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也用不着现在就回客栈吧"抬头看看青天白日,慕容清有些哭笑不得。
这人的性子怎么就这么古怪,倘若不认同他的话大可直接说出来,偏是用这种法子绕过去,让他好些话就憋在心里总是无法说出口。
洛水边依旧人来人往,奔着市集花会中的国色天香。谁人会在意它芳华落尽后褪尽铅华时朴素纯美的枝叶,不过都为瞬间美丽心醉神往。
"小四哥哥,你......想起什么了?"舞菁菁担忧的看着狠狠盯住一个秀美身影狂瞪的男子试探的问道。
那个人她是认得的,怕是见过一次的人便没人能忘记。依旧是倾国倾城的艳丽容颜,依旧是妖娆妩媚的优雅身姿,也依旧是一身让人胆颤心惊的沉静冰冷。对上那双弯弯的细长眼睛时,她的身体都在微微发颤,不是怕丧命那人手中,是怕小四哥哥会记起所有伤痛。
"那盆花是我先看中的!"抱着一旁的树干抓啊抓,四千寻咬牙切齿的盯着远处青衫男子手里的花磨牙道。
但是男子汉大丈夫不能做那种鸡鸣狗盗的事,所以就算他很想把花抢过来也还是强压着心头的怒火只在远处静观。就希望那男子忽然间抽风把花扔了,那他这一回肯定会凭本事把花拿到手。
舞菁菁不再说话了,静静的站在他身后难过的垂下头。他什么都没想起来,因为不用想,那人一直都在小四哥哥心里。就算他看到的只是别人手里的一盆花,可那花与何人相像她已然知晓。
"小舞,这花我非要拿到手不可"看到两个男人状似亲密的卿卿我我,四千寻差点吐出来。握紧拳头四千寻猛然回头,对舞菁菁说话时却异常冷静,就是面部的五官怎么看怎么都是有些狰狞。
就算听不见那两个外乡客说了些什么,但光看暧昧的肢体动作他也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他是不会让那朵最喜欢的花落在两个断袖人的脏手里!
"小四哥哥,你问问自己,是不是得不到那株花就会死。如果不是,就不要这么执着了"舞菁菁深吸一口气后抬头,静静的看着那张满是怒气的脸有些忧虑的说道。
她很想甩他一巴掌吼他一句傻子!但是终究也只能无力的说出这句话而已。男人总是不肯轻易承认自己心里的感情,更何况是这个没了记忆不了解自己过去的男人,她说什么他都不会听得懂。
"笑话,谁会为一株花去死。但是小舞,嘿嘿,你知道我这个人,认定的东西如果不拿到手就会坐立难安,所以就依了小四哥哥这一回好不好"
舞菁菁的话让四千寻愣了一下,随后皱了一下眉头不可思议的看了看舞菁菁,好笑的回道。见到小舞神色似乎缓和了些马上又挂上个痞子似的笑容拉住舞菁菁的手摇来晃去。
"你答应我拿到花立刻走人?"看着圆圆的杏眼哀怨非常的看着她,如果不是身材高出她许多,到还真让她觉得如女儿家同她撒娇一样,只是姿势怪异了些。
"嗯--啊!人呢"重重点了点头,四千寻眉开眼笑的转回头却是一声狼嚎。刚才还站在岸边那两个断袖此刻踪影全无。
"呵呵,小四哥哥,人都没了你还找谁要去。"眉开眼笑的人换作舞菁菁,如释重负的舒了口气拉着作势要去撞树的四千寻笑得合不拢嘴。那个书呆子慕容清是好应付,但有那人护在身边,小四哥哥多半都会偷鸡不成反蚀米。
"我真的很喜欢那株牡丹"没有如往常一样横眉立目的暴跳如雷。回望无人的岸边轻轻说了一句后,四千寻垂头丧气的朝回走,身影寂寥落寞。‘
不记得很多以前的事,但他总会在梦中看到一朵黑色妖娆的花,长在悬崖峭壁之上,现于云卷雾散之时。独立巅峰撒一片清冷芳华。每每在他抬头仰望之际却会慵懒舒展秀美的花瓣,似在对他微笑。冠世墨玉便是他唯一见过的黑色的花。
"或许明年咱们会再找到一株一样的,小舞绝不会再拦着你了"舞菁菁心里所有的愉悦都被那道孤寂的身影打得飞散,追在他后面急急的说道。
"小爷才没那个闲工夫一直蹲在这里等。一朵花而已,没什么。走吧,不是明日启程去金陵吗?早点回去收拾行装,这次的武林大会说什么也要去凑个热闹"
四千寻的脚步顿了顿,再转身时笑得跟朵花一样,圆圆的眼睛都眯成了一道逢。上前拉起舞菁菁的手不在意的说道。淙淙洛水流过,带走轻微的叹息声。花相似,人不同。
夜凉如水,正是好梦。黑色的花瓣上露珠晶莹,流转着炫目的光彩,月挂天边,花于静夜散香。淡雅的香气,清芬静怡。
"师傅,你胸口这朵花叫什么名字"小小的娃娃坐在师傅怀里,白嫩嫩的手指搓着滑腻的肌肤沿着花瓣描画着。微扬起脸,对上一双弯成弦月的眼。雾气中长长的睫毛挂着晶莹的水珠。
"曼陀罗"轻柔的语气,慵懒的声音。少年眼睛更弯了,睫毛挡住眼里流转的波光。抓下小娃娃的手少年掬起清澈的泉水撒在小娃娃头上,轻揉着他乱草一样的发。
"真好看,跟师傅一样好看!"小娃娃不安份的手又贴上少年的胸口,在那朵花上流连不去。真想咬一口,傻笑着露出两颗大板儿牙,小娃娃心动马上行动的凑过去啃了一口。
"小四,是不是想为师把你扔到池中间去"少年眯起眼睛看了看满是口水的胸口。眉间微蹙了一下,修长的手滑到小娃娃细嫩的颈项间,伸出手臂把他拎起来作势欲丢。
"呜呜呜呜,小四不敢了。不然,等小四身上有花的时候,小四也让师傅咬好了"小娃娃下得手脚乱舞,水灵灵的杏核眼里蓄满眼泪,扁着嘴,哽咽的尖声叫喊道。
"傻小四,如若真的有了花,岂不是同为师一样了"少年收回手臂,也把小娃娃收回怀里。屈指轻弹了一下他微翘的鼻尖轻声笑道。飘在水面上黑玉般的长发随着轻微泛起的水纹漾开,映衬着无暇肌肤极尽妍媚。
"呵呵,师傅就是小四,小四就是师傅"小娃娃回道温热怀里,马上把手脚紧紧的都攀在少年身上,搂着少年欣长的颈项趴在他肩头傻笑说道。
"小四,为师不会让你同我一样。你将来要同你心爱的人一起看日出日落,要儿孙满堂,要头发会白,牙齿会掉,脸上会有皱纹。要把为师不能经历的事都一一做遍"
少年的眸光闪过很多思绪,最后都在对上小娃娃那双黑白分明的眼后归为平淡。轻叹一口气,如围绕身边的水雾一样朦胧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
"不,这些事小四要跟师傅一起做"小娃娃倔强的噘起嘴,两只小手牢牢的抱紧师傅的颈项,大有就这样粘在师傅身上再也不下来的意思。
"小四喜欢师傅"
"嗯,喜欢"
"为何喜欢"
"师傅是小四见过最美的人,等小四长大了要娶师傅做娘子"
"美人吗?自古美人如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
明媚的眼中有化不开的情愁,勾得人心脏绞痛。
25
天光放亮,朝阳射入窗口映一室辉灿。床上的人扑棱一下坐起身,散落的细碎头发因为被汗水浸湿粘在额前,眉宇间还有一丝来不及消散的惊慌。
梦中景致依然清晰的在脑海翻转,梦里的人却已模糊成白雾一片。唯那双细长眼中的情愁仍萦绕心头挥之不去,久久不散。
"小四哥哥,再不启程,我可真的会丢下你哦"门外咚咚的敲门声伴着舞菁菁清脆的声音砸进来,让呆愣在床上的四千寻蓦然惊醒,勾住他心思的那双眼睛也随之碎做点点晨露被朝阳挥散得再无踪迹。
"行了,这就来" 四千寻边应着边手忙脚乱的套上衣衫,拎起昨夜整理好的行囊几步来到门边却在抬手推门时停下。
小舞的这句话似曾相识,什么人曾对他这么说过。极好听的声音,极温柔的眼神。轻轻的叹息声空灵婉转,离去时艳红的背影孤寂得如清冷月光,浅淡得只要一丝风吹过都会瞬间破碎。
"小--四--哥--哥"门外的舞菁菁不耐烦了。
扑棱一下脑袋,四千寻推开门。晨风迎面吹拂,把淡淡身影卷去无踪。
十里秦淮,金粉楼台。提到金陵总会让人脱口而出的感触。虽已月上柳梢头,秦淮河上却是笙歌处处,人来人往竟不比白日逊色。
"梨花似雪草如烟,春在秦淮两岸边。一带妆楼临水盖,家家粉影照婵娟"身上还背着行囊的人不急着找客栈投宿,反到是悠闲的站在岸边摇头晃脑的吟诵诗词,引得过往的几个姑娘家掩嘴低笑。
"小四哥哥,你做事能不能分个轻重缓急,还不先找投宿的地方"已经走出几步的姑娘转回身拽着想附庸风雅一下却把诗做得不伦不类的人,边朝最近的一家客栈走边数落道。
"小舞,现在去投宿还不如小四哥哥我钓个美女咱们借住她家来得方便"年轻的男子看看连水中画舫都有些人满为患的景况,慢悠悠的跟在姑娘身后吊儿郎当的说道。虽然痞气十足倒也显得洒脱从容。
"还有心思说笑呢,早说过要你早些启程,偏你非要看过了花会才走。如今可好,客栈怕是都没有空房了"前面的姑娘回头白了男子一眼,埋怨的说道。转回头看看门庭若市的客栈,皱了眉头开始犯愁。
"我哪里知道江湖上侠客掌门这么多,简直就跟满天飞一样。前一次武林大会也不过几百人而已"后面的男子咧嘴一笑,看了看身边不断经过的被背剑跨刀英姿飒爽江湖人,啧啧有声的感叹道。完全没注意自己脱口而出的话有哪里不对劲。
"小四哥哥,你记得三年前的武林大会?!"姑娘红润的脸颊一瞬间失去血色,猛然顿住的脚步让她的身子微微向前倾了一下似要摔倒。背对着男子姑娘的声音有些惊慌的出口。
记起来了,他记起来了!怎么办?面对异样鄙视的眼光他会不会发狂,会不会生不如死?!
"什么三年前的武林大会?--小舞,姑娘家要端庄端庄"男子疾走两步扶稳姑娘后挠了挠脑袋纳闷的问道。见姑娘没答话只是咧着嘴大笑,遂敲着姑娘的头训斥起来。
"端你个头,赶快去问问有没有空房吧"一脚踹开男子,姑娘双手叉腰冲着眼前的客栈扬了扬下巴指使他进去询问。待男子扁着嘴嘟囔了两句,委屈的一瘸一拐走进客栈后,才长长松了一口气。
客似云来几个大字挂在云来客栈二楼正中的木栏下方,映衬着底下满堂用饭,品茶,谈天的客人贴切非常。四千寻拐着脚走进来扫了一眼后立刻转身。别说这里没有空房,就算有他也不想和那种人住在一处。
"小黑,我要吃鱼"
"小黑,我要吃鸡"
"小黑,我要喝莲子羹"
"小黑,呵呵,我想吃你"
甜得腻人的声音穿过喧哗的声浪清晰的飘进四千寻的耳朵。让他差点把隔夜饭都吐出来。哎,做男人做到那个样子不如直接挥刀自宫算了,反正有些东西留着也没用处。
"公子当心"刚转身就撞到人,险些摔个后仰的四千寻直觉的伸手去拽眼前人的衣袖,却被一只很有力的手勾住了腰直接带到那人怀里。比春风更柔的好听声音在他头顶轻缓的响起,里面还有一丝笑意。
四千寻闻到一股淡淡的花香,鬼使神差的伸手抱住对方,鼻子贴着人家胸口贪恋的长长吸了吸气。闭着眼睛不断回味那淡雅香气就像是久别重逢一样。
直到那把透着慵懒带着优雅的嗓音响起才惊觉自己太过失礼,挣开对方的手臂一下蹦出去老远红着脸说"抱抱抱抱歉"说完暗啐了一口,小爷做什么要结巴!
"无妨"那人的声音忽然变得淡漠冷清,回了他一句后便牵起身旁人的手朝楼梯走过去。黑色的衣角由低着头的四千寻眼前飘过。
"小黑,有缘千里来相会的下句是什么来着"甜腻的声音再度清晰的穿透嘈杂响起,半是戏谑半是认真。
上楼的人和出门的人都同时顿了顿脚步偏头看向说话的人。有些女气,有些娇柔,小鸟依人一般斜靠在身边一座黑铁塔身上的人叫白初云!
"无缘对面不相识呗"黑铁塔斜了一眼楼梯上的那个又睨了一眼一脚门里一脚门外的那个,把剥好的虾子放到白初云碗里后才粗声粗气的回道。
"那小黑,你说倒是有缘还是无缘呢?"朝那两个人扬了扬下巴,白初云捡起碗里的虾子扔到嘴里含糊不清的问道。
"那要看他们想有缘还是无缘,咱们说了不算"黑幕然又一人扫了一眼,又剥好了一个虾子扔到白初云碗中后略微思索了一下回道。
"白阁主,当心噎到"站在楼梯上的人浅浅一笑,柔声劝道。细长的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白初云,凝眸里清冷一片。
"喂,吃饭就吃饭,话那么多小心噎死你"门口的这个也同时出声,不仅不柔和还相当的不客气。圆圆的杏眼里霹雳闪电狂风暴雨一片。
"呜呜呜呜,小黑,原来好心真的会遭雷劈"白初云扁扁嘴,水汪汪的丹凤眼中蒙上了一层雾气。哽咽了一声后趴在黑幕然肩头哀怨的说道。
四周围的嘈杂纷语不知何时消失的,静悄悄的客栈里无数双眼睛都在楼梯上,门口处,酒桌前来回扫视。就连客栈掌柜的都是张大了嘴巴愣愣的看着这几个人,一脸的不可思议。
四千寻这才发现,不知不觉间在那两个一黑一白的人嘴里,自己俨然已经成了断袖!浑身一哆嗦打了个机灵,这一回四千寻决定跟那个楼梯上的人一样,直接当那两个祸害是透明的。
抬眼看向楼梯处想跟那位同病相怜的兄弟互相安慰一下,却在看到那人的瞬间僵硬了身体。
冠世墨玉依旧雍容华贵的摇曳绽放,但是他却没有了往日喜欢的心情。它旁边的那个人依旧美得炫目,但他却益发的觉得讨厌。
讨厌不过是仅仅一面之缘的人却让他有如隔三秋才相见般的惊喜,讨厌那双细长眼睛,让他想起曾在梦里勾得他心脏阵阵绞痛的淡淡愁绪。
"白阁主,本宫承情了"清冷眼中泛出些微暖意,让那双眼睛亮如天边繁星光华流转。
不过一个眼神而已,冰雕般的人声音纵然还是淡漠如故,可听在人耳中却是如沐春风。柔柔的嗓音酥了人的筋骨。
"哼,小黑,咱们不认识他对吧"白初云眨了眨眼倏的扭头看向窗外噘着嘴说道。谁要你承情,本阁主只是看不过你装模作样罢了。
"对,不认识"黑幕然随声附和不算,还重重的点了点头以示他家阁主的话真的不能再真。楼上的人笑意更深,细长的眼睛都弯成一线。
四千寻怔怔得看着引人视线的黑衣男子。看着他唇角微微勾起,不似男子那般豪放不羁也不似女子那般千娇百媚。笑容虽然美得夺人心神,却也清淡得如烟波浩淼般迷离。
看着他弯起细长眼睛,眸光流转时潋尽明滟春色。他像失了魂般不由自主的移动脚步,那双眼睛里幽邃的光勾得他的心又隐隐作痛起来。
"小四哥哥,我要你来询问掌柜有没有空房,你到站在这里发呆。怎么着,真想露宿街头是吧。"
清脆的声音外带重重的一脚,一切幻咒瞬间飞散。四千寻回魂时只看到墨黑的长发在楼梯转角处划下一道妙曼的弧线。
"问过了,没有空房"像是身后有鬼追一样,四千寻笑嘻嘻的回了一句后推着舞菁菁匆匆朝外走。
邪气的男子,邪气的笑容,邪气的眼神,总之四个字--他、撞、邪、了!再加上窗边一黑一白那两个祸害,这个客栈他片刻也不想呆,管他有没有空房,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吧。
"啊!小黑,人家对面的两间房是空着的,晚上黑漆漆一片真可怕,害人家都彻夜难眠"
客栈里的沉寂被一个尖细的嗓音划破,白初云娇声娇气的跟黑幕然抱怨了一句。却让四千寻被人一脚从门外又踹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