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满街霓彩流光飞舞的街头,他很是不知所措。这是哪里?我怎么会到这里来的?我不是在家中的后花园吗?我不是在探寻逃脱的通道吗?
我做了一场梦吧?
意识再度恢复的时候,发觉自己已是躺在海边。是夜风的凉意唤醒了自己。
扶着冰冷的礁石站起来,满是奇怪地打量着周围稍显异色的空气。又是那种莹蓝而神秘的感觉。
缓缓拖着稍显疲惫的身躯向眼所能见的远处那一线彩色的光亮走去,却发现那是个越走越陌生的世界。
那石砌的城堡不见了,成了流光溢彩高耸的建筑。那熟悉的马车再不能看见,满视线都是轰轰驰过的流线型铁皮盒。他下意识地倒退了一步。
这是什么地方?真见鬼!我到另一个世界来了?
感觉到满街的人都以奇怪和惊讶的目光盯看着他。
还好,这些生物还都是"人"。与自己一样,两个眼睛一张嘴。除了他们大多穿着怪异服装,有的是闪着金属光泽般的紧身装,或者整齐得有棱有角的一套。
"嘿!我说哥儿们,你的衣服真靓!"有青年男女走过,极有兴致地吹着口哨向他挥舞亮橙或是银灰色的盔式有沿帽。他不免得倒退了一步。也许是因为没料到有人会招呼他,也许,更可能是因为没料到这里的人竟然说着他能听懂大半的话吧。
看他们的装扮,兴许也是贵族呢。不过他们的用词为什么都那么低俗?......
似乎满街的人都对他的服饰和佩剑很感兴趣--如果脚下这硬土构成的宽阔大路的确是他们的"街"的话。甚至,有两个满身晃着彩饰银光的女孩兴奋异常地跑过来,说着他听不懂的词,什么"cosplay"什么"好cool,好炫"的。
其中一个女孩上前问他:
"你的衣服做得真好。你是哪个漫社的?留下你们的论坛地址好吗?或者你的E-Mail也行。真是漂亮,你这是cos的谁?......"
他显然是没听懂这一大串稀奇古怪的话,很莫名其妙看看她们,随即沉默地扭过头去。
这位子爵一向是很冷傲的。也许,不理她们就会把她们吓跑吧。通常对于那些盲目的奉承者和无端的追求者,他都是这么做的。
可是那两个女孩似乎一点也不在意他的故作冷漠,反而更亲近地上来搭话了:
"哇!酷毙了!......我们是刚参加漫展回来的。怎么没见到你呢?真帅!或者,和我们合张影吧!"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什么是"酷毙了"什么是"漫展"什么又是"合张影",那姑娘已经在他身边站定,兴奋地一挽他的手臂。
"走开"两字还未曾出口,面前只见闪电般眩目的白光一闪。他本能地以手遮面跳开两米远--没准以为是魔法之类的。条件反射地要去抽剑,身后一声"喂,小心!"一个巨大的红色四轮铁皮怪物哗地与他擦肩而去。
可怜的年轻子爵面对满街奇形怪状的人和事,简直不知如何是好,楞楞地站在路中。再傲气的人,来到个奇怪而陌生的世界,也是断然不能轻举妄动的。这周围环境看起来对自己不利呢。
"谢谢啦!"两个女孩收拾好手里一个黑匣子--就是刚才的"魔法发生器"吧,向他挤挤眼睛,"帅哥,bye-bye啦~~~"
"小姐们,"他忽然开口了,带着一种极古典的气质,"我觉得......你们应该更优雅一点。"
两个女孩就像听到什么很好笑的事情,大笑起来。
他一甩缀满银丝的披肩,回头向来时经过的一片街心花园走去。
那里人比较少,不至于遇到这么多麻烦事吧。这里的人真是太可怕了。
又习惯性地撩了撩自己额前散乱的发丝。站在一盏高高的街灯下,惰性气体的银光射得他本就白皙的脸庞透明般地苍白。
"喂,你在这里做什么呢?迷路了?"忽然,一个清朗好听的男声在他身后响起,"这可不是出租车能停的路段啊。我建议你上那边去。"
他惊了一下。回过头,看到一双海蓝如宝石般的眼睛,和一对有些媚的睫毛。是个漂亮的年轻男孩呢。
"啊,我,这......"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打量着对方微微打着卷的水蓝色长发和略显纤细的身材,他在身后打了个响指。
"你是刚参加Cosplay回来的吧?穿着这么有趣的中世纪服装。"水蓝色头发的美人儿饶有兴趣地把他从头看到脚。
"Cos......play?......对了,什么是‘cosplay'?"想起刚才那两个女孩的话。仍然是没懂。不过他对这个男孩的"搭讪"感到亲切得多了。
"呵呵,你真有意思!"美人儿笑了,"你的声音很好听,有种好奇怪的动听口音。你是哪儿人?"
"哪儿?......"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对了!你先告诉我,这里是哪儿?"
"Samura城啊。"
"Samura城?这里不是Samura城。我去过那里,绝对不是这个样子。"
"哇,不会吧,难道你是被拐卖到这里的?"很明显,美人儿从他充满困惑的眼神中读到了一些奇怪的讯息。
他摇摇头,又点点头。
"你失忆了?......"一只纤细而白皙的手在他面前摇了摇,"你还记得你叫什么名字吗?"
"米萨雅。米萨雅·路西亚诺,我是路西亚诺子爵四世。"他认真地回答,并友好而礼节性地伸出右手,表现出他一贯的优雅气质,"你呢?"
"哈哈哈......"本是静静微抿着唇的少年忽然大笑起来,"路西亚诺?......子爵?......四世?......哈哈......太可爱了......"
"这很好笑吗?"米萨雅有些诧异。
"你真入戏。我喜欢有幽默感的人。"一只略显纤柔的手滑进他的掌心,轻轻摇了两下,"我叫塔卡瑞。"
"你的手很暖和。"深碧蓝色的眼睛微微一眯。
"说认真的。你从哪儿来?你的声音不像是本地人。"
"我已经不知道了。"米萨雅浅浅一笑。
"你真的失忆了?"本来只是好心想向他指点呼车处的塔卡瑞对这个似乎是大梦未醒的年轻人产生了浓厚的好奇和兴趣。
"大概吧。"米萨雅说,"大约十几分钟前,我还记得自己在自家的后花园。现在......"他无奈地一耸肩,"一切都变了。"
后花园?......对了,后花园......
我记得我试图进入那个世代传说的秘密通道......
接着......
接着呢?我不记得了。
米萨雅忽然想起了什么。
难道......难道它是通向未知世界的道路?
"现在是什么时候?"米萨雅是足够聪明的。
"六点三十五分。"塔卡瑞抬腕看了一下表。
"不是这个......"他做了个手势,"详细一点......现在的国王是谁?"
"国王?......哈哈哈......"塔卡瑞又大笑起来,"现在哪还有什么国王?......现在只有总统!"
"总......统......?"
"你是不是睡糊涂了?呵呵。"
"等一下......"米萨雅明显是更糊涂了,"为什么没有国王了呢?难道发生过政变而我不知道?......现在是哪一年呢?"
"西元2022年3月16日。"塔卡瑞说。
看起来这个家伙真是失忆了。
"我的天!......"米萨雅只觉得眼前一黑。什......什么,2022年?天哪,就在这么一晃眼的晕眩里,竟然将近500年就这么莫名其妙地过了?
万幸,自己没有在这"刹那之永恒"里变成时间的祭品从星云里蒸发了。
--现在我明白了。那个神秘的石道,竟然是个时空之门吧!
"天啊,天啊。"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向面前这个可爱少年解释自己身上发生的一切,米萨雅使劲地抓了抓头发,"我,我回不去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你看起来很沮丧啊。"看起来塔卡瑞根本不知道他在自言自语些什么。只是静静地睁着漂亮的眸子望着他,眼神里有些讥诮。
"如果我说我掉到了时空的夹缝里......你一定不会相信的。"
"时空?......呵呵,不会告诉我说你是乘时间机来这里的吧?"继续打量着米萨雅的衬衣上好看的蕾丝花边,"你的挂表真漂亮!这样式和花纹,名副其实的老古董!是仿制的吧?"
"是家传的。"米萨雅摊了下手,"这真是个可怕的世界。能不能告诉我,我该到哪里去弄些吃的?"
"喔。"塔卡瑞渐渐有些相信米萨雅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了。在这样的时代,发生什么都是不足为奇的。
"宝贝,我饿了。"米萨雅又重复了一遍,并掏出两个银币,"帮我去买些吃的好吗?我对这里实在是不熟悉。"
米萨雅是聪明人。在这个奇怪的城市,自己可不能像往常使仆一样呼喝别人。害怕会招来厄运呢。
面前这个世界里,流光幻彩之间,似乎每个人都是顶尊贵的贵族。只有他自己不是。
"没问题。天,这钱是不是几百年前的?......"塔卡瑞抓起那钱币翻看了好几回,"现在谁还用这个?......My god......"
米萨雅露出很茫然的神色。
"算了,跟我回家好吗?我请你吃饭。"海蓝色的眼眸快乐地闪了一下。
米萨雅很高兴地点点头。毕竟塔卡瑞是自己在这个陌生的世界认识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人。
一个俊美而热情的可爱男孩。
看来自己运气不错。
"吃吧,不要那么拘束。你是做什么工作的?"一边咬着炸鸡翅,塔卡瑞一边和米萨雅攀谈着。
"工作?我是路西亚诺子爵四世。"米萨雅很小心地掰着一个汉堡。这位年轻贵族看来是还不适应未来世界的快餐类食品。
"哦......"塔卡瑞努力让自己的思维习惯于接受米萨雅的身份。
"你呢?......可爱的家伙。"
"刚毕业的,现在在商务大都会做广告策划助理......好忙,没意思~~~"塔卡瑞终于找到个人可以倾诉自己这么多天来的无趣了,"真是的,跳个槽都要两年工作经验......不管了,先混过两年再说,到时候再找个固定职业。广告、旅行社、漫画编辑,都成。大不了在家SOHO。反正要福利好一点、空闲多一点的,钱不太少就可以。"絮叨了一大通,发现米萨雅正用惊愕无比的眼光盯着自己直看,才想起这话题对于这位十六世纪初的贵族实在是深奥如太空语。于是他赶紧打住,对着米萨雅做了个媚眼式的抱歉表情。
"你也是一个人住的吗?......"米萨雅四下望着这不大却很精致的居室。虽然面积远远不比自己的庄园,不过这温馨的感觉是自己在梦里都没有过的。
"是啊。"塔卡瑞咽下一口果汁,"你用‘也'?难道你也是一个人住的吗?"
米萨雅点点头。
"我的父母都移民国外了。现在就我一个人。我正愁无聊呢。"塔卡瑞轻轻笑了一下。
"如果不介意的话,我留下来陪你好吗?"米萨雅给出一个很温柔的笑容。他忽然觉得对这个少年十分的有好感,"我可以做你的房客。"
"好啊,大概你也正愁没处安身吧?"能穿过两个时空而相遇,大概真是缘分呢。塔卡瑞很乐意收留了这个跨世纪的浪子,"如果不嫌地方小,就先住在我家吧。直到你找到回去的法子。"
第二章 两个人的圣经
"起床啦起床啦~~~"
碧蓝色的瞳眸慵懒地睁开。一束略显刺目的阳光射进眼底。
"这么早叫我做什么......"他揉了揉眼眶。平时可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待遇"呢。
"我得上班去啊。"塔卡瑞已经梳洗完毕,把一碗满屋飘散香味的泡面往桌上放,"你是留着看家呢,还是跟我去上班?"
"我......我想还是看家吧。"米萨雅有些惧怕外面的世界。
"也好。你一定还不适应现在的生活吧。不要紧,慢慢会学会的。"塔卡瑞把一大束水蓝色的卷发甩到背后,招呼米萨雅起身来看:
"这是冰箱,知道吗?就是冷库的原理啦,贮藏食物的。在冰箱里就不会坏掉。里面有牛奶水果什么的,自己拿着吃哦。这是电视机,按这个按钮就会打开,这叫遥控。就是在远处都能控制。里面会演戏、会唱歌,这几个数字是换频道的。自己学着用吧。我快来不及啦,得走了。你在家好好呆着,我会买晚餐回来。千万不要一个人出去乱跑哦。"
米萨雅点着头,目送着他的漂亮房东留下一个很迷人的微笑出去了。
"米萨雅~~我回来了~~~"门口传来钥匙声。
米萨雅想把桌上七零八落的小物件藏起来,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塔卡瑞提着好几个油香四溢的袋子出现在他面前。
"天啊!!!我的鼠标!~~~"那双海蓝的眼睛瞪着,嘴再也合不拢了,"你怎么把我的鼠标拆了?......谁告诉你喝牛奶是从盒底下撕开的?倒得满地都是......这叫磁盘,怎么可以用手捏呢?这下全完了......啊~~我的老天啊......"只觉得头一晕,差点没倒下去。
"对不起。"他还是柔柔一笑,"我只是想看看它们是用什么做的。如果给你添了麻烦......我帮你装起来。"
"算了。算了。"俊美的脸摆出一个抽筋笑,"省省吧。那岂不是更给我添麻烦。"
米萨雅的表情里现出一点失落。
"拿来!给我。"塔卡瑞显得有一点生气。
"对不起,我,我只是好奇而已。"从没见过这么有趣的东西,难免是想研究看看的,"真抱歉......"看着塔卡瑞微微泛红的脸,米萨雅有点难过。
"啊,该道歉的是我。"可能是意识到自己的语气不太友好,让米萨雅觉得不安了,塔卡瑞有点抱歉,"没关系,别太在意了。刚才只是吓了一跳,说了重话,真是不好意思。"
米萨雅还是很温柔地看着他,碧蓝色的眼睛透出一种迷人的气质,略媚的嘴角微微一动。
"没关系的。"试图安慰他,"先吃饭吧,我带了PizzaHut回来。冷了就不好吃啦。吃完晚餐,我教你装吧。"
米萨雅高兴起来,很有礼貌地拉过塔卡瑞的手,轻轻吻了一下。
"看来你真是个贵族呢。好有涵养。"塔卡瑞称赞道,顺手拉了一下他散落背后的柔顺绿色长发。
时间一天天地过去,米萨雅渐渐习惯了在这个可爱又可怕的未来世界里的生活。尽管他显得处处闹笑话,不过总算是在不久后学会了穿着现代装束独自上街。他会在塔卡瑞不在家的时候,帮他向上门的收款人交了牛奶费;甚至学着用电脑画一些简单的线条图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