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路小天笑说我和程笙向来心有灵犀。
是吗,我倒觉得你们渐行渐远。
路小天瞪着罗锦安,他发觉这个男人总是有本事惹得自己去摸刀。
他记得自己说过,如果哪天罗大少挂了,真不知天都要蓝上多少。
主角:路小天,程笙,罗锦安
夜曲
——你说这世上最好听的声音是什么?
1.
警笛在响,听着像在十一街。
路小天坐在街边喝啤酒,身后明仔大咧咧的踢着吞了零钱的自动贩售机。
18哥,今晚还要不要去?明仔拿着战利品蹲回路小天身边,看青年紧拧的眉头心里发怵,朝旁边挪了几分。
去,干嘛不去。啤酒罐在路小天手里咔咔作响,结了前世冤仇一般。他说阿明你别去笙哥那胡说,敢露一个字有你受的。
哦。明仔胡乱答了声,听那警笛由远及近。
这是这城市平凡无奇的某个夜晚,路小天带着明仔坐在南区街边。他们马上要去做一件事,有点风险的事。
路小天并没有太紧张,他觉得就算失败了至少自己这条命不会丢。虽然他说不上这是哪来的自信。
路小天今年21岁,被人叫18哥已三年。
18岁那年他在南区闯出了名堂,再没人认为他是程笙身后的跟屁虫。
其实程笙也不过大他两岁,但那家伙自小就比旁人努力三分,若是放在名牌学校定是个优秀学生。但他们生在黑街。
南区十三街,又被叫黑街的地方。
有人说这条街能活下来的,不是渣滓就是垃圾。路小天不知道自己跟程笙算渣滓还是算垃圾,总之在程笙打架也比别人拼三分的劲头下,他们活下来了,并且在认了干爹后活的不错。
与旁人不同,程笙拉着他去奉茶的干爹不混黑道,是个警察。
路小天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林晏民时被那身警服吓得半死,手被程笙攥着,死死盯着对方嘴角一抹讥诮笑意。
那时林晏民三十出头,在南区混得风生水起。他不是普通意义上的好警察,但有他在的南区的确比往日平静不少。
至少,没人再敢往学校里兜售毒品。
林晏民治理南区的方法很简单,找一个能干的家伙,罩着他,给他方便,再索取相应报酬。
他说这叫警民合作友爱互助,但路小天知道如今南区老大Tony哥有半数生意都掌握在这条子手里。
他不知这人怎会看上他与程笙,总之喝了两人递过的茶,那其实并不够年纪做他们父辈的男人便成了他的干爹。
带着那依旧讥诮的笑意拍拍了他的头,仿佛有多慈爱似的。
路小天不喜欢干爹,从来都不。
他只是怕他。
有了这层关系的照应,程笙在Tony哥手下自然更混得开。
闲话不少,但也没谁有胆当面说。路小天知道,众人皆当程笙上了林晏民的床。
原也怨不得有人这样风传,干爹二字带来的想象本就旖旎,加上程笙眉目细长面容清秀的脸,要换作别人,路小天打死也不信他清白。
可那是程笙,跟路小天一块摸打滚爬熬过来的兄弟,他不信谁都不能不信他。
路小天问过程笙,林晏民怎么就看中咱们。他用的是咱们,就算心里清楚林晏民压根没把他路小天当回事。可总觉得用了咱们这词,就能替程笙分担点什么。
他记得程笙当时的表情,扯着嘴唇给了他个自认纯良的笑,说大概是看咱们可爱吧。
那张脸该死的欠揍。
后来路小天学乖了,懂得答案要靠自己找,问不问不来的。
而在程笙为给十七街的女孩们出气剁了陆家少爷四根手指后他突然明白了林晏民到底看中了什么。
程笙够狠够绝,也够义气。他完全拥有取代Tony哥的条件,只要给他一个机遇。
而这机遇,有什么比有个暗中掌握这里大半势力的干爹更好的?
与其让程笙在他触及不到的地方化龙,不如一开始就掌握在自己手里。路小天想这大概就是林晏民的心思了,并不复杂。
明白后当真松了口气,对这程笙那张脸看了又看,说幸好跟这无关。他意识到自己真的很怕兄弟成了那些十七街的姑娘,用身体当武器换取所想。
路小天并不明白自己那过度膨胀的大男子主义是打哪来的,他固执的认为有些事儿只有女人能做,男人做了,不如找把刀抹脖子。
程笙笑他小小年纪就思想老化,说照你这想法全天下的gay都要抹脖子?
路小天抿着嘴,沉默半晌说你知道我不是那意思。
那时候路小天已经是18哥了,被人说是比程笙更家狠绝的悍将。
Tony哥喜欢他,常叫他一起喝酒。说起来还是未满20的少年,拼起酒来却是千杯不醉,铆足了劲往喉咙里灌,看的Tony哥大声叫好,一开心连自家女人都赏给他,说给他开荤。
也不知从哪听来的风言,说路小天还是处男,没碰过女人。
Tony哥的女人叫Lilian,路小天原本要叫声大嫂的。
他在酒店里对着比他高几公分的女人咽口水,手心里都是汗。
女人不说话,只是坐在床边抽烟,一支接一支。在路小天以为这一晚就这么过去时他看到Lilian站起来脱了外衣,解开内衣。
没关系,反正他也不会再碰我了。女人说的轻松,拉着路小天的手覆在自己胸前。缺少表情的脸看上去像在完成一件熟悉到麻木的工作,路小天突然觉得那柔软肌肤下有团火在烧。
他甩手,冲出房间,来不及等电梯逃命似的从安全梯一路奔下,冲出酒店大门时突然有了九死一生的感觉。
然后他找了个站街的女人在泛着淫靡气味的小旅馆阁楼间做爱,记不得自己往女人胸前塞了多少钱。
那之后再见Lilian,是在十七街。他看女人与人调笑,挽着陌生人的手臂上楼,突然心痛。
他想是不是到了Tony哥那位置后就会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无所谓。
女人,兄弟,都是可有可无的东西?那若有天程笙坐上那位置,又会怎样?我便可有可无?
那份为了程笙上位而拼杀的心,瞬时便淡了。
林晏民在楼上楼请喝茶。包间雅致,程笙恭敬叫干爹,路小天看着林晏民并未大变化的样貌对那声干爹始终别扭。
总体来说林晏民是个很帅的男人,五官俊美身姿挺拔,有时配上那身警服可以说是英姿飒爽。
只是他笑起来太假,总让人如芒在背,觉得这人是不是在算计自己什么。
所以尽管叫着那声干爹,路小天与他却并未亲近多少。
他想林晏民对他也该是抱着同样心态,不过是程笙的一个附带品,用不着花多少心思。
林晏民说最近Tony越来越过分,前天接到线报说有一批货到了南区,他没打招呼。
他说得随意,谈天般自在。程笙垂着细长眉眼说干爹最近对Tony哥的怨气很重,也许是有什么误会吧。
路小天差点喷茶,他从不知程笙的装傻功力这么强。
他心里叫嚣老大你用不用这么天真,接下来是不是就要说你们应该好好谈谈,或许能解决问题,你当是同事矛盾啊!
可林晏民却扯着嘴角露出一如既往的算计笑容,讲阿笙你知道,南区这位子我也做不了多久了,最近署里来了新人,资质不错,过几天介绍你们认识一下。顿了下又加上句小天也一起吧。
路小天放下茶杯笑得极度欠扁,咧着嘴说恭喜干爹升迁,只是官做得再大也别忘记您两个好儿子啊。
林晏民一脸假笑,不置可否。
路小天知道要出事了。
林晏民在把南区交手前不会坐视Tony独大。同样的手段条子不是没做过,两年前东区老大乔叔莫名被人绞死在自家厕所,头在抽水马桶里泡了大半夜,凶手至今也没个定论。倒是东区从此就成了战国,小帮派林立,夜夜只听到警笛响彻云霄,谁也占不得便宜。
路小天想,程笙大约是要上位了。
所以现在的他坐在路边喝啤酒,只带了一个马仔。
他想去干掉林晏民口中那个所谓的新人,他知道那是林晏民选定的接班人。对于路小天来说,南区是他的家,再破再烂再多渣滓再血流成河,也好过成为条子的提款机。
他不想再听有人说程笙不过是一只条子的狗。
许家荣。路小天看着照片,上边一个一眼看去感觉精悍的男人,却有张与气质很不相称的娃娃脸,不大的眼微眯着,下颌圆润。
路小天把捏扁的啤酒罐扔进垃圾桶,拍拍屁股站来起来。明仔亦步亦趋的跟上,砍刀别在腰后,刀柄赤裸裸的露在外边,连个遮掩也没有。
他知道这是要去砍条子,九死一生的事。若是神经正常绝不会涉这个险,可他莫名相信不会有事。
也许18哥真的是个很可靠的人。他这样想着,小跑两步跟路小天并肩走着。
警车从身旁呼啸而过,拉着刺耳警笛。路小天侧目,依稀看到林晏民严肃的脸。
奇怪,那家伙不是马上要升迁了,有什么事值得他亲自来。路小天摇摇脑袋,没再多想,朝早已打听好的许家荣巡逻的地段走去。
2.
路小天没找到许家荣,Tony哥却在那晚死了。
夜店洗手间隔间里,坐在马桶上,伸着腿,胸口插着把蝴蝶刀。
很多人都知道,路小天惯用蝴蝶刀,用得很好,很漂亮。
没人敢说那把刀是路小天插在Tony哥心口的,但似乎整个南区都这样认为,而路小天也不止一次被请去警署喝咖啡。
他有人证,明仔坐在桌前翻着白眼说阿Sir啊,我跟天哥那晚真的在逛街啊,就在富豪酒店附近,街口有个贩售机的,坏了,你去看啊。
显然这种说辞没人接受,在路小天看来那些脑袋进水的条子如今要做的不过是找个合理借口把罪名按在他头上,如果可以篡改法医鉴定记录的话他们一定不介意说在凶器上发现了他的指纹。
路小天单独坐在审讯室里,抬眼瞄到右上角的摄像头。
他想林晏民会不会就坐在监控室里看着房间里的一切,然后点上支烟对手下说放了那小子,他是我干儿子。
想到这里路小天傻笑起来。他知道自己这想象堪比天方夜谭,林晏民再只手遮天,也还只是一个等待升迁的警官罢了。
他可以做一些事,比如说让路小天无罪,但决不会这么明目张胆。
所以路小天靠着椅背把腿翘在桌上,被铐住的双手垫在脑后,竟有些怡然自得的感觉。
审讯室的门被打开,拿着资料的年轻人走了进来,看上去不高,这让路小天很有好感。
被程笙讥笑徘徊在二等残废边缘的路小天自18岁后只长了3公分,对此他始终耿耿于怀。
因而看到许家荣与他相差无几的身高时他顿时对这个前几晚还打算砍死的条子产生了些许好感,眯着眼给了对方一个轻佻无比的笑容。
许家荣暗暗打量眼前的青年。
精瘦身子被装在件宽大的黑色T恤里,半旧牛仔裤,手指上带着三四个粗大戒指,胸前挂着说不上什么图腾的吊坠,跟普通年轻人没什么差别的打扮。
只是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让人难以忽视。
路小天不算普通意义上的帅哥,他皮肤微黑,人很瘦,半长的发耷拉在额前,没程笙那种让人忍不住赞叹是个漂亮孩子的魅力。
然而他是令人难忘的,或许是因为太过深刻的五官让他多少有点混血的感觉,又或许是他总挑起的嘴角与时刻保持笑意的眼睛。
程笙曾说自己身边总是些爱笑的人,干爹,和路小天,对比之下自己仿佛天生不会笼络人心,总是黑着张脸跟讨债的一样。
路小天被这话惹怒过,尽管没发作。
他想自己跟林晏民那家伙能一样,那人一脸假笑,生怕旁人看不出他其实在假笑似的。而自己从来都很真诚。
自然,他真诚的笑容没多少人能欣赏罢了。
现在他对许家荣笑,在狭小的审讯室录像监控下笑得自诩诚恳。许家荣把资料摔在桌上就没再开口,坐在桌前撑着下巴只定定看他。
路小天觉得别扭,放下翘在桌上的腿。
他抓了抓头发,开口说阿Sir,我讲过了那晚我离那家夜店好远,飞也飞不过去捅Tony哥一刀的。
许家荣挑了下眉,竟然点头。
路小天发愣,想他点头干嘛,信我?
许家荣把文件推到一边,说我知道,我记得你的。
啊?
那晚我巡逻时见过你,还搜过你身,找到两包东西,你求我半天我才放你走的。
啊?
那时是十一点四十分,我看过表,不会错。
啊?
我可以做你的人证。
啊?
不过相对的,那晚搜出的那些东西,是你的,大概会拘留十天左右,还有些社区劳动之类,不会太苦。
路小天眯着眼,转头去看墙角的摄像头。
关掉了。许家荣越过桌子走了过来,说得轻描淡写。他低头看路小天稍微缓过些神的脸,笑说学长没说错,你笑起来很真,让人很舒服。
路小天想那句学长指的若是林晏民恐怕自己连撞死在警署的心都有了。
他知道有个警察干爹一定会有好处,但这种好处是不是自己能承担的却从未思考过。
眼前的条子俯下身,冲他笑,说以后打交道的日子还长,先自我介绍下,我是许家荣。
路小天抿着嘴,对方进门时那点莫名好感早已荡然无存。
他问为何,我无足轻重,如果一定要为Tony哥的死负责好向上司交代,我不是最佳人选?
许家荣摇头,他说对南区来说,你的确是,对警方来说却无所谓。
怎么,宁可再来起无头公案?也对,你们习惯的嘛,拿纳税人的钱,不把人命当一回事。
许家荣瞪大眼睛,说这话从你这种人嘴里出来很奇怪。
有什么奇怪,只是你那句对南区来说,我是凶手的最佳人选,什么意思?
很简单啊,程笙若要上位,杀Tony的就必须是路小天。
路小天被拷着走出审讯室。
走廊上人来人往,不时有条子瞥他两眼,或不屑或冷漠。
林晏民在办公室里讲电话,透过百叶窗刚巧能看到他勾勒暧昧弧度的嘴唇。
路小天在窗前顿了顿脚。他回头问许家荣,你叫他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