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夜 凤栖宫
艳红是凤栖宫的头牌，凤栖宫是扬州最有名的青楼。
这两天，凤栖宫里出了一件大事，但没人说得出它是好是坏。因而，凤栖宫这两天有点反常。
瀚海一进来就察觉到其反常的气氛，他没有多事地问别人，而是直接上了艳红的房间。反正问别人也问不出所以然来！
"呦！萧公子，您可好久没上我这儿来了！今天吹的什么风，把您吹来了？"随意半卧在金色软塌上的清秀女子娇声问。任谁都不会想到，凤栖宫的头牌竟是如此的小家碧玉、清秀可人。
瀚海听完，皱了下眉："红姑娘，可否请您不要用这种语气与在下谈话？"
一句"红姑娘"便令艳红脸上的笑容褪去。"干嘛？"她没好气地问。
"红姑娘进来可好？"
"好！很好！非常好！"艳红起身，拉了拉身上的衣服，漫不经心地回道。
瀚海知道那句"红姑娘"令她不开心，但有什么办法？"红姑娘，凤栖宫出了什么事？"
艳红挑眉，掩嘴笑道："你家主子还要你问这个？"
"不，我--"瀚海刚想解释，就看见艳红正高深莫测地看着他，"我只是觉得凤栖宫的气氛有点奇怪。"
"哦......没什么，只是我们这儿来了个嗜睡美人儿。"艳红笑道。
"嗜睡美人？"
"对啊！陈四把她带回来的那天给她下了点药，可没想到她却整整睡了两天两夜，而且还是雷打不醒的！这不，妈妈有点担心陈四骗了她老人家，叫打手把陈四抓了回来，一问，才知道，那天陈四也就下了和以往一样的药量。陈四是个什么人我们很清楚，那么多打手在旁边他不会说谎。所以妈妈怀疑那美人儿可能得了一种叫什么嗜睡的病。"
瀚海觉得自己的头又开始隐隐作痛了。"那个人什么时候被带来的？"
"两天前啊！"艳红仿佛看怪物般看着他。自己不是讲得很清楚了吗？怎么还问？
"什么时辰？"
"这，我就不清楚了。那天我出去了。我说瀚海啊，你问这么清楚干嘛？难不成是你认识的？"
"有可能。"瀚海的心中升起一种不好的感觉，但他却很想知道，是不是他所想到的人。"能带我看一下那个人吗？"
"原来你对女人也有‘性趣'啊！"
"红姑娘，别开玩笑了！"
艳红笑了笑："谁叫你平日里按么阴阳怪气的！？"刚说完她就发现瀚海的脸色变了一下，她笑道，"好了好了！跟我来吧！真是无趣！"
瀚海没有再回话。但愿不是--
在艳红的带领下，瀚海随她来到了那名嗜睡美人所在的房间。只见那嗜睡美人的房内挤满了人，瀚海有点惊讶。
"嘿！嘿！嘿！全挤在这儿干嘛呢？"艳红扬手，挥了挥手中的帕巾，道，"都出去吧！"
"呦！就你一人可以欣赏嗜睡美人儿啊！"说话的是凤栖宫三年前的头牌菊香。虽然她知道一个女人最宝贵的是年轻貌美，也知道一个青楼头牌不可能永远是青楼头牌，但她仍旧心有不甘。她不恨艳红，只是不明白为何她不肯卖身却肯卖艺。要知道一个女人，不管你是不是清白之身，只要你曾在青楼挂过牌，那么所有的人都会认为你和其他青楼女子没有什么分别。
艳红掩嘴，笑道："姐姐说笑了！妹妹我只是带了旧识来见咱们的嗜睡美人，想必，姐姐不会不同意吧？"
菊香正想回击，旁边一名华装少妇拉住了她："你们俩别争了。"
"妈妈！"
华装少妇看起来只有二、三十岁，一把双面绣扇子在她手中摇啊摇，一双漂亮的桃花眼紧盯着瀚海，缓缓向他移去。"萧公子，别来无恙啊！"
瀚海点了下头当是回答。
"你还是老样子！"少妇笑道，"怎么突然有空来我这凤栖宫了？"
"凤姨玩笑了。"瀚海回道。
凤姨笑了笑，让开了路："想一睹嗜睡美人的芳容，对吧？"
瀚海知道自己骗不了凤姨，便点头，随即移步来到床前，在看到那人的容貌后，他的心里松了口气。
"如何？"艳红笑问。瀚海可谓是阅人无数，如果这位美人能得到他的赞同，那妈妈为她花的银子也不算白花了。
瀚海当然知道她们心里在想什么，他回身，道："虽不及红姑娘的清秀，亦不及菊香姑娘的艳丽，但她有自己吸引人的地方；若有才艺，那假以时日，凤姨可就多了一个帮手。"
"好！"凤姨听得心花怒放，拍了拍他的肩，凑到他耳边，道："为何你的眼底会有一丝失落？"
瀚海错愕地看着她，说不出话来。
凤姨无奈地笑了笑，道："别忘了，凤姨也是过来人。"
七
一分钟......二分钟......三分钟......
他觉得自己好像一直在摇，摇了好久似的，全身都很酸，想睁开眼但眼皮好重睁不开。
四分钟......五分钟......十分钟......
他觉得自己的身体像船一样，在海上摇晃个不停。记得小的时候和奶奶去玩也是坐船，那船一直摇，一直摇，摇得他头晕，就像现在。
砰--
"快点！快点！"
好吵......他皱起眉头。
"快！快把人带出来！"
什么......
"大哥，还有一个没醒呢！"
谁？说我吗？
"不管了！MD！竟然会遇上旋涡！还不快点！再不走我们可就都完了！"
别走！什么旋涡？！
船越晃越厉害，他却怎么也动弹不了。他唯有在心底呐喊着：救命！谁来救我！谁来救救我！就在这时，他的脑海里闪过了一个人影，他还没反应过来，意识便离他越来越远，最后，他再一次陷入了昏睡。
朦胧中，他仿佛听到了一个男人的声音，但他听不清那个男人在说什么。
记住了，小炎，千万别和名字中带有水字的人交朋友，否则，水会将你的心夺走。
缓缓地，睁开双眸，望炎好奇地四处张望。这是哪儿？
"醒了！醒了！"
望炎看了看说话的女人，不解。"请问，这是哪儿？"他为什么会在这儿？
"呀！声音怎么会这样？"刚进门的大妈皱着眉头，"不会是救了个没用的吧？"
听她这么一说，望炎才发觉自己的喉咙既干又涩，十分难受。
"班主，瞧她那模样那身段，用不着出声就可以迷倒多少人哪！"旁边一个女人说道。说归说，她还不断给望炎使眼色。
从小在大家族里长大的望炎早就学会看别人的脸色。那个女人一使眼色，他便知道该说些什么了。"我会做事！我会很勤劳的！求求您！求求您让我留下来吧！我--我真的没有地方可去了......"本来只是想挤几滴眼泪给她们看看，可一想到自己人生地不熟的，就连唯一认识的萧瀚海也跟丢了，他的眼泪就涌出眼眶，一颗一颗豆大的泪珠就这样从他脸颊滑落下来。
在场的人一见他哭了，都傻了。一是没料到这人会哭，二是他的样子让人联想到梨花带雨的场景。
那位大妈心有不忍地说道："留下吧，留下吧！反正咱们也不怕多张嘴吃饭。"
"谢谢！"破涕为笑的望炎感激她的好心，但他也知道自己必须找到萧瀚海。
"我叫叶子，那位是班主，你可以叫她童大妈。她是--"
望炎很认真地听着叶子的话，他记住了所有人的名字及长相。唯有一人，叶子没有介绍。"她呢？"望炎指向那名他醒来后见到的第一个人。
"哦，她是班主收养的女儿，叫上官织钰。"
"织钰......"望炎看向她，发现她也在看自己后，对她笑了笑。谁料织钰却突然冲了出去。"她，怎么了？"望炎很白痴地问道。
叶子笑着推了他一下，说："真是的！"说完，还和旁边的女人对他指指点点，弄得望炎心里直发毛。
"好了好了！让她休息一下。对了，忘了问你名字。"
"我--"望炎突然想到自己不可能呆太久，顿了一下。
"不会连自己叫什么都忘了吧？"众人开始议论纷纷。
"梨花。"不知为何，望炎脱口吐出了这个名字。
"梨花！？"众人大惊。
望炎被她们吓了一大跳。梨花这名字有这么--响亮吗？
"是那个梨花吗？"童大妈的双眼在望炎看来，真的是在发光。
那个梨花？望炎不解。梨花就是梨花，还分这个和那个？
"你真的是--那个梨花吗？"叶子紧紧拉住望炎的双手，兴奋至极。
"我......"望炎的双手传来阵阵疼痛，但他没有说出来。因为他比较想知道她们口中的梨花到底是什么人。"我，我只记得这个名字，所以，不知道我是不是你们口中的人。可否与我告知，那位梨花--是何人？"
众人面面相觑。
"对不起，我--"
"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望炎点头。
"原来是这样啊！难怪最近几年都没有你的消息......"童大妈坐到床边，用十分简洁的几句话说完了梨花的一切：
"你原本是一名木偶师，不过你的舞蹈可谓一绝。后来你被安王爷看中，带入王府，不过你并没有因此成为王爷的妾侍。之后，王爷经常带着你出席宴会，命你跳舞给众人看。"
那不成了舞姬？望炎轻轻皱眉。如果梨花真进了王府，那萧瀚海怎么会认识她？难道他是王府中人？不像。王公贵族？不像。难不成是王爷的下属？有点，看他神神秘秘的，应该是密探吧......
"梨花？"叶子唤道。
"啊？"望炎回过神，看着她们。
"你--既然你已经留下来了，那--我们......我们可以向你请教吗？"叶子小心翼翼地笑问。
"请教？请教什么？"望炎不明白地问。
"舞蹈啊！"
"哦--我--"完了！他很本就不会跳舞！这下可好了！谎言立马就会被拆穿的！
"怎么？有困难？"
望炎忙摇头摆手道："不是的，因为--因为--"完了！完了！
"梨花？"
"......因为我只记得梨花这两个字，其他的我全想不起来，所以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你们所说的那个人。也许，我只是认识她；或者，我要找她；也可能是因为我崇拜她......"望炎越说越小声，因为他说的话连他自己也无法认同，他偷偷瞄了她们一眼，发现她们的神色都有些疑虑，望炎暗自叹了口气，算了，还是走吧......"我想，我还是走......"
"何为崇拜？"童大妈不解地问。
咦？
"崇拜，是何意？"
"哦，就是，就是仰慕。"望炎解释道。
"原来如此。"众人恍然大悟。
"你们--"望炎刚一开口，童大妈便抢先一步说道：
"不管你是不是那了梨花，我说过让你留下来就一定会让你留下来的。"
"大妈......"他真幸运！能够遇到好人！
"好了好了！你也该饿了，我让厨娘煮了点粥，先喝着，一会儿大妈我再去弄几个小菜来，啊！"童大妈看望炎真是越看越喜欢，打从心里得喜欢。
"谢谢大妈！"
"填饱肚子后休息一下，你们也是，都给我出去！好好休息一晚，明天一早就出发。"
"出发？去哪儿？"望炎疑惑地问。
"扬州。"
八
从船舱里走出来的女子做了个漂亮的舒展动作后，便被岸上的风景吸引住。随后出来的是童大妈和织钰。
"怎么了？"童大妈好奇地问。
"原来扬州这么漂亮啊！"她由衷地发出赞叹。
"梨花你--没来过扬州吗？"叶子听到后不敢置信地问。
"没有......"一身浅粉色女装的望炎摇了摇头，"我们要在这呆多久？"
"一天。"童大妈回答完他的问题后，便要船家把船停靠到岸边，"好了，姑娘们，收拾收拾，咱们下船了！"
望炎一下船便如鱼得水般在人群中穿梭。来到古代后，他第一次这么自在地在街上游玩，看见什么都觉得好玩新奇。"这是什么？"站在一个卖饰品的小贩面前，望炎的双眼被一块奇形怪状的玉吸引住。
"姑娘的眼力真不错！这可是上古的古玉，瞧瞧这色泽，那可是上乘之品！"一见如此美若天仙的女子站在面前，小贩的脸红了红。
望炎将玉拿起，对着阳光照了一下，便又放了回去。"小哥，这玉应该有两块，对吧？"
小贩一听，眼睛都发亮了："姑娘真识货！不错，这玉原本是一块，但后来不知何故成了两块，不过这可没多少人知道。"
望炎笑了笑。好歹他也是富家少爷，这种事怎么可能难得倒他？"小哥，那另一半呢？"
"姑娘有所不知，这另一半玉早已被人买去。"想起这件事，小贩叹气摇头，"另一半玉是被一位姑娘买去的，当时我劝她买下两块玉，刚好凑成一块完整的玉，可那位姑娘却偏说我是想骗她银子！唉，无奈之下，我只有将半块玉卖给她了。可从此，这玉就卖不出去了。"
望炎看得出这个小贩对此怀有心结。是啊，一块好好的玉无故变成了两半，换成他也会这样。没有多想，他便开口："小哥，这玉怎么卖？"
"你要买？"小贩仿佛听到了不可能听到的事情似的。
"嗯。"
"姑娘......给。"小贩将玉轻轻放进望炎的手心中，道，"不要银子了！"
"咦？可--"望炎刚想拒绝，小贩却摆手道：
"就当是老天爷送你的！反正这玉放在这里也没有人会买......"
"但这玉--"
"姑娘，也许哪天你会碰上另外半块玉的主人，到时请帮我说声对不起，行吗？"小贩恳求道。
"为什么？"望炎不明所以。
小贩笑了笑，道："如果当年我再努力一点，劝那位姑娘买下全玉，那也就没有这几年的愧心了。"
望炎了解地应了他。一块玉成了两半，而且一半被买一半未卖，想来，小贩也是希望两半玉可以合在一起。
"梨花，怎么不走了？"叶子追上来问。
望炎一时没反应过来。都已经一个礼拜了，他还是老转不过来。梨花，他老是忘了自己现在是这个名字。梨花......唉，好烦啊！
"梨花？"叶子不解地看着他脸上的表情变来变去，问，"是不是不舒服啊？"
望炎笑着摇了摇头。"走吧！大妈她们肯定担心了！"说罢，提起裙角直奔童大妈定下的客栈。
"你慢点儿！"叶子在后面追得下气不接上气的。她就纳闷了，梨花哪来的力气跑那么快？！
刚从客栈结完帐准备离开扬州的瀚海一踏出门槛便见到了一身浅粉色女装的望炎从自己面前跑过去。他先是一愣，而后立刻回过神想追，却发现人不见了。梨花？不，不可能是她......梨花明明--可是刚才那位姑娘......是他吗？瀚海扯了扯嘴角，为自己荒谬的想法笑。怎么可能？一个大男人穿着女装还那么开心--不可能的......但--轻轻摇了摇头，他走上了与望炎相背的路，准备回咸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