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影向谁去----齐骥[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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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倒是想把他怎么了!可惜姜闲不让。"怒折香毫不掩饰自己的惋惜。
落灯冷眼旁观着,没有插话。她看出怒折香是在故意激怒白梦恬,可为什么呢?难道是要逼白梦恬知难而退?然而,白梦恬的决心可不是一般得强,除非谭人仰和姜闲真的从此消失不见,否则绝难让她死心!
可落灯心下也是不信怒折香所言的,谭人仰和姜闲即使决定要离开,也绝不会这么没交代......难道他们真的落入鬼府的手里了么?
"你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信!一定是你把谭大哥藏起来了,你把谭大哥还给我!"拳势一起,白梦恬朝怒折香扑了过去。
"信不信由你!可事实就是事实,不是你说不信就会改变的!白梦恬,你爱自欺欺人我管不着,可别拿我出气!"怒折香轻巧地闪避开去,他固然武功差极,但动作胜在够灵活。
"你杀了我公公,我要为他报仇!"白梦恬咬咬牙,掌刀又劈了过去。
"你还真不知羞耻,还没嫁过去就叫‘公公'......"怒折香嗤笑道。
两人迅速纠缠在一起。


世事难料
"你们不要打了!"
落灯见那两只斗鸡不管不顾地斗起来,忙出声喝止。这两个人真是的!一个故意挑衅,一个关心则乱,该问的话一句没问出来,倒已经一团混乱了!
她话音未落,突然,有一只手横入两人中间,啪啪双边一拍,将两人分了开去。落灯定睛一看,来人正是白山河。也是,这么大动静怎么可能不惊动人?
"大哥,别让这个杀人凶手走!"
白山河阴沉着脸尚未说话,怒折香不怒反笑,嘲弄似的看着白家两兄妹,"喝,人来齐了!你们一起上啊,能留下我的命算你们本事!"
白梦恬秀眉一扬,又要出手,却被白山河拦在身后。
"你究竟想怎样?有什么事你都可以直接找我,何必打扰我妹妹!你和我的恩怨跟我妹妹没有任何关系。"义正词严地果然是一派好哥哥的气度。
"我和你的事自然与她无关,那谭人仰的事呢?要是她愿意说一句与她无关,我立刻跪下给她磕三个响头!"
话中有话呀......白山河疑惑地看看白梦恬,却见她低垂下眼眸,默不作声,一边轻咬着唇瓣,显然正在克制自己的情绪。
"谭人仰是我妹婿,梦恬关心他又有何不妥?"
"妹婿?"怒折香冷哼一声,"白山河啊白山河,你被逼娶了自己不爱的女人难道还不够?现在居然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妹妹去嫁给一个不爱他的男人?"
白山河勃然变色。
"大哥,你别听他胡说!"白梦恬急道。
"我胡说么?白山河,我今天算是大开眼界了,你们兄妹俩可真是虚伪到了一个境界呀!一个端着架子装正经,骨子里卑鄙无耻又龌鹾;一个揣着明白装无知,强占着不属于自己的人偏不放手......"轻蔑的眼神毫不犹豫地投给那兄妹俩,怒折香唇角只剩下冷笑。
白山河看看怒折香,又看看白梦恬,终于忍不住发问了,"梦恬,你跟我说实话!"
白梦恬的唇被自己咬到发白,可她硬是不肯吐露一个字。
"你也别为难她,她怎么说得出口?"怒折香好整以暇地斜睨沉默不语的白梦恬,"谭人仰跟谁一起不见的难道你不知道?"
白山河瞳孔收缩,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看向身后,却发现不但白梦恬脸色发白,就连落灯也是如此。还用再问什么吗?原来只有他一个人蒙在鼓里!
屋子里瞬间静默得如同地狱。
"他们人呢?"
"走了。"怒折香仍是轻描淡写的那句。
白山河眸色一深,缓缓道:"我记得你说过,若你此生还有情,必定通通还给姜闲......你怎么可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走?"
"你自然没法理解,因为你本就不是宽厚的人,你们白家人都不是!可幸好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们白家人的......在这间屋子里,也只有落灯能明白我的心思。"
落灯刷地抬起了头,盯着怒折香的眼里却有一丝震惊。
怒折香直视着白山河,坦荡之中还带着无比的坚定,"你以为我在骗你?我何必!我喜欢姜闲,你根本不用怀疑!你多少也算了解我的性情,所以,我讨厌谭人仰也是必然的!可是,姜闲的眼里心里就只有那个讨人厌的人而已......不过没关系,这并不妨碍我对他的感情,也许当他弟弟更好,我可以一辈子都名正言顺地跟在他身边......"微微一笑,他转而看向落灯,"你说是不是?"
他是认真的!落灯敢肯定。虽然怒折香的话一向令人觉得真假难辨,可这一刻,落灯愿意相信他。
"说了你们也不明白!"怒折香冲白家两兄妹故作无奈地摇摇头,"算了,不说了,回去睡觉!"
大步踏出去的脚还没碰到门槛,一只大手突兀地抓住了他的胳膊。怒折香微一侧目,发现白山河正死死盯着他,满脸阴郁。
"怎么?还想强迫我不成?"
也不管白梦恬和落灯如何地吃惊,白山河拉了怒折香便要走,"你跟我出来!"
"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怒折香一点也不买他的账,冷冷拒绝道。
白山河面色更寒,"梦恬、落姑娘,麻烦你们先出去。"话虽不算失礼,但语气间满满的皆是强硬和命令。
白梦恬知道白山河的脾气,这个时候最好莫要招惹他,于是定了定神,率先出去了。
落灯却不知怎么了,迟疑了一瞬,对怒折香道:"小怒,我就在隔壁院子,你跟白大哥说完话过来找我一下,好不好?"
怒折香很有些讶然,但他旋却柔和了面容,朝落灯轻轻点头道:"好。"
两个姑娘走后,屋子里只剩下两个男人,空气渐渐变得稀薄。
"为什么?为什么你宁愿跟着一个心里没有你的人,却不愿再给我一次机会?"手渐渐收紧。
"因为......"怒折香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光芒盈闪,"是你把我从人间推入了地狱,而他却把我从地狱送上了天堂......你要我怎么选?"仿佛想到了心上那人,整张小脸都开始熠熠生辉。
有人说爱的反面是恨,有爱才有恨,可怒折香觉得这话不尽如此。在他看来,他对白山河即使还有一点微弱的爱,也早因多年强烈的恨而变质了。他下不了手杀他,并不是因为太爱他,若真的爱,以他的性格,必定会选择玉石俱焚,同归于尽。可他并没有这么做,因为在他心里已经有了另一个他想守护的人,并且,他想活着看那人幸福,即使自己只是他的弟弟......认识了那人后,怒折香才渐渐明白,原来,爱,也可以不自私。
离开白山河后,怒折香如约找到了落灯。
他明白落灯要跟他说什么,所以,他主动开了口,"谭人仰和姜闲没事。我知道你跟我一样,都是想看到姜闲下半辈子笑着活下去的人,若你信我,就不要再问。"
看着他信誓旦旦的脸,落灯只好选择失语。

其实这一夜,何止几人失眠,几乎整个杭州城皆无心入眠。
"杭州三护城",湖心阁、千叠岛和六和门,三位掌舵人,曾印心、南风朔、闻人栖羽,仅仅一夜,两死一重伤,震惊了整个杭州城。据说曾印心、南风朔和闻人栖羽出事前都见过一个人,那人高大英俊,温和有礼,然而起码有十几个人亲眼看见两死一伤的三位掌舵人皆重创于那人的一柄软剑之下。而且,当时在现场的十几个人都认得那人,他便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青年剑侠--"幽篁剑"谭人仰。



我愿沉溺
谭人仰和姜闲对外面发生的事一无所知。
姜闲继续帮谭人仰解那恼人的"千人沉醉"。这个时候,谭人仰的头部和上身已经完全恢复了知觉,只有两条腿,虽然已有了知觉,可要站起来却还费劲。
本来姜闲若对他全身上下一视同仁的话,绝不会是现在的结果。然而,姜闲说了,他的这两条腿最不乖,要不是它们,他也不至于总是自作主张地四处乱跑,所以,活该它们瘫痪的时间更长些......想着想着,谭人仰的唇角又咧歪了。
姜闲一手扛着谭人仰的一条腿,一手正使劲拍打着这条腿,而这个姿势起码已经有一个多时辰了。
谭人仰心中一动,"姜闲,你过来一下。"
"干嘛?"姜闲怔了怔,不过,还是乖乖地放下手上的活儿,翻身爬过去谭人仰身边。
"躺下。"谭人仰斜靠着墙,指了指自己的肚子,示意姜闲躺下来。
"要我休息吗?我还不累。"嘴上虽这么说,姜闲还是乐呵呵地把谭人仰的肚子当成枕头用了。
刚一躺好,姜闲就觉自己的左手被人抓了过去,紧接着,一股恰到好处的力道按压上他的左臂,顿时令他觉得舒服了许多。
原来他是要帮他放松......姜闲看向谭人仰,亮晶晶着眼眸,笑得灿然。
这一笑,如红莲怒放,自然而又热烈,足可见姜闲是由衷展颜的,却直看得谭人仰的心突如其来地一痛。姜闲本就是那么简单的一个人,别人对他稍稍好一些,就能换来他真心而不吝的笑容......可这样的笑,近来却极少出现在他脸上。
姜闲舒服地闭上了眼睛,可嘴角的笑意依然未退。这么惬意的时候还真不太多,尤其......尚未及想下去,突觉谭人仰动了动,下一刻,自己的右臂也被人抓住了。嗯,这么快就换手了?刚及睁眼,就见眼前一黑,唇上一热,谭人仰的气息瞬间包围了自己。
他的眼睛倏地瞪到了最大,而正对着他的那双眼睛也只大不小,两人似乎都有些吃惊,一时都没动弹,只愣愣地望着彼此。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还是谭人仰先动了。他轻啄着姜闲的唇,一点一点,佛若珍宝,小心翼翼,却又爱不释手......蜻蜓点水似的逗弄,又似乎是在请求......
不应该这样!不应该这样!姜闲的心底有一个声音在喊。他们早已断了彼此的念想,从此就该做一双好兄弟,不应该再这样......然而,他的眼睛终于还是慢慢阖上了,任由那人在他唇齿间爱怜地逗留嬉耍。
谭人仰渐渐加深了这个吻,不再满意于轻柔呵护似的浅尝,舌头开始攻城略地,强势猛烈且不容反抗。似乎被他的热情感染,姜闲的回应也慢慢热烈起来,舌与他的纠缠不清,追逐嬉戏。然而,谭人仰越发觉得不满足,脑中刹那失去神智,一味只想得到更多,唇枪舌剑地越来越投入也越来越激烈,一只大手也开始不安分地探入姜闲的衣襟......
他如此,姜闲也不例外,整个人被他吻得昏昏沉沉恍恍惚惚的,今夕不知何夕,只觉身上越来越热,越来越浮躁,也越来越狂乱,可是,当他察觉一只手正肆无忌惮地在他身上游走的时候,突然一个激灵,他瞬间清醒过来。
他这才发现谭人仰整个人都快压上他了,甚至一条腿正抵在他腿间......他顿时如火烧了屁股一般,猛地就想要推开谭人仰。可惜有人仿佛早料到他会有这一招似的,压住他双臂的手反而箍得更紧。
"为什么要躲开?"谭人仰本是泛着淡淡琥珀色的眸子这一刻却已转为深褐色,神情间浓浓的欲望毫无遮挡地展露在姜闲面前。
"你的腿......"刚才明明还没知觉......姜闲惊疑不定地看看谭人仰,旋即又转开了眼,此刻的谭人仰令他不敢直视。
谭人仰却答非所问,慢慢朝他逼近,呼吸喷在他脸上,"为什么不敢看我?"
因为你现在像只发情的野兽......这样的谭人仰是姜闲所不熟悉的,仿佛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火,炽热狂野,会灼伤人......
"我记得昨晚有人调戏我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胆小的......" 看着他不停起伏着的胸膛,谭人仰的眼里充满了戏谑,可仍掩盖不住那种极其强烈的渴望。
姜闲干笑了几声,道:"我那不是跟你开玩笑么?"
"是么?我还记得有人兴致高昂地想要拿我的身体来研究一下......不如,我们现在一起参详参详......"话音未落,谭人仰的唇朝姜闲毫不客气地压了过去。
"喂喂,你别乱来啊!"姜闲有些惊吓地挣扎着。
谭人仰笑了笑,眸色顿时又加深了几分,"你挑起的火,你来灭!"
"我没挑,是你自己......"姜闲嘟囔道。
"就是你!"谭人仰如同蛮不讲理的任性小孩,对着姜闲双目一瞪,一脸"我就是赖你怎样"的意思。
天哪!这叫什么事儿啊?!姜闲直想对天翻白眼。谭人仰此时此刻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气势,让姜闲自然而然就觉得自己是人家嘴边的肉......眼前亏,谁愿意吃啊?!怒折香还说要给他喂什么"不倒丸",他这个样子根本就用不着!
然而,容不得他再想,谭人仰已经开始占山为王,唇舌挑逗似的流连忘返于他的脸上,额前,然后,来到耳垂......姜闲情不自禁地浑身一阵颤抖,谭人仰似感受到他的反应,唇舌立刻纠缠上他的耳垂,灼热的气息瞬间如喝痒似的逗弄得他全身如过电一般酥麻绵软。
一记呻吟从姜闲口中逸出,轻轻软软的,幽幽袅袅的,像低喊,像暗泣,像叹息,似压抑,似难耐,似索求......
谭人仰浑身一震,忍不住抬起头来看向姜闲的脸,一看之下,不禁呆住。
他的头发早已因适才的挣扎而凌乱,脸上更因情动漾起一片异常诱人的潮红,雾气慢慢爬上他本就有些迷茫的眸子,更显得水汪汪盈闪闪的,令人心动不已......这样的姜闲,他几曾见过?
他这么一呆,姜闲稍稍回过一些神来,这才忆起自己方才那记难以自持的呻吟,立时整张脸都烧了起来。而谭人仰偏又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不放,又羞又急之下,他的手大力拍了出去。这一次使足了全力,谭人仰猝不及防间,竟被他硬生生地推下了床榻。
姜闲慌乱间坐起身子,朝后面的墙靠去,想让自己冷静一点。可是,不知是背碰到了什么,还是手压到了什么,或者是坐到了什么,他身后的墙突然一空,重心顿失的姜闲朝后滚落下去。
就这样,谭人仰眼睁睁地看着姜闲和他身后突然出现的洞一起瞬间消失于无形。



猫捉老鼠
谭人仰立刻扑过去猛推那堵墙,努力回忆着姜闲适才的动作和位置,可任他如何拍按抹捻,墙依然是那堵墙,纹丝不动,也找不到任何机关,仿佛眼前发生的一切只是谭人仰的幻觉,姜闲从未出现在这里,这里从来就只有他一个人。
"姜闲!姜闲!"谭人仰大叫起来,双手不断捶墙,焦虑之意爬满全身。
这厢谭人仰大叫失控,那厢姜闲却一个字也没听见。
这是一间截然不同于那间密室的屋子,没有夜明珠照耀,也没有其他任何光源,可姜闲一跌入这里,顿时有一种莫名的感觉油然而生。
这里有人!
他急速靠上刚刚自己跌下来的那堵墙,双手摸索着那墙上的每一块岩石,一双眼却机警地观察着眼前的这片黑暗。身后的墙完全没有一丝缝隙,姜闲的动作渐渐放缓下来,他屏住呼吸,凝神静听着屋子里的声音。
除了他自己极其轻微的心跳声外,似乎一点其他的声音都没有。可是,姜闲却笃定这里还有一个人正在暗处盯着自己,不止如此,他甚至还可以想象得出那人唇边泛起的笑意......因为那人可以轻易将自己的呼吸心跳控制住,却并未完全隐去自己身上的气息,为什么?就为了让他发现他!就好比一个猫捉老鼠的游戏,在弄死老鼠前,猫总要好好戏耍一番的。
这里比那间密室更像一间囚室,暗无天日,死寂地如同置身地狱。另外还有,一点微微的风......风!姜闲眼睛一亮,足下一点,身形已朝那微风的来处急掠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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