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历见他站起已是兴致大好,再一听他对的下联,喜得连声夸赞——这下联也是一头一尾两个“半”,且“半”正对上“中”,不可谓不绝。边上官员们听了,心中纵然不服,也不由点头赞叹。气氛再热络起来。
然而才不多久,皇上又击了几下桌子,众人倾耳,弘历说:“朕再出一联:两碟豆。”此时皇上桌上正摆着豆子,一宦官见状心想这不简单,连忙应到:“奴才有了,‘一瓯油’!”
这对的也是工整,那宦官正暗自里得意自己抢得快得了容易题目,不料弘历却摇摇头:
“朕说的是,‘两蝶斗’。”
说着,指向被灯光人声惊扰,花从中不断翩舞的两只蝴蝶。
众人都未想到这看似简单的联中竟有暗藏,一时议论纷纷,倒不似刚才紧张,只看那宦官如何应对——那宦官当然亦没有想到,一时语塞,眼见的弘历面色阴下来,不由后悔自己刚才抢什么风头,没有取悦龙颜反而自找苦吃!
和珅见气氛又僵了,便走上前去,盈盈一笑:“皇上,您没听清,他说的是‘一鸥游’。”
弘历给他一笑已经是连骨子都稣了,哪里还记得生气,再顺着他手指一望——远远的月色下竟有夜鸟低飞,不由得再次感叹和珅反应之快。
一时对百官失了兴趣,心里想着今夜定要难倒他,便留了众人原地喝酒,自己与和珅二人骑了马,在园中踏花赏月起来。
走了一会儿,离百官渐远,弘历回头,只见和珅那比星子更为清亮的双眸正看着自己,其中映着天上月光,说不出的柔情蜜意。
于是皇上勒住马,一摆手将随从谴开。和珅明白,便策了马靠过去——他才一靠近,仍未勒马,已经被弘历伸手捋到自己马上,抱在怀中。
“皇上……”
“朕的御花园早就叫你比得没有颜色,谁想竟连中秋明月也敌不过你眸中星光——你可得还朕一座御花园来。”
和珅闻言轻轻一笑,自然是媚态百生,直叫弘历看得心痒不已:“皇上,您这不是在为难奴才么……”
好容易忍住将他压倒念头,弘历终于想起过来的初衷:“好,朕不为难你,但你得要答朕一题。”
和珅心中暗笑,这不是为难又是什么,面上却没有显示出来,只是说:“请皇上出题。”
弘历看看四周月色,沉思片刻,开口道:“朕给你一迷底,你要用这迷底倒出一迷面来——这迷面须是以花好月圆为背景,”说到这里,弘历再想了想,追加道,“从刚才起你就一直在对朕的联,这次朕要你把迷面也说成联。”
和珅等弘历说完,心里道果然是在为难于自己,怕是刚才席中回答激起皇上好胜之心了。于是作正了颜色:“请皇上出迷底吧。”
“朕的迷底,是黑熊的‘熊’字。”
说罢,弘历不由得露出笑容:“话先说在前头,这题目可是有时间限制的,若是和爱卿回答得慢了,朕自有惩罚。”
皇上说得轻松,和珅心里却有些不安,心想不能再叫皇上没面子,倒也不急着答题了。
弘历看他沉思,似乎是有些犯难,便有些开心,然而眼神自然地顺着月光中皎洁无比的玉琢颈项探下去,心里又燥热起来。
“和爱卿还没想到么?”嘴里这般问着,就是提醒和珅再不答那惩罚就要到了。见和珅不说话,便低下头去啃他侧颈,又舔又咬直叫和珅禁不住地轻颤,哪里还能思考。
恍惚中气息变得混浊起来,弘历已经解了他层层上衣扣子,一边逗弄他粉乳,一边吻他琐骨。和珅软在他怀里,后脑倚着他左肩,轻轻呻吟就响在弘历耳边,真个是煽情至极。
“……和珅,你再不说话,朕可就真罚你了。”
弘历嘴上虽这样说,却已经把手伸到了和珅裤里,和珅只觉得背后弘历的灼热顶着他,跨坐在马背上,双腿间竟也是肿胀起来。
正当他分神,一不留意弘历已经将他向上一抬,轻巧褪去了他裤子,粉嫩的柔臀一下落在冰凉的马鞍上,当真是吓坏了他——
“皇上,奴才已经答出来了!”
弘历正当兴头,手上动作不停,只是说:“你且说吧。”
和珅慌忙伸手去挡,哪里还挡得住,很快已经泪眼蒙蒙,口里声音断了线珠玉一般,粒粒滚落出来,到底说了完全:
“明月高挂……云角下,残花,残花双落马蹄前……”
可不正是个“熊”字!然而——
“好一个‘残花双落马蹄前’,朕今夜就跟你做这一双残花吧!”
说着不等和珅反应过来,竟是拉着他滚下马背,跌到花丛里去了——和珅惊魂未定,被弘历抱着在花间翻过几圈,这才停下来。不由心中大骇,急急翻起身来看皇上有没有受伤,却又被弘历猛地一拉,压在了身下。
“和爱卿果然是才思敏捷,只是朕的奖惩都是一样……”
说着便吻下去。
和珅心里暗气,皇上根本一开始就打的这样主意,却偏出什么题来考他!
然而这样想法也很快在弘历攻势中变作一团糊糊,只化作声声娇媚,抛向空中明月。
……
第二日里和珅便接到密报,说是曹锡宝要奏刘全。
说起那刘全,对和家兄弟确实是忠心耿耿,和珅便也待他不薄。崇文门税等都是由他代劳,和家全国商铺亦都是他在打理,人称“外刘”。因他身份特殊,不少商人都有求于他,而那些想见和珅的大小官员们,更是要先过他这一关,于是刘全小小一和府管家,所得财富也是惊人,居宅出行,竟比许多京官更为排场。
如此惹眼,若非其主子是和珅,只怕早就躲不掉刑狱之灾。
人说打狗尚要看其主,何况那曹锡宝摆明了就是指桑骂槐——刘府与和府正是相隔不到百米,若是他参刘全逾制成功,和府逾制之处自然也会受到关注。
接到这一密报,和珅确是一惊。初时有些惶惶,而细想后便有了对策,立时叫来身边侍卫:
“你马上到刘全那里,吩咐他立即赶来,一刻也不能迟!”
刘全进宫时正是晌午时分,连饭都未顾得上吃。
和珅见他说了情况,立时吓得刘全白了脸,跪在地上求和珅求他。
和珅自是训了他一顿,说道早叫他做事不要张扬,如今却被曹锡宝抓住小辫子等等。他说一句,刘全应一声,只把头深深低着,浑身不住哆嗦。
和珅本来气愤,见他如此倒也不忍再吓他,嘴里冷冷说:“起来吧,跪着也解决不了问题。”
刘全哪有不懂这服侍了多年的主子的,虽然语气是冷,主子这样说便是已经有了办法应对。当下连连应声,站起来,头倒还低着。
“好在是有密报在先,那曹锡宝则子还未递上去——但他是监察御史,就算是我也不能扣他奏则,”停了一下,和珅看看刘全,“我已经安排下去尽量拖着,你现在就回家,速速把那些违制的超标的东西该拆的拆了,该藏的给我藏好——若估计不错,过个三日就会有人到你那狗窝去检查——给我做得干净点,再出了纰漏天仙也救不了你!”
刘全大喜过望,连连应着是,分毫不敢耽误几乎是一路小跑着回了刘府——走之前和珅有交待,若有人问起,只说今日是有家务汇报这才进的宫。
刘全走后不久,皇上又来找他。想是昨夜里风流遗韵所致,不愿一刻里见不到和珅。
“皇上!”和珅轻皱眉,那神情却是欲迎还拒,“奴才这里还有公事没有做完呢。”
弘历挑起龙眉,道:“你怎么总有这么多事情,军机处的其他人都是做什么的,整天就见你一人在忙——朕准你半天假,看谁不许!”
“皇上不可。”和珅摇头,“奴才是手脚慢了些,又爱揽事,这才轮不得闲——皇上相信奴才才把这些事交给奴才,可是皇上对奴才关爱却是扎别人的眼,您再给奴才特殊,只怕奴才会在朝中呆不下去了。”
“怎么个呆不下去了?谁这么大胆?和大人也敢动!”弘历看他那一副受了委屈欲言又止模样,半是玩笑半认真地说。
“……这件事情就不提了,皇上您来有事么?”
和珅眼一转,很快转了话题。而看他这样,反而更引起弘历注意:“没事朕就不能来了?本来朕是想叫你陪朕到京里转转,你却是繁忙得紧——朕倒想知道是谁不许和大人放假的。”
和珅看看目的达到,便叹了口气:“朝中自有人看奴才不顺眼的,奴才不想说谁不是——若是皇上肯等上一刻,奴才做好了这些就陪皇上出宫。”
弘历不悦,但也不能说什么,便点头在一旁坐下——其实皇上最是喜爱办事用心之人,这点和珅怎会不知。若是他此时应了皇上出去,皇上此刻开心,以后想起来却是糟糕。不若稍稍违了圣意,倒是能得弘历欣赏。
最后二人也未出宫。倒不是和珅认真至此,只是皇上在一旁坐了一柱香,便再不理他什么公事,不理他形如虚设抗议,将他整个吃了下去。
前几日里忙着中秋宴席,这几日里处理前面积下文书,偏偏弘历又特别地兴致高昂,几乎日日找他,只把他累得够戗。因而这一昏睡,再醒来时已经是明月东升。
宫是出不成了,却说十五月亮十六圆,弘历便抱他去池边赏月。结果仍与昨夜一般,赏出声声娇吟。
这是旁话,暂且不提。
三日后曹锡宝折子递上,皇上召和珅,和珅虽不意外,面上却是震惊无比。
“皇上,奴才一向告诫家中要勤俭不可招摇,这逾制一事,奴才确然不知——请皇上准许奴才即刻将刘全叫来审问,若这事确实,奴才便亲自押他至刑部!”
弘历看他一脸惊愕,脸色惨白,不由有些不忍,开口安慰道:“这事情吏部已经派了人去调查,你常不在家中,不知道也是情有可缘,朕都明白的。”
这话是说,即便刘全一事属实,也不会牵连和珅太多。相当于是给他一粒定心丸。
和珅自是谢恩,然后退了出去。
下午和珅便拿了刘全招状来,呈过给皇上看,嘴里说:
“奴才已经审问了刘全,但他失口否认,这状书上即是刘全申词,请皇上一阅。”
弘历看过,面上却未有表情,和珅又说:“虽刘全否认,这也只是他一面之辞,不足以信——奴才已经将他押送交留京王大臣收审,望能严肃审查,秉公办案。”
弘历点头,道:“朕知道刘全做你和府管家已久,你待他犹如亲人,如今却不为他求情?”
和珅听了,心里暗道皇上果然看出这点。
“皇上,奴才之前也说过,朝中有人看奴才很是不顺。奴才深知刘全为人素为安分朴实,平日管教家人甚严,向来未听说敢在外间招摇生事,故明白这都是诬陷他以打击奴才的。因此才请皇上严查,以还刘全和奴才清白。”
弘历再点头:“确如和爱卿所言,去刘府调查的回报说未发现任何逾制。和爱卿放心,朕定还你一个公道。”
第二日早朝,皇上将曹锡宝叫出列,公公颁皇上谕旨道:
“和珅家人刘全,久在崇文门代其主办理税务,已有多年。其例应得之顶,稍有聚蓄亦属事理之常,至于盖造房屋数十间居住,亦属人情之常,天下各处榷其管理之员,不能不派委家人分管税口。自不免皆有羡余,既吏胥等亦藉余润,其服用居室,稍有润饰,亦若事理所有。”
这话是说,刘全借和珅之势,代税务之劳,多有积蓄也是正常。建房则是为了在各处税务管理所至。而天下官员亦大多如此,服用居住稍有润饰也是常情。
这些都是应对曹锡宝奏则所说,颇有几分为刘全解释意思。
“……若伊倚借主势,实有招摇撞骗,或于额税之外,擅自加增,以肥私囊,或如富礼善殴毙人命顶凶备情节亦未可知,应令曹锡宝逐条指实。”
这是叫曹锡宝按所奏提出证据来。其实倒是常情,但和珅知道这事在先,早叫刘全处理完全,此时哪里还找得出蛛丝马迹来!
“……若曹锡宝竟无指实,不过摭拾浮博建白之名,亦难以无根之谈,处世罪之理。况曹锡宝与和珅之家人何能熟识,伊于何处得知详细,亦应详问实在,方成信谳。”
这最后几句更为咄咄逼人——刘全既便有所逾制,定也在私里之处,不能常见。曹锡宝与其不熟,如何可知他逾制?
这长长谕旨下来,只把曹锡宝听得一身冷汗——他是没有料到皇上竟如此明显地护着和珅,一时不知如何应对,只能惺惺地领了旨,偕留京王大臣,都察院堂官大学士等一行至刘全家查验、审视。
结果自是一无所获,曹锡宝无奈,只好说自己是道听途说:
“臣与刘全素不相识,因而不知其在崇文门管理税务。只见他门房整齐,恐有借主人名目招摇撞骗之事,仰体皇上保全臣下之意,原要和珅先行约束,杜渐防微,以免将来受家人之累……总是臣冒昧,措辞失当,咎无可道。”
皇上冷哼一声:“曹锡宝,你道是朕不知么?你是以家人为由,隐约其词,旁敲侧击,其实本欲参劾和珅!”
曹锡宝一听,不由大惊,皇上竟在此时此地如此说出,想是要朝中百官明白他是护定和珅的。
“朕不能因一虚言而欲治和珅,更非欲为和珅开脱,曹锡宝未察虚实,以书生拘迂之见,记为正言陈奏。姑宽其罚,改革职留任。”
如此,曹锡宝堂堂一御史,只为参了和珅,最后落个停职察看处分,回至家中,郁郁不欢终日惆怅,不久竟过郁而亡。
而过了此事,和珅更是小心谨慎,再三告诫了家人,以防再参。
那刘全,更是对自己主人五体崇拜,更是感激泣零——多少大员都曾为了保全自己而丢弃家人,他小小一管家,却累得和珅如此用心——和珅不理会他,有皇上护着,可以装作不知不会怎样;反而若是和珅护他,一旦查出便是一般的逃脱不掉,连皇上都不好为他说话!
刘全清楚,又怎能不感激!
其实刘全是和家兄弟最低谷时仍肯留下之人,和珅又怎能弃他不顾——纵是天下负他,刘全也不曾背叛于他,和珅又如何舍他不顾。
这一环解之似乎轻巧,却全凭的和珅广布线眼,情报快速;亦依赖于弘历对其怜惜之情。换作他人,只怕早已是性命不保;或者死罪可免,活罪却更难消受。
……
“只要你不负朕,朕绝不让人动你。”
“君无戏言。”
九环,已尽去其七。
二十
九连环
(二十)
曹锡宝事情过后,和珅本以为朝中众臣该受到教训,暂时不会为难于他,谁知似乎倒是落了反效果。
才未几日,那钱沣,又来告他。
钱沣字东注,又字约甫,号南园,云南昆明人。乾隆三十六年进士,授庶吉士,后曾历任江南道监察御史、太常寺少卿、通政司副使、户部主事和湖广道监察御史等职。
世人多知钱沣,是为其书画。其实他亦是乾隆时期闻名百姓的清官。
如此正直之人自然也是看和珅不顺眼的,何况有曹锡宝先出了头,更是顶出他一身“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