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玉----叶风[下]

作者:  录入:12-05

"你可有把握一网成擒?"低头思索片刻,沈千雄有些不放心的问。
的确,如果不是英雄大会,此等江湖人齐聚的机会并不多得,更何况是既能脱开他的嫌疑,又可全而歼之。只是来此滇境的多半都不为做舞家的女婿,而是那颗冰魄寒蝉,高手云集,想要成事似乎太难。
"沈爷大可不必多虑,除了对洛鎏宫有所忌惮,中原武林又有几个是我西域圣教的对手。既然他现在是武林公敌,自是不会出手助你们所谓的名门正派,我圣教三十六高手齐聚,还有哪个能逃脱呢"
胡服男子不在意的摆了摆手,一副成竹在胸的口吻。黑得发亮的指甲轻刮着碧绿的琉璃杯,浅白的烟雾过后便只见一撮粉末而已。
"一步棋下了这么些年总算要结束了,应教主别忘了答应在下的事"什么研雪剑法,什么天下第一,这些不是他的目的。区区一个武林盟主与他来说不过是大材小用而已,他要的是坐拥天下!
"沈爷放心,我家主人不是失信的小人。这大好山河你与我家主人各据半壁,永结邦交"胡服男子垂眼摆弄着腰间丝绦,云淡风轻间便将锦绣江山瓜分殆尽,只是敛尽的阴冷眸光中却藏下一丝嘲讽的笑。
"应教主是大夏的国师,有你这句话在下定然会全力助你"沈千雄面露笑容捋髯笑道,精光烁烁的眼睛里有藏不住的野心勃勃。茶香飘散,柔和宁馨,谈笑风生的两个人却各怀鬼胎。
红绫飘散,红玫瑰飘香,红彤彤的太阳映照在红砖红瓦红色的绣楼之上。不需人言,这种连空气都欢快跳跃的喜庆气氛早就被渲染得无处可藏了。
"爹,他一定会来吗?"本该逃得无影无踪的舞菁菁,此刻却乖乖的穿上新嫁衣准备出去抛绣球。
穿上无领对襟绯红色短衫,系上银白色腰带,带上彩色丝线作闱的头巾,舞菁菁隔着屏风问坐在外面的父亲。
"会。菁儿,委屈你了"舞铭扬浓密的眉头深蹙着,握紧手上的一块羊皮忧心忡忡的回道。
普普通通的羊皮上画着的却是军事防御图,为了这图不落外族之手,他只得出此下策。委屈的是自己的闺女,保全得是大好山河不遭铁蹄蹂躏。
"我倒没什么,反正女儿家迟早都是要嫁人的。只是像他那样的人,会为区区一颗冰魄寒蝉远赴滇境吗?带上银质的镶着翡翠玛瑙的项圈,舞菁菁走出屏风。
"不过爹爹不必担忧,如今来咱们滇境的都是武功一等一的高手,就算没有他,女儿我也不会空手而回的"看见爹爹愁眉不展的样子咧嘴儿一笑,伸手扯了扯爹爹的胡子得意洋洋的说道。
"菁儿长大了"舞铭扬站起身抚了抚女儿的发,慈爱得笑了笑。
女儿心有所属他早已知晓,原本该是天作之合的姻缘却因为妹夫卖国求荣的卑鄙行径而告吹。看着笑得满不在乎安慰他的女儿,他心里涌上一阵酸楚。
"娘在我这个年纪都生了大哥了,我当然不是小孩子啦。好了爹,时辰到了,咱们出去吧"舞菁菁眨了眨眼睛噘起嘴像是十分不满被小瞧,看见爹爹渐红的眼眶别过头匆匆朝门外走去。
爹爹教过她,做人不能只为自己,想要无愧天地就总要放弃一些东西。不问值得不值得,只要夜晚可以安然入眠。她虽为女儿身,但是面对天下的兴亡她也要尽己之力。
舞铭扬深深吸了口气,跟在舞菁菁身后大步走了出去。他当然知道那个人不会为了一颗冰魄寒蝉而动心,世间怕是没有任何东西在那人眼中会被视为珍宝吧。
只不过舞家公然与沈家反目,妹夫怎么会坐得住,更何况还有这张图在他手上呢。只要妹夫来了,那个人一定会来!
尽管他蒙着面纱,尽管他站在人群之中,四千寻还是一眼就找到了他。坐在木楼的屋顶俯视,只不过一眼而已,那抹婉约淡静的身影便映入眸底。
有他在的地方总是连空气都染上淡淡的芬芳,四周喧闹的声音都渐渐隐没在他周围。明明站在人群里,却依然像是独自迎风立于悬崖峭壁之上,世间一切皆不在他眼中。
看得痴了,望得呆了,圆圆的眼睛眨都不敢眨。生怕只一瞬间便再寻不到他的踪迹。
"口水擦擦,没出息的小子"一旁躺在屋顶上的白初云伸腿踹了踹四千寻,忍俊不已的笑道。妩媚的桃花眼却盯着那道身影,若有所思的蹙紧眉头。
一年未见,洛珏这小子变了不少,但是具体哪里变了自己又说不上来。只是莫名的心头一阵窒闷,不知道是心疼还是心慌。
"有劳白阁主提点"四千寻眼都没眨一下,伸手拽过白初云的外衫衣摆抹了下嘴巴。慢慢站起身活动了一下腿脚,乌黑的发丝无风自舞,衣衫鼓动似是要破风而去的箭一样蓄势待发。
"我说你就不能像慕容公子一样自重一些吗?被拒绝的话不止你的脸,你爹娘的脸都会给丢尽的"
白初云看了一眼被故意吐上一口口水的衣摆无奈的站起身,眼角却扫到人群外静默而立的人颇有感慨的嘲讽道。这小子还是这么小气,如果真要跟洛珏对上的话,说不准真会咬他一块肉下来。
"脸面?白阁主太抬举在下了,我还有脸面可以丢吗?"顺着白初云的视线,他也看到了那道清透的身影。
耸了 耸肩膀咧嘴一笑,四千寻飘下屋脊朝人群中挤过去。
他是他,不需要跟谁做比较,别人如何关他什么事,只要是他想做的事,就算天下的人都指着他的脊背唾骂嘲笑,他也绝对不会后退半步。
有人曾经告诉过他[小四,别人嘲笑你,只是因为他们嫉妒你做了别人不敢做的事情而已。自己的路在自己脚下,被人左右的话,永远也看不到最美的风景]
"宫主,您真的要抢舞家小姐的绣球?"看到绣楼里走出的人,站在一边的琉璃拽了拽洛珏的衣袖皱着眉问道。
"何须本宫去抢"洛珏看了看绣楼之上正紧盯着他的人,淡淡回道。
只是弯起细长的眼眸,便似有无限春情荡漾。隔着薄薄的面纱,也能让人涌起无限遐想,那张倾城的容颜是怎样的妩媚惑人。
"属下不认为舞家小姐是真的倾心于宫主,虽然宫主容貌天下无双"琉璃顺着洛珏的视线看过去颇不以为然。
谁都知道舞家的丫头跟沈家的四公子是何等关系,更何况当初她也曾亲眼瞧见过这丫头对小四的爱护。虽然自家小主人不知有多少女子爱慕,但是那丫头眼里可从来都没有宫主。
"琉璃多虑了,本宫倒是喜欢这样"洛珏闻言不禁忍俊不已,轻轻哼笑一声。
舞家弄出这么大的动静出来不就为了引他前来吗,想是有求于他,而且还不是一般的事。虽然世间的事他全无半点兴趣,但若是与外公有关的话,他自是乐于插上一脚。
更何况......眼角撇向已经无人的木楼屋顶,眸彩变幻,小四,我断不会让你与他人成亲的。
"不管宫主作何打算,琉璃都会追随宫主左右"人群一阵骚动,琉璃望向已经举起绣球的舞家小姐。
并不是因为洛珏的话无人能驳,也不是因为他是主她是仆。就为曾经答应过宫主会照顾小主人一生一世。只要是小主人想要的,拼了命也要给他拿到。起码他日九泉之下见到宫主也算是将功补过了。
"琉璃,这条路是本宫自己选的。你们都不必心存愧疚"轻抚衣袖,凌空而起,洛珏留下轻风一阵。
当日洛鎏宫破之时,他选择逆天而为练就一身傲绝天下的武功。不止是为爹爹报仇,更重要的是要保洛鎏宫百年的根基,要让爹爹九泉之下可以面对历代宫主。
倘若知晓会遇到小四,自己大概也不会如此任性妄为了吧。
"喂,你明明只好男色,为什么还要跟我争!"不聪明但是很努力的四千寻,纵使武功不及自己的师傅,总也还是在大多数人之上。掌风相触,各向后飘落树枝之上。四千寻瞪着手里转动着绣球的人咬牙问道。
"沈四公子又怎知道本宫只好男色"大红的绣球在洛珏的指尖上转动,淡金的线折射出有些刺眼的光,映衬着白皙的手指很是漂亮。洛珏细长的眼睛弯的只剩一线,看起来心情相当的愉悦。
"我......我......总之我就是知道啦"四千寻的脸染上桃红色,轻轻咬了咬唇。像是有什么难以启齿的话让他有些害羞的不能说出口。最后干脆嘴巴一噘,眉一挑颇无赖的回道。
"本宫男女通吃,沈四公子怕是要失望而归了"洛珏微微一怔,随即浅笑如常。枝叶飘摇间水兰的衣衫随风款摆,婀娜的风姿更胜从前。
"我若说不让呢"许是经过时间的淬炼,许是历经过种种是非。今日的四千寻并没有像洛珏想的那样,扑上来非要分个高下,也并未有半点焦躁。只微扬着下巴,用带着笑意的眼睛静静的看着他,缓缓说出这句话。
不再是那个年少轻狂的四千寻,不再是那个活泼开朗的年轻人。他的目光变得凌厉,他的表情却淡如清风。
"杀"洛珏垂眸,躲开让他觉得有些烫的视线。轻轻勾起唇角露出浅浅的笑容。
长大了呢小四,不是只懂得忍耐,只追随他的脚步的小四了。也不是只会听凭他如何对待总是默默承受,单纯着爱恋着他的小四了。
"你下得了手的话,我的命就是你的"四千寻露齿一笑,嘴角边有两只可爱的酒窝。就像真的盛满了醉人的美酒,漾得人心头微醺的迷醉。
"你的命本宫不稀罕"洛珏脚下的枝桠一沉,像是忽然受了难以负荷的重量,柔韧的枝条清脆的断裂声,伴着衣袂迎风而舞的猎猎作响声。一道翩跹身影由枝头直略向舞菁菁站立的绣楼之上。
"可你的命本公子到稀罕的紧"紧随其后,墨绿的身影箭一样射出去。手中已经多了一把剑,直直的朝洛珏急矢过去。刺眼的白光耀下一片辉灿,却冷得让人觉得寒气四溢。



42
世上很多人都喜欢凑热闹,说他们跟风也好,说他们起哄也罢,总之如果有人肯吃第一只螃蟹的话,他们绝对会争先恐后的下海把螃蟹捞个干净。
冰魄寒蝉在有的人眼里一文不值,但在纷纷跳出来准备来个渔人得利的人眼可就是无价之宝。一柄剑划开空气的同时也划开人早就按耐不住的欲望,于是抛绣球便成了抢绣球。
"卑鄙!"慕容清看着潮水般向洛珏涌去的人群气得直跺脚,但是因为不会武功,也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刀枪棍戟,五花八门的兵器纷纷朝洛珏招呼过去。最终也只能在人群外转几个圈,愤愤的说上一句。
"慕容公子难道希望看着他抱得美人归"白初云迈着方步度到慕容清身边,悠哉的甩着袖子扇风,凉凉的边说边看热闹。
"他的事早就与我无关,我不过是看不惯这等不讲江湖道义的事而已"慕容清握紧的拳头松开了,挺直的背脊看起来却相当的僵硬。垂了眼眸,轻咬了咬唇,最后转头看向白初云微笑着回道。
"嗯,我们慕容公子一向侠义为怀。嗤--白某这等邪魔歪道在公子面前可真是无地自容呢。起码如果是我的杀父仇人在眼前,白某断然不会管什么道义不道义,最好别人能在他身上捅几百个洞那才解恨。像公子这样胸怀如此坦荡的人,堪称圣人也"
白初云扯着衣袖掩唇而笑,看他的眼神满是崇敬,听他的话语声声刺耳。让人听不出这番话到底是褒奖还是暗贬。反正这话不管是什么意思,都让人心头象被什么给卡住,憋闷的难受。
"阁主,口不对心很难受吧?你就别难为自己了"有白初云在的地方必然会有黑幕然,蹙着浓黑的眉毛,黑幕然扯过自己阁主关切的说道。温柔的话让这个大嗓门说出来,也变得像是在责备了。
慕容清转开头假装没听到这两个人的话,看到两个人影向别去飘去时吁了口气转身朝自己住的客栈方向走过去。
他也很想像小四一样,但是一开始他就没有这个资格。就算他什么都能不计较,那个人却不稀罕。
"慕容公子,你真的不打算同我家宫主说些什么吗?"一直静静站在慕容清身后的奔雷快步走上前,一个闪身挡在了他前面。
就算说我恨你也好,也该让宫主知道你的心意。不然,到头来徒留遗憾与懊悔而已。
"我要说的他知道,说与不说没什么分别"翦翦微风吹乱了他的发丝,像是一只温柔的手在抚慰那藏在心底看不见的忧伤,慕容清的脸上始终挂着微笑。
他千里奔波为的是什么那人自是心中有数,他从来都不是个贪心的人,一眼而已,看过了也便安心了。
看了看远处两个僵持不下的人,奔雷默默站到一旁。这个世上了解宫主最深的人不是他们这几个护卫,也不是小四。
"沈四公子,绣球已经不在本宫手上,为何还紧追不放"远离人群,洛珏静立花丛中。指尖轻触着丝绒样细致的花瓣轻声问随后追过来的人。
"为什么,你居然连我的剑都防不住"四千寻嘴角的笑容消失了,细长的眉毛打成了结。
没理会洛珏的问话,缓步慢慢走上前,缤纷的艳丽花朵在他脚下化成了春泥,走过的每一步都坚定到无人能撼动。
"只是一时惊奇,没想到沈四公子也会有如此妩媚的模样"看了一眼断裂的衣袖,洛珏只是浅浅一笑。
指尖上有炫目的颜色滑落,没入鲜红的玫瑰花丛中消失不见。松散绾起的长发在身前凌乱的舞动,微敞的领口露出漂亮的锁骨。芙蓉面桃色渲染,一双瞳仁秋水婉如清扬。
"洛珏,你记得曾经问过我的问题吗?"骗人!讲到妩媚谁能比得过你!四千寻紧紧盯着眼前的人,声音有些微微的潮湿。
两人之间不过几步的距离,但是有看不见的墙横亘在眼前。总是这样,像近的就在伸手可及的地方,却遥远得像是无论自己怎么努力都触摸不到。
"不记得"洛珏偏头看了看他,颇赖皮的回道。明眸美目眨了几下,长长的睫毛就跟扇子一样遮住了一寸秋波。
"......你问我,要是有天你死了,我会不会是最高兴的一个"深呼出一口气,压下欲蹿出胸口的怒气。四千寻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没有波动。
"哦"淡的像白开水一样的口气,好像不管对方接下来要说什么,都跟他无关一样。
"......我现在告诉你,我肯定会是最高兴的一个。这样我说什么,想对你怎么做,你都不会有反驳拒绝的余地。所以,你去死吧!"
一柄断剑撩起漫天飞舞的花瓣,在话落之际飞了出去。如此决绝狠历的眼神,如此近的距离,如此让人措手不及的偷袭。毫无疑问,四千寻下手没留一丝余地。
有鲜血喷涌,有人倒下。惹碎一地姹紫嫣红,惊起翩跹粉蝶慌乱的挥动流彩的薄翼。奋力一袭终归得尝所愿的得到想要的结局"我......咳咳......我就知道。师傅......还是......还是以前的师傅"
"值得吗?就算证明了你心中所想又能怎么样"俯视着跌落尘埃的人儿,洛珏总是翘起的唇角再勾勒不出笑意。
没想到小四会这么傻,来不及解去的护体罡气将射来的剑反震了回去。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该生气,小四的剑居然不带半点内力。
"值......值得......太好了......师傅......师傅一直都没有骗过我"慢慢阂上眼睛,嘴角挂着淡然又平静的微笑,却让看过的人永远记得颊边两个甜甜酒窝里盛满的幸福。
"小四,见过笨的人,没见过像你这么笨的,给你自由都不要。去爱别人不好吗?至少那个人不会让你受伤"
冰凉的指尖抚过苍白的有些透明的脸,一丝暖流穿透肌肤划过心间。洛珏嘴角的笑容徐徐绽放,像一朵盛开的曼陀罗,妖艳倾城。远处,沸腾的人群依然渐渐平静,那只被挣来抢去的绣球最终变成了碎片。
就算有一千个人喜欢我,就算有人愿意为我去死,但是却没有一个是你。我爱的人不要我,那我就情愿在这一刻灰飞烟灭。真想这么对他说,告诉他[爱他呀,比起自己的生命都还更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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