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笑，靠在身後的软垫上，垂下头掩饰了下脸上的不自在。
“李乾是我兄弟，这种事情兄弟帮忙解决就可以了。”
瞧我这话说得多有义气，我不管常峰接受不接受我这个理由，没到不得已，我不会将自己的事情捅到老头子那去。
“呵，陈老弟这话我爱听，李乾，听到没？以後在常哥面前也别老别扭得跟娘们似的，有事就直说！兄弟的事情当然要兄弟帮忙去解决。”
接下来我才知道，原来，常峰办事的效率比我想象中的要高得多，早在我和周珊谈分手的那天，他就已经开始有所动作，就在5天前，常峰已经和周也见上了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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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常峰李乾商量完接下来该做些什麽後，常峰接到手下报告，说是有人在地盘上闹场，常峰当场就摔了一地的酒瓶，砸了几张凳子後带著他的人扬长而去。
收拾残局的当然是我，哎，没有办法，请人办事，总得牺牲点，老子认了！
塞了钱，跟李乾大摇大摆出了酒吧，我们又去了另一家。这次是我和李乾一直常去的那家，适合说话。
李乾点了烟，沈默了一会。我一眼就看出，他有事想跟我说。
踢了他一脚，我吸了口烟。
“兄弟，有话快说有屁快放。”一贯和李乾称兄道弟的语气，完美到无与伦比，现在的陈景就一小混混。
李乾笑了一声，回头招呼兄弟去叫酒上菜，反正有我这个请客的东家在，他叫得理直气壮。
包厢内阵阵的喧哗，李乾没有回我之前的话，倒是开始和手下兄弟划拳喝酒，我一个人坐在他们对面，吸著烟，不时端起酒杯灌点辛辣液体进自己的肚子。
或许真的是酒入愁肠愁更愁，心中一直压著的那份不痛快也开始在胸口纠结叫嚣。
我越来越凶地吸烟灌酒，李乾终於看出了我的不对劲。一把夺了我手上的酒杯，灌入他自己口中。
“操！谁准你喝我的酒！”几乎是反射性的动作，我起身一拳挥了过去，那一拳，重重打在李乾的脸上，所有的兄弟都愣住了，包括李乾和我。
整个场面僵住了，我只觉得全身上下都尴尬，掏出一把钱往桌上一扔，转过身大步走了出去，我很清楚，我爆发了。
这段日子以来所有的事情清楚地告诉我，周也的出现，挑起了隐匿在我身上所有以往被我忽略的一切问题。
刚走出没多远，李乾追了上来。我不理他，这个时候我不想跟任何人接触。一向冷静漠视一切的我怎麽能有失控的时候？
李乾见我发狠地往前走，一把将我拽进一条小弄堂内。
“干什麽？！欠揍是不是？！”我抡起拳头又是一拳，李乾闪身躲了过去，退後一点，我趁著空挡又往外走。
李乾又上来，我照样拳头伺候过去，这个时候我脑子里只有烦躁，像是有一把火，正在烧著我仅有的理智。
“陈景！你他妈给我冷静一点！到底出了什麽事？吭一声！你自己都说兄弟的事情兄弟帮忙。”李乾毕竟比我有能耐，一手抓住我两只手，扭到背後，把我压在墙上。
“放开老子！妈的！叫你放开老子！”手动不了，我就用上脚，老子手动不了，脚还没废，胡乱踢了一阵，身上的火气也慢慢消了下去……
就这麽被李乾压著，我整个人开始沈默了下来，一会之後，才开口。
“给我支烟。”我需要烟，烟雾缭绕，可以蒙住很多东西，也可以幻想很多东西从来没有出现过。
李乾放开我，摸出口袋中的烟，递给我。
“双喜的，别嫌弃。”
我接过，这个时候，只要有烟就够了。
接著，就看到两个SB坐在弄堂里蹲著吸烟。
李乾跟我说：“陈景，其实我发现那次之後，你就有点不对劲。”
“哦？哪不对劲？”
“说不清楚。”
其实我很清楚，我的不对劲一直都存在，只不过被我藏在某个角落里，一直没有显露出来而已，平日里和李乾都大大咧咧四处打混，我就跟个小混混一样，混混的世界只有冲动和蛮力，没有隐藏。
我以为我能一直隐藏得很好，就像从来没有那些东西一样，只是，该有的怎麽都没有办法抹去，一个周也而已，就能让我爆发。
“别多想，最近考试紧张过头了，所以才会这样，怎麽样？没揍伤哪吧。”我嬉笑著作势要上前去仔细看一下，李乾急忙後退，躲闪著。
“别，别，你能伤到我哪里，好歹我李乾也是混出来的。”
“呵呵，谢谢。”这是我第一次真心地说出这两个字，李乾或许是这辈子我唯一一个真心说谢谢的人了。
闹过了这一场，我不得不正视周也这个人给我带来的影响，我实在搞不懂，不过就是一个见了两次面，说不上十句话的人，怎麽就能让我狼狈到这个地步？
为了弄明白其中的原因，仔仔细细地将我跟周也见面之後到现在所有的细节都过了一遍，周也喜欢男人，我喜欢女人，周也阴冷，我粗暴，我和周也完完全全是两种人，根本就搭不上边，於是到最後我还是想不通。
周也，他身上到底有什麽东西能吸引我隐藏了这麽多年的另一面爆发？越来越乱的思绪告诉我，要想斩掉乱麻，只有两个办法：找出原因，然後解决。或者直接灭了根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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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陈景不怕死，但是就算死也要死个明白，做个明白鬼比当一辈子糊涂虫可要爽快多了。所以对於那个斩掉乱麻的办法，我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第一个。
可单靠我自己一个人胡思乱想怎麽都是不可能找出原因的，最好且最有效的办法当然是直接去找另外一个当事人──周也。
但是说真的，我实在是不愿意去找周也，我跟他什麽关系都没有，我有什麽理由去找他？难道我就这麽过去，当著他的面说，喂！回答老子为什麽老子会受你影响。靠！打死我我也绝对不会去！
正当我犹豫著该怎麽办的时候，周珊来了电话。从那次谈分手未成功後，我和周珊就没再见过，美其名曰说是为了能顺利过掉期末考，各自需要复习，其实充其量这只能算半个理由，我们都明白横在我们中间的问题都需要时间去解决，只不过我跟她的目的刚好相反。
不过周珊的这个电话无疑是给我创造了最好的机会，我随即爽快接受她的邀约，豁然开朗的畅快顿时一扫前几天的阴郁。
我很有绅士风度地开著老头子赏给我车子去接周珊，最近一直和李乾，常峰这帮乌烟瘴气的人混在一起，连我自己都觉得自己有点乌烟瘴气了。
事实证明，美女果然是赏心悦目的，周珊亮丽的身影一出现在我面前，顿时就觉得自己像刚从煤矿底出来迎面吹来了一股清爽的微风。
心情更是好上了许多。
我们依旧去了老地方，我替周珊拉开了椅子，让她坐下，周珊似乎有些受宠若惊，红了红脸，小声说了声谢谢，随即坐了下去，我大方地在她对面拉开椅子坐下。
点完该点的东西後，我就这麽坐著享受著对面的美丽风景，我不急著开口。倒是周珊被我看得有点不自然。
“怎……怎麽了？”
我摇头笑了笑。
服务员把我点的咖啡和周珊点的果汁送上来，这个时候周珊才开口。
“陈景……我想过了……”带了点羞涩，周珊作为女人展示的妩媚完全可以迷倒在场的任何一个雄性动物，如果今天我不是带著目的来的话，肯定成为她的囊中之物。
这次，我要掌握主动。
“珊珊，我也想过了，我们还是不分手的好，毕竟我们之间还有感情的。”
周珊微微笑著，点了点头。
“陈景……是这样的，我妈说这周让我带你到我家吃顿饭。”
对於这样的邀请，如果是以前我想都不用想，肯定会用百种理由去拒绝，周家打的是什麽主意我还不清楚，我没道理让别人白白占了我的便宜。不过这次不同，我很爽快地答应了周珊的邀约。
我想，这个世界上，没有比家人更了解自己家的孩子了。要了解周也这个人，从周家那一家子下手就可以了。
把周珊送了回去，正开著车的时候，接到了李乾的电话。
“陈景，你在哪？有空来南路的那家酒吧吗？就和常哥一起见面的那家。”
我心没来由一跳，不会这个时候常峰那出什麽岔子吧，调过头，直接开车往南路去。
停车，熄火，下车，锁车，一气呵成，我依旧穿著我那身很正式的名牌进了那家酒吧，老板一见我立刻招呼著人带路，肯定是李乾吩咐过了。
进了指定的大包厢里，只见李乾正在和常峰对面对僵持著，白痴都看得出来气氛不对劲，李乾的手下一见我来了，偷偷溜过来，小声说：“陈景，刚刚大哥和常哥干了一架，你小心点。”
我才看到李乾脸上多了几处淤青，不是我上次下的手。
“李乾，出什麽事情了？”
李乾侧了侧眼，看见是我。动了动身体就要走过来，可刚一动，常峰就出声了。
“你要是敢走过去，今天老子就废了你！”
常峰的怒气完全可以从他刚才说的话中体现出来，李乾回头横过去一眼，却也不敢再动。我有点糊涂了，到底是发生了什麽事情？
李乾站在原地，朝我看过来。
“陈景，今天你给我李乾一句话，你信不信我？”
我完全是云里雾里，不知现在到底是什麽情况，为什麽常峰好端端的会发怒？李乾话里到底是什麽意思？
在这个时候，没有弄清楚情况之前，我不能轻率地回答李乾的问题。我招手叫了李乾的手下过来，轻声问了几个问题。
得到我所要的信息之後，我瞬间黑了脸，原来这麽火爆场面完全是因为那天我因为一杯酒揍了李乾。
帮派内最忌讳的就是内部斗殴，更何况，连我都能看得出来，常峰对李乾，可不是一般般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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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的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估计就是我现在这种状态，周也没被折腾到，我倒是被卷进了常峰和李乾这两个人之间那点鸟事里去了。
说实在的，就算李乾跟我有著过命的交情，这样的事情我也绝对不会淌进去，更何况，我跟李乾还没到那程度。
从第一次接触常峰开始，常峰就不断在我面前昭示著他和李乾不同於一般的“交情”，我再这麽不自量力，像个二楞子那样瞎混进去，不是自找麻烦麽？……可现在的情况，还真算是老子自讨苦吃。
对面两个男人就这麽面对面对峙著，看得我脑袋隐隐作痛，我是该回应李乾好呢，还是讨好常峰更为重要？
不过可以确定的是，不管走哪一步都对我没有半点好处。
到底哪个嘴碎的，他妈的吃老子的喝老子的，还敢张嘴到处揭老子短，操他妈祖宗十八代不得好死！
“操！哪个嘴碎的！给老子站出来！”我一脚将身边凳子踢飞了出去！顿时场内一阵安静。
越想越火，周也的事情已经很棘手了，这个时候还给老子添乱，老子不让他知道我陈景的是有脾气的，还怎麽混下去！
常峰转过脸，朝我这边看过来。
“大丈夫敢作敢当，明人不做暗事，还怕人说吗？”口气那个酸得真他妈欠扁，我真想飞过去一拳，死变态，老子没招你惹你吧。
“常哥说得真对，我陈景也不是不认账的人，不错，那天我确实揍了李乾。”
我没有忽略常峰眼中一闪而过的戾气，心不自觉抖了下。常峰的手段我很清楚，就算我身後有我家老头还有在教育局的老妈撑著，他要是现在真想动我，他们也救不了。
跟李乾混的时间不短，我虽然不算是黑道上的人，但多多少少对黑道的规矩有所了解。简单得说，我触犯了黑道上的禁忌，除非对方肯放过我，否则谁都没办法让我平安无事。
想到这个我多多少少也理解了点李乾为什麽要问我那句话。
只是现在已经不是信不信他就能解决得了了，常峰那点肠子李乾不明白，但我了解。只是我早就说过，相信，是最愚蠢的字眼，社会主义为什麽赶不上资本主义发展地快，不就是因为社会主义不够资本主义自私？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话还是有一定根据的。所以这个世上除了自己我不信任何人。
“不过，常哥应该清楚兄弟之间打闹是正常的事情，只要不是什麽深仇大恨到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地步，都该是兄弟之间的交流嘛，比方说刚才，常哥不就是为了李乾好，怕李乾吃亏，才这麽做的吗？”
壮著胆子把上面的话用尽量表现出理直气壮的话语说出来，我有些战战兢兢地等著常峰的反应，天知道只要他一个不高兴，一招手，下一秒，我就很有可能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那啥……那句俗话怎麽说来著，老天要让我活著，谁都要不了我的命。常峰正要有所动作的时候，他的一个手下小跑了进来。
“常哥！”
那小喽罗在常峰耳根嘀咕了几声，常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中透露出的诡异，看得我一阵毛骨悚然……
等到那小喽罗退了出去之後，常峰忽然笑著说：“这件事就先放著，我们先办完陈老弟的事情，再来讨论。”
常峰口中说的我的事情，自然就是周也。
随著常峰态度的改变，场面顿时缓和了下来，常峰示意不相干的人都退出去，一下子，房间里只剩下我，李乾，常峰和几个“彪悍”的兄弟。
常峰看了我一眼，说：“陈老弟，这周周末，周也邀了我去本色。你去不去？”
周末？真是巧得不得了。刚刚一个小时之前，周珊刚邀请了我去她家做客。介於刚才我所看到常峰眼中闪过的那道戾气，我觉得我还是不去为好，可用周珊约我的理由去挡，那完全不可行。
“常……”我正要说话。李乾却在这个时候开了口。
“我去。上次陈景在本色出过点事情，那里的人估计认得陈景，他还是不要出面的好。”
常峰笑了笑，没有拒绝。
“也行，那就说好了，这周周六老地方见。”
事情就这麽定了下来。对於常峰暂时不追究我揍了李乾这件事，我松了一大口气，这说明我还有机会翻身，只要有机会，我就不怕常峰这死变态真能把我怎麽著。
更重要的是……我既能看到周也吃瘪，又能不沾一点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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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酒吧，我深深呼吸了口气，大有逃过一劫大难不死的身心感慨，心里油然而生一种欣慰，心情也稍稍好了一点，侧过头看了眼旁边的李乾，倒是他一脸的严肃，紧绷脸皮，我弯著手肘推推他。
“喂，一起去乐呵乐呵？”这次的事情，归根结底是因我而起，我再混账心里也会有点愧疚，不过幸好对方是李乾，补偿他，不需要多费心力。
李乾转过脸，眉头舒展了开来，伸手搭上我的肩膀，笑著说：“行！老地方？听红姐说最近有新货……”
看著眉飞色舞说著黄腔的李乾，仿佛之前的严肃和紧绷是我的幻觉，我心底的愧疚稍稍退了些，大笑著附和李乾，说这个妞如何如何的销魂，那个马子如何如何的极品。但是总感觉今天的李乾哪里有点不太对劲……
红姐是X大附近所有“红灯区”的老大姐，原名我不清楚，不过这个女人在这一带的黑道上很有势力，传闻她和常峰有一腿，不过熟知常峰嗜好的人都知道，那不可能。
和红姐认识，其实也是通过李乾，想想三年前那个失魂落魄的陈景，如果没有红姐的“支持”，还真不会有今天。
这段时间一直在伤脑筋周也的事情，倒也很长时间没有光顾她那了，一路晃荡过去，才发现，原来红姐的地盘和本色只隔了两条街。
“红姐，最近生意不错嘛。”看著满脸笑意化著极浓妆的红姐，我能感觉得出来今天红姐的心情不错。
眉开眼笑的红姐一见我和李乾带著一票兄弟进来，立马粘上李乾，笑看著我：“臭小子，你们两个连著多少天没来见红姐了？敢情早就把红姐丢一边去了吧。”
李乾吸两口烟，笑著说：“红姐生意兴隆，我和陈景哪敢随便来打扰红姐做生意啊。”
红姐娇嗔了一声：“就你李乾嘴甜。”
我真真是鸡皮疙瘩掉落了一地，这个女人好歹也上了岁数了，在一个比她小了将近十岁的男人面前捏著鼻子说话，也不怕别人恶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