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在那种情境下,人会自然而然变得柔弱而敏感。
我有种错觉,所有可知不可知的阴谋正悄然编织巨大的网,勒得我喘不过气来。
惴惴不安了半个多月,终于来到暗宫城外。
在此期间,寻幽变得神秘而内敛。
常常多日不见人,即便见了也是匆匆打个招呼。
十数天里我们仅仅单独闲聊过两次。
第一次,他给我一块玉佩道:“这是你昏迷那天掉出来的,说起来真正救你一命的该是这玉佩才对。那天,遥岑刺你的第一剑实为它挡下来。你倒挺聪明,知道清宁佩普通刀剑不可伤之,故意置于心脉之上,保了自己一命。不过,它是暗宫宫主的信物,这些日子我帮你收着,回去后你若不想惹麻烦还是还他的好。”
我惊讶到几近失语。这块通透晶莹缠护花纹的玉佩我确实认得。
馨曾经拿它给焦尸作身份证,可我当时明明还他了。
什么时候又回到我身上的?
我打死也想不出。
第二次,他讲了个故事:“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八岁稚子与权势倾国的大人物有家仇。他一直想方设法的除掉此人,可惜那人防范甚严,久未得手。这孩子很有心机,他想既然没有办法直接得手,就只有从那人最亲近之人身上下手。说来那大人物几乎没什么破绽,只是相当疼爱其五岁的幼子。所以,那八岁的孩子就日日在五岁的幼童身上下慢性毒。”
这故事可比说书无聊多了,我哈欠连天,他自己却沉浸其中:“十一年后,大人物暴毙却查不出死因,那孩子终于得偿所愿。只是他没有料到,被他利用的幼童因先天有心疾。虽一早服过解药,却已回天乏术。”
我总结陈词:“恩,这个故事告诉我们:饭可以乱吃,毒不能乱投。看看,牵连了无辜的第三人吧。”
寻幽七窍生烟,愤然甩手离去:“你这笨蛋,如此浅显的含义你都不明白!净会扯些乱七八糟听不懂的东西!”
次日,我们在城门前分别。
寻幽随意的问起:“相不相信人有前世?相不相信前世五百次回眸才换得今生一次相遇?”
我笑道:“那我们上辈子啥都没做,光剩回头了。”
他扯着我的脸笑骂道:“贫嘴的落儿,我上辈子一定少看你一眼。要不你为什么放着玉树临风的相公不要,偏喜欢那没人气儿的家伙!”
我点头道:“是是是,孔雀大人英俊潇洒、风流倜傥、英明神武、侠义非凡,小人高攀不起。”
他笑,却笑得勉强:“你知道就好。好在我大度,今生今世就换我来看着你,哪怕百年之后在奈何桥上,我也要你第一眼看到的是我,只能是我!”
我一愣,咬着唇默然转身离开。
今时今日,很多人不愿意相信真挚的美好都在眼前。
他们宁愿相信:所有的美好只有一种虚伪的努力。
这样当一切都失去了以后,他们也因此而不会觉得遗憾和受到伤害。
如同徵羽曾告诫我:
不要轻易相信他人,在这个世界,你只能全身心的爱一个人,就是你自己。
而我不是,你更加不是,你愿意去相信愿意去爱哪怕会受伤。
孔雀,因为你懂,所以会自始至终尊重我的想法。
你会问我:“好不好?”,而不同于以往强硬的逼迫。
孔雀啊孔雀,你是个自负自恋霸道的家伙,又总在最不该的时候心软。
过了城门,我回头。
那艳丽的身影第一次摆脱慵懒的姿态,如磐石般立在原处。
狂风呼啸而去,携来滚滚沙尘的浓烟,他依然不动如山。
今夕何夕,今日何日。
而明日,明日已隔天涯。
第二十八章 暗宫(上)
暗宫是一座城。
暗宫是一座邪教之城。
暗宫是一座百年邪教盘踞之城。
暗宫是一座阴森恐怖的百年邪教盘踞之城。
不管是武侠小说还是八点档肥皂剧,都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
丫邪教就应该化身山顶洞人。
管你是黑木崖光明顶不老峰,从山脚起设上九九八十一道阵势,然后一堆妖孽蜗居山顶。
没事儿的时候去江湖踏踏青,顺便兴风作浪。
其后,自然会有正义之士将那卑鄙无耻的机关一一破解,攻上山顶灭了丫的。
于是,江湖太平~世界大同~
邪教余孽再偷偷换个山头,继续作勤恳的小蜜蜂,任劳任怨的为下一代大侠的产生作炮灰。
此所谓:邪教就应该有邪教的职业操守。
反观暗宫夕落城,
一入城门街面立刻变得开阔,四至极正的十字大街从中直直延伸出去。
叫卖的,行商的,旅游的,过路的,
大人物或乘软轿、或坐轿车、或纵奔马,往来行人如云如织。
一望可知,这里比郢州更繁华,比京都更热闹。
所以说,暗宫是一座城,却不是一座围城。
外面的人想进来,里面的却打死也不愿出去。
比如,我。
当我捧起第十袋稣酪吃得津津有味之时,终于有人看不过眼爆发:“公子,你究竟要吃到何时?”
我一拍脑袋,竟然忘记介绍。
来迎接我的正是眼前这位面神经麻痹的重症患者——初桐。
话说这孩子在醉欢楼的时候还卖我几分薄面,此刻却丝毫不手软地把东西拍掉,提起领口,耍了个类“凌波微步”的招式跃出市集。
正所谓: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
这小子明显功力不到家,老子被他跌撞地眼冒金星,丝毫没有腾云驾雾之感。
好容易过了半山腰,他随手一扔。
kao!
什么叫毫不顾及,和这小子比起来,孔雀上次摔我都叫“小心轻放”!
我边问候着他十八代祖宗边站起来,抬头望去。
此刻碧云散尽,凉天似水,暖风徐徐,芳香阵阵。
巍峨壮观的暗宫宫邸矗立在此山之上。
一座座龙楼凤阙被绿树掩映,依山势错落有致地纵横于峰峦之间。
方圆数百里内云树葱茏,一层层的宫阙似是直通云霄,使人有种可以即刻登仙之感。
顿时心中大慰:这才有点儿邪教的味道嘛!
我打量着门上的匾额问:“怎么这个也叫夕落城?刚刚那个不也是?”
初桐平静的解释:“本只是这一座,后来投靠经商的人多了,主上又建了一座外城。暗宫中人连姓氏都不在乎,更何况城名,一同叫了便是。”
我随口道:“落日熔金,暮云合璧。同样是落日,熔日不比夕落好听得多!”
初桐轻蔑地看我一眼:“公子还是多掂量下自个儿,这等事不劳费心。”
我脸皮锃厚,无所谓的耸耸肩,跟着他进入暗宫。
“璧落”之于暗宫不过是最低等的身份,走的也是下等宫众的偏道。
好景致自然欣赏不到多少,可九曲十八环下来,
我依然忍不住感慨:摄政王说暗宫目无王法,僭侈逾制,仿照皇宫制度与宫内无异。
还真他妈没冤枉他!
一路无语。
待到玉銎园入口,初桐道:“暗宫等级分明,宫规森严。即使只低一级也要完全服从,公子入了这玉銎园还是多问问园里的规矩,别一个不小心送了命。”
我仰天打了个呵欠,以此表达对封建阶级制度的深恶痛绝,
问道:“这里怎么看高一级还是低一级,难道也看翡翠、琥珀之类的挂饰?”
初桐嘴角一抽:“公子不要胡言。暗宫一宫二使,四护法,八长老,十二堂主,三十六门主,八十一楼主。至于宫众,等级的划分是通过名字。以‘草’字部为末,其上为‘木’部,之后是‘竹’,再上依次是‘水’‘鸟’‘山’,最高为‘玉’。只要升为楼主,即可自行改名。”
“璧”算玉吧,可“落”又算草。
一个最高,一个最低。
我不耻下问道:“那我算‘玉’一级的还是‘草’一级的呢?”
初桐再抽:“公子说笑了。目前宫中‘玉’之品级的除了左右二使和玲珑大人,再无其他。”
他抽我也抽。
既然不是“玉”就只能是“草”。
敢情老子一入世就是最低等男宠,混了半年还是一最低等。
这个中滋味,更与何人说?
我拍拍初桐的肩膀:“多谢兄弟指教。哪天兄弟要是飞升了,别忘了咱这鸡犬。”
初桐已然由面神经麻痹转向面神经抽搐:“公子既安然而归,在下需即刻复命。先行告辞。”
我说:“好,常来玩。”
这下他既不麻痹,也不抽搐,直接扭曲。
我自顾自进入玉銎园。
园内广袤而秀丽,花若鲜染,草若茸织,一望如海。
各式亭阁楼榭桥坊廊轩,或巍峨大气、或典雅秀丽,在花海中若隐若现。
“你们来看看我的,这蝴蝶扎得大,主上看到的机会就大。”话落,换得一片不屑的嗤笑。
“主上要是有心看,蜜蜂身上刻字也能一扫便知。主上要是无心,就是放在眼前也一样无视。”
“簟奚!你的意思是主上会看上你的风筝?”
“至少我的风筝能飞。”
“你... ...这个我不要了,重做还不行!”
前方,几个少年正在亭子里扎风筝。
只是一色的蝴蝶样子配上紫色,确实分不出谁是谁。
有心急的直接于其上写名字,聪明的会写句诗提个词,把名字嵌进去。
我玩心大起,一个箭步上去,拾起刚刚被扔掉的“大头”蝴蝶一阵改良。
提笔写道:
“宫犹如是,国犹如是,无分南北;
主圣臣良,上和下睦,不侍东西。”
落笔的空档,找茬儿的来了。
“呦,这不是醉欢楼大名鼎鼎的璧落公子吗?当年一句雾失楼台,月迷津渡被主上亲点。怎么今儿个这对子平平仄仄颇不工整,难不成是江郎才尽?”
我道:“簟奚公子言重了,江郎才尽.......鄙人岂不是高攀江郎?”
簟奚被噎,笨嘴拙舌的回不上话。
扔风筝的少年倒是认真的分析起这对联:“主圣臣良,上和下睦,不侍东西。说的可是主上圣明,臣下忠良,上下和睦不侍奉他人之意?”
我立马感激涕零道:“知我者美人也!正所谓人生得一知己,何其艰难呢!”
少年微红了脸:“璧落公子果然高才,主上曾说:天朝主昏于上,人讟于下,吾稽天讨。这对子可是说到点子上了,主上若是见着定然高兴。”
我奸笑着点头。
他当然会高兴,自己的老婆我还不清楚?
他只要一高兴就会来见我,嘿嘿,就怕他高兴大了直接一掌把我拍死。
我捏着风筝的骨架,随意滑过那长长的尾翼,无声点出六个字:
主——上——不侍(是)东西
莞尔一笑,拿着这只硕大的紫色蝴蝶匆匆出亭,以免伤及无辜。
墨非定律云:
如果坏事有可能发生,不管这种可能性多么小,它总会发生,并引起最大可能的损失。
所以,蛋糕掉到地上不倒霉,倒霉的是奶油的那面着地。
所以,风筝勾到树枝不倒霉,老子爬树落下也不倒霉,倒霉的是正巧砸在别人身上。
“哎呦——!”我痛呼。
玉銎园树多茂盛,院落也多,死角自然应运而生。
这处隐蔽在数棵十人合抱的大树之后,旁边一湾烂泥潭正散发着恶臭。
只一眼即可断定:这里平时极少有人来。
我环顾四周,离得最近的是个面朝下趴跪着的少年。
他上半身衣服被撕扯得七零八落,胸前两点嫣红挺立着,随着动作若隐若现。
下半身裤子尽数被褪,白嫩双股中露出粉红小穴,一张一缩间流出乳白色的莹润。
嘴里还含着一根上下蠕动着,不时发出“嗯嗯啊啊”的呻吟声。
其侧伴着两名少年,不管衣着是否齐整,脸上都挂着不正常的红晕。
就算老子风流如孔雀,对于这突如其来的“性爱party”还是愣在当场。
我有许多疑问:
比如,这些孩子不都是宫主的男宠?如何能与云馨之外的人胡搞?
再比如,难道是欲求不满?为什么会欲求不满?
但首先在脑海中成型的是:
谁说小受和小受是姐妹?这不照样能搞!
这厢还没愤慨完毕,忽然一阵天旋地转,我被生生甩了出去。
“哪里来的狗东西,搅黄少爷的好事!”
眼前这被我砸到的少年明显年长不少,一脸被硬生生打断的憋闷。
他用手捋了两下那个有些蔫了的涨紫什物,扯过衣服挡住,凶狠地问:“你是新来的?多少号?”
我咬牙切齿,谁知道那家伙数百男宠里我排第几,实话实说道:“不知道。”
边说边起身掸掸衣衫。
突然一声尖锐的呻吟,我匆忙望去。
方才那少年口中的还未宣泄,又有人从后死劲地捅了进去。
雪白的身躯难耐地扭动,渐渐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粉色,娇艳欲滴。
眼前这人见我满脸惊愕,嗤笑道:“这都没见过?来来来,过来。难得哥哥今天心情好,给你讲讲玉銎园的规矩。”
他说:“这玉銎园堪比冷宫,夕落城里没有比这儿更冷清的地方。你既然来了,就把等主上宠幸之类的想法,趁早打消。主上对这里素来不闻不问,偷情爬墙甚至生死。你若是想出头,就要学会妥善利用自己的长处... ...”他用食指勾起我的脸,我厌恶地拍开。
我问:“你是说宫主从来不来这里,也不碰这里的人?”
他道:“迄今为止,主上没有来过,但是带走过四个。”
我有种戴绿帽子的窝火:“哼。”
他显然理错会了我的意思:“别急着否定。主上四年带走了四个,可是他们四个... ...”
他看着我的眼睛,一字一顿道:“都死了。”
趁我愣神,他一把推倒扒我的衣服。
我大惊,抓住他的手,怒道:“你他妈做什么?”
他淫笑:“美人,别摆出这种表情,可惜了你的漂亮小脸。”
又欺身压上道:“不是教你要妥善利用自己的长处吗?在玉銎园,你缠上门主就能出头,傍上楼主就走大运。实在不行也要先找个园子里的,以求少受些欺负。你运气不错,第一天就遇到我。今后乖乖的,哥哥罩着你。”
我右手扣紧了迷药,他笑道:“小美人,别怕。”
kao,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在害怕?
老子明明是不屑加恶心!
我思量着如果用毒,善后工作不好处理,暂且虚晃一枪。
于是,指着他身后大声道:“快看!宫主在你后面!”
他根本动作不停,乜斜着看我的表情像是在说:
这丫脑抽了。
晕,敢情官儿太大也不好。
我重振旗鼓再来一次:“残疏在你后面!这次是真的!”
他道:“暗宫里人人都知道,残堂主有洁癖。除了辉云殿、流觞阁、疏影斋,别的地方一概不去。”
我忒沮丧,TNND太失败了。
好不容易认识俩人,搬出来哪个都没效用。
正准备退而求其次地用毒,身上那人却蓦得向左翻滚,沾了一把烂泥。
他胡乱抹一把怒道:“今天真他妈邪门,又是谁找本少爷的晦气!混蛋你... ...”
话至此卡壳。
只见一“天外飞仙”飘落于十步开外,左手捏着一只紫色风筝,右手握紧再握紧,一直握到青筋暴凸还不自知。
那脸黑得,啧啧,可比之其辫子上的墨色珍珠。
瞬间,那少年呆滞,我也呆滞。
他呆滞是因为看到了残疏;
我呆滞是因为看到了发怒的残疏。
第二十八章 暗宫(下)
平时看这孩子或耍赖或暴力,生气的事情常有,属于一点就爆的脾气。
但如当前这般黑煞神似的一张脸,却是闻所未闻。
按我对他的理解,下一秒应该大吼:
混蛋啥啥,你竟然骂本座啥啥,去死、受死、生不如死云云。
残疏却向前走了三步,不多不少就三步,每步都有一人见血。
三步后站定,目光咄咄逼人,如风过荆棘般刺人的疼痛。
厉声道:“滚。”
那群少年如蒙主大赦般能用飞的不用跑的,也不管是否衣不蔽体有伤风化。
我不小心扫到那男子彻底蔫了的下体,大笑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