季燃正与"风鹤"的首领进行商谈。
毕竟当年殷鸿帮因为季燃的关系,虽然盛极一时,但也结下了不少梁子。
若是让人知道季燃便是当年殷鸿帮的那个暗中的杀手,想找他报仇的人只怕不是一个两个那麽简单。
事隔这麽多年,季燃再度跟黑帮接触,烟火自然有些担心他的安全。
更何况,"风鹤"绝不是什麽可以信得过的好角色,说不定他们那个长得跟猪头没什麽差别的头领就在打算著事後直接把季燃了结掉。
正想著,门发出"吱呀"的声音。
季燃和那个猪头首领并排著从里面走了出来。
猪头首领满脸的笑容。
看起来,似乎签订合约的事情异常的顺利。
"季老板,既然来了,不如在这里吃一顿饭再走吧。"
烟火暗自皱眉。
吃什麽吃!对著你这头猪谁会有胃口!
不料,季燃却点了点头:"就这麽办吧。"
"那太好了!"头领立刻朝旁边的黑衣男人打了个响指。
男人弯了弯腰,下去通知了。
"来,季老板这边请。。。"
两人渐渐走远,烟火悄悄转身,准备跟过去。
"你!别乱跑!一起到外面去。"
"外面?"烟火转头看向喊住他的领班。
"你是新来的不知道规矩吧?这里头领们在吃饭的时候,我们都要到庭院里去等的。"
"。。。为什麽要到庭院里去?"
烟火暗地啧了声。
肥猪一只还规矩那麽多!
领班不耐烦的摇了摇头:"我哪知道!上面人的习惯,想活的长些就不要多问!"
算了,等到了庭院里偷偷溜掉,再去燃在的地方也不迟。
这般想著,烟火跟著大队伍,一起走向了庭院。
偌大的庭院里早就聚集了各个部门的服务生,由於今天老板的大家光临,所有人都显得很安静。
──人多正好,溜起来方便。
站在人群中,烟火看了看衣服中的怀表。
这个时候,燃已经进去跟那个猪头吃饭了吧。
左右看看,见没什麽人注意自己,烟火一矮身子就准备开溜。
"喂!你要去哪儿啊?!"
忽的,自己的手臂被一个人抓住了。
烟火回过头,却是刚才跟自己站在一起的少年。
"。。。。。。"
烟火瞪著少年。
──小鬼,别来碍事!
少年却似完全看不懂他的眼神,仍旧自顾自的拉著他。
"别装了!你是想偷溜进去吧?不要进去啊!你很快就会被他们发现的!"
──你叫不进去我就不进去啊?!
少年凑了过来,神神秘秘的说道:"我告诉你哦,以前有几个人也想偷溜进去引起头领的注意,结果第二天就失踪了!"
这一次,烟火是彻底无语。
──拜托,我跟那些废物可不一样!再说了,谁会对那个猪头感兴趣啊!
便在烟火想要用力挣脱少年的时候,突然一声爆破般的巨响在烟火头顶响起!
烟火下意识的抬起头。
只看了一眼,烟火的脸就没了血色。
高高矗立著的酒店,有一个楼层发生了爆炸。
浓烟从那个楼层飘出来,在众人头顶形成了阴郁的黑云。
而烟火知道,那个地方,就是季燃和"风鹤"的首领一起用餐的地方。
──燃!!
一瞬间,烟火的脑中就只剩下了这一个名字。
"喂!危险啊!你不要过去!"
少年担心的喊声被抛在脑後,烟火迅速穿过因为突如其来的爆炸而慌乱的人群,朝大楼冲了过去。
燃,你在哪里?!
就在离酒店入口还有一米的时候,烟火前进的势头突然被一个从楼内冲出的人拦住了。
烟火整个人冲进了来者的怀里。
熟悉的气息一下子包围了他。
这个气息是。。。?!
烟火愣愣的抬起头。
对上的,是一双无比熟悉的眼睛。
"燃。。。"烟火干涩的吐出男人的名字。
季燃微笑的看著烟火。
"这里太危险,跟我来。"
说著,他就抱起了烟火,带著他迅速奔离酒店大楼。
直到两人到了不会被波及的安全地带,季燃才将烟火放了下来。
"燃!"烟火脚一落地,便回身抓住了季燃的衣服。
季燃握住烟火的手:"放心,我没事。"
烟火感到自己掉著的心沈了下来,回头看向酒店,眼中闪过一丝阴狠。
"。。。是‘风鹤'的那个猪头麽?!"
"不是他。"
"不是?!除了他还会有谁?!明明就是他想杀人灭口!!"
季燃轻叹了口气:"我说了,不是他。"
"可是。。。"
伸出双臂,季燃将烟火拥在了怀中。低头,季燃用下颚轻轻磨蹭著烟火的头顶。
"想要杀人灭口的,是我。"
"。。。啊?"
耳边响起让烟火完全不能理解的话语,烟火错愕的回过头看著季燃。
杀人灭口的是他?他不是明明站著优势麽?为什麽无缘无故要对"风鹤"动手?
迷惑间,烟火头顶传来了直升飞机飞行的声音。
烟火抬起头。
那个直升飞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