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落·飘零之苍穹篇----云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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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穹惊魂未定地按著胸口喘息,呼,好险,差一点、就差那麽一点父王就要被他所伤了……
但若刚才没有收手,剑尖直接贯穿父王的喉咙,他就能去拯救云尘了啊……就差那麽一点,为甚麽要收手?
不、不对!是父王啊,是绝对不能伤害的父王……
那麽为甚麽父王要连续不断的伤害他?他究竟做错了甚麽?
「还敢收手!真要见著云尘的尸体才甘愿吗?」见苍穹还有閒情发楞,暗翼啧了声,俊眉攒得死紧。
此刻的苍穹根本听不见暗翼催促,混乱的思绪在脑中反反覆覆,如万条绳线纠结在一起,怎麽拆也拆不开。
心绪已然分成两大阵营,向著云尘的那方道:「云尘身陷危险!说过要守护的不是你吗?还在这里浪费时间做甚麽?快杀了他!」
另一方反对派也竭力阻止,「不!他是你的父亲,不管再怎麽做,都一定有他的苦衷,绝对不能伤他。」
「云尘招谁惹谁了?甘愿背弃神族,只为十年都未曾得到爱的你留下,这才是他今生最大的错误!!」
像被初雷惊醒般,苍穹抬头凝视暗翼,欲从那血红瞳仁中寻找答案。
「嗯?」不明白苍穹的举动意味著甚麽,暗翼不耐,有主动出手的准备。
是啊,云尘总是为我付出,总是为我遭遇危险。
父王呢?您究竟,为我做了甚麽?
我不知道……所以……
「是您逼我的……」苍穹痛苦地揪著白髪,发白的唇瓣紧咬出血,被重重逼迫到濒临崩溃。
选择的道路中,一条逐渐清晰,另一条逐渐模糊……不跨出最後一步不行了。
暗翼脸色一变,举起言魂施咒,朝苍穹划出一道破空的紫雷。
紫雷所经之地满目狼藉,华美桌椅、精致茶杯,全成了粉尘,可见破坏力之大。
这是暗翼与苍穹开战以来,第一次主动出手,显然毫不留情,要至苍穹於死地。
致命攻势迅疾,就算苍穹尽全力以最快速度闪躲,也必遭波及重伤。
紫雷攻击的对象却毫无察觉般,闪也不闪地呆伫,不顾自己将在这狠毒的杀招下香消玉殒。
紫雷扑面而来,烧上衣摆的瞬息,苍穹双手向前,手心无畏地面对那可怖的紫雷,竟打算接下威力强大的杀招!
透析一切的暗翼没有感到太惊奇,从他察觉苍穹周身散发的气势开始,他就明白,真正的父子之战,即将展开──苍穹的目光从来没有放在那道紫雷上,始终,他都是以充满戾气的锐利眼神凝视暗翼。
是您把我逼到这步的!而我,绝对有实力致您於死地!
紫雷在苍穹手掌停步,甚至受压迫地快速旋转,全源於苍穹口中喃念的,已然没有人知晓的古老咒术。
「以吾之魂予──天归天,地归地,破法息咒,消散、散消,归葬於虚无缥缈间,破!」
随著苍穹好像可以催眠全世界的低哑,四周空间异变,压境而至的紫雷竟如被吞噬般,一点一点消失,困兽犹斗地挣扎,仍敌不过强制毁灭的古老咒术,完全失了方才的威迫。
现代记载的古老咒术唯有封印系,不管当初暗翼发现古老咒术时,怎麽派人翻遍整个魔族,除了封印系之外还是一无所获。
苍穹能习得神秘的古老咒术,倒让暗翼颇感意外。
看来已经不会是他单方面的挑衅了,暗翼饶富趣味地笑道:「看来你这几年也不全学些没用的东西。」既然苍穹不再留手,暗翼也歛起玩味的神情。
苍穹一个字都不想再多说,屏气凝神,迳自转守为攻。
「以吾之魂予──恒者恒生,亡者恒亡,暗明交错之期,凭藉吾之誓、吾之期许,成生亡之刃,毁灭、灭毁,沉坠混沌深渊,弑生非命!」
周身重力突尔剧增,宛若压了几万斤的重量让人透不过气,在双方皆要逃开压迫的霎那,凭空喷出了团团黑雾。
随著黑雾喷散,四周压力也逐渐消缓,但暗翼攒紧的眉却没有松懈半分,黑雾飘动的方向太明显,目标是他!
以为暗翼精神专注在黑雾上,苍穹选择快攻,一个闪身连残影都看不著,苍穹已然跃至暗翼身後。
暗翼不愿让自己处於劣势,一边思索著问题症结,一边再次展现非人的骇世威能,懒的一种一种属性慢慢试著攻破,暗翼直接丢出所有属性魔法,分别攻向黑雾不同方位。
发出的属性魔法全数被黑雾吞噬,而且黑雾有越发茁壮的趋势,但黑雾吞噬魔力停驻期间,也正是暗翼得以对付苍穹之时!
苍穹动作虽迅疾凌厉,却没料到暗翼的惊天威能,还未看见闪烁寒芒的血瞳,嗡嗡颤响的言魂已先劈面而来。
危急时刻,连一般魔法都没有时间催动,更遑论咏唱古老咒术,要活下去,只有举起手中的剑,接下这道杀招,劈开挡在身前的阻碍。
他才不会乖乖束手就擒,还有重要的人必须守护,怎麽可以败在暗翼手下?
原本单手举剑的苍穹笃定要接下这锐不可当的攻击,改以双手握剑,豁出全身气力,宛若绷得至紧的弦,毅然决然朝剑势逼来的方向,挥动他以生命作为赌注的反击!
锵──
苍穹双眼紧闭,不敢正视胜败,深怕自己睁眼的下一秒,已经沦落在冥间,说不准还会见著已在黄泉路上等他的云尘。
但等了再等,不仅没有上回双剑相交的剧烈冲击,连穿透剑端的劲道都不至於让他站不住脚。
苍穹忍不住掀起眼皮,迎目而来的,却是反败为胜的转机。
暗翼并没有将心神放在他这边,而是对纠缠不休的黑雾感到棘手,没有多高深的剑招,只是将苍穹的反击压下罢了。
其实苍穹在施咒前压根不晓得「弑生非命」会造成怎样的攻击,毕竟他没有实战,所有关於古老咒术的学习,都是从书上记下来的,现下能压制暗翼也让他颇感意外。
发现危机已无,苍穹使劲震开架在己剑上的言魂,立刻退离暗翼周身,决定顺著从天而降的侥幸,发动下一波攻击。
「以吾之魂予──言者生灵,言者亡魂,合融於真理永眠之时……」
喉间猛地彷佛遭锁鍊桎梏,咏唱之声停止,苍穹瞠大惊恐的双目,同时因咒术断止的反噬而呕了口黑血。
直至方才,苍穹都还沉浸在成功压制暗翼的信心喜悦,全神投注在下一回的攻击,却没发觉自己一步步遭危机的漩涡包围。
回过神,视线朝让暗翼感到棘手的黑雾望去,黑雾并没有被解开而消散,却停滞在原地茫然飘动,定神细察,就能发现黑雾周围,有层比空气粒子还密集的空间隔膜。
而身怀的绝技古代咒术,也轻易的被识破其缺点──必须咏唱发动。
若没有事先使用反锁言术的魔法,很容易在咏唱同时,遭敌人以锁言术反制,就如同他此刻的处境。
罢了,技不如人也无可奈何……
黄泉路上,有云尘陪同,并不孤单。
苍穹释怀地抛开被摧残已久的银剑,勾起一抹绝美浅笑,覆上眼皮,等待送他上死亡之路的最後杀招。


花落·飘零之苍穹篇(六十一)

「你若弃战,我就立刻下令生擒云尘。」森冷胁迫在苍穹阖上眼的下一秒立刻回盪在耳边,要他不得安宁。
云尘若遭生擒,暗翼必以最惨无人道的酷刑折磨他,可想而知,那会是多麽可怕的报复……
不顾苍穹的表情变化,暗翼迳自替他做决定,「以你现在的情况相战,也只是强弩之末吧?既然如此,我就不使用魔法,以你喜爱的武技打败我吧。」
其实苍穹一直都是喜爱武技胜过魔法,要不暗翼也不会亲自传授剑招,若非晔暝死後苍穹的身体状况不允许,以苍穹良好的天资,日後要说胜过暗翼也并非不可能。
遭锁言术封锁,苍穹无法发声,默然地弯腰拾起甫被抛弃的剑,掌心不由得泌出紧张的汗水。
剑才刚拾起,容不得他犹豫出神,万钧压迫的剑势破空而来,猛烈劲风宛若要将他撕碎。
苍穹银剑急转,仓卒接下劈面而来的言魂,还没握稳的银剑在手中震盪,震得他虎口隐隐生痛。
已经失了先机,接下来的对招,他得阪回一城才行。
谨慎冷静地使用灵巧诀窍,将压制在己剑上方的言魂弹开,但好不容易分离的两剑,彷佛在玩追逐游戏,不过片刻,又是密不可分。
可恶,他的体力根本不及父王,在这麽缠斗下去,必是他精疲力竭而败,得想个办法才行……
苍穹全神贯注在相交的剑招上,甚难分心思考,暗翼却游刃有馀出言相激。
「你说,云尘是战胜了群将,焦急等著你归去,还是在黄泉路上飘盪呢?」语毕,暗翼还讥笑了几声。
苍穹不断告诉自己要冷静,绝对不要被影响,手上的剑却越使越紊乱无章,心中焦急万千,脑海不断浮现的,是云尘卧倒在血泊中的惨景。
见苍穹心绪被影响牵动,暗翼不收反变本加厉,「你和云尘相识不过短短一年,你了解他多少?他可曾告诉你他见不得光的过往?如此轻率就当他是你重要的存在,他若只是耍著你玩,背後的阴谋可不是你能承受的。」
云尘没可能对我不利!真正轻率重视,真正该提防的,是您才对!!
受制於锁言术之下,要不苍穹早就对暗翼怒吼而出了,一切的不满与怒气,全部灌注在剑上,攻击一次比一次凌厉,却无法让暗翼受创。
暗翼眼神悄然生变,一心欲败他的苍穹没有发觉,这回开口所言,不再是挑衅的讥讽。
「如果晔暝还活著,现在会是怎样的光景?」
说到晔暝,暗翼顿了顿,手中剑网露出细微空洞,苍穹立刻朝未尽防守的破绽进发,发觉有危,暗翼机警偏头,额前几络黑发却被馀劲斩落。
就算是真正发自心里的感怀,苍穹也不会相信了,他只当这是,为了撩动他思绪而强说的废言。
看都没有再看暗翼半眼,自顾地寻找破绽,寻觅转机。
「如果能让你重新选择,你还希望我是你父亲吗?」听到这话,苍穹还是无法抵御,咬牙继续战役。
不要再说了!这些虚假的话语,只会让人越发恶心、越发火大!
互相攻防的剑战上,暗翼又作出诡异牵变,步步引惑苍穹靠近,却又让他在即将到手之际狠狠击退。
这样显然玩弄人的手段,著实让苍穹发火,不顾筋疲力尽,发动的攻击一次比一次重,擦出的火光一次比一次耀眼。
瞅见苍穹眼中厌恶、憎恨、杀意的情绪,暗翼勾起一抹深意的浅笑。
最後一个问题,该是切中要点的时刻了。
「恨我吗?」
「恨你、我恨你──」
熊熊恨意,竟冲破了魔王的锁言术,破喉而出的话语,铿锵有力,字字震撼人心。
暗翼没有半刻发楞,血瞳炯炯有神,挂在唇边的莞尔更加扩大,彷佛听见的是温暖人心的甜言蜜语。
苍穹自始自终没有看过暗翼半眼,压根不晓得暗翼此刻的神情,是在诉说著多麽悲凄的警告。
有破绽──
难得的破绽骤现,苍穹立刻摧动所有魔力,一切赌在这一剑上!
毫不起眼的银剑俨若有生命般颤动,竟发出不亚於言魂的神兵之响。
言魂也跟著回响,应是振奋人心的鸣响,此刻,却似合奏著壮烈的挽歌……
听见言魂宛若低泣的变调震响,苍穹不免分神一瞥,却惊见言魂不知何时已不在王者手中,而是孤零零被丢在一旁。
苍穹没有发现,自开战至今,他所谓蕴藏杀意的剑尖,从来就没有指向暗翼的要害。
苍穹没有发现,自暗翼开始问话至此刻,他所谓冰冷的漠然神情,已经挂上数道抹不去的泪痕。
那只属於父亲,没有任何人能替代的厚实大掌,此刻正包覆著他的心,以及颤抖不堪的手。
「不对,要害在这里。」
牵引而去的方向,却是永无止尽的毁灭之途。
时间彷佛瞬间慢了百倍,在这样迅疾的剑路中,苍穹竟还能抬头仰望暗翼。
最後,是带著无尽父爱、放下一切的释然微笑。
「傻子啊,坚持了那麽久,你不累吗?」
「不累,因为我始终相信,父王在乎我……」
苍穹。
或许你不曾感到疲累,或许你始终相信。
但我是真的累了,再也无法给予,你所想要的。
你是我与晔暝都深爱著的孩子,绝对能够展放比我们都还耀眼的羽翼。
所以,不要哭泣、不要悲伤,我们都将在看不见的彼方,守护著你──「连同我与你母后的份,好好活下去。」
噗嗤──
已然残破的羽翼,而今,是真的燃烧殆尽,不留片甲的殒落了……


花落·飘零之苍穹篇(六十二)

「父王──」
双膝撞地,是对双亲的不舍,以及再也无法脱离的歉疚。
手边触及仍在为主人之殒低泣的言魂,望著插在暗翼心口的那把银剑,一股无法压抑的心痛就要将他撕碎。
我以我的剑杀了父王,那就以父王最自豪的言魂,结束吧……
剑一横,染上鲜血的湛蓝双瞳没有阖上,死前的最後一刻,他想望著父王而去。
毅然决然地将言魂往与暗翼相同的致命处送,手中言魂震颤如此清晰,却怎麽也比不上衣角的拉扯。
「父王!」脚边不知何时多了只手,往源头看去,竟是睁眼盯著他的暗翼。
「你……」对他想自尽的举动不满,暗翼深深锁眉。
见暗翼唇边血流仍涌,苍穹一刻也不敢放松,立刻施展治愈魔法。
「父王,别说话……」双手按在涌出大量血液的伤口,现下的情况已经不允许苍穹颤抖。
在治愈术柔和白光下,伤口渐渐止血,血洞也从最外围开始愈合,但毕竟一般治愈的疗效有限,更何况苍穹并不经精专於此。呼吸越渐虚弱,在这麽下去,暗翼仍会因心脏受损而亡,就只能靠神秘的古代咒术解救了。
「以吾之魂予……父王?」染血的大掌已经没有多馀的气力,只能勉强覆在苍穹手上,只是轻轻贴著,苍穹却感受到滔天推力。
「让我治疗!父王……求您了……」
苍穹焦急想继续施展,但就要步上黄泉路的暗翼却不见丝毫求生意志,甚至以眼神无声拒绝。
心脏已经破碎,还能奢望甚麽咒术来救治?更何况他也没有活下去的打算。
「我从来就不、曾……」拼著最後一口气,也要说完的一句话,却被突然呕出的鲜血打断,要再开口,却连半字都无法再说。
看来,他此生,是无法亲口说出了。
「不要说!您要说等您伤好了再说……」苍穹却没有施咒的举动,明白无可挽回,泪花也跟著洒下。
苍穹颤抖著紧握暗翼的手,丝毫不敢去感受消弱的脉搏,「为甚麽?为甚麽您宁可死去,也不愿用生命填补这十年的空缺!」埋首於暗翼仍存温度的大掌,痛哭失声,是最後的倚靠,最後的撒娇。
暗翼失焦的双眼黯然,这十年的空缺,光靠我,是填补不了的。除非晔明复生,但那已是另一个不可能的痴人说梦。
「您死了,我还有谁可以依靠?还有谁……」
挣开被苍穹紧握的手,暗翼使尽最後气力,缓慢地朝苍穹胸前伸去,直至触及他胸前的项鍊,好不容易止住的血,又流成河。
苍穹,我深信,那个已然在你心中占有一定地位的人,能够轻易填补……所以,撒手离去,我很放心。
「不要……不要啊──」不要死去,不要将我托负给他人。苍穹剧烈摇首,眼泪也滚滚摇落。
苍穹从来没有想像过,心目中永远不败、无人能敌的父王,竟如此轻易就死在他手中。
暗翼的生命,宛若强风中就要凋落的残花,绽放最凄美、无怨尤的最後一刻。
几乎就要消散的微弱呼息,苍穹却觉得像巨槌敲击般,一下下狠撞他的心。
眼睁睁看著至亲陨落,苍穹终於明白将父王羽翼击碎的,是怎样的剧痛。
但您,又怎麽能如此狠心报复在我身上?
那颗已经空洞的心啊,此刻是怎样血肉模糊,您看见了吗?
情绪激盪,摧毁残馀心肉,冲出囹圄的那霎,伴随的,是心之血泪。
暗翼模糊不清的视线,触及苍穹口中喷出的血花,又是逝世前难以放下的不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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