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纪元----千绫子[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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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脱......?"奎贤望着他逐渐失神的眼瞳,用力晃了晃他的身子,"你究竟什么意思?成民的魂魄在哪里?你快回答我啊!"
"成民它......好好地在身体里呢,刚才......我骗你玩的。"傩送虚弱地笑了笑,"你居然真的会相信......你这个......笨蛋。"他费力地喘了口气,喃喃道:"可是很糟糕啊......我好像......有点喜欢上你了......"
眼瞳中的光芒渐渐消失,傩送微微伸出的手,还未触及奎贤的脸颊,便软软地垂了下去。

第55话

隐约中,有一个声音一直在呼唤着自己。周身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随着那呼唤一声声地响起,眼前渐渐裂开了一条缝隙,有强烈的光芒从那条缝隙中漏了出来,渐渐投射在他的脸上,耀眼地让人睁不开眼睛。
一个美丽女子的轮廓从光芒中幻化出来,一步步地朝他走去,但是无论他如何睁大眼睛,仍旧无法看清楚女子的容貌,因为光芒夺去了他所应感知的一切颜色,只剩下白色的光和黑色的影。
"是你在呼唤我吗?"
"我终于见到了你,我的孩子。"
"你是谁?"
"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谁,你也不需要知道你自己是谁。"
"我这是在哪里?"
"你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永远也不要卷入到神魔界的纷争之中。"
他还想再问什么,却见那女子缓缓抬起一只手,点住了他的眉心:"既然被封印了,就全部忘记吧,回到凡界去,回到宁静的生活中去。"
似乎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所震慑,他的身子向后倒去,瞬间坠落无尽的深渊。

韩庚腾地一下坐了起来,额上不断躺着冷汗,因为受到了惊吓而大口喘着气。
伏在床边的希澈被惊醒过来,揉着眼睛看韩庚:"你终于醒啦?"
韩庚转头一瞬不瞬地盯着希澈瞧,却不说一个字。
希澈被他看得心里发毛,"你......你做什......"
话没说完,身子已被韩庚拥入了怀里。
希澈的大脑中有片刻的空白。"诶--??"他惊讶出声,韩庚还是第一次主动抱他,这让他受宠若惊。
但是很快,他安静了下来,既然韩庚难得主动,他就好好享受一番好了,然而心中又不免嘀咕:"莫非烧坏脑子了?"
过了半晌,韩庚松开手,喃喃自语道:"的确挺像的。"
"呃?什么挺像的?"
"抱你的感觉啊,"韩庚一本正经地道,"在梦里有个自称希澈的家伙抱了我一下,但是我看不清楚他的脸。所以我想确认一下。"
希澈满头黑线:"你做春梦了吧?"
韩庚摇了摇头:"梦境很乱,一会跟你在一起,一会又遇到了一个女人,那个女人说了一堆莫明其妙的话之后,就把我推了下去。"
希澈绷直了身体:"女人?你记起来了?"
"我记起什么了?"
"呃......当我没说。"
"希澈,我总觉得你有事情瞒着我。虽然这段时间你已陆陆续续把以前我们认识的经过告诉了我,但是最后我们是怎么分开的,我怎么会到了这里,你却没有说。"
希澈摆了摆手道:"你还是先关心眼前的事吧。昨天你吸入了那么多毒气,昏睡了一天一夜,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韩庚摇了摇头,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四肢,道:"我怎么感觉反而更有精神了?"
希澈怔了怔:"这怎么可能?"他说着去摸韩庚的额头,没有任何异样,再看他的气色,的确比先前好了很多。他上下打量了韩庚一番,陷入了沉思。
韩庚突然想到昨天的事:"奎贤他怎么样了?还有村民们,都脱险了吗?"
希澈笑了笑:"这个你就放心吧,村民们都平安无事,孩子们也都找回来了,就连成民也回来了。"
"成民果然没有死?"
"人是还活着,可也只剩下半条命了,能不能活下来,就看他的造化了。"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我也不太清楚,当时云雾障虽然散了,可是奎贤却消失不见了,这时候大家听到一个山洞里有孩子的哭闹声,进去一看,原来之前失踪的那些孩子全都藏在了那个山洞里面。不知过了多久,奎贤突然抱着成民回来了,成民满身是血,昏迷不醒。我们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只依稀听奎贤说,好像是把附在成民体内的傩送的灵魂打散了,成民也受了很重的伤。"
"我去看看他!"韩庚说着便要往门口冲,希澈先一步拦下了他,"你别去了,奎贤在他房里守着呢。大长老说了,成民他那是命劫,常人的医术都不管用。"

成民睁开眼睛的时候,已是第六天的傍晚。
奎贤衣不解带地守在床边,虽然已经非常憔悴,但是看到成民苏醒的瞬间,他终于露出了笑容。
成民的身体仍非常虚弱,但是脸上已渐渐恢复了血色。他醒过来的第一句话便问:"傩送呢?"
"他的魂魄被我打散了。"奎贤想起傩送临死前的模样,心中莫名憋闷。
成民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失笑道:"看来这场赌注,他赢了。"
奎贤一怔:"什么赌注?"
"我与他打赌,看你会不会对我出手。"成民看着奎贤道,"我猜你下不了手,但是傩送说他有办法唤醒你体内的力量。如果他赢了,那么我们灵媒家族的咒符便永远消失,而他也终于可以进入轮回之道;如果他输了,那么他将永远徘徊于我的体内,连同我的灵魂一起变为怨灵。"
奎贤听得不是很明白:"灵媒的咒符......是什么东西?"
"那是一种束缚着历代灵媒师的诅咒,灵媒师死后,灵魂将无法超生,一直徘徊于阳间,直到变为怨灵。原本我们以为那是一种有形的存在,但是后来傩送发现,它就烙印在我们的心口,历代繁衍。如今咒符毁灭了,灵媒家族也不存在了。从今以后,我也不过是一介布衣罢了。"
奎贤将他搂进怀里:"那也无所谓,只要你还活着,以后就由我来保护你。"
"我居然还活着,"成民枕着奎贤的肩膀,喃喃自语,"我以为我必死无疑了。"
"你流了太多的血,我怕你就这么死了,所以把我的血输入了你的体内。"奎贤顿了顿,道:"从今以后,你的生命就是我的了,我不允许你再随便轻视自己的生命。"
成民忡怔了片刻,突然抓住了奎贤的手道:"你果然已经觉醒了么?"
"以前的白虎星君是怎么样的,我不清楚。我还是我,与成民相依为命的奎贤。"
成民久久地注视着他,觉醒后的奎贤,言行中透出一丝稳重与历练,不再是以前那个毛躁别扭的孩子了。
他再次倚进奎贤怀中,闭上眼睛想:"也许终于可以就此安心地依赖着奎贤了也说不定。"

这一天,听说成民丧失了灵媒师的能力,许多族人感到非常不满:"百年来我们一直依靠着灵媒师的引导才能生存下来,如今灵媒师没了,我们还怎么复国报仇?"
就连长老们也扼腕叹息:"西门家族的灵媒能力便断在了成民这一代,更何况他之前连子嗣也未留。"
一时间,成民在宗族中的地位变得十分尴尬,过惯了养尊处优的生活,如今要恢复到平民的身份不说,还要遭受族人的白眼与埋怨。
对此,希澈感到愤愤不平,韩庚只是淡淡说了一句:"人心如何,由此便可看出了。"
成民笑了笑,道:"对于我来说,有了重生的机会,便已满足。"
这一天夜晚,有人看见一只白虎驮着一个白衣蒙面的少年,消失在村落的尽头。
有人说,是白虎星君眷恋成民,所以带走了他。也有人说,宗族与白虎君无缘,竟擦身而过。只有宗祠中的大长老低眉不语。复国无望,许是天意。

同是那一天夜里,韩庚发现怀中的锦囊又裂了一角。
"这东西看来不像是定情信物啊......"韩庚摸着下巴看着希澈,"我果然还是被你骗了。"
"这、这是我父亲临死前交到你手上,并要你照顾好我的,怎么不算是定情信物?"
"按照你的这种逻辑,莫非关于‘我们是一对情侣'的说法也是你歪曲来的?"
"怎么不算情侣?亲都亲过了,抱都抱过了,还不算情侣么?"
"说起来,我好像被你占了好几次便宜了呢......"
"我我我占了你什么便宜啊?亲一下又不会少块肉,大家都是男人,你那么小气干什么,真是没风度!"
"喂--话不是这么说的吧?哎哎,怎么又生气了?......呀,你去哪里?"
"离开这鬼地方啦,成民和奎贤都私奔了,我们还呆着吃闲饭啊?"
"你别想趁机转移话题啊......"
"岛上怎么没船了啊?哎呀,一定是被奎贤那小子划走了......难不成要我们自己动手做竹筏?韩庚,去,砍竹子去!"
于是说,韩庚的劳苦命运又华丽地展开了新的一页。

-第四卷完-

第56话

马车在崎岖的山路上颠簸着。
车夫扬了扬鞭,突然回过头来对希澈道:"客倌,过了这座山头,便是玄武国的所在地了,你们确定要去那里?"
希澈反驳道:"不是我们要去那里,而是不得不经过那里。我们的目的地是巫山。"
"巫山!"车夫夸张地耸了耸肩,"玄武国距离巫山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呢。更何况如今玄武国内乱,搞不好你们去了还搭上一条命。"
希澈皱了皱眉,问:"没有绕道可走么?"
"据我所知,要去巫山,玄武国是必经之地。客倌,你们非去巫山不可吗?"
"非去不可。"希澈望着躺在身边仍在熟睡的韩庚,自言自语,"因为那里是他的家......"
马车一顿,车夫掀开车帘道:"两位客倌,前头便是玄武国的城门了。我就送你们到这儿吧,祝你们好运。"
希澈从车上跳下来,转身拍了拍韩庚的脸颊:"醒来呀,木头。"
韩庚睡眼惺忪地被希澈拉下了车,茫然四顾:"这是到了哪里?"
"我们到玄武国了。"希澈见韩庚神色恍惚,于是拿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还没睡够么?"
韩庚抹了抹额上的冷汗道:"我刚才......又做了个奇怪的梦。"
"做了什么梦?"
"我梦见我被推入一条冰河里去,水很凉,冻得我瑟瑟发抖,可是我却没有被溺死。我一直沉到很深很深的地方,然后......我看见了一个人。"
希澈讷讷道:"你看见了谁?"
"我看见了一个被幽禁在河底的男人,他告诉我说,他是我的父亲。"
希澈脸色微变,陷入了沉默。
"希澈你为什么不说话?你告诉我,我所梦见的东西,会不会就是我以前的记忆?"
希澈却不答,看了他一眼道:"韩庚,你......你不觉得你越来越不对劲了吗?"
韩庚一怔。
"如今你每天的睡眠时间越来越长,每次睡醒之后,精神都会萎靡不振,韩庚,你是不是病了?"
韩庚这才察觉到,自己每次做完一个长梦之后醒来,都会额冒冷汗,四肢无力。开始他还以为是睡得太久,身体疲软的缘故,但是经希澈一提,他也觉得自己的确不太正常了。
"韩庚,你不是会给别人治病么?你给自己也把把脉,究竟得了什么病。"
韩庚无奈地笑了一下:"病不自医。我们先进城吧。"
两人刚要踏入城门,只见两名卫兵交戟挡住了他们的去路:"是玄武国的人吗?"
韩庚与希澈不明所以地对视了一眼:"不是啊。"
卫兵朝同伴招了招手:"把他们绑了。"
两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搞懵了,希澈道:"喂,你们这是什么意思?我们不过是途径此地的过路人罢了,你们绑我们做什么?"
卫兵抬了抬下巴,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道:"我们国师有令,但凡非玄武国的人入城,必先扣押一日,由国师亲自审问。"
"喂喂--"希澈还欲反抗,韩庚朝他递了个眼色,道:"我们少安毋躁,相信国师大人自会明鉴。"

牢笼中,稀稀落落地扣押了来自其他地方的百姓,不断有狱卒进来提人,一批批地拉出去接受审讯。
希澈长叹一口气:"不知还要等多久才能轮到我们俩。"他说着瞥了韩庚一眼,"你这木头也真是,何必要忍气吞声,我就不信凭我们两个还冲不出去?"
韩庚只是笑了笑:"对方的国师是什么来头还不清楚了,没必要还没摸清对方底细就跟他们硬碰硬吧。更何况,玄武国正在内乱之中,局势动荡,凡事小心谨慎也在所难免。"
希澈撇撇嘴不再与他争辩,突然放柔了声音道:"想起以前也有一次,我们被关在了一起。"
"哦?"
"明明是我连累了你,你却说是你心甘情愿。"
"然后呢?"韩庚盯着他看,认真地等他下文。
"然后......"希澈兀自一笑,却不再继续往下说,只是从怀中掏出一只笙来,低低地吹了几个音。
"你怎么把这个也带上了?"
"在虎符岛的时候,奎贤教了我一些基本的吹法。我觉得这东西好玩,就跟他要了一个。"他说着突然来了兴致,"奎贤说他常吹笙给成民听的。我也常吹给你听好不好?"
"不要。"韩庚非常果断地摇了摇头。
"为什么?"
"学虎不成反类犬,你吹得太难听了。"
"呀!韩木头你想死吗?!"
"我只是实话实说。"
两人正在吵闹,只见一名狱卒走上来道:"你们两个,出来吧,国师大人要审问你们。"

两人跟着狱卒来到一间宽敞的密室,只见屋子的中央燃起了一盆篝火,一名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坐在椅子上,专心致志地盯着篝火中看。
他的身后立着两名彪体大汉,见韩庚和希澈二人被押了进来,便朝那狱卒挥了挥手,于是狱卒躬了躬身退了出去,
屋子里只剩下韩庚、希澈、那名年轻人,以及他身后的两名护卫。
希澈打量了一番那年轻人,突然发问:"你就是国师?"
年轻人这才抬起头,将注意力转移到希澈身上,视线在他身上绕了一圈,然后又看了看韩庚。
"我没有问你们话的时候,就保持安静。我讨厌聒噪的人。"年轻人的容貌清秀中带着一丝媚气,说话的时候嘴角会露出一个小梨窝,声音低低的,没有丝毫身为国师的威严,当他静静地说了这番话后,又低下头去继续盯着那盆篝火。
韩庚知道希澈必定又会发作,于是暗中捏了捏他的胳膊。希澈瞥了韩庚一眼,于是安静下来。
过了半晌,只听"啪"的一声脆响,篝火中冒出了一串火星。年轻人突然眼睛一亮,道:"龟裂了。"
他将铁钳探进篝火中,夹出一块焦黑的龟片,放在地上,然后俯身细看那上面的裂纹。
这时候韩庚发现这年轻人的坐姿有些怪异,下半身藏在长长的裙摆下面,看不见双足。他动作的幅度很小,几乎不会牵动下半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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