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若水呆了呆,茫茫然然的顺着李凤来的视线望过去,这才发现陆景竟然就立在不远处,正幽幽的盯着他瞧。
他的师兄生得这样好看。
即使不笑的时候,那薄唇也微微上扬着,眉目间暗藏了无尽柔情。
可是此时此刻,陆景的面色却是前所未有的苍白骇人,就连望向沈若水的眼神也变得有些陌生。
他究竟是何时起站在那里的?又到底听见了些什么?
......更像是消磨时光的玩物呢......
李凤来低哑的嗓音猛然划过耳边,沈若水这才醒悟到陆景误会了自己,连忙上前一步,脱口叫道:"师兄......"
陆景听得这两个字后,竟是神色大变,好似刚从迷梦中清醒过来一般,身形微晃,几乎跌倒在地。随即飞快地转过身,足下轻点,毫不迟疑的施展轻功,转眼就不见了踪影。
沈若水料不到陆景会有背对着自己离开的一天,顿时怔在了原地,再迈不开步子。
胸口疼得厉害。
而误会了自己意思的师兄,是否比他更疼?
握了握拳,再一次掉头瞪视李凤来,恶狠狠的问:"你是故意的?"
李凤来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歪了头咬住扇子一角,无声浅笑。
沈若水这才明白自己上了当,心中虽然怒气翻腾,却又实在不愿耽搁时间,只得使劲踢一脚过去,转身追着了陆景跑了起来。
他的轻功本就不好,方才又没看清陆景走得是哪条路,自然是怎么追也追不上的。他没有办法,只好一个人在秋水庄内乱晃了起来,逢人就问"有没有见着我师兄"。
饶是如此,也仍旧一无所获。
从中午一直到傍晚,沈若水寻得心急如焚,陆景却好像突然消失了似的,始终不见人影。眼见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他却仍旧不肯放弃,一处处的找过去。
路过西面的厢房时,忽听某处传来"砰"的一声怪响。
沈若水皱了皱眉,循声望过去,隐约记起那是柳姑娘暂居的房间。
正是吃晚饭的时辰,那女人一个人关在房里干什么?难道......
某个荒唐的念头掠过脑海,沈若水觉得自己的想法太过荒唐,却仍是情不自禁的走了过去,抬手推开房门。
第十四章
房门缓缓打开的那一瞬,沈若水突然觉得后悔了。
他应该呆在自己房里等着师兄回来的,而不是手脚僵硬的立在此处,目睹这样一场荒唐的闹剧。
屋内的光线虽然昏暗得很,却仍旧可以清楚瞧见纠缠在床上的两道人影--衣衫不整,发丝凌乱,姿势极为暧昧。
而那两个人的容貌,沈若水更是熟悉万分。
一瞬间,他恨不得自己眼瞎耳聋,什么也没有看到。
"师兄......"他念出这两个字的时候,声音空空荡荡的,隐约带了颤意。
床上的两个人自是大吃一惊。
柳姑娘尖叫一声,抱着衣裳缩进了床角,瑟瑟发抖。
陆景则抬手揉了揉额角,双眉紧蹙,有些吃力的转过头来与沈若水对视。
重重光影里,沈若水清楚看见了他半敞的衣衫,以及颈上艳丽的红痕。他跟柳姑娘关在这屋子里干过些什么,实在是一目了然。
师兄是我的!
几个时辰前,沈若水还可以不管不顾的嚷出这句话来,如今却再也不行了。
面前这个男子......从头到尾都不曾属于过他。
那位柳姑娘方是陆景的未婚妻子。
他们俩人郎才女貌、天生一对,就算真的发生了什么,也正常得很,关他沈若水什么事?
思及此,忍不住扯动嘴角。
想笑,最后却只死死咬住了下唇。
心头剧痛。
身体好似被硬生生撕成了两半,无边的妒意汹涌而来,嘴唇早已被他自己咬破,口里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沈若水却似浑然不觉。此时此刻,除了师兄之外,他谁也瞧不见、什么也无法思考了。
那日挨鞭子的时候同样疼得厉害,但至少有师兄陪在身边。可是以后呢?无论怎样的疼痛,都只能他自己一个人忍着了。
这样想着,沈若水只觉耳边轰得响了一声,理智全无。
陆景亦发现了他的异常,张口想要唤他的名字,却偏偏出不了声,身体刚一挪动,整个人便"砰"的从床上滚了下来,软绵绵的摔在了地上。
沈若水依然毫无所觉。仅是失神的睁大眼睛,一步步的朝床边走过去,嘴里喃喃的重复着某句话。
待他走近了,陆景才听清他说的是:"师兄是我的。"
但他眼底已经完全映不出师兄的身影了。
那一双幽深似水的眸子里,只剩下无边的妒意,以及......刻骨的痛楚。
"师弟?"
陆景喘了喘气,终于能够开口说话了,沈若水却仍不理会,只继续往前,一点点逼近躲在床角的柳姑娘。
柳姑娘被他这骇人的模样吓了一跳,再次尖叫起来,但才刚刚出声,就被沈若水点住了穴道。
"师兄是我的,谁都不许抢。"他一字一顿的说出这句话后,便再没有望床上的女子一眼,仅是弯下腰去冲着陆景笑,软软的问,"师兄,我说得对不对?"
陆景呆了呆,隐约觉得沈若水有些不对劲,却也没有多想,只挣扎着从地上坐起来,开口说道:"师弟,你误会了,其实我跟柳姑娘根本没有......"
"嘘。"沈若水却打断了他话,竖起一根手指来抵在唇边,双眼直勾勾的望住他看,又问,"师兄你是我的,对不对?"
"......嗯。"
"你只会宠着我一个人,是不是?"
"当然。"
"太好了。"
沈若水一听这话,便即勾起唇来,嫣然浅笑。
陆景心头一跳,顿时有些痴了,正恍惚间,忽觉一阵天旋地转。待回过神时,自己已被沈若水压在了地上。
"师弟,你干什么?"
"我要证明给那个女人看,你是我的。"沈若水吃吃笑了笑,神色愈发古怪了几分,一边说,一边动手撕扯陆景的衣衫。
陆景呆了好一会儿,方才明白他的用意,立刻猛烈挣扎了起来。但他的一身武艺此刻却完全施展不出来,手脚软绵绵的,完全没有劲道。
沈若水这时早已神智不清了,因而并未发现陆景的异样,仅是死死压住他不放,双手四处游走着,不断地在那熟悉的身体上落下亲吻。
陆景整个人昏昏沉沉的,想到柳姑娘虽然动弹不得,却肯定清楚的瞧见了他的丑态,顿觉手脚迅速的冰冷了下去,竭力喊道:"师弟,住手!"
沈若水却不理他,继续埋头啃咬,手上的动作亦加快了许多。
没过多久,陆景便感觉下身传来一阵冷意,修长的双腿被强行分开了。
师弟真的打算当着柳姑娘的面......?
不行!
陆景咬了咬牙,使劲挣扎,终于叫出了那个名字:"沈若水,快停手!"
闻言,沈若水全身一震,动作略滞了一滞,瞬也不瞬的盯住他看。
陆景以为师弟终于清醒过来,刚松一口气,就觉下身传来剧痛,炽热的阳物已然狠狠冲进了他的身体。
"啊......住手......"声音低低哑哑的,带了哀求的味道。
沈若水却仿佛听而未闻,只是猛力撞击着陆景的身体,将温热的薄唇凑至他的耳边,一遍遍重复那句话:"你是我的是我的是我的是我......"
陆景的小腿抽搐了一下,慢慢屈起手指,低声喃道:"师弟,你发什么疯?快放开我。"
"闭嘴!"沈若水一个劲的在陆景身上肆虐着,恶狠狠的嚷,"当初若不是我求爹收你为徒,你怎么可能练得成绝世武功、报得了血海深仇?你是我的,谁也不许抢,一辈子都别想逃!"
他是随口说出这句话的,陆景却听得全身大震,一下停止了反抗。
......不过是消磨时光的玩物罢了......
原来如此。
原来,这才是沈若水真正的心意。
身体被迫承受着情欲的煎熬,一片火热。
心却冷到了极点。
十年前,他在大雪中跪了三天三夜,全身冻得失去知觉,却也远远及不上此刻的寒冷。
茫然的睁大双眸,眼前是沈若水意乱情迷的面孔,陆景想起的,却是许多年前笑盈盈的朝他伸出手来的少年。
然后,他抓住了那一只手。
再然后呢?
......一片黑暗。
第十五章
既然如此,当初为什么朝他伸出手来?
陆景闭了闭眼睛,任凭自己沉入那黑暗之中,终于不再挣扎了。
沈若水正在兴头上,因而完全没有察觉师兄的异样,只继续在他身上冲刺着,待折腾得差不多了,方才在他体内爆发了出来。
发泄过后,沈若水微微喘了喘气,总算逐渐恢复了神智,同时也发现了陆景的古怪之处。
平常总是笑吟吟的师兄,便是在欢爱之时,也会用柔情似水的目光注视着自己。但他这会儿却面容惨白,双眸紧闭,脸上不见任何表情。
"师兄?"沈若水呆了呆,伸手,小心翼翼的抚上陆景的脸颊。
陆景听见这声轻唤后,身体微震,慢腾腾的睁开了眼睛。那一双总是温柔含笑的黑眸,此刻却是幽幽暗暗的,空洞无神,完全映不出沈若水的身影。
沈若水吓了一跳,连忙大喊起来:"师兄!"
陆景动也不动,只这么茫茫然然的大睁着双眸,面上毫无表情。
沈若水从未见过师兄这副模样。他身体上的热意一点点退了下去,整个人清醒许多,手指却开始发起抖来。
他刚才......究竟干了些什么?
师兄明明说了住手,他却依然不管不顾的压上去,当着外人的面干出那种禽兽不如的事情来,简直就像个疯子!而且,师兄的武功这么好,方才怎么会敌不过他?
沈若水望了望躺在地上的陆景,再看一看僵坐在床角的柳姑娘,隐约猜到了些什么......难道,师兄被那女人下了药?
如此想着,心头寒意更盛,耳边一下下的轰鸣起来,全身剧痛。
分明是喜欢着陆景的,却为什么......总是做出伤害他的事?
沈若水咬咬牙,艰难万分的调回视线来与陆景对视,低头亲吻那一对略微失神的如墨眼眸,挣扎的开口唤道:"师兄......"
刚说了两个字,他便觉一阵天旋地转,软软的倒在了陆景身上。
眼前一片漆黑。
再次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
沈若水发现自己好端端的躺在床上,身旁既没有衣衫凌乱的柳姑娘,也不见神情恍惚的陆景,好似一切的一切,都仅是他的一场噩梦。
若当真是梦就好了。
他微微呆了一下,首先想起的便是陆景那无悲无喜的古怪表情,连忙翻身下床,大步往门外冲去。
谁知打开房门后,却见外头立了个容貌俊美的男子,正摇着折扇冲自己笑。锦衣玉冠,眉目风流,正是他最讨厌的李凤来。
"怎么又是你?让开,别挡我的路!"沈若水一心急着去找陆景,因而也懒得跟他斗嘴,直接抬脚踢了个过去。
李凤来折扇一转,轻轻巧巧的避了开去,笑道:"怎么?一大早就去见你师兄?"
"与你无关。"
"啧啧,我可是好心来报信的。你大概还不晓得吧?今天天未亮,陆少侠便独自一人离开了秋水庄。"
"什么?"
"他还特意留了一封信给沈庄主,说什么感谢师父多年来的养育之恩,瞧那口气,倒像是永远不会再回来了。"
"不......不可能!"沈若水全身发抖,立刻嚷了起来。但他嘴里虽这样喊着,心中却清楚知道,师兄确实已经走了。
被他......气走的。
不,不对!他昨天会干出这么疯狂的举动,完全是因为被人设计了。
想着,伸手朝李凤来一指,恶狠狠的说:"全是你的错!是你陷害我的!"
沈若水因为心神混乱,所以将责任全都推给了别人,怎料李凤来听后,竟完全没有反驳,反而眯起眼来笑笑,爽快的应:"没错,全是我算计好的。我昨天是故意说出那番话来引你上当的。除此之外,你猜我还干过哪些坏事?"
"......哎?"
"你师兄跟柳姑娘关在房里,怎么偏偏就给你撞见了?因为我往房门口扔了颗石子。你师兄的武功这么好,怎么会被柳姑娘压在床上?因为......我特意送了她一味迷香。"
沈若水做梦也料不到会听见这样一番话,头脑里晕晕乎乎的,一片混乱,呆呆的问:"为什么?"
"我早说过了,"李凤来拿扇柄挑起沈若水的下巴,极轻佻的笑,"我这一回是为了美人而来的。"
"混蛋!"沈若水瞪大眼睛,一下就扑了上去,当场便想跟他拼命。
李凤来只侧了侧身,就轻易化解了他的攻势,还顺便将他的双手制住了,低声耳语道:"急什么?我又不会欺负你。你相貌虽然生得不错,可惜却一点都不合我的胃口呢。"
"啊?"
"我想要的,"薄唇轻抿,一字一顿的念,"从头到尾都只有陆景一人。"
闻言,沈若水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来,只能怔怔的盯住李凤来看。
他原是觉得万分惊讶的,但转念一想,却又感到此事正常得很。他的师兄容颜俊美、武功高强,自是有一大堆人追着喜欢。
可笑他全然不知别人的心思,反而傻乎乎的踏进圈踏,亲手将心爱之人越推越远。现在,师兄果然抛下他离开了。
哈!哈哈!
沈若水脚下一软,整个人缓缓跌坐在了地上。他却浑然不觉得疼,只以手遮脸,放声大笑起来。
越笑声音就越哑,到了后来,几乎已带了哭腔。
李凤来见了他这疯疯癫癫的模样,好似极为满意,折扇一展,笑道:"我原以为你跟陆景青梅竹马,要离间你们的关系得费上好些功夫,没想到尚未耍什么手段,就已经成功了。我的目的既已达成,也差不多该去追着美人跑了,后会有期。"
说罢,潇潇洒洒的转个身,飘然离去。
沈若水觉得李凤来说的话就像一把利刃,字字句句都刺在他心上,将胸口的位置割得血肉模糊。
嘴里酸酸涩涩的,尽是苦味。
他却好似仍觉得不够痛,死死的咬住下唇,直到血腥味弥漫开来,方才张了口,无声的吐出那两个字。
师兄。
第十六章
沈若水在房里呆坐了一天,眼看着白天变成黑夜,陆景果然没有出现。
那个人若是不在的话,自己便连吃饭也记不得。
师兄怎么忍心......丢下他一个人离开?
夜里起了风。
桌上的书页被风吹得哗哗响,压在案头的一叠纸亦随风飘散开来,偶有几张落在沈若水的脚边。
沈若水调转视线,茫茫然然的望过去,借着月光瞧清了纸上歪歪扭扭的字。
......分明是他的笔迹。
但却并非他亲手所写,而是陆景模仿他的字迹,一笔一划的抄写出来的。
从小到大,沈若水每次挨罚,都有师兄在旁护着。替他受罚、给他送饭、哄他入睡,一觉醒来,甚至连该抄的书都已经全数完成了,他根本什么也不必操心。
一直以为,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
他却从来不曾想过,陆景是在怎样的情况下,怀抱着怎样的心情抄完这一遍又一遍的《道德经》的。
师兄这么宠他,他却偏偏任性妄为,毫不犹豫的大叫讨厌,毫不留情的伤害心爱之人。所以,昨天夜里,陆景才会现出那种心灰意冷的眼神吧?
想着,沈若水不由自主的发起抖来。一阵阵的寒意从四肢百骸流窜而起,他喘得厉害,连站起身的力气也使不出来了,只挣扎着挪动身体,将那叠四散的纸拾了回来,一张一张的翻看。
看着看着,忽的怔了一怔,扯动嘴角,无声浅笑。
而后面容一僵,笑意一点点沉下去,黑眸流转间,眼角逐渐湿润。
想不到,他那素来完美无暇的师兄......竟然也会出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