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购竞争对手,逼得对方走投无路,带着妻女跳楼身亡。更有甚者,他借助祈月家在黑道上的势力倒卖妇
孺少年,还大开性服务店,领着性虐同好在自己的小店里寻欢作乐,并带头玩死了……”
施哀诉打开翻盖手机、查找详细数据。可他刚调出自己想讲述的详尽罪状,前方就传来了莫悱毫无情绪的
冰冷声音:“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你不必再强调他的可恨之处了,他有多可恨,就有多可怜,你想让
我心软,功亏一篑,无功而返么?”
凝视莫悱秀丽挺拔的背影,施哀诉“啪”的合上手机,笑道:“有见识。不过照你这么说,你还真有心软
的时候了?我若想看新奇,是不是得再多说几句?”
莫悱一撑扶手,跳上天桥护杆。他的球鞋恰好踩稳支撑面,可身姿丝毫不见摇晃。
施哀诉就见他站立于橙黄路灯的光色之下、萧索夜风的轨道之中,好似一位黑衣素服的芭蕾舞者,肃穆着
表情,绷起了脚尖,等待着鲜红布幕的揭开,誓将一曲天鹅湖舞出明晃的血色。
“我心软的时候,杀人,”莫悱俯视呼啸而过的车流,目光专注,喃喃而语,“心硬的时候,杀神。”
顺着马路延伸的方向,莫悱扫过眸光,在刹那间发现了目标。迎着风破声,他一跃而下,一旋手掌,掌心
就出现了那把红纸伞的桐油伞柄。他紧紧攥住自己独特的武器,动用灵力调整了地球施加于其身的重力,
先缓缓飘落,后猛坠而下,极准确的双脚踩上一辆奔驰商务车的车顶,且在整个过程中悄无声息,没让车
内人察觉到任何的不妥。
手中红伞一燃,便依照他的意愿幻化为了一把无护手的白刃长刀。莫悱将其猛力刺入车顶,因为刀身极细
且极薄,车内的乘客们压根没发现有锐物切入了车座间的空隙,正闪烁冷冽的银光。
一个后翻,莫悱只用脚跟夹住大摩擦力的粗木刀柄,身体一倒就挂在了车窗外。在车厢内的乘客们惊悚大
呼前,莫悱从袖口中抖出一把微缩匕首,飞手一划,将车胎破开了一条长长的黑口子。
轮胎泄气,车辆登时旋转打滑,大有将莫悱甩飞之势。
可他早就蹿上了车顶,不顾乱旋的车,他将刀刃“嗖”的抽出老长一截,让车内人不至于警觉后发现刺入
过深的白刃。
紧攥刀柄,莫悱没等几秒,临危不乱的司机就停下了因瘸腿而暴走的商务车。待脚下的车辆一停稳,莫悱
快速拔刀,跃下车顶,在司机开门探头的刹那,一斩而落那位秃顶男性的头颅。
司机的尸体半悬车外,车厢内登时响起惊惧至极的尖叫。莫悱早已绕行于车辆的正前方,他右臂一抬,刀
尖直指前窗玻璃,用灌注了灵力的声音,他冲车内清晰道:“我是莫悱。来杀你们。”
司机驾驶座的斜后方,一个肥头大耳的啤酒肚男哆哆嗦嗦探出一只眼睛,在就着车灯、瞅见莫悱的面容后
,他大叫一声,撞开车门就往外逃!
而车上的两位年轻女子则完全吓傻,她们缩在座位上战抖,牙齿咯吱作响,好似惊惶无措的实验室小白鼠
。
擒贼先擒王,莫悱飞身而上前窗玻璃,踩过车顶,跃下行李箱后盖,在落地后小腿肌肉贲张,蓄力一放,
他以子弹般的速度袭向狂喘而逃的啤酒肚男,任由雪亮的刀尖在地面上拖曳出爆裂的火星。
啤酒肚男只听得后方响起电流噼滋的声音,他兀自回首,却发现后方空无一人,唯余斑驳洒落的路灯橙光
。
他刚想松口气,后颈就抵上了一个寒冰温度的薄东西。
胖男人吓得裆部顿湿,“不,不不不不不,烬大人,不,别杀我,不是我做的,我、我是被——”
极轻微的一疼之后,胖男人的后颈皮裂、肉碎、骨折。他保持着脖颈扭曲的姿势软瘫于地,因为颈部的切
口极其平整光滑,他没有鲜血狂溅,而是血如安静水帘,平缓而下,好似落幕。
明明顺利斩杀一人,莫悱却毫无喜色,反而狠啐一声,后脚跟一转便消失在了金红火光中。
******
奔驰商务车内,开车的当然不是那位无首司机,而是一位四十出头的英俊男士。他方才蜷缩在了女士们的
脚下,借助车内的暗影逃过了一劫。在莫悱追踪啤酒肚胖男而去后,他狡兔般起身,爬向了驾驶座。
一脚踢出司机的无头尸体,他快速关上车门,上锁。接着猛踩油门,想拼上老命,就算爆了一胎也要逃出
生天!
后座的无知女孩相拥哭泣,他根本开不快车,反而方向错乱、座位颠簸。逃无可逃,他愈发焦躁惊恐。心
知从不留活口的祈月烬即将追杀而来,他身心颤抖,扭曲了哭脸掏出智能手机,摁下早已设定好的、族内
统一的紧急按键,在接通后不待手机那边的人寒暄,就尖声嘶叫:“他回来了!他没有死,他回来了!快
告诉烛夫人,祈月烬他——”
硬生生吞下了其余的遗言。因为他看见,统率了祈月家千年的“绯公”就静立于车前十步远处。车灯刺目
,道路和夜色一齐黑邃,那人站在光与暗的交界处,半身为光,半身为暗,他高举缭绕火粉的雪白利刃,
挥手而落,一个爆斩,刀风就像超速运行的切割机般,将奔驰商务车一分为二——连带油箱。
莫悱表情平静。在他收刀入鞘的过程中,两三丁火星萤火虫般飞离刀刃,轻灵而至流淌了一地的97号汽油
——爆炸后燃烧,不留尸骨。
闭上眼睛,运用“灵视”捕捉到无头司机、啤酒肚男横尸的景象,莫悱左手成拳,极远处的两具尸体就开
始了燃烧,并于数秒后熄灭,火粉四扬后散落一地骨殖。
翻手举起入鞘的长刀“素玦”,莫悱眸光一顿,鞘尖就蹿起火苗,萦绕鞘身而下,直抵莫悱指尖。
好似红绡薄衣一揭,火光散,红伞归,莫悱垂下捏了伞柄的手,右脚往后一挪,蹭起一块小石子儿,他就
再度消失于只绽放于瞬息的金红莲火。
******
罕有人至的天桥上,施哀诉背手而立,神色因心情不悦而凝固。
猛然,他面朝护栏,急退三步,同时头颅大幅度后仰,这才只付出断裂一簇头发的代价,躲过了莫悱用火
伞掀出的刃似炎风。
心下懊恼,施哀诉朝向莫悱直指他的伞尖,愤声道:“瞧你做了些什么!直接杀了他们就好,你却拦下车
,让他们看见你的脸,还给他们逃跑的时间——你是故意的么!现在可好,他们已经向烛夫人通风报信了
,计划全乱了套!”
莫悱小弧度的旋转了一下红伞的桐油柄,好似在嫌弃自己因汗水而湿黏的掌心。“没有乱,”他表情淡漠
,但微微瞪大了赤色的眼瞳,“我就是要让祈月烛找上我。”
赤的颜色从他的发梢逐步蔓延,他像染了个渐变色的头发,可那流窜的赤色好像自有生命力,它们极快的
将莫悱的黑发尽染艳红,让他在充沛的夜风间,扬起鲜红的发丝,再非温顺内敛的漆黑。
“其他人的尸体只不过是垫脚石,只有他们垒得足够高了,我才能接近祈月烛,”莫悱的眼内神思空荡,
他无意识的伸出舌尖舔了舔唇,慢慢说,“施哀诉,你的一切小心思,我都知道。你给我看了那个胖子的
照片,可真正管钱的,却是那个瘦子。你有意捉弄我,想看我会不会只杀胖子而放过其他人,让真正该杀
的人逃掉。等我追不上溜走了的人,你再出手宰了瘦子,对么。”
施哀诉嘴角略微抽搐。“不错,”他展颜而笑,恶劣道,“可我万万没想到,你竟然让他们看见了你的脸
。你就真想这么早,把你觉醒的事实公诸于众?烛夫人何等厉害的角色,连祈月烬都见之退却,你不过学
到了祈月烬技艺的皮毛,就妄图蚍蜉撼树、螳臂当车?真是要笑死我了,莫悱!”
莫悱不言语。只将红纸伞倚靠于肩头,好似扛起了一柄飒爽的红缨枪。他将赤瞳瞪得更浑圆,目不转睛直
视施哀诉,好似要瞪出他的魂灵。
施哀诉被那两轮血月直勾勾的凝视,感觉有两盏冥界的幽灯在朝自己低语末日的光景——“祈月!”他突
然踉跄,连连后退,“你!该不是——你读我的心?!”
莫悱打开纸伞,在黑夜里盛开一朵艳红的花。将自己笼罩于纸伞的阴影下,他微垂眼睫,对着空气轻声说
:“我一个人就能完成你全部的计划,所有该死的人,我都会去杀。我不再需要你。你没用了,施哀诉。
”
如转经轮的僧侣步入黑色寺庙一般,赤色的莫悱带着他的红纸伞,转身便溶入了暗夜。
44.放手与纠缠
常人都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对安纳斯来说,则是“大难不死,继续遭难”。
连他自己都不明白,他怎么那么打不死的小强,哦,不,是操不死的小强,被祈月烛凌虐得全身上下没一
处不涌血、没一处仍完好,他都休克了都呼吸暂停了都大驾光临鬼门关了——却还是活了过来。
祈月烛把他带回了祈月家,让他接受了巫医术士们长达七天七天的捣鼓,他又昏天黑地睡了个七天七夜,
终于眼一睁,瞪了半小时的天花板,正式重返人间。
在他狂瞪天花板的那半个小时内,其实,他知道祈月烛就守在他身边,只将头颅搭在他床上,沉沉睡眠。
祈月烛素来打点妥帖、注重仪表,可他为安纳斯守床、困极而眠之时,除却鸟窝般凌乱的赤发,他的黑眼
圈重得实在可怕,就像化过了头的烟熏妆。
似乎不敢触及安纳斯的肢体,他只用食指指尖靠近安纳斯的小指,并严谨的保持了一根头发丝的间隙,有
种似碰非碰的朦胧距离感。
这番他卧床、祈月烛守床的场景出现过太多次,安纳斯可谓麻木。他用无神的双眼凝视素净天花板上的椭
圆吊灯,觉得那吊灯好似一枚乳白色的卵蛋,如果用心孵化,不知能孵出什么?是祈月烬还是祈月烛?是
他柔顺的天使夫人,还是残虐的恶魔变态?
他一次次死去,一次次活来,深觉受罪。可他历经世事,知道祈月烛也算死去活来了:他爱着他,却又三
番五次杀了他,为了救活他而东奔西走、因守着他而提心吊胆——两个人都是活受罪。认真想想,他妈的
何必呢,其中一个放了手,两个人都轻松,各找各的长相守去——不就得了!
可他沉默不语,只等祈月烛主动醒来,在见他回复神智后惊喜出泪花,扑上他的手就感动的亲吻,啧啧出
带了哭腔的水声。
安纳斯以前觉得,祈月烛这样先炮弹后蜜糖,虚伪透了,蠢爆了,他在装逼在作秀。时过两年有余,他又
风中残烛、命不久矣,自然看开了些,倒能理解祈月烛苦求而不得的辛酸了。
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安纳斯估摸着自己年底就得挂机,忍不住深呼吸后缓慢吐字:“喂,你换
个人爱吧,上赶着不是买卖,你也别瞎折腾了,放自己一条生路。”
安纳斯的声音过于细小微弱,就像他几天前的心电图——屏幕上的细线总是突然断裂,吓晕一众大夫。“
安……”祈月烛持了他的手,用脸颊摩挲,“类似的话,你说过好多次了。这番温柔……却是头一回。”
轻轻拨开他的指缝,流连着舐吻,祈月烛用墨浓的睫毛掩抑眸中的痛苦,小声说:“别人,我都看不上。
更何况……爱你累,把你忘掉、再爱一个人更累。你让我死,让我生,这回由我自己选择,陪你一起亡逝
……我只有这一个指望了,看在我缠了你小半生的份上,许我跟随,利用我开一条地府的路吧,安。”
安纳斯心生混了烦躁的厌倦。他一辈子爱别离,祈月烛一辈子求不得,反正两个人都要挣扎于人间七苦,
就算放下了屠刀,也是永世难超脱、永世难成佛的。
“我利用你开路,是要把那条路留给祈月烬的。不管你愿不愿意。”安纳斯的睫毛翕动间,好像露出了一
丝讥嘲的笑意,他又补充了一句:“活该。”
他想,愣是祈月烛气恼至疯狂的给他一刀,把他彻底踢进鬼门关,他也认了。反正事实就是如此,他和祈
月烬相爱,祈月烛偏生想得到他,因此强行卡入二人之中,残害祈月烬,幽锢侵犯他,让三个人都流血又
流泪,真他妈操蛋。可他就是不屈从,不服从,他打定了主意只爱祈月烬一个,怎能连自己都背叛?所以
他就是要利用祈月烛,为祈月烬谋福利,就是要气他:你看吧,不管你怎么玩我的人,老子的心永远不在
你那里!活你妈的该,哈哈!
秉持着浓重的阿Q精神,安纳斯仰视天花板而笑,有点吊儿郎当的纨绔大少味道。“行啊,跟我一起去死吧
,神经病的臭三八。我还有多长时间,不到一个月?我看不到来年的春天,你也别想!”
补一口气,安纳斯继续道:“你老说‘看在我XX的份上’,哼,我也说——看在我又被你折腾成这副惨样
的份上,让我把剩下的时间都留给你儿子!反正我俩去了阴间,时间多得很,你不会在意这微不足道的小
半个月的,是吧?”
祈月烛脸色惨白。他嗫嚅着嘴唇,不知从何处反驳。他知道,他若不答应,也没问题。因为安纳斯的人,
药,命,都捏在他手里,他若真不想安纳斯用死前的时光陪伴莫悱,大可将安纳斯口一绑、身一缚,每天
给他打点营养剂,让他撑到油尽灯枯的那天,再自抹脖子和他一起入葬,便可。
然而……他已经无法心硬至此了。他真的已经改变了,他也是会屈从、会忍辱负重的人了。对待安纳斯,
他无法抑制自己的间歇性心软,他的心一旦软下来,可谓软成了一摊烂泥,安纳斯想怎么踩,他都无法反
抗,只能忍耐到他尽兴而收脚的那一秒。
“我……后悔自己生了烬儿……”祈月烛紧攥了安纳斯的小指,身体颤抖,“如果没有他,你一定不会这
般对我!”
频频深呼吸,祈月烛浅浅一咬安纳斯的小拇指,将他的手放下,俯视他,说道:“安,就算你不相信,真
爱你的,只有我。祈月烬拥有你的生前,我掌控你的死后,会接受这种交易的除了我,还有别人么。”
哀切一笑,祈月烛松开安纳斯的手,好似放开了一艘浮于水波的银色小船,他就那么看着他,看着他乘风
破浪,驶入别家的港湾。
他背对安纳斯,缓步走向房门。他的“心眼”捕捉到了安纳斯目送他的神情容色,可安纳斯看不见他的表
情,不知道他在阴影里,勾起了鲜红色的唇,静谧而笑。
“安,你走吧。不要忘记,永远等着你的只有我。以及……”祈月烛用雪白的手指扶住门框,回首微笑,
弯起月牙儿似的眼,“到了那一天,回我身边。”
门,无声而关。安纳斯收回视线,枕着枕头,大呼一口气,明白自己在死之前,都自由了,彻底的自由了
。
窗外阳光静好,他那异色的猫儿眼又熠熠着绚烂了,他即将死亡,却不害怕,因为他在余下的、不到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