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人不搭理他，只喊到，"有客人，送茶！"
身旁的唐奕飞一直没说话，过了一会，他伸手握住了自己的。
他的掌心很烫，也很坚定，程铭浩听到他慢慢的说，"爸，现在他来了，我还是那句话，我不会放弃，不会和他分开的！爸，我知道，他的过去也许很不堪，但那些都是有原因的，有时间让我慢慢向你讲述，好吗？爸，我喜欢男人这个事实，是怎样也改变不了的！爸，请您成全我们吧！爸！"
沙发上的男人瞥瞥嘴，转头向旁边说，"孩子他妈，你同意吗？呵呵，真是太好笑了，你瞧瞧，你生了个什么儿子！！哈哈，哈哈~~"
唐奕飞声音有点抖，"爸，爸！！要怎样你才肯接受，你忍心儿子伤心难过吗？爸，我离不开他的！！"
唐爸还是笑，"噢？哈哈，在调查他之前，我还不知道原来男的也可以出去卖！真是太稀奇了！还是你要说，你曾经也嫖过他？恩？然后，你就买下他了？这也太喜剧了吧！！哈哈哈~~"
停顿一下，唐爸把目光移到程铭浩身上，"这位先生，你是怎样勾引我们家儿子的呢？瞧他，魂都跟着你飞了，你说说，你打的什么主意？还是你想要多少钱？不过，说实在的，你长的倒真是满好看的，靠着这块皮，陪过多少像我们家大少爷这样的客人？恩？"
唐妈一直没吭声，按着额头发呆。
程铭浩怔怔的口腔里发不出一个音节，手依然被握着，他茫然的站在原地，腿都发软了，脑子里有什么在乱窜。
"爸！我不要你这么说他！"
唐奕飞几乎在咆哮！
突然，听到不远处清脆的响声，只见满地杯盘狼籍，一个瘦弱的妇女站在那里，嘴巴傻愣愣的张着，眼睛望向程铭浩。
渐渐的，她滑倒在地板上，似是昏了过去。
程铭浩感觉自己的身体瞬间僵硬。
"妈！！妈！"
接着，程铭浩冲过去，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突如其来的一切，使他几近崩溃！！
第十五章
程铭浩坐在病床前，无神的双眼布满血丝，他握着母亲的手，一刻也没放下过。
已经是深夜了，周围很安静。送到医院时程妈醒过一次，当时她睁开眼睛，望着程铭浩，愣神很久，才弱弱的问了一声，"真的吗？"
"妈~~"
"告诉我，真的吗？"
"妈~~对不起，~对不起。"程铭浩觉得自己像是失语了，他不知道要说什么应该说什么。
程妈不再询问，平躺在床上，脸色惨白。
"妈~~妈！！"
程铭浩拉过母亲的手，摇晃着她，想要听她说点什么，怕她有事。不料却被一把甩开，接着，脸颊一记火辣，清脆声响彻整间病房。
母亲突然间发疯似的开始猛力拍打程铭浩的头，打完还使劲推他，要把他推下板凳。
程铭浩自始至终都没有任何反抗，他低着头，咬牙默默承受，如果这样能让母亲解恨的话。
程妈气得眼泪吧嗒吧嗒不停的掉，这样打儿子，她不是不心痛的！可是，她就是停不下来啊！哭着哭着，就抑制不住嚎啕起来，打得手软了，就捧着脸继续哭。
"妈~~您别这样，别哭，你再打我吧，打我吧！！妈！！"程铭浩抓扯着她的手。
程妈又大力推他一把，吼道，"你这个不孝子，我叫你不学好！叫你不学好！！你还不躲！干嘛让我打！你成天在外面就是干这种勾当！！叫你不学好！！我没你这个儿子，没你这样的儿子！！丢脸不丢脸！！你要气死我，气死我你就高兴了！！你这个畜生！！长胆子了！！学你爸爸在外面乱来了是吧？！你这个不孝子！！我还这么疼你！！你怎么不躲，你躲啊你！！"
程铭浩也忍不住哭了，他‘扑通'跪在了地上，"妈！儿子对不起您！您别气，气坏了身子，妈，我错了我错了，我已经没有做那样的工作了，妈，我不奢求您肯原谅我，但请你不要自己气自己，就这次，一次就好！！妈您出出气，气出完了就好，妈！！"
两人哭成一团，许久没有再说话，不清楚什么时候程妈渐渐睡过去，程铭浩这才站起身，双腿一阵发麻。
程妈一直没醒，好像睡得很沉，只是眉毛紧紧纂在一起。
在唐家，遇到母亲，程铭浩怎样都没想到！她昏倒在地上，程铭浩冲过去抱她，手不住的抖。
"妈，妈！！"
"妈！！你没事吧！妈你醒醒！！"
他一遍又一遍的呼喊，掐着她的人中，仍然没有醒过来。
这时唐妈也过来了，表情显得很焦急，"程嫂！！程嫂！！快，快来人！！快！叫医生！程嫂！"
等不了了，程铭浩把人横抱起来往外冲。听到背后唐奕飞在叫他，声音不大，却很清晰，回荡在客厅里。
而唐爸很意外没开腔，也没上来拦他，只是在出门的刹那，听到唐爸大吼到，"唐奕飞你给我站住！！你今天要是跟他出去，就别想再进这个家门一步！！"
程妈在两天后出院，仅仅是精神上受到打击，身体并无大碍。
从那次后她就一直没有跟程铭浩说话，母子两回到家里，程铭浩小心翼翼的照顾着，他脸上表情总显得僵硬，话也不多。程妈从不正眼瞧他，这让他心里更加难受，他宁愿她打他骂他，都好过现在这样。
"妈，吃点东西吧。"程铭浩把饭菜摆到她面前。
床边剩着上一顿的饭，她总是吃很少，回家后就一直这样睡。程铭浩在床边坐下，抿着嘴巴发愣。
去超市买了些东西，走在路上，程铭浩掏出手机，习惯性的看看，什么都没有。已经过了好几天了，唐奕飞没有找过他。昨天程铭浩忍不住回了一趟公寓，很显然唐奕飞没回过那里。公司自然是不能再去了，唐氏集团已经不可能再接纳他这个人。
他很清晰的记得那天唐爸的一席话，包括最后那句‘你今天要是跟他出去，就别想再进这个家门一步！！'。
那么，他是不是，就不会再来找他了呢？程铭浩苦笑了一下，自己还在期盼着什么吗？对于那样的豪门家庭，他一个卑微的人，有什么资格去介入呢？也许唐奕飞的确爱他，即便爱，又能如何，他不可能因为爱他而摒弃他的家庭和事业。
而自己，向来无追求，更谈不上有什么对未来的理想。他遇到唐奕飞后，就只一心的想要对他好，想要和他一起生活，甚至想过要和他安稳平和的过完整个人生，他变得贪心。可那些是不切实际的，太多太多的阻碍横在两人面前，他们是男人，他曾经是个下贱的MB，他家庭富裕，他家庭贫乏，他是唐家唯一的继承人，他是一个庸俗的没有抱负的平民。他们之间，本来，就应该是两条互不交叠的平行线。
可是，他对自己的好，他对自己承诺过的话，在脑海里，是无论如何都挥之不去了。
他记得他说，不要怕，没事了，没事了。有我在！！
他记得他说，铭浩，我怎么那么想你？程铭浩，也许，我真的，爱上你了！我爱你！
他说，我会用我的全部来爱你，疼你的！
我，就爱你这个粗人！
傻瓜！我愿意啊！
别离开我。
我们一起努力，好不好？
铭浩，我爱你，你愿意，接受我吗？
为我戴上。
我不会放弃，不会和他分开的！
......
那么，他是不是可以有所期待呢？他是不是应该相信他，等他呢？他是真的有些放不下，他想他，时时刻刻都想念着他。他为什么不打电话来，为什么不找他。想到这，程铭浩就失望，就害怕，怕极了，他不应该奢求，贪心的，不该啊！
不知不觉走到家门口，发现屋门是大大敞开的，屋里，母亲瘫坐在地板上，双目无神，周围乱七八糟散落着东西，抽屉，柜子都大开着。
程铭浩心里一紧，跑到程妈身边掺她，"妈！妈！！出什么事，怎么了，怎么了？？谁来了，债主吗？还是小偷？"
程妈看着他，眼眶渐渐湿润，良久，颤抖着声音说，"是，是你弟弟，他，来过了。"这还是她这么多天以来第一次开口说话。
"什么？！"程铭浩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
程妈不再说话，只是默默擦拭着泪水。
原来，刚才程铭齐来过，进屋后就吵着各种理由要钱，程妈给了他一些，他却说不够。到最后，竟然疯狂的在屋子里翻找着一切值钱的东西。不管母亲怎么喊，怎么哭闹，不管她下床抱着他的腿阻拦他，他甚至把她毫不留情的掀开。
"他怎么变成这样！！你们两个，都存心气我！你们是巴不得我早点死了是不是？你们这些兔崽子！都跟你爸一个德行，没一个好东西！！"程妈喘着粗气，胸脯起伏着，眼泪止不住的流。
"妈~~"
"别叫我妈！！没你这样的儿子！我，我，反正我也活不长了，你们爱怎样就怎样！把我气死算了！！就当我没生过你们这两儿子！！"
"妈！！妈！！你别这么说！！妈你这是干嘛啊！妈您别哭，妈！！妈！"程铭浩抱着她，声嘶力竭的喊，全身都像是被抽干了。
母子两抱头哭了好久。直到两人都声嘶力竭，精疲力尽。最后，程铭浩把昏睡过去的母亲抱回床上，坐在床沿摩挲着她的头发，母亲好像顷刻间老了很多，发间很明显的几丝斑白。
收拾好凌乱的屋子，再把饭做好端到卧室，推推床上的人，"妈，吃饭了。"
"妈，起来吧。"
被子里的人微微一颤，静默片刻，慢慢的起身。迎上儿子关切又忧虑的目光，不由得有些心软，叹一口气，接过碗把它放到一边。
"铭浩~"
"恩？"程铭浩往前靠了靠。
"我们也该好好谈谈了。"
"好。"
"做那样的工作，是因为，还债吗？你怎么，怎么会~~哎~~"
"妈~~我，，对不起。"
"你瞒着妈，说是在外企公司，结果，就是去干这种事，铭浩，你让妈妈好失望！"
"我。"
"你怎么那么傻，去赚那种钱？我知道，你是为了这个家，可是，也不能放弃做人的原则啊！你从小就那么听话，妈妈最放心的就是你，可是，你竟然~~"
程铭浩抓住她的手，眼眶泛红，说，"妈，其实，我早就，就不干净了，妈，有些事，我不说，是怕你担心，你已经为这个家承受得太多。做这行，我不想的，我根本不愿意的，这些苦，只能往肚子里咽，你知道那日子我是怎样熬过来的吗？"
"铭浩~~"程妈反手回握住他。
"妈，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有做了，已经没有做了，以后，也不会再做了，妈，原谅我，好不好，我从小，没犯过什么错，你就原谅我这一次，好吗？"
"铭浩~~"
程妈伸手抚上他的脸，哽咽着说，"那天，妈，把你打疼了吧？你这个傻孩子，怎么不躲开啊，妈妈当时气坏了，控制不住，你怎么就不躲，打着你，我也痛啊！妈妈这里，也好痛，你明白吗？"程妈用另一只手指着自己的胸口。
"妈~~"
"铭浩，你和少爷，又是怎么回事？"
"我，奕飞他，他爱我。"
"爱你？"
"恩，他对我，很好，妈，虽然他是一个男人，可是，他是真的爱我。"
"两个男人，你们，哎~~"
"妈，从小，我就没有体会过父爱，爸爸整天就知道赌博，喝酒，还那样打你。或许，正因为如此，我一直渴望着能够得到一个男人的爱吧。妈你知道吗？除了你，没有人对我这么好过，奕飞他，太让我感动。"
"可是，你知道，他是什么样的家庭吗？那天你也见到了，老爷对你那么排斥。就算少爷爱你，他也不会背弃他的家啊，他是要创事业的人，他是唐家的后代啊。铭浩，人不能这么自私，你好好想想，不要耽误了人家，妈不怪你，妈懂，妈理解你，但现在，你要想清楚啊。"
"妈~~我~"
程铭浩只觉得胸口一阵阵发沉，透不过气。他埋着头收拾好自己的表情，再抬眼对上妈妈的目光，"妈，这个，我会跟他谈清楚，会劝他，但，我曾经答应过，不离开他。若是他执意不跟我分开，我会和他一起坚持下去。妈，我不能，辜负他。"
程妈怔了一下，随即微微笑了，"你自己的事，自己决定吧。妈妈相信你的判断。你告诉妈妈，和他在一起，快乐吗？开心吗？"
"恩，妈，能遇到他，是我最大的幸福。"
......
当天，程铭浩心情因此好了很多。但他依然担忧着弟弟的事情，也不知道他在外面都干些什么，钱越用越多，现在竟然抢到家里来了。于是决定第二天去学校找他，再见见老师，多久了，没有尽到做哥哥的责任，着实愧疚。
另一方面，唐奕飞那边的情况也不知道是怎样，忍不住拨了个电话过去，却不通。程铭浩心里空空的没底，反复拨打了几次，却依然是那不变的女声提示音。
第十六章
"他还是不吃吗？"
仆人端着盘子点点头，"老爷，这样下去可不行啊。"
"你下去吧。"
唐爸走进房间，床上的人眼神空洞，他的手背在冒着血珠。
"你怎么又拔了！！"
唐爸愤怒的叫着，抓起唐奕飞的手把伤口按住，"快来人！！"
很快有仆人和穿白衣的医生进来，唐奕飞开始挣扎，虽然身体已经虚弱无力，"放我出去！！我不要打什么营养素！饿死我好了！！爸！你到底想怎样？要关我到什么时候？！"
医生转过头对唐爸说，"这样下去可不行，不能一直靠镇定剂，身体会负荷不了。他不愿意打针，每次醒来都这么闹，唐先生，您确定还要再注射镇定剂吗？"
唐爸愣住，看了一眼床上的人，叹着气说，"先等等，我劝劝他。"
一行人退了出去，这时唐妈也来到床前，她看着父子两，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奕飞啊，吃点东西吧，这么多天了，不吃不喝怎么得了，会出人命的啊！你爸爸也是没办法，不打营养素，还能活吗！奕飞，你这样妈妈该有多伤心啊，再怎么也别跟自个儿的身体过不去啊！"
唐爸按着突突跳的太阳穴，痛心的说，"你到底要怎样！是要气死我吗？那天我说，假如你跟了他出去，就不再是唐家的人，不是我儿子！你竟然还~~！简直是鬼迷心窍了！他哪点把你迷成这样！？连家都不要了，父母都不要了吗？奕飞，你已经决定，不孝了吗？"
顿了顿，继续道，"如果是这样，你走吧，从此以后，你和唐家就不再有任何关系，更别以唐家的名义做事，唐家的财产，家业，都不再归属于你。你好自为之吧。在外面，如果觉得累了，后悔了，混不下去了，这个家，还是随时欢迎你回来。不过，到那时，一切你都得听我的，接受我的安排。你走吧，走吧。"
唐奕飞抬起头，满脸凄惶，他喉咙像有刺卡住一般，堵得发疼，好半天才挤出一个‘爸'字。
唐妈哆嗦着，难以置信的望着唐爸，"不行，不行，你怎么能这样！他不能走！他可是我唯一的孩子！"
"你问问他，走不走，不是我说了算，他要走，我们谁都拦不住！"
"奕飞，你跟妈说，妈知道，你不会抛弃这个家的，对不对？那个男人有什么好？奕飞，你不能不要妈妈啊！！"
"妈~~我~~"
在面临这样的关头，唐奕飞不得不犹豫了，怎么办？该怎么办？他离不开程铭浩，他曾信誓旦旦的说要好好爱他。可是，可是，他不能不孝！他不能对不起父母！他更不能不负责任就这么抛弃这个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