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得到一直期待的幸福,过多的喜悦压得他好累。终于用那把好听的声音再次唤他小四,可惜他没有多余的力气睁开眼睛去看看那张对他露出温柔笑容的脸。
"我说阁主,不是要色诱吗?怎么挂了?"两只追过来看热闹的家伙站在不远处探头探脑,其中一个脖子伸得比乌龟还长。
"是苦肉计吧?这小子心眼越来越坏了。明知道是伤在他身,痛在娘......哦,不对,是痛在相公的心,还来这招"
另一个搓着下巴摇头晃脑了一会终于悟了,他就说师徒俩是一个德行吧。对自己都够狠,够下的去手。
"不过他刚才倒下去那刻,脸上那个满足的微笑真的很美是吧"脑袋又往前探了探,无限唏嘘的话由这个大嗓门说出来,怎么听怎么像是幸灾乐祸。
"嗯嗯。看,把咱们洛宫主迷的都目不转睛了。所以,也算是色诱成功!"现在不用怀疑了,这两个家伙的确在幸灾乐祸。
敢在洛珏背后如此肆无忌惮的看笑话的人,除了隐阁的白初云和黑幕然,怕是再没第三个人了。
"有劳白阁主替本宫照顾小四"洛珏的太阳穴有些隐隐作痛,真想一掌把这两只苍蝇拍飞。可最终还是无奈的轻叹了口气,站起身把四千寻郑重的交给他们。
不能动手,只能给这两只苍蝇找点事做了。
"呃?!为什么又要我照顾他!我已经照顾他一年都还有余了!"白初云接过这个在他眼里是个大麻烦的家伙,哀怨的嚎叫道。
上次隐阁被挑的事他还记忆犹新呢,虽然那几个分舵确实背地里做了许多不该做的事。
"本宫欠你的将来一并偿还"话落人已经飞射出去,黑衣黑发被风吹得联翩飞舞,像一只孤傲的苍鹰冲上云霄。
快似流星,惊若翩鸿,只留下一道优美的弧线便没入人群。艳丽的玫瑰在阳光下怒放,馥郁的馨香却掩不住那淡淡的,曼陀罗柔媚的风情。
"哪个要你还来着,除非你不想跟我做兄弟。那到时候,本阁主绝对不会少要你半分"招呼过黑幕然一人抬一头,白初云嘟嘟囔囔的往客栈方向走过去。
后来的某一天,洛珏真的还了他一份大礼,一份白初云无法拒绝的大礼。大到在往后的几十年里,白初云天天对他的小黑念叨着[洛珏是个骗子,洛珏是大骗子!]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已经回到了洛鎏宫。宫里的景致没有改变,素心阁前还是有大片大片的曼陀罗盛开,月光下散发着清幽淡雅的香气。
淡淡的山雾萦绕,让不见半个人影的洛鎏宫静溢得像是由月光中幻化而来。仿佛只要轻轻的一声,就会如陶瓷般碎做一地白光。
"小四,怎么连自己的家都不认得了吗?"似歌似吟的声音在流光薄雾中响起,像风动碎玉,像珍珠落盘。光只这把声音,也勾得人神为之夺,魂为之消了。柔到了极处,媚到了极处,又是另一种风流。
"师傅!"迷茫的眼神在看到雾中淡淡的颀长优美的身影时变得如天边璀璨繁星,一直未敢踏出的脚步,风一样掠过曼陀罗柔嫩的花瓣,卷起熟悉的香气飞奔过去。
"小四,我们退出江湖好不好"张开双臂容四千寻入怀,指尖轻轻划过他永远都不会服贴的发。温热的气息洒在耳边,似是诉不尽的婉转缠绵。
"真的!嗯嗯,我们退出江湖!"迫切的点头,笑得灿烂。圆圆的眼睛里有藏不住的雀跃。很久以前,他曾经对师傅说[咱们退出江湖吧]师傅却告诉他[心在江湖,就处处都是江湖]。
风在耳边呼啸而过,手牵手越身边两侧万水千山,把凡尘俗世都抛在身后。今宵良辰美景如梦般醉了人的心田,幸福像烟花般在眼前绽放的绚烂。
"阁主,你说他要是忽然醒了会怎么样?"
"不知道,等他醒了,也生米煮成熟饭了吧"
"真可怜,要是我一定会发疯的"
"也是,青梅竹马和自己最爱的人成亲了。怕是到时候会觉得还不如当初就真的死了好"
43
一场绣球招亲变成了一场混战,舞菁菁和父亲站在绣楼上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收拾这样的局面。
舞菁菁有些后悔把绣球扔给那个人,本来也只是打算引他前来而已。早就知道他对冰魄寒蝉没兴趣了不是,怎么还一时冲动抛向他。还有小四哥哥,如果不是他出来搅局,也许这门亲事没准儿还真就成了。
舞菁菁看着楼下还在相互厮杀的人们,又急又气的直跺脚。再这样下去,眼看就要变成各门派间的死斗,而爹爹手中的图怕是早被人抢去了。
父女两个正在绣楼上急得直转圈时,黑色的身影像急矢的羽箭一样射入人群,所过之处尘不沾衣。
衣袖挥散出淡雅的香气轻轻飘散,眨眼间原本混战的人便纷纷跌倒在地上。那道身影则不做片刻停留,直接飘上了绣楼。
"拿来"很轻柔的声音,暖风一样舒缓,古琴一般悠扬悦耳,简单的两个字却好像蕴含着无限风情。然而砸进人心头时,却让人不由自主的哆嗦了一下。
"洛宫主如果能帮老夫一个忙的话,这冰魄寒蝉就是你的"舞铭扬纂紧手里锦盒退了一步,半晌才鼓起勇气开口相求。
底下的那群人不约而同的张大了嘴巴,实在不能相信自己听到看到的。邪魔歪道人人得而诛之,可是舞家居然邀这个大魔头帮忙!真是堕落啊!
舞铭扬知道此言一出,势必会被天下英雄耻笑,这也是他为什么要鼓起勇气才能开口的原因。
但是和国家危难比起来,他自己的名誉又算得了什么呢?思前想后,还是决定抓住这个机会拉下脸来诚心恳求。
"拿来,不要让本宫说第三次"洛珏站在原地没动,只是缓缓抬起了手。微微扬起的下巴和他半眯起来的眼睛有种睥睨霸气。
那是一个任何看了都会有些腿软的神情,谁都看得出来,只要舞铭扬敢说一个不字,那只缓缓抬起的手也许就是夺他性命的勾魂番。谁也不清楚,现在的他究竟强到什么地步。
"洛珏,我爹爹也是没办法才会求你。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现在爹爹手上的军事防御图就要被坏人抢去,一旦落入外族手中。我们大好的山河就会被铁蹄践踏,你难道真的能坐视不理吗?"
舞菁菁挡在父亲身前把话一口气说完,急切的眼神带着希望看向洛珏。
"没兴趣"洛珏睨了一眼舞菁菁甩出几个字,抬起的手心上有薄薄的白霜凝结,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的光华。
舞菁菁大义凛然的说了一大堆,只换来洛珏淡淡的几个字,差点让她的鼻子都气歪了。视而不见他手心上不断变换的炫彩,愤愤的瞪着他说"答应爹爹的要求,或者娶我,否则我就让爹爹把冰魄寒蝉给化了"
洛珏没生气,舞铭扬到是气得鼻子眼睛都挤在一块。现在究竟是敌人谁是朋友都分不出来,她居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这个秘密说出来!
"你在威胁本宫吗?"洛珏偏头似笑非笑的说道。手心上的斑斓虹光映着那张美得让人过目不忘的脸,梦幻一样剔透。
"不是威胁,只是说实话而已。虽然你是别人口中的大魔头,但是小女子愿意为国捐躯委屈一下自己"舞菁菁撇了撇嘴,斜着眼睛不屑的瞟了一眼洛珏。
"舞老爷子,有什么事可以同我们商量,邪魔歪道就是邪魔歪道,你怎么能轻易托付重任!更何况还要陪上令千金的终身幸福!"
底下的人在听到舞菁菁的话后起了骚动,有人焦急得想要冲上来。但是畏惧于洛珏站在那,所以只敢远远的喊话。他的话音刚落,立刻一片应和之声响起。
舞菁菁得意的扬了扬下巴,现在的形势对舞家来说是非常有利的。只是她没有她的小四哥哥了解这个男人,所以也不见洛珏淡淡眼波下流转着怎样的阴霾
"哼,看见了吧。就算你不肯帮爹爹的忙,我还是可以找到武功高强的人做夫婿来帮助爹爹渡过难关。所以现在不是我们做选择,而是你要决定帮忙还是娶我。看在你是小四哥哥的师傅份上,我已经给你优先选择权了哦,所以你最好......"
"本宫最讨厌多嘴的女人"舞菁菁剩下的话被一只手卡在喉咙里,只有一阵风吹过而已,身体就像是被一根线牵扯着不由自主朝洛珏飞了过去。"你认为,本宫拿不到东西会给别人拿去吗。现在,要冰魄寒蝉还是你女儿,自己选"
冰魄寒蝉和女儿到底该舍哪一样该保哪一个?舞铭扬陷入了两难的境地。事情一直是朝着他预想的方向发展,可是唯一让他没料到的是洛珏会对冰魄寒蝉感兴趣。这原本该是让他欢喜的,无奈洛珏感兴趣的只有冰魄寒蝉而已。
"只要洛宫主答应同小女成亲,老夫会将冰魄寒蝉双手奉上"看了看女儿舞铭扬一咬牙,调开了紧盯着卡在她颈项上的那只手的视线。
"就算本宫娶得是你女儿的牌位,你也不后悔"黑色锦袍在风中翻飞猎猎作响,如遮天的黑云一样卷起浓浓的血腥味道压在人的心头上。
这一刻,舞铭扬觉得刺眼的阳光好像一瞬间消失无踪,映入眼睛的都是那黑玉一样飞舞的长发。
"爹爹......别--别忘了--冰--冰魄寒蝉是--是女儿的嫁妆。就算娶的是......是我的牌位"舞菁菁的脸色已经有些发青,水亮的眼睛也已失去了光彩。但是仍然拼尽全力挤出这句话。
她要让爹爹知道,她不怕死。所以,除非是娶了她,否则就算把冰魄寒蝉毁了也不能交给任何人!
"如果没有它小四就会死,你又怎么说"洛珏偏头看了看舞菁菁,淡淡说道。半眯起的眼睛遮住了眸光中流转的一丝柔和的光。
"我--只能--说--说抱歉"慢慢闭上眼睛,舞菁菁张了张嘴发出微弱的声音。阂起的双目中隐藏了看不见的悲伤。
人总要在某些时候面对一些抉择,舍弃什么守住什么。这不过是一瞬间决定的事情,却可能是一辈子都无法弥补的遗憾。
洛珏闻言并不生气,轻轻哼笑了一声。白皙漂亮的手指下滑,像是恋人般轻抚过舞菁菁的颈项。
就在所有人松了一口气,就在舞菁菁重新呼吸到新鲜的空气时,那只松开的手忽然收紧。"好,本宫就成全你"
"拿去"露珠一样晶莹的冰魄寒蝉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的光华,带着绚烂的虹彩破空而至。舞铭扬也不过是个普通人,所有国家民族的大义在他的心里还是比不上亲人的生死重要。
"爹爹!不可以!"原本瘫倒在地上的舞菁菁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边狠命的撞向洛珏边大声的急急喊道。被火灼烧过一样的喉咙,嘶哑得让声音像是生了锈的铁剑划过石板一样的刺耳。
砰的一声,舞菁菁还没触及洛珏的衣角就被震了出去。五脏六腑都像被大锤砸烂了一样搅在了一起,大口大口的血由嘴里喷溅出来。眼睛却怎么也不肯从洛珏的手上移开。
"你真的很像小四"歪头看着一次一次想要爬起再冲过来的人,洛珏挥手凌空点住了舞菁菁的穴道"三日后本宫迎娶姑娘过门,只要到时候你还没死"
舞家父女一时间反应不过来,愣愣的互相对看了半晌,不相信洛珏真的会应承这门婚事。等听到底下人群发出一片哗然之声后,才真的确定自己刚才没听错。
舞铭扬这些天来一直吊着的心终于回到了正常的位置,虽然这门亲事会让舞家由名门正派沦为人所不齿的邪魔歪道,但是现在也顾不得许多。这个结果比他们预想得还要好。
"诸位如果敢动舞家一根指头,本宫会踏平各门各派"洛珏的身影青烟一样消失在湛蓝的天空中,声音却还盘旋在风中久久不散。
绣楼下的大侠掌门们怏怏的看了看舞家父女,极不屑的淬了口吐沫抹作鸟兽散。灭舞家很容易,但是谁也不愿拿自己的门派历代前辈掌门累积起来的基业来换。
舞铭扬垂头苦笑了一下,随即扶起女儿走进绣楼。说是不在乎什么名利,但是真的被武林同道鄙视,有苦说不出的滋味涩得人心头酸酸的。
"为什么把人都召回来!"花团锦簇的庭院里,沈千雄愤然的声音惊起枝头飞鸟,急行而来的脚步带起一阵风,吹落了满地芳华。
"沈爷何必如此焦躁,所谓某事在人,成事在天。今日时不与我,我自然要另做打算"应天仇,西域鬼族的教主。坐在花间悠哉悠哉的品了一口酒后,才撩起眼皮看了看沈千雄,不紧不慢的开口。
"哼哼,什么时不与你,分明是借口"沈千雄皮笑肉不笑的哼笑一声,凌厉的视线毫不掩饰的射向应天仇。
说是盟友不如说是相互利用,如今对方却好像事事都自作主张,这样还不如一拍两散。起码就算得不到天下,他依然还是他的武林盟主。
"沈爷,你在应某心里可一向都算得上是沉稳精明的人,怎么今日竟然会说出这种孩童般稚气的话来?"
应天仇抚额轻笑,半晌才抬起头,嘴角勾勒出的笑意还带着一丝嘲讽。怎么人总是越接近成功就越沉不住气?
"应教主见谅,是沈某一时冲动。只是我不明白,为什么这么好的机会你却白白放过"应天仇的话让沈千雄心头一沉,压下烦躁的心绪换上一个平静的面容。
沈千雄的武功不是天下第一,但是若轮到心机城府,怕是少有人能比得上。
"沈爷,我圣教弟子有所损伤的话,对你来说未必是好事。既然不能有万全的把握,我自当另寻时机"应天仇微微一笑,仰首饮进杯中酒后看着沈千雄的眼睛淡淡回道。
阴冷的视线盯得人直发毛,像是看得透人心。今日的确是个好机会,却是对沈千雄来说的好机会。借刀杀人的伎俩他若都识不破,又怎么能够统领一个教派。不过现在还不是撕破脸的时候,所以应天仇并未戳穿沈千雄的心思。
"那依应教主看来,何时才算得上是万全的时机?"沈千雄避开应天仇的眼光,垂头沉声问道,散落下来的鬓发遮住了额角滑落的冷汗。
认识应天仇的时间很长,从洛风横扫西域鬼族那天开始,到现在也有二十五年。虽然天南地北只靠书信往来谋划大事,但是也可以说得上是知己知彼。
一直认为应天仇是个阴狠歹毒,做事不择手段的人。所以今日他才会主动带领三十六高手去围剿,只要掌握好时机,到时候即便洛珏真的出手,死伤的也是西域鬼族。
这样即可以损耗了洛珏的内力,也可以铲除掉未来可能给他带来的威胁。只是没想到,洛珏出现的时候,应天仇一道教令把人都给撤了回来。
"三日后洛鎏宫主迎娶舞家小姐之时,便是我们上佳的时机了。只是到时候沈爷莫要心软才好"
应天仇站起身朝自己的房间走去,与沈千雄错身而过时低声笑道。平稳的呼吸擦过空气时却发出嘶嘶的破空声,像是吐信的毒蛇盯紧着猎物。
谁是谁的刀,谁又是谁的腹中餐,三日后自见分晓。
44
白初云觉得自从遇到洛珏、四千寻、慕容清以后,自己变得越来越没立场。虽然那三个人之间的感情纠葛他没什么质喙的余地,但也总还是不自觉的插手其中。
"山月不知心里事,水风空落眼前花。慕容公子,值得吗?"白初云看着倚栏而坐轻蹙双眉的人,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开口。
虽然有了冰魄寒蝉,四千寻的性命已是无虞。但是如果不是慕容清医术高明的话,他那身武功怕是半点也留不住。换做别人,断不会出手救治,白初云不得不再次感叹这人到底是圣人还是傻子。
"白阁主,医者父母心。不管我与洛宫主之间有何恩怨,小四总是无辜的。若是我因此去泄私愤,那我这身医术要来何用?如果不能行止无愧天地,我也枉为男儿"
慕容清看向四千寻的房间,转回首时脸上没有一丝怨恨,依旧是清风朗月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