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从阳台上那个积满灰尘的木箱里面找到自己要的东西以後,干净利落地把已经生锈的锁砸开,在一堆破纸片里面翻来翻去。
"怎麽,想起回忆你那荒芜的童年来了?"
负手旁观的长发青年笑著道。
每个人的童年都会有这麽一个百宝箱一类的东西吧,装著小孩子搜集的奇奇怪怪的"宝贝",花花绿绿的画片、奇形怪状的石头、鸟类的羽毛、玻璃珠子、廉价的塑料小人儿一类的......什麽东西都可能出现,尤其是男孩子。
但是这个少年的盒子里基本只有一种东西──各种纸片,上面是孩子幼稚的涂鸦,自己的,或夹杂几张别人的,偶尔附著歪歪扭扭的已经模糊的字迹。
仔细看会发现画的全是人,形形色色,表情有些寂寞地刻在已经开始发黄破碎的纸张里面,十分单调。
也许是童年的宝贝,却也是不想面对的东西。
以前搬家时候本来打算扔掉,却被陆从他母亲那里要了去。
终於在那一堆自己完全没有勇气看第二眼的纸片里面翻出想找的东西,飞快放进衣服口袋。
"......哦,这不值钱的玩意儿你还留著啊,我以为你早扔了。"陆看著盒子底部的两张自己很多年前心血来潮送给少年的明信片,发出惊讶的声音。记得这个是朋友给的一个古典油画系列的明信片,当时看来挺稀奇,为了讨好那时候刚熟识不久的别扭小鬼所以就随手送出去两张。
"那扔了。"少年看一眼已经开始退色的明信片,收拾好盒子站起身,准备把这些要丢弃的东西拿出去处理。
"......随你高兴......"陆点起一支烟,靠在门框上悠然目送远去的少年。如果他没看错,他拿走的,是一把钥匙。已经不能再阻止什麽吧,打从一开始就不是自己可以拥有的东西呢。
找到个垃圾桶,把手里的盒子连同盒子里的东西一起丢进去,然後保持麻木的心情离开。
知道这个时候那盐肉已经在学校了,所以这个时候正好回去拿行李。不是自己的地方,终究不是自己的,不能停留。说什麽其实都是多余,都是借口。
目前在第64篇
迷途 31、乱
建档时间: 11/25 2008更新时间: 11/25 200831、乱
应天刚的书桌上有这麽一份与生意无关的文件。
今天刚送上来的报告书,关於应以暄的。
报告书详细报告了昨天至今天上午应以暄的一切行踪。以及他带著行李搬到的新住处地址。
应天刚认得那个地址,应该说相当熟悉。应以暄的前任父亲苏步云出事前他们住著的房子,自从白姝跟苏步云离婚以後,那房子就一直空著。亏他想得到回去那个地方住。
回想起那时在那个房子里面看到的东西,应天刚忍不住开始皱眉。就算一个成年人男人,也没有办法一个人在那种房子里呆下去。应该佩服这个孩子的胆量麽?应该的,毕竟还从来没有一个人可以跟他对抗到这种程度......很好,非常好。就让我看看你可以独自生存到什麽地步。
"天刚?"
白姝敲敲敞著的书房门,端著刚沏好的茶走进来。
抬头看见妻子,应天刚平时严肃的表情终於有所改变,露出些许笑容:"你看你那厉害的儿子,竟然给我跑回那里去了。"
"哪里?"白姝放下茶杯,把身子靠过来看丈夫面前的报告书。丈夫找人监视那孩子的事她本来不赞同,但是因为应天刚答应再不会采取任何过激手段,又顺道可以防止出意外,所以现在也不是那麽反对。尤其是应以暄搬去和颜芮同住,她可以说心里放下很大块石头。
但是看清报告书上的地址以後,她的脸色很快苍白起来。
"怎麽了?"应天刚奇怪地看著妻子。
"......我有些头晕,先回房间去休息一下。"
"我扶你,要不要叫医生看看?"
应天刚有些紧张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伸手就要扶住脸色不好的白姝,却被摇头拒绝:"没事,你先忙,我自己回去。"
说完,匆匆离去。
总觉得妻子有什麽事情瞒著自己。应天刚重新坐下,考虑著。也许是跟这孩子有关,但是白姝却总是忌讳颇深的样子,让他想问也无从开口。
很早以前就觉得很奇怪,其实谁都看得出来,这不是个不懂事的孩子。但是这孩子的个性确实很奇怪,不知道他们是怎麽教育这孩子的。奇妙的叛逆感,不是说只针对他这个"继父",如果是对母亲再婚和这个"继父"感到不满的幼稚反抗行为也不对。因为事实上根本就没有那些为了反抗而反抗的幼稚行为。
就是因为感觉到这孩子很复杂很难理解,所以他才想把人留在身边好好看著。
听说很早以前步云的精神状况就出现不稳定的现象,也许是因此影响到年幼的孩子。但是这麽解释也不通,所以,最了解原因的还是只有做母亲的。
不过,自己的妻子究竟在害怕什麽?
这是他最百思不得其解的。
用了一中午来打扫布满灰尘的房子。
即使还是记忆中的样子,多少还是有些不一样。这就是俗称的物是人非吧。应以暄也没有什麽闲情逸致发表感叹,只是看到这些熟悉的东西,对於仍会产生排斥感的自己感到厌恶罢了。
本来以为已经忘记了不在意了,但是一但触及相同的景象,记忆里面那些令人讨厌的东西就像被拉开一道闸门一样开始缓缓泄漏出来,然後一点一点地,像毒物一样慢慢向全身每一个细胞浸入、腐蚀。
忘记,忘记,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情。至少现在的我很好。
闭上眼睛,念著努力让自己忘却的咒语。
但是一睁开眼睛,就会看到墙上连成一片已经褪成褐色的印子,脑子里面就会自动跳出它最初的样子......大片鲜红的血迹,向自己挥舞过来的菜刀,面目极度扭曲的男人,颤抖著的自己的身体......以及......自己手里的刀刺进别人肉体的奇妙触感......以为可以得到解脱的片刻的轻松......
以为忘记了,其实有些东西早已经侵入骨髓,如影随形,共生、成长著,潜伏著,时不时跳出来刺激神经一下提醒你他的存在,你以为摆脱了,其实却一生被他操纵。
完全就不在意了麽?
偶尔会有些怜悯,尤其是在疗养院看到那个男人的时候。并不是在乎弑父这样大逆不道十恶不赦的罪名,也不是後悔了。只是经历了更多事情以後有时候会想起,也许那个男人真的还是有为自己著想的时候,更也许其实是爱著的,而只是采取了过激的手段罢了。
这麽想著的时候,自小被那样对待甚至差点被父亲杀死的恨意仿佛就会消去一些,却是依旧不能释怀。即使恨意已经随时间渐渐淡化。
曾经囚禁自己的屋子,差一点就送命在此的屋子,自打记事起就想逃离的牢笼。如今却是自己名下的房产,据说是那个男人特意留给他的,从买这套房子时就决定了的。讽刺,还是也算是父爱的一种?他不明白。
而现在,他捡回差点也被扔掉的备用钥匙,又回到这里。什麽都还在,又什麽都不是了。
结果,也只能回到这里。
无法遏制地陷入讨厌的思考的少年,终於因为自我厌恶而丢掉手里的抹布,决定先出去吃个饭再说。
肚子一饿脑子就容易钻牛角尖。这是他常年来累积的经验。
今天也逃课了!
颜芮气恼地盯著教室最後一排靠窗的空位子,脑子气得乱七八糟。讲台下面的学生不知道怎麽回事,都埋著头自习,只是偶尔会有人抬头看看露出前所未有阴郁表情的实习老师,然後又小心翼翼低下头,继续自习。
就是因为平常都不发火的缘故,所以一旦生起气来才特别可怕。
左深发现这绝对是一条颠扑不破的真理。比如现在,一向自诩皮厚胆大的她也没有那个勇气去问到底怎麽回事。纵然她觉得多半和今天逃课的人有关系。
颜芮开始是很郁闷,然後就不知不觉演变成生气,只是自己也不知道究竟在生谁的气。最後就变成因为自己也不知道为什麽自己会生气又在生谁的气而生气。
从昨晚开始,他和应以暄之间的种种就变成了一团乱麻,不仅缠住他的思想,并且缠住了他的手脚。斩不断,理还乱。
从现在开始,他显然无法再用同情或道义来解释甚至说服自己,即使他并不太明了这个浅浅的只是轻轻碰到的吻的含义。
同时,也想著挽回的法子。
事实上,一旦应以暄搬出去,或者他实习期结束,他们之间就什麽联系、牵扯都没有了。而自己也非常有可能被讨厌了,於是不禁更加慌乱,也束手无策。
就好像忽然发现到自己的身体有慢性毒药开始发作的中毒者,明明清醒著,但是却什麽都不能做,只能看著毒性一点点蔓延,发作,把最後的理性一点点彻底吞噬。
既然有中毒者,就会有十分乐意地欣赏这个毒发作过程的人。陈兰觉得自己就是这个快乐的旁观者,并且也不打算对可怜的前男友采取任何救援行为。对她而言,这是难得的看戏机会,何况眼下有人提供免费娱乐,何乐而不为?
从这个方面来说,陈兰其实也是那种自我中心还有点缺乏同情心的人。
"陈兰,你怎麽在这里?"
中午走出校园的时候,颜芮老远就看见前女友笑吟吟地冲自己招手,那个表情,映在暮春正午的阳光里,格外明朗,好像和还未分手时一样,又好像有什麽地方不一样了。
颜芮走过去,应了女子的招呼。
目前在第65篇
迷途32、夜
建档时间: 11/26 2008更新时间: 11/26 200832、夜
夜幕下,熙熙攘攘的小酒馆──
"喂喂,你就这麽无视老头的禁令又跑来跟我们这些人渣厮混哇!"
一群端著酒杯的男人在杯盘狼藉的饭桌旁边大声吵嚷著,其中一个一面给坐在最里面的默不作声的少年到酒一面嚷嚷。
"你的意思是我也是人渣嘛。"
"我可没说哦,只是令尊一怒之下把我们统统灭口怎麽办?"
"都说我和他没关系了,再说,目前他还不会杀人,放心好了。"
少年一边没当回事地回答,一边伸筷子夹块香喷喷的炸鸡翅给自己,开始大啃特啃。
"你啊,就是不肯认输。"
长头发的青年拎著酒瓶子绕著圆形的桌子走过来在他旁边坐下。
"只想到赢的话,遇到无论如何都无法赢的情况你要怎麽办。"
"凉办。"只想著吃的少年不假思索地干脆回答完,吐出一根鸡骨头。
男人也不气,拿酒瓶子给自己满上一杯,端起来悠悠喝下一大半,然後才带著几分醉意笑道:"说起来,你就是有一件事无论如何也没赢过我哈!"
"什麽事?"
"就是恋爱嘛!"
"恋爱......"少年若有所思地抬头,"你恋爱过啊!"
"不是吗?"
"不是单纯的发情吗?"
"......管、管你怎麽说!反正被我征服的男人起码一个排,所以你还有得努力,争取先来个初恋吧宝贝!呵呵~~"因为酒精而亢奋的男人大笑著,豪爽地拍拍身边少年单薄的肩膀,硬生生把人家刚送到嘴边的一快炒得火候刚好回锅肉给拍了下来,啪地落到桌子底下去了。
"抱歉我对男人没兴趣,更不会一年四季都处在发情期。"少年怨恨地瞪著落到桌子底下的那块眼看到嘴的带著美丽的半透明酥黄颜色的薄薄的五花肉,咬牙切齿地回道。对他而言,还是吃饭穿衣这样的问题比较切身比较现实也比较有说服力。
"哦,这麽说原来你也是有发情期的罗!来快告诉哥哥是在什麽时候!"
"等你终於发情期结束的时候我会告诉你的。"妈的,盘子里最後一块肉都被旁边的胖子抢走了,连点肉渣都没留下!
"......哇,那我岂不是只有等到死了以後!"
"是陆你小子的话就算死了也还是个色鬼哈哈哈......"旁边的胖子哈哈笑著大声挖苦,把抢到的最後一块回锅肉用力塞进嘴里。
"色鬼下去了不会把阎罗王也吃了吧!"对面的也掺和进来。
"这主意不错!好好,陆你就用下半身去征服阎王爷吧,吹吹枕边风兄弟我们就多几年阳寿......"
"呸,不要说得一幅老子肯定比你先死的口气!要是老子先下去,马上拉你们下来作陪!"陆愤愤地回敬一堆瞎起哄的同伴。
"呵呵,等你先用下半身征服阎王再说吧。"抓紧机会大吃特吃一通的应以暄在旁边开心地落井下石。
"哈哈,你居然用那种脸讲这种话!"
......
周围忽然安静下来,气温骤降。
应以暄的笑容凝固在脸上。
然後迅速扩大。
"我的脸怎麽了?"
"......"
"你说,我的脸怎麽了?"
慢慢变得狰狞的笑容一步步逼近睁著眼睛踩进雷区却还毫无觉察的大嘴男人。不是因为被踩到痛处所以发火,只是想要生气罢了,莫名其妙,就是想生气。或者说只是遵循生物界的法则,要对敢於藐视自己的人树立强者的权威?有时候他自己也不是很明白自己究竟为什麽这样,也许真的只是因为不想妥协罢了。
"这小子喝多了你不要理他,你吃饱没,我们去巷口烧烤!我请你。"
陆的胳膊从後面搭上来,硬生生拽开将要发威的老虎,针对弱点进行引诱。
"好。"
老虎开心地回头,马上放弃刚才惹自己不爽的路人甲,把所有不快统统丢到脑後去。
陆摇摇头,以为这个人已经根本就不会在乎外表这样的问题,也不会为这种事情受影响,但是今天却不对。他没有问。
就像是一种默契,两个人从来不会干涉彼此的私事,个性和经历截然不同的两个人,保持著微妙的平衡。从什麽时候开始这样的大概没有人注意到,只是已经这样了,如此而已。有时候也在想这种关系到底算什麽,朋友?兄弟?或者什麽都不是。但是,却又是分享著过去,了若指掌的人。是的,了若指掌,他以为这个世界上不会再有人比自己更加了解和接近这个人了。
所以有些事情根本没有必要问,何况就算问了对方也不会说。相反的,还会被玩弄一番也不一定。
玩弄?
陆为自己用了这个词而在心里苦笑,当真是报应也不一定。当初他会一门心思去接近讨好那个脸蛋漂亮性格孤僻的小毛孩原本就没安什麽好心眼,也是年少轻狂,行事荒唐成了习惯,哪里想到会有偷鸡不著蚀把米的时候。他的一切美满算计全在小毛孩儿14岁生日那个晚上落了空,然後就一直绝望著。
记得应以暄14岁生日那天晚上,他假借庆生的名义把人哄到自己家,几杯黄汤下肚,看情况差不多了就满怀收获的喜悦和期待开始放自己精心准备的男男色情录影带,拉过在某方面纯洁得像一张白纸的无知少年一起看,准备开始他期待已久的诱导和调教。
天见可怜,他为这一天花了多少心思!可是,就在他被那功效奇佳录像搞得马上就要擦枪走火因而兴奋不已地回头准备看准小羊羔的反应然後立马下手吃干抹净的时候,这才发现,他可口的美食、那个应以暄,居然给他睡过去了。
一个青春期少年,就看著这麽刺激的画面生生给他睡著了!!!
他承认,那种深刻的挫败感现在都还没忘记。
於是,小羊15岁生日那年,他和几个兄弟又弄了一堆无比香豔刺激的A片,骗来人一起看,准备耐著性子观察他的反应然後寻找下手的最佳方案。没错,一条路不通自然是可以换一条的。不管同性恋还是天生异性恋,小羊就是跑不掉。
这次,小羊到是没有睡著,只是......对著电视屏幕里面男人女人赤裸交缠呻吟的特写画面......狠狠地吐出了一堆隔夜饭而已......吐得始作俑者很没面子,一脸死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