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幽表情怪异的瞅瞅我,
连林胖子和上官MM也象看外星人似的瞪圆了眼睛。
我有些尴尬的笑笑,却不知道哪里说错了。
“哈哈哈.....”不多时,寻幽纵声长笑,神情无奈之极,好在将方才严肃沉闷的气氛一扫而尽:“落儿小笨蛋,你以为他们都像你?没头苍蝇似的不管不顾,胡乱冲撞?郢州不是他们两方的地盘,自然是要避开的。”
我几乎岔了气去。
老子连这鬼地方的地图都认不全,更何况丫的势力范围?!
直接挥拳,击碎孔雀那厮一脸泛滥成灾的淫笑。
只是,以其方才表演过的迅捷的身手,为什么不躲?
寻幽摸摸被pia青的下巴,笑声顿敛,一室宁静。
他挑起漂亮的凤眼看我,我握着拳头回瞪他,“唿”得一声林胖子又趴下了。
他说:“落儿,你不只小气还狠心... ...罢了,好不容易来莫问酒庄一趟,不是说好要尝尝极品白酒吗?那么着急走做甚?”
林儒卿极有眼色,赶忙爬起来惶恐不安地执壶倒酒。
上官颦黛倒不忌讳,直接大方落座:“女人不喝酒,白来世上走!莫问酒庄的好酒可不是随便待客的,小女子自然不能错过。”
我一怔。
这江湖女子还真是豪爽。
既然辨也辨不过打也打不过,不如一笑泯恩仇。
颇有些现代女孩儿的味道。
我赞许地一拍桌子道:“说得好!人在江湖走,岂能不喝酒?”
寻幽也跟着接口:“嗯嗯,人在江湖飘,岂能不喝高。今儿遇上的都是客,不要拘礼。林府尹,也来坐。”
林胖子顿时老泪纵横,一面连称“不敢不敢,折煞奴才”,一面战战兢兢地施礼谢座。
我端起酒盅——
酒色清亮透明、酒香幽雅馥郁,酒体丰满柔和、后味爽净悠长。
是个颇有风格的好酒。
三杯两盏下肚,头脑发热,平时不愿启口的话也问得痛快:“既然摄政王知道情势不好,他又为何执意要灭暗宫?他和馨...宫主的恩怨到底有多深?”
寻幽奇道:“摄政王要攻打暗宫?你听谁说的?”
我纳闷,楚洵鹤当日那特嚣张的威胁——
“云宫主,摄政王势必不会放过暗宫!今日,阁下如果动手,就是陷暗宫于万劫不复之境地!”
这么大的事,孔雀竟然不知道?
正要答话,上官颦黛却抢了先:“这事情我知道。年前,京里就曾来过人和楚伯伯谈合作。我听见楚伯伯说:灭暗宫于官府有益,于江湖亦有益。而且这次英雄大会,宫里还派人送过贺礼呢!”
孟诩曾经说过,馨和摄政王的恩怨来源有二:
其一,他们争夺过同一个人,现在看来应该是....呃,幽太子;
其二,暗宫偏安一隅却趁乱世屡次向朝廷挑衅,触怒了摄政王。
不过老狐狸的话,其可信程度绝对要打一折。
我继续问:“那天你对遥岑说:武林正道已经集结,准备择日围剿暗宫。当日除了少林以外,其他大小各派掌门都表示同意。那么目前... ...”
上官颦黛再次抢答,这丫头如果参加“幸运52”,至少是个周冠军。
她说:“目前局势已定!此次武林盟“替天行道,济世救民”围剿暗宫,除少林以外武当、峨嵋、崆峒、五岳剑派等各大派都是精英尽出。耀晖山庄,寒旭山庄,隐泉山庄、藏剑门则是协同从西,北方向包抄。不灭邪教,誓不回还!”
言语间很是自豪,盈盈妙目却自始至终凝视在寻幽脸上,绝不稍瞬。
我差点儿没让酒呛死。
“不灭邪教,誓不回还”——
我竟然想到了六大派围剿光明顶,
虚伪可憎的岳不群率众攻上黑木崖。
可为何不是正义之士剿灭神龙教呢?
汗死。
寻幽举杯小饮一口,作不耻下问状道:“在下对武林中事不甚清楚,听闻暗宫云宫主武功冠绝当世,能瞬息间破敌数百。他不但武功惊人,而且为人阴险狠辣,十分工于心计,是一个极为厉害的人物。暗宫有此人为首,武林盟准备如何对付?”
他边看我的脸色边徐徐问道。
上官颦黛格格笑出声来,笑靥如花,颇有得意之色:“大人果然对武林中事不甚了解,此等小人物,何足道哉?什么武艺高绝,神秘莫测,无所不能,都是越传越玄的虚言罢了。远的不提,就说几个月前在英雄大会,那宫主还不是一直龟缩在马车之中,连风哥请战都不敢回应。此次各大派携手围攻,别说一个畏首畏尾的云宫主,便是十个八个,我们也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我摇头道:“暗宫近年来被人目为邪魔异端,确有因由。可是江湖各派,谁没有杀戮?连少林寺慈悲为怀的和尚都不敢说,更何况暗宫?除此以外,到底何者为正,何者为邪,这也很难下个确论。如果江湖正道自恃人多势众,干出这种以多欺少的龌龊勾当,只怕日后难逃武林公道。”
我把玩着酒杯,那杯身明净如镜,将在座各位的表情清楚地映了出来——
寻幽颇有深意地点头,林马屁精赶忙跟着附和,上官颦黛嗤之以鼻。
我继续道:“更何况摄政王这种玩政治的城府极深,绝不可能因为什么死去的情人或是屡屡挑衅看着不爽等等牵强附会的理由来攻打暗宫,武林中人自恃武艺高强,又正义感膨胀,极易被有心人煽动利用,这其中必有阴谋......”
话还未完,上官颦黛就不屑地冷哼:“我见这位大人武功高绝,心下敬佩。可惜你是他朋友,见识却如此凡庸!我本想邀请你们加入的,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不来也罢。”
寻幽扑哧一声笑了,还故意把那笑得贼贱的脸凑到我眼前晃悠,话却是对上官颦黛说的:“哪里哪里,在下一介凡夫俗子,武功平平,不过是一莽夫罢了。多谢小姐抬爱!”
上官美人再次双颊绯红。
林儒卿好不容易等到个可以表现的机会,立马儿道:“你放肆!爷是何等尊贵之人,怎么能同你们这些鄙陋的江湖草莽相提并论!”
不过是句拍马屁的场面话,上官颦黛却不依,娇斥道:“死胖子,你敢说本小姐鄙陋!你......”
自然,少不了一阵闹腾。
我自斟自饮,低声对寻幽说:“英雄大会那天,我以为你们要玩完了,还自作聪明的上去充当救世主,结果竟是个阴谋。现在朝廷武林同时施压,可以说是腹背受敌,我却感觉这是另一个阴谋。一个阴谋连着一个阴谋,我猜不透。孔雀大人可否解惑:你们到底要做什么?他.....究竟想得到什么?”
寻幽默然。
端起酒杯想要掩饰的饮一口,哪知手竟然微抖,泼出了几滴溅洒在衣襟之上。
他看都不看我地说:“这事儿与你无关。”
“无关吗?那我来猜猜好了。是借机渔利,绞杀异己?还是千秋万载一统江湖?甚至是....”
我故意挑衅地盯着寻幽的眼睛,摆口型道:“谋权篡位?”
“落儿!”寻幽蓦得站起,厉声呵斥。
林儒清和上官颦黛如触电一般,同时哑然定格。
“滚。”他举足踢碎身边的座椅,似是强忍般踱到窗前,拂袖道:“你们都退下。”
林儒卿本就吓得够呛,此言一出如同被特赦的死囚,拽着上官颦黛撒腿就跑。
后者虽有些别扭,但碍于寻幽的高压,不情不愿的跟着告退。
我耸耸肩,这只花孔雀明显比老狐狸还要难对付,话没套出来,倒碰了一鼻子灰。
既然下了逐客令,我也跟着起身出门。
可还没走出两步,他就扯住我的衣襟,把我拽回去。
下一秒,拦住我的腰,整个人埋进他怀里。
我愕然,伸手推开他却被抱得愈加紧了。
他的声音已然平和:“生气了?我不是说你。”
我的声音却闷闷的:“没,这有什么好生气的?你先放开我。”
他叹气,缓缓拂过我的头发:“听话,以后与你无关的事就不要管,更不可以乱讲,知不知道?”
“其实你们到底想做什么,我也没多大兴趣,不过就问问。”我抬头看他,鼓足勇气道:“你只要实话告诉我:不管最后事成不成,他会怎么样?他... ...会不会有事?”
寻幽顿了顿,压抑着道:“你为什么还想着他?圣人言:食色性也。食欲先发,色欲后起。什么爱不爱的,不过是调剂,不要太当真。”
我点头应声:“嗯,我明白,我就是你吃饱喝足之后的调剂,不需要太当真。”
寻幽再次愤怒,那脸色已经不能用黑来形容:“你明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他既然恨不得你死,他的死活又与你何干?”
苏和生平最讨厌别人提两件事:
一是冰山那事儿,二是皇宫那晚。
可孔雀这厮偏偏咬着不放。
我没好气道:“你们的事与我无关,我的事也不要你管。”
寻幽瞬间爆炸,猛得推开我道:“相思入骨根本就没有解药,你再这样下去会死!你知不知道!”
我不防备,连续踉跄几步才站稳,整整衣衫重新坐回桌前品酒。
举杯含住,却不想下咽。
会死吗?
忽然记起有人说过:“爱原来是一种酒,饮了就化作思念。”
而当我向过往举杯的时候,总希望自己能微醺微醉,
然后将这种如水又如酒的记忆保留,以及那如水般清冷,又如酒般热烈的心情。
“别喝了!”寻幽按住我的手,我拨开他,继续体味一醉解千愁。
下一杯还没倒满,他就一把抢过,狠摔在地,七零八落得衬着满地破碎的夕阳。
他气恼道:“说了叫你不要再喝了!”
我笑笑:“寻幽大人,注意素质。一而再再而三的发怒,多影响你花花公子的形象。”
他彻底无力:“罢了罢了,你醉了,我们走。”
我接着笑:“也好,麻烦你送我回去,我不认得路。”
他不解道:“回去?你要去哪儿?”
我继续笑,估计比哭还难看:“暗宫。”
寻幽深吸一口气,一把揪住领口把我提起来按到墙上。
我一时错愕,刚想说话,嘴唇就被他封住。
上下唇被柔软的东西侵入,入口的是有些涩涩的酒香。
使全力挣脱,愣是被更为凶狠的撞回去。
一直以为孔雀是个情场高手,对接吻这种事都已经麻木。
不过是走个过场,早已到达技巧大于感情的程度。
但此时我发现这人不像我想得那样轻佻——
他那不是吻,根本是激烈到毫无章法的啃咬,就像我年少初恋时那般,毫无理性的疯狂......
呸呸呸,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我挣脱不开,怒极开咬。
他闷哼一声退开,擦擦唇边的血丝:“我真想现在就掐死你。”
抬手,却终是失力的垂下,猛甩头道:“对不起,我也有点儿醉了.....回去的事情以后再说。”
他抬眼,却像是被什么刺到一般的赶忙回头,率先疾步走出。
我下意识的抬头望,只见墙上挂着的副对子。
端庄凝重堂皇华贵的正楷,与一旁“幽华居士”篆字印章相映成趣。
一时怔愣。
这字迹很眼熟,看了好多年也写了好多年,如何能不眼熟?
喃喃念道:
“佳山佳水,佳风佳月,千秋佳地;
痴声痴色,痴情痴梦,几辈痴人。”
几辈痴人... ...
第二十七章 今夕何夕(上)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渡。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
昨日沿埘江支流乘船南下,行到这小镇休息时恰逢七夕。
没想到换了个时空,人们同样过着这中国式情人节。
寻幽一入客栈便不知所踪,在我眼前晃来晃去的人竟变成上官颦黛。
这丫头自过午就开始忙活——
将糖熔为糖浆和入面粉和芝麻,拌匀捍薄后捏塑成奇花异鸟,入油炸至金黄。
摆在案桌上,并配上鲜花、水果、胭脂粉和刺绣等,焚香点烛,对星空跪拜,说是要“迎仙”。
我索然的打了个哈欠,对怀春少女的游戏没兴趣。
可上官丫头明显不是省油的灯,我正待离开,却被她用鞭子扯出门去。
屋外已是灯火灿烂,碧水中摇曳的莲灯与天边的一弯月牙儿遥相辉映。
澹澹涌动的河水,也识趣地应和着岸边少女们美丽且慌乱的心绪。
我立在拱桥之上,上官颦黛纵身飞下放置莲灯,再踏水而回。
她注视着自己的那盏,幽幽的开口:“相传,埘公自溺于此江之后,羽化成仙。他所爱的女子越姬却化为游魂,因不舍而在此江之上留连。夜夜哀歌,诉说自己的爱恋之情,就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终于她的忠贞感动了鹊鸟,千万只鹊鸟传唱此歌一直传到仙界,使得天庭的埘公听到。在七月七日那天,埘公下凡接走了她。”
上官美人一汪秋水满怀憧憬,我却一身冷汗。
一个女鬼夜夜鬼哭狼嚎,还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OMG。
上官颦黛继续道:“她当日所唱的歌就被称作《越女歌》,待字闺中的少女可以在七夕这天在埘江上歌唱,她所爱的男人就会来带走她。”
她越说声音越小,我本好笑这疯丫头居然害羞了,却不想听到她隐隐的啜泣:“我第一次遇见风哥是一个四年前的今天,背着哥哥偷偷溜出去玩,却被人偷了银子。当年学艺不精,怎么也追不过那几个小贼。经过石拱桥时,只见他足下一点,从岸畔跃起飞渡而来,身姿犹如点水蜻蜓一般,三下两下就把那群小贼制服。我给他道谢,他只是点点头就转身而去。他不知道,我一直目送他远去后仍旧呆立。从来没有人能这样无视我,我委屈愤怒却恨不起来。只记得他踏水而来的身姿,犹如谪仙... ...”
温润如玉,犹如谪仙,不沾半点凡尘俗物,让人望之不敢惊扰。
这样的人,我也见过... ...
上官颦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也许她并不想对我说,仅仅是此时此地,需要找个人倾诉罢了。
“从那后,但凡他的事情,我都缠着大哥仔细打听。知道他是谁,名号为何,师承何门.....但凡听到别人对他的称誉,我比自己被表扬还显得高兴;如若说他和邪教之人往来甚密,我就让那些乱嚼舌根的七天下不了床。直到他三年前离开少林,行走江湖。从无名小卒到少侠,再到暮浔、聂闻天之后的一代大侠,盛名远播,武林中无人不知。我替他开心之余也懂得这大侠盛名决非幸致,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 ...他是大侠不能软弱,那我就代他哭。”
我皱眉:
楚觐风武功到此境界已经吃尽苦头,那飞红落叶信手拈来皆为武器,短时间可制百十人于死地的人呢?又是付出了多少才成就此奇迹?
“他的点点滴滴,喜怒哀乐我都看着陪着心疼着。可为什么?为什么风哥他不要我?... ...他怎么能喜欢个男人?”
我一惊,虽然这事一早就猜到,但从未得到楚木头的确认,连忙追问道:“男人?楚觐风亲口和你说的?”
她凄然道:“英雄大会的擂台上我就觉得不对劲,去问他...果然如此。如果他喜欢熙若姐姐,我不在乎,可是他怎么能喜欢... ...怎么能喜欢......”
虽然楚木头能亲口承认,给徵羽个交代,我倒是颇为欣慰。
可看看上官美人梨花带雨,浑身微颤的小模样,
是个男人都不忍心再刺激她。
她咬牙,恨恨道:“我要杀了那邪教妖精,肯定是他勾引风哥的!”
我反问:“你确定你能?那邪教妖精的武功可不弱。”
她杏眼圆睁,似乎愤怒到不可抑制:“我不管!风哥一代大侠的赫赫威名,怎能让那妖孽辱没了去!若是杀不了他,我情愿为了风哥而死!就像埘公和越姬那样,让他一辈子惦念着我,百年之后重聚......我,我也就死而无憾了。”
我扯扯耳朵,确定没有幻听。
背过身捂住嘴,拼命忍笑忍到内伤。
汗,这丫头的思维真非常人能够理解。
稍稍平复后才问道:“你羡慕埘公和越姬?”
她毫不犹豫地回答:“嗯,生不同衾,死则同穴。”
我看她眼中泪光莹莹,却倔强强忍的样子于心不忍,尝试着去安慰:“丫头,你要用历史唯物主义的眼光看问题。你想想,几千年前原始社会的爱情以生育为图腾。简单说就是,你为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