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玉----叶风[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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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柜的,有没有空房"舞菁菁瞪了一眼被她踹到柜台边贴着的四千寻,转头问额头上已经满是汗水,要吐又吐不出来的掌柜。
四千寻低着头安静的站在一边,柔顺的长发散落下来遮住了他的脸。掌柜的看不到,舞菁菁看不到,很多人都看不到他头顶隐隐冒出的黑烟。他要毒哑那个人妖!
冷清的夜空没有星光,只一弯弦月高悬头顶。微弱的银光洒下映得亭台楼阁一片朦胧。极快的黑影一晃而过,窜入黑暗中没了踪迹。夜风吹过,天井中空寂一片。
云来客栈里最后一盏灯息,白初云所住的客房门口一条人影如狸猫一般悄无声息的靠近。"哼哼,明日后叫你再不能开口说话"
由怀里摸出匕首探入门的缝隙里,上下移动找了找位置。叩,细微的撞击声几不可闻。黑影咧嘴一笑,雪白的牙齿分外醒目,眼里烁烁寒光刺眼得很。如果有人看到这双眼睛,不需要怀疑,此人定是为杀人而来,而且绝不会手下留情。
门栓拨开伸手欲推,尚未触及门板门已经自行打开。
一抹高挑清瘦的身影立于月色下,黑色的锦袍松松的披搭在身上,露出里面素白的云杉。亮而柔顺的长发随意的拢在身前。精致的容颜竟比银白的月光炫目得多,细长的眼中柔和一片春光,越发得清丽诱人。
"这位公子好兴致"门里的人伸出细长白皙的手指轻点了一下门外人僵在半空中的手臂,夜莺般动听的声音溢出弧线优美的淡色双唇。
"怎怎怎怎么是你"呸,小爷做什么又结巴!门外的人唬的一下跳开,背贴着身后的墙壁眨了眨眼一脸的懊恼。那个人妖果然是没一句真话!
"公子要找何人,在下或许知晓"脚步轻移,无声无息间已然来到眼前。抬手撑住两侧的墙将人困于双臂间。散落的细碎发丝擦着对方有些发红的脸颊滑过,凉凉的。清风卷起随意披着的衣衫,淡淡的清雅香气散于鼻端。
"不不不不找了"急忙伸手推拒,太过近的距离让他的心跳得飞快。
也许是因为他近看之下更显细腻的肌肤,也许是那双勾魂的狐狸眼妩媚得妖冶异常,又或许是高出自己近一个头的那副线条优美的身躯。不管是因为什么,他除了心跳加快外还嗅到了一丝危险。
没发现自己的话又说得结结巴巴,使力推了推眼前的人,一哈腰趁隙钻出狭小的空间拔腿就跑。不是他胆子小,实在是那个人让他不由自主害怕。
"这可由不得你"还没跑出两步一只手臂紧紧环住了他的腰,猛的一收,他的背就贴上温热的胸膛。
那只手臂紧的就如一道铁链,勒得他身体里的空气一瞬间跑光。湿热的气息吹拂在他耳边,柔软的唇轻刷过脸颊。哎呦娘喂--救命啊!



26
绵长的呼吸在静夜的回廊里显得格外煽情,让人浑身发软的酥麻声音浅浅的飘于耳际,撩动得人心情浮躁,似有小虫在身上爬来爬去。
身为男子被同是男子的人挑逗得面红耳赤实在是件让他自己都唾弃自己的事情。稳了稳心神,偏过头躲开湿软的唇,四千寻冷眼盯着身后的人由牙缝里磨出一句话"不想死的话给我滚开"
"气势不够,功夫也不见长进"修长漂亮的手捏住四千寻的下颌拇指抚上四千寻的唇揉搓,淡色的唇很快变得嫣红。错开一小步,长腿插进他的两腿之间轻轻磨蹭着。低笑声带着一丝不满意窜进他的耳朵。
"见笑了"冷静,要冷静!记得有人对他说过越是慌乱越会给人可乘之机。
四千寻放松身体似是已经放弃抵抗,不好意思的低下头抿抿唇回道。却在对方松了手臂的时候飞速转身屈膝顶向那人胯下,待那人向后闪身时,如影随形的跟上去一掌拍出直取对方心口,眼里寒光亮得刺眼。
把小爷当姑娘家调戏,呸!也不看看他是谁。如此近的距离再加上他运了八成的掌力,哼哼,去死吧!
"既要人性命,便当以命相搏,否则死的就是你自己"什么样的变化也比不得极快的速度,瞬间而已,不止挥袖卸去掌力,翻手时已然卡住了他的咽喉。
将人顶在墙上,看似柔弱无骨的细腻手指却如铁钳般厄紧,让他顿时觉得胸口憋闷得似要炸开。
"受-咳咳-受教了"空气一丝丝由胸腔抽离,让四千寻痛苦的皱起眉头,俊秀的五官拧成一团,唯那双倔强的眼睛亮得吓人。
没有试图挣扎,因为都是徒劳。那人出手的瞬间他便知晓这人的武功不知强他几多,但让他放弃挣扎的是,这人用的招式跟自己一模一样!
一瞬间脑海闪过一个画面,云雾缭绕的山顶一个男子百遍千遍,不厌其烦的将这简单的招式教授给一个娃娃。
痛苦由心脏蔓延全身,眼前的人越来越模糊,但是他的眼睛还是死死的瞪着对方的脸。
看清楚了,那个笑得温柔的男子同样有一双细长的眼睛,灿如朝阳的眸子里泛着如水般柔柔的光,如波纹一样荡进人心。
痛苦也不过是瞬间的事,当他闭上眼睛软了身体的时候便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师傅!救命啊!"绿草如茵的山坡上,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由树林里飞蹿出来,慌张的埋头拼命朝前跑。再几步,只要再几步就能看到师傅了!
"小四,跑慢些,你的脚还没有完全好"蓝天白云下,一身素白的人踩着柔嫩的碧草轻缓行来。看到少年的身影后眉尖轻微的蹙起,语带责备的说道。轻柔的声音在草尖上划过,让远处的小徒弟听得清清楚楚。
少年顿了一下脚步,随后转身朝另个方向跑走,因为脚伤未愈的缘故背影看起来有些摇晃。片刻后,一大群马蜂追着少年的背影呼啸而去,远处传来少年几声哀嚎。
素白的身影妙曼优雅得如同天边飞絮一样轻飘飘踏过草尖转眼来到少年眼前,掌风所到之处落下一片马蜂的尸体。少年顶着满头的包眼泪在眼圈里转来转去,却是咧着嘴笑得十分欢畅。师傅的脸果然还是不适合多两个包出来。他似乎忘了,白衣人挥一挥衣袖便可灭了那些飞虫。
"小四,被马蜂蛰了?为师教你的武功你记到哪里去了?"啪,清脆的一个耳刮子没留情面的甩过来,素白的身影收回手冷漠的看着少年青红交错的脸淡淡说道。
少年的头重重偏向一边,脸上有细细的指印慢慢浮现,圈在眼眶里的泪珠大颗大颗滑落。没有吭声,倔强的低着头盯着师傅素白衣角,脸上的伤口被眼泪洗刷后越发的疼,就如千万根钢针刺在皮肤上一样。但是他的心更疼,这是他最后一次有心疼的感觉。
再次感觉到自己的心跳时天还未亮透,朦胧中一个人坐在他的床头。瘦瘦的身形,挺直的脊背,柔亮的黑发落在雪白的衣衫上整齐服贴。这人有双极清澈的眼睛,窗外浅灰色的天空映在那双的眼睛里都变得明媚透明。
许是四千寻的视线太过专注,让凝神静思的人有所察觉。偏过头俯身查看,清丽的面容上有难掩的惊喜"醒了!可觉得哪里不舒服?有没有觉得头晕?"干净的声音让人听了便浑身舒畅安心。
"是公子救了在下吗?"四千寻勾动嘴角想对那人笑,可发现连这点力气都没有。由喉咙里勉强挤出来的虚弱声音连他自己都不认得。
"公子不是净之所救。是我家珏儿夜里睡不着出来散步时,发现你倒在回廊上便唤净之来看看。区区不才略通些医术"
给他掖了掖被子,又探了探额头上的温度,慕容清才微微一笑回道。他笑得很淡却很真诚,如和煦的春风拂过,似一泓碧波荡漾。即便自认素来行端坐正之人看了,也总会不自觉低头去反省。只因那笑容太纯太净,像是不染一丝世俗烟尘。
"有劳二位公子了"很显然,四千寻并没有认出慕容清便是那日花会上所见之人,所以也就没有把他口中的珏儿同差点要了自己性命的邪恶男子联想到一处。
"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公子身体已无大碍只需安心修养,净之便不打扰了"又给四千寻问了问脉象,慕容清站起身,舒了口气后温声说道。
随后退出房间轻轻的把门给带上。四千寻本想起身去送,谁知道一阵浓重睡意袭来,眼皮沉得无法睁开,合眼时只看到慕容清略显疲乏的身影消失门后。所以他没看见慕容清眼里一闪而过的愧疚。
靠在门上长长吸了口气,凉凉的空气入肺后竟象散入四肢百骸,让他不自觉打了个寒颤。慕容清无奈的苦笑了一下,方迈步朝自己的房间走过去。
早知珏儿心有所属,却也还是心头蠢蠢欲动。甚至方才看到小四颈项上那抹深紫的掐痕他竟然会心生懊恼。
或许是该离开的时候了,原本是想找到小四后尽已之力帮他恢复记忆,如今却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这样下去迟早会让自己万劫不复,不如及早离去免得做下让自己悔恨终身的事。
"净之辛苦了"刚踏进房门,迎面一道纤长身影把他拉入怀里。下巴抵在他的肩头,洛珏笑着在他耳边道谢。
他可以听见珏儿扑嗵扑嗵的心跳声,鼓动得他耳膜都有些疼。似有绵绵不绝的情意在胸中激荡,让心跳那样热切,那样激烈,可却不是为他。
"尽说些傻话,跟我做什么这么客气,岂不是见外了"轻拍了拍洛珏的背,慕容清温柔的回道。
清澈的声音里透着些许歉意。这么些年佛经圣贤全都白读了,这孩子一直把他当作父亲般崇敬,他却动了歪邪的念头。如今自己误陷情劫却把过错归于珏儿,甚至还要弃他而去,真真是该打。
"净之,莫要再想法子让他忆起本宫了。这样很好"半晌洛珏才抬起头,天光已然大亮,照一室通明。清楚得看到慕容清微红的眼眶,秀丽的脸上掩不住的忧伤。
微凉的指尖轻触上慕容清眉间的浅浅痕迹,轻柔的慢慢将之抚平。这个一直清透得如明月般皎洁的男子何时蒙了俗尘?
"珏儿......"想说的话都被那双细长眼里的祈盼给压回心头。是啊,这样很好,小四和珏儿之间的恩怨一笔勾销,从头来过的话或许不会经历以往的磨难和阻碍。想到这慕容清笑了,明媚的笑容却再也回不到最初的纯净坦荡。
"自古多情空余恨。净之,你让本宫心疼了" 拥着慕容清的双臂收紧,洛珏轻叹了一声。 额头抵着额头,嘴唇碰着嘴唇,明眸柔似流水,青丝飞散如云。
这一刻慕容清的心几乎要鼓出胸膛,千百种思绪闪过唯一抓住的就是想要他!什么世俗道德,纲常伦理,仁义信诺都抛诸脑后。同为男子,为何不能如珏儿一般任意妄为!
浅浅的吻如蜻蜓点水却不带迟疑,快速的在柔软的唇上啄了一下后慕容清抿紧唇垂下头。脸颊微微的发红,浓密的睫毛不住煽动,忐忑不安的等待洛珏会有怎样的反应。
一只手勾起他的下颌,横在他腰际的手臂几乎要将他勒断般一紧再紧,温热的唇随后覆上他的。
狂风暴雨毫无预警的袭来,柔软的唇重重的摩擦着他的,湿滑的舌强硬的顶开他的齿列卷起他的舌像要吞下去一般狠狠的辗转吮吸,淡淡花香透过火热的唇舌灌入他的身体,让他全身的血液都沸腾。脑海中空白一片,晕眩时似有烟花绽放。
不知道吻了多久两人才分开,洛珏的脸颊泛着浅浅的桃红色,妖娆非常。细长的眼睛看起来有些湿润,像染了雾般迷蒙。
滚烫的指尖轻抚着慕容清消瘦的脸庞,怜惜的眼神在嫣红的唇上留恋,谁能说这个男子没有在爱。但是下一刻冷漠的话却由这个男子的嘴里吐出来"净之,本宫已收了你的情蛊。今日后,你我再无相干"
热气还在眼中弥漫未散,最美的梦还没来得及细细收进心里,一切便如烟般消散。慕容清怔怔的看着眼前的人,半晌都没有吭声。晨风由窗口吹进来让他冷得抱住双肩,本就纤弱身子看起来更显单薄。
"珏儿,不要跟我开这样的玩笑,我会当真的"挺了挺脊背,慕容清笑了。
灿烂得连朝阳都比不过的笑容和他红了的眼眶一样刺到的不止是人的眼睛,还有心。如果情蛊解开他便能做回一身清明的自己那他是该笑,可是为什么心会紧缩得让他呼吸都觉得困难。
"慕容公子该知道,本宫从不说笑"指尖轻捻,灰白色的粉末洒落地上,云淡风轻的不带丝毫惆怅不舍。唇角还挂着浅笑,细长的眼睛还弯做一线。可慕容清知道,珏儿确实从不说笑。
四周静得只有呼吸声,由轻至重潮汐一般拍打着心窝。时光似乎就停顿在这一刻不再前行,过往种种涌上眼底化成清泓一池,模糊了视线。让他看不清眼前的熟悉面孔。那么近,伸手就可触及,却又那么远,像风过即散的烟云。
"珏儿,为什么情蛊解了,我这里还会痛?"慕容清偏头看着洛珏,水亮的眸子似醉非醉。他的脸色苍白,但是笑容依旧炫目。
轻轻的拉起那只冰凉的手覆上自己的胸口,满眼不解的问道。微蹙的眉尖,迷茫的眼神,似乎在极力思索着答案。
"那是慕容公子自己的事"洛珏的眼睛还在笑,就如同站在巅峰俯瞰世间,不管怎样的风起云涌都掀不起眼中一丝波澜。那笑不具任何意义,他对谁都会笑,哪怕是敌人。
"嗯,珏儿说的对。的确是我自己的事"放开依旧没有丝毫温度的那只手,慕容清退了一步不断的连连点头笑道。
笑容如火红枫叶般艳丽,让他像原本纯白的纸上因为渲染了七彩的颜色而显得凌乱破碎。前一刻他还想着要走,这一刻却不得不走,只是为何非要这时才知道他早就走不开了?



27
清晨,云来客栈内开始喧闹起来,练武的人素来都是浅眠早起的。下楼用饭的人都会经过靠楼梯最近的一间房。房门是敞着的,稍一斜眼睛就能将屋子里的景致看得完全。
但是从第一个斜眼经过的人却惨叫着滚下楼梯开始,后面走过的人都目不斜视直直的走下楼梯吃自己的早点去了。
就算有人想路见不平铲一下,知道谁在里面时也都乖乖的抗着铲子走了,谁也不想因为一时好奇就陪上一双眼睛。
"珏儿,你又任性了"温和的话语如往常一样,只要洛珏身上的戾气一现,慕容清总是一副宠溺的口吻轻声的责备他一两句。
虽然此刻声音有些不稳,可是那副既是骄傲又是无奈的口气依旧。原来早在不知不觉间把他当作自己生命的一部分了。
"慕容公子如果有兴致继续留在这里的话,本宫会让你看到更精彩的"由袖中抽出三节铁棍,洛珏垂头轻笑。手腕翻转间,一丙长枪赫然出现在手中。纯金打造的枪尖被阳光一晃亮的刺眼。
"总要让我收拾一下才好"有些时候明知道无望总也还要期盼,总希望在最后一刻可以听到不同的答案,但结果往往更让人徒增心酸。
江湖中有谁不知道洛鎏宫主剑法无匹,可其实珏儿最厉害的不是剑。他唯一一次见珏儿用枪是三年前,金灿灿的枪尖炸开的万顷金光,瞬间便灭了整个南宫世家,尸横遍野,无一生还。
为此他曾半月没有同珏儿说话,珏儿也再没用过那杆枪。想不到今日珏儿会把它拿出来,而他想多说一句都不能够。
"此间有什么是慕容公子的东西?"偏过头眨了眨眼睛,洛珏十分不解的问道。
清澈的眸子里流转着明媚而柔和的光却在波光闪动间带出一闪即逝的嘲讽。短短的一霎那但足够让慕容清看得清清楚楚。
"呵,没有了。在下一时忘记了而已。洛宫主,珍重"有些窘迫的低声说完后慌忙转身朝外走,被用力咬住的唇有血腥的味道顺着舌尖蔓延,苦苦的,涩涩的。
他遇见洛珏时身无常物但却什么都不缺,其实他从来都不是个贪心的人,但此刻却真的希望可以带走一样东西,那便是他胸口里以缺少的东西。
"慢走,不送"淡淡的话语随着在他身后阖上的门一起响起。然后四周的一切都在那刻变得死寂般沉静。

推书 20234-12-07 :断情诀----andyki》: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