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开! 绯七! 旦待我斩开这度妖网, 咱们才能有救啊!」 寒鹭急著直往绯七瞪眼, 绯七定睛也只往寒鹭看去. 两两止住也不知有何主意, 只是那爪不放倒是定了。
「不, 寒鹭不可去斩网.」未几, 绯七呢喃定了一句.「这是本大仙的寺, 就让本大仙来护, 你且和王二逃去保护那村民要紧.」
不料这边绯七才道了一句, 那边王二已急叫一声:「不成!不成!俺不与寒鹭走去!不成!小七你不得让俺和寒鹭走去!」
王二紧抓著衣襟, 看著情势就是要使计把绯七迷晕过去也要照办. 怀中香草扭成一束, 紧紧地压出香气来, 王二眉头挤成一堆, 白眼看向寒鹭又往绯七求道:「不成, 小七你和俺走, 留寒鹭在这不就好了?」
那显然是个糗主意, 只见绯七怒目一瞪, 吼得王二再也不敢哼声. 寒鹭待在一旁虽不知事出何因, 可这王二不欢喜自己也是定案了, 又何必勉强它一起走? 於是剑鞘削过半边黑云, 寒鹭边和妖物对招边叫道:「绯七, 就和王二走好, 这里有我就成了! 往时没有你们, 我还不是好好的活了过来?」
今非昔比. 绯七默念过一句, 错开王二晓是同意之色, 两爪一挥捉了二人颈後, 一投一掷就把破寺屋顶撞出个大洞来! 先是王二脱入夜色之中, 後有寒鹭立在屋瓦之上, 他抓住了王二, 又向洞中投下目光:「绯七!」
「你们一路走好, 这里有本大仙, 还用怕的什麽?」 寺中回声盪盪, 瞬即又是呼啊哎呀扑击之声. 寒鹭别无办法, 眼看除了依从绯七之计, 也别无所为.
到底还是救村民性命要紧.
寒鹭从心响了一声, 於是提了王二白袖, 不顾一切就要从寺地逃离. 王二不情不顾的被人人抓来投去,心里自然有气, 不闹一场到底说不过去:「放开! 放开! 天底下就是要抓, 也只有小七能抓俺!」
「眼下你就再别生这口蛮气, 在下放开就是.」寒鹭依言松了, 却仍旧感到芒刺在背, 脚步加紧了一点, 从後四足更是踏得深沉. 这时寒鹭心里正急, 也并无太大在意, 一心想著要解救村民危机, 转折又挂念起绯七的安危来.
不知他能否应付得来呢? 寒鹭想起往昔那些妖物凶险, 如非有宝剑在手, 只怕自己亦早成大漠枯骨、堎上长草, 如今绯七赤手空拳, 也不知道能不能真个应付得来…… 唉, 不该走, 不该走, 人是自己害的, 怎能拿绯七来白白承受呢?
绯七, 绯七……突然背上一下一下的痛和著这心声而疼, 寒鹭正是古怪, 怎麽不如他人所说痛的是心, 反而是在背上刺过没完? 投来的痛碎出一块小石来, 滚滚落在脚边, 既应了寒鹭心中所疑, 又解了他愁思千遍. 回眸一看, 只见王二不知从何时开始抱了满怀小石, 走一步, 投一颗, 正是玩得不亦乐乎. 见著寒鹭发现, 先是浑身一抖, 後是指高气颐, 翻起朝天眼也不看他, 摸路就擦过寒鹭身旁来.
「三千年道行, 五十年为人, 都教你毁了, 毁了!」怀中石头边走边掉, 铿一铿声, 王二摆了尾巴直往前走.
寒鹭落在後头, 也忘了情势危急, 一下子就笑了开来:「此话何解?」
「哼, 牛皮灯笼! 若不是你等沾了一身凡尘俗气, 又岂会毁了俺等清修? 也罢, 反正俺也未尝赏识过你, 也只有小七捡了当宝, 还想要渡化…….」白尾巴回旋一摆, 王二走在树上又停在当道, 百步千回, 最终还是正色道:「寒鹭, 寒鹭, 想来你还是不懂.」
「二仪生出万象, 天下事, 又岂会是寒鹭都能懂得的?」寒鹭弯身捡起地上碎石, 崚角有致触手生寒, 沉在掌心之间确是掷人好石. 笑笑, 想来也个是神仙所为, 本以为正是自家人苦无良思、坐困愁城之际, 谁知他却在自得其乐, 閒笑依然…… 悟不得, 悟不得, 难怪人皆道得道为难.
想来绯七也该是平安无事. 一度春风过脸, 寒鹭不疼不痒的拨过王二的冷笑, 拾级又要上路去也. 凉风拂至, 好去, 好去. 只盼快去快回, 待至他日重聚, 定要把今天所见所言一付笑谈, 话当年……
隐过一抺痛, 踏步又速上前来, 寒鹭摆剑正要挥退万千恶物, 从後又迎上幽幽一声:「十年修得同船渡, 百年修得共枕眠. 寒鹭, 你到底不懂.」
两度白线绘在眼下, 白面狐狸现出一脸凶相, 半吼一声, 沉下气又速跑过去. 末了拂过一声:「缘去缘灭岂是你等想得轻易, 想不通, 到底不应强留.」
拍板, 木击铿然一响, 长盪回鸣——
小道两旁林木幽深, 其中流过蓝光一片, 散碎而下雨痕遍遍, 一一打在寒鹭肩上. 他站在道中, 探耳一头偏去, 只见一个白影转眼消没, 突然又从无路处现出一团暖光来. 杏贞站在其中, 垂落的鬓发梳顺自胸前一划, 墨色叠在珍珠贝红之上, 巧指又从中穿梭滑动.
少女的笑声依稀, 恰似当年逝去桃花香飘然, 不经意的僵住了眼前人的身肢百骸. 寒鹭本要喊王二, 忽被眼前景色所惑, 转声又换了名儿:「杏贞姑娘.」
谁知那边厢一闻其声, 就是巧慧的姑娘也不禁青白了脸, 一失先时閒逸粉妆, 杏贞急了声就嚷叫道:「公子, 怎麽不赶快起行? 再慢, 就无法了.」
「行? 我将何去, 又要从何而来?」 寒鹭茫然应了一声, 突然又转过神色, 提剑就走上前去. 「姑娘你莫要惊心, 只待在下除过此地魔障, 但当教你合家平安. 姑娘你莫要怕我.」
「怕你? 杏贞又何尝怕过公子.」嘻嘻散开一声, 杏贞掩了嘴儿难掩失笑. 「公子, 杏贞只怕无何挽回. 公子, 旦信杏贞一回, 速速起行才是正事.」
为我? 寒鹭呢喃一声, 心里但觉古怪. 从来人皆以他为魔障之事, 出口为厄, 寸步为难, 要不怕他, 难以哉; 要不灭他, 难为乎. 今日这个丫头竟如斯道来, 也不知心里头有何主意. 怕只怕口心不乎, 说是一套, 做是另样, 更何况…… 「谢谢姑娘好意, 可就是要走, 也当要向绯七大仙拜过才合礼数.」
突然风过数巡, 拂去了那一抺暖光, 失望的童音轻至, 半是责难半是吪喝的自他耳旁转过一声:「寒鹭, 我以为你终会懂……」
懂? 寒鹭但被风吹的心寒.
其实我从来都不懂. 为何孤身一人? 为何要被那厄灾纠缠? 远离了所有可爱可亲的事物, 为何我要承受这百般苦难?……
——「尔将为吾等所随, 化作六鬼佳肴.」
其实他何曾为鬼所噬? 不过都是些平常百姓, 厉人的目光一射, 怨毒的言语一开, 掉了头的孩子给抱在怀内, 血和肉步步相随要他谨记, 这一生, 将与和善及笑容无缘…….
明知如是, 明明如此, 怎麽就要恋栈不休, 走了, 也该走了……
「公子!」
一个黑影张嘴噬来, 寒鹭迷茫的偏目一视, 手心拔剑而旋……
——「徒儿你但当慎记, 持此剑者, 杀生之举, 万不可为.」
9: 生灵
一个黑狗头应声下地!
——「 徒儿你记著了是吧? 使剑者最忌杀心, 一旦此剑触血, 定必化而为妖, 到时天下生灵涂炭……唉, 为师真不想你负上如此重任.」
寒鹭自接剑以来, 一直慎言慎行, 行无不举, 言无不当, 後来不知为何触动妖巫所忌, 才会落得如斯落泊. 然而如今行为既公, 亦问心无愧, 寒鹭从来未有违背师傅所言, 出手拔过一剑——
遍体生寒, 远目所及只见杏贞僵住了恐惧之色立在原地, 低头旦见黑狗身首分离躺在二尺之内. 寒鹭续步後退, 突然为光影所依, 落眼凝住著亮色水潌之上. 月色依依, 偏不以树影为家, 反而自顾落在水色之中, 照出一片晶莹剔透水玲珑, 又落出几许光闪闪. 死物的污血爬落, 慢慢哑住了水中光耀之色, 又映出旁观者的脸容著来——
其貎太抵二字可括, 狰狞.
寒鹭放手想要摸摸自己的脸面, 可握剑的手却越发的紧括, 五指重重围下收在掌心, 握住了手中的一块铁直想要挥去斩来. 只要他想, 自可无坚不摧, 顿使白骨遍园. 血丝织成细网蒙了眼目, 一时无可目见, 混沌又生成迷思, 自黑漆中包上一重又重, 火烧不破的纸, 土淹不掉水, 左右相扑, 然而触手无物.
「杏贞, 杏贞姑娘……」
千呼百唤, 姑娘到底是不见了. 寒鹭茫然地伸手摸索, 扑空了, 却是一回又接一回. 刺出的剑大抵滴著血响, 霖铃, 霖铃, 随著踏空的步挫得身心一沉. 二目空茫茫, 剑尖刮著地面削削有声, 突然碰上一块软肉, 深刺却溢出郁香. 脚下湿湿的, 目空一切, 苍白与光芒闪在眼帘之下, 闭眼睁眼此刻却已无甚分别.
突然寒鹭感到心里舒泰了, 也再没有执意要去寻一个人, 只是散著碎步, 在一片薰芳中徘徊. 他甚至没法分办出南东西北, 也没有感觉到声响温度, 可他心里就是舒服了, 这层舒服亦教人足以遗忘掉所有的不快. 於是寒鹭笑了.
在笑的时候, 他听到叮当的声响, 一刻清脆的回声盪过, 恰如在幽谷中畅心盘旋的飞鸟, 尔後久久无忧. 香气盛然, 小水珠溅到脸上散成乾末香粉, 寒鹭虽然看不见, 却感到自身正处於万花丛中异香扑鼻. 脸皮上的紧致消除了, 皮肉被打散成温和的线, 笔墨一触即成柔和的水, 淡淡地画出无所谓表情.
然後面前扑来一堆暖和, 寒鹭俯身向前, 迎来抱在怀中. 剑斩出一阵风, 随之又陪随过一串轻凉. 暖暖, 凉凉, 交错的在皮肉上和出柔顺的调子, 又似花瓣细倾滑出个中珠藏. 待他累了, 就要找一个地方细细睡下, 可寒鹭又似乎是永远都不疲乏的, 和乐的依随风向越发前进.
声声尖而回盪, 寒鹭耳边忽然进驻了十数个乐师, 拉上长长的弦线, 弹指轻弹, 或是持物拉和, 开出一个长度又收回去, 提起了一个小丘又按平. 来来回回, 反去复来, 待寒鹭感到被它催促了, 它却又平复下来, 可当人想要静心之际, 它却又再次高昂地升起.
奇怪, 奇怪, 寒鹭但在心里念, 可却又任它奏去. 想来但觉无碍, 那黑狗必也由妖物聚成, 就是斩它千百, 亦不为杀生之举. 嗯, 应当如是, 照理, 亦应如此……鞋面湿了一片, 爽凉一一渗漏而下, 寒鹭又踏前了几步, 但觉一切恰当安份, 从此也再无苦难.
「前方人物, 且将凶器放下——」
谁? 是何人召叫?
「此处本乃聚结仙缘之美地, 今日逢子一劫, 早已面目全非. 上天且有好生之德, 既便是汝这种人物, 但亦该有如是之心……」
何人?
「万物生而有为善之心, 汝亦必该如是, 还是听老道所言把屠刀放下吧——」
眼前彷被尘拂一挥, 然後寒鹭就耳目明了. 抬头旦见一位老人, 垂著白长胡须, 低下一双圣贤之目, 淡淡的在眉头间添上一丝愁, 又被接连的皱纹所化, 揉成阴阳黑白相生相克, 在那瞬间就是脸上的斑印亦能显出一种仁慈来. 寒鹭偏一偏身, 随著那蓝袖移过两眼, 触目生寒.
斜削歪倒的围栏, 冒现浊血的生畜, 遍地泥黄吐出一个一个浊泡, 百树只剩下半干, 凤凰花落散成污色遍野. 寒鹭惊愕的低头一看, 腥臭恶气混体皆是, 满掌乾腻只见赤褐颜色渐渐裂成细痕. 他倒抽一口冷气, 只感到胸前突被重石压击, 碰碰又碎成小块刺入, 痛彻心肺. 剑已不知在何时被收入鞘中, 沉沉的似乎积存了不少腥气在里头, 经刻就要流淌出来.
寒鹭往後退著, 带著一脸悔恨, 又渗杂满目不可置信. 此刻只愿有鸡鸣一响, 睁眼後知原来一切不过是场恶梦. 可上天的不仁却又是寒鹭所熟知的, 谁又会肯轻易放过他?
果然, 不出一刻老人又道:「怎样, 还是不愿把屠刀放下是吗?」
寒鹭把剑平放在两手中心, 细目看去, 只见其上雕花竟又比往昔更为繁复不堪, 一个个形象活灵活现的就要脱壳而出, 舞在掌心鼻尖发出阵阵狡笑. 他方把目光错开, 又警惕的看向老人, 迟疑的後退数步, 张嘴就问:「你是何许人也, 难道此地所见凶象就不能是你的所为? 退开, 若是妖物欲惑我心智, 寒鹭是断断不会上当的!」
「唉呀, 空你有一副好皮相, 怎生是如此灵顽不灵? 汝本也不是个坏东西, 不过一时被凡尘俗气蒙了心眼, 如今已失当初剔透玲珑, 虽然还未能成大气, 可若再拖延, 只怕又是一个大祸……」老人思虑片刻, 未几还是摸了胡须再道:「老道乃城岳山下青宁子, 如今与你有缘, 特行点化…… 唉, 寒鹭, 如今身在何处, 汝可知否?」
这厮怎生料得我的名儿? 寒鹭怕是他又用了什麽妖法, 退的更後只懂猜疑的往青宁子脸上看去, 不料後足一踢碰上身後软物, 细看竟是一个村人伏尸在此!
「哎呀!」寒鹭青脸惨叫一声, 苍忙反向青宁子所处逃去. 虽只是闪目而过之景, 却也让寒鹭辨清尸上刀痕确是由他青竹门下剑法所成, 难道……
道人的声音又一促: 「寒鹭, 此地何处?」
他听到那声音严正, 突然又生了惧意. 对呢? 此地何处? 如今他安在否? 天上地下就如浑天仪般简单旋转起来, 也不留寒鹭一丝空寂, 只教他晃晃摇起头来.
青宁子把尘拂一挥, 晃然的道:「原来如是……」
然後寒鹭方知此身正处於五顶山中, 山上有两只仙狐长居, 终年被漫漫薄霞烟气围绕四谷, 寻常人物只是进出不得, 妖物厉鬼亦会触幕化形. 故此地草常青青, 百花散漫也不为凡尘世态所动. 惜最近屡有异变, 使得当地风情略有所改, 妖物亦乘时进出过来……为道者窥得天象, 未免不放心, 上路想要一看究竟, 如今竟也晃然大悟了.
「这又与我何干? 道人你何出此问?」寒鹭问去.
「唉唉……」青宁子回身转过两圈, 才又虚应几声.「天下本有把名宿, 炼就於天火, 功成於名匠, 百般宠爱顿集一身, 傲气精骨盛於一时. 此剑触手生寒, 沾人体肤却又回暖如春, 割水成块, 削鐡如泥, 本也是把万古难求的好剑. 可惜其性过骄, 虽只沾染旦夕月夜之露, 却已求名心切, 沾上血性就想借以旁门得道, 不料却反被其所误, 污了一身清白, 反而失了本性, 可惜, 可惜. 如今它遁入此地, 只怕会害这为妖气所污……」
「道人所说的难道就是在下的剑?」寒鹭低头再看, 心里的徨恐更是添上一重.「可在下, 从未有让它沾过血啊……」
突然寒鹭的声音止住了, 他想起了那个黑狗头, 想起了手上血斑斑, 就连脸上的血气也被夺去, 一一化成剑上罪孽. 青宁子看他难过, 於是又道:「唉, 此剑本来已教人封了, 不知何故又重现於世, 借血破封使得它气势无量. 这本也无碍, 偏生此地却是仙灵憩息之所, 就怕是诚心所来专想借灵气求仙, 若是如此青宁子就是舍身也要灭了它, 如今……唉,为道方才问你此地何处, 也正是此意.」
「这……」寒鹭想起经日所乱, 又忆起王二的神色, 果然也有几分应中道人所言. 迷途不知从何返, 他抓住了剑, 就如同海上浮木般能救性命.
「大错经已铸成, 如今亦无可挽回. 为道见你也是不诚心如此, 但当竭力为汝点化. 怕只怕待在此地久了, 就是玉帝爷下凡也难压颓势了.」青宁子瞪一瞪目, 像是说出了一个妥当办法, 教寒鹭不可不从. 青宁子伸手就想要接剑, 可见寒鹭他不放, 转声又迫出一计:「老道算过此地风物, 想来单是此剑入境也难成如此景况, 必有其他缘由损了狐仙护荫, 未知汝可知否?」
事关绯七, 寒鹭想了又想, 终於把自己如何误成绯七嘴下祭物, 又如何当了杏贞恩人的故事细说了一遍. 青宁子一边听, 一边脸色深沉的点头, 最终还是道:「呀, 正是如此, 为道还想为何仙狐法力忽地减了, 原来是错过时辰没有添过祭食, 难怪功力不增六道不畅, 原来如此.」
原来是害了绯七……
寒鹭顿一顿, 抬眼又见青宁子神色凝重, 但捡了温和的声音在说:「寒鹭,若是要留, 为道也不可强把汝带走. 只是你尚有一夕光阴, 要去要留, 旦可再有个思量.」
明儿, 你当有个决定.
隐含在的一句话在寒鹭心头回转, 回转……
10: 烟渺
窗纸儿半角透亮, 忽地逢风一刮, 一把杏声娇娇唤起, 原来是寒鹭又回到了郑家.
「公子.」小人儿立在木门後, 白齿半露现轻轻道. 此际正是娥娥红妆新成时, 半沾朝露的粉嫩尚未磨出崚角, 杏贞的綉巾贴木乍现, 翩翩又似是把昨夜惊徨都一一敛去. 轻逸的飘起视线, 半起的黑珠儿一滑, 似是道, 畴昔亦不过梦一场.「公子, 你到底是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