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梨花雪(包子)上+100问+番外——阿净

作者:阿净  录入:05-15

 文案:

 还在襁褓之中就登上皇位,小皇帝熙宁成了摄政王手中的傀儡。 十二岁那年,小皇帝大婚,娶了比自己大四岁的堂哥熙和,摄政王的长子。 新婚之夜,懵懂的小皇帝被帝后强要了。几个月之后,小皇帝发现自己的肚子里多了个孩子。 如果一切都按照既定的命运来的话, 那么失去第一个孩子的小皇帝就要开始苦逼的被帝后和摄政王双重虐待的生活了。 但是,命运改变了。小皇帝重生了…… 本文相爱相杀,小皇帝和帝后之间的爱恨情仇, 成长型号帝受,强强,生子。 恶趣味,狗血,天雷,雷者不要大意的点X吧。 内容标签:生子 强强 宫廷侯爵 重生 搜索关键字:主角:皇帝熙宁;帝后熙和 | 配角:小包子几个 | 其它:生子 卷一:梨花枝上雨,都是啼痕 第一章 顺和十八年正月,这是一个严冬。刚过完年,但整个京城却没有一丝喜气。皇帝自去年十二月起身体变每况愈下,不知何时就要天下素缟,再加上去年北方大旱,粮价上涨百姓连吃饭都成问题,哪有过年的心思。 恭亲王府 “王爷!王爷!我要见王爷!”刚过三更时分,一个小丫鬟就往主屋方向冲,刚到主屋门口就被守在那里的几个壮硕婆子拦住了。 小丫鬟不管不顾的就是要往里面冲,一口就咬在了其中一个婆子的手上。 “小蹄子作死啊!”婆子呀哟呀哟的大叫起来,一巴掌就打向小丫鬟。 小丫鬟不过十一岁,长得瘦弱,这一巴掌就把她掀翻在地上了。 几个机灵的小厮立刻扑上去将她捆了,堵了嘴,拖了出去。小丫鬟是个倔强的,虽被捆了两条腿却还不停地蹬着地。 主屋里的王爷被吵醒了。 “这是怎么了?”他勉强睁开眼睛,心里万分憎恨把他吵醒的丫鬟,翻了个身,问道:“什么事啊?” 睡在一旁的侧妃比他早醒,听他问就侧着头在枕头变轻声的回答:“无事,王爷只管休息。” 王爷闻言哼了一声,很快就又闭上眼睡过去了。 那位侧妃看着王爷睡熟的脸,笑了。她不知道那个小丫鬟是门房央求着进来的,还以为是西苑那个新进府的歌妓派来的,心里笑道:西苑的那个小蹄子,想把王爷叫走没那么容易! 这位侧妃不知道,这哪里是西苑的那个狐媚子在使坏啊,分明是出大事了! 虽然这侧妃不晓事,但好在这王爷身边的太监总管是个明白的。西苑的那位哪里敢在这个时候叫丫鬟去叫王爷呀。一听这事就知道不会是后院争风吃醋的,忙命人前去问那小丫鬟,这一问就问出个让人大惊失色的结果!得了这样的消息,李福李公公立刻就往主屋那里去,一看门口的几个婆子就立刻明白了侧妃的心思,心里暗暗叫苦,这侧妃算是玩了,他李福在内院也要换个投靠的对象了。 “主子爷,主子爷?”李公公在府里地位颇高,几个守门的婆子一时间也不敢拦他。他瞪了那几个婆子一眼,隔着门,轻声的叫唤。 里面的王爷又被吵醒,不悦到了极点。他猛地坐了起来,吼道:“给爷滚进来!” 他平日里积威甚重,这一吼连从小伺候他的李公公都不由的抖了抖。他赶紧打开门滚了进去。 “什么天大的事要你们一个个的把爷半夜给闹醒啊?”王爷拥着被坐着,半眯着眼睛满脸寒霜,“要是今儿个不说出个子丑寅卯来,就别怪爷心狠手辣了!” 李公公哆哆嗦嗦的站起来,在自己主子爷耳朵边说了几句,然后又重新跪下。 “林希和来了?” “是。” 这林希和是林家这代的嫡子,其祖父是先帝年间的内大臣,他承祖荫,被皇帝任命为随扈的御前侍卫,颇得宠幸,深夜而来,必有要事! “传他进来!” 李公公弯着腰退了出去,刚退到门口就听见一声巴掌声,然后就是侧妃嘤嘤的哭声。 等林希和走进内堂的时候,侧妃已经退下了,王爷也换上了外衣。 “奴才给恭亲王请安。”林希和不敢直视这位王爷,跪倒磕了个头。 恭亲王受了他的礼,才抬手:“起来吧。这是怎么了,深更半夜的闹到本王这里。” 林希和站起来,上前一步,在恭亲王的耳边低声说道:“皇帝今夜连传首辅,次辅几位进宫,估摸着是要下遗诏了。王爷,皇上怕是不好了!” 最后一句话一入恭亲王耳里,这位王爷脸色立马就变了,他定了定神,问道:“可曾亲眼目睹?” “亲眼见了。” 恭亲王听得这一句,立刻对着门外的李公公喊:“李福给爷更衣!” 恭亲王穿上朝服,带着狐皮的暖帽就往外走。李福赶紧给他把门帘给挑开,外面西北方正怒号着,李福真正是连眼睛都睁不开。 林希和扶着恭亲王走到而堂外,伺候着他上了暖轿,自己才提马跟上。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中门,走了好大一段路往皇宫的侧门去。恭亲王在那里和林希和分手,他没有去昭和宫见皇帝而急匆匆的往内宫赶去。 到德阳宫的时候,天已经微微亮了起来。他走上台阶,几个认识他的太监都惊讶的看着他,似乎不知道他一个成年男子如何进了后宫,不过这个时候也没人敢问。 和贵君的贴身太监乔喜正好从从里面迎出来,见他来赶紧行了一个礼:“贵君等着王爷呢。” 恭亲王踏入正殿,发现和贵君挺着肚子在榻上半躺半卧着,身后一个宫女正小心的按着他的腰。 “贵君!”恭亲王快走几步靠近他身边,“皇帝怕是不行了,贵君此时应当快快娩下皇子,否则皇帝遗诏一下,就晚了。” 和贵君哪里不知道这件事,只是他腹内胎儿才刚满七个月此时生下来不知能否活命:“王爷所虑正是本宫现在所急的,只是皇儿刚满七月,怕是……” 恭亲王知道他内心犹豫,却又不愿多费唇舌,对乔喜使了一个眼色,后者心领神会很快就拿了一碗药过来。恭亲王接过药碗,就往和贵君嘴里灌。 和贵君想要挣扎却发现自己浑身都没有力气,一看才知道是身后的宫女点了他的穴道。药下去,即刻起效。和贵君痛得死去活来,不一会儿羊水就破了。 恭亲王打发人去昭和宫报讯,就说德阳宫的生了个儿子,而和贵君难产而亡。可怜的和贵君,孩子还没有生下来自己的命运就已经被定了。 昭和宫里,皇帝已经进入弥留,几个颇受皇帝重用的大臣都被御前侍卫秘密的传进了皇宫,此刻正围绕在他身边,他张着嘴想要吩咐身边的心腹太监拿遗诏就听见外面一阵喧哗。 “皇上!皇上!和贵君给您生了一个皇子啊,皇上!” 这句话让弥留的皇帝猛的精神一振,他撑起身子,不敢相信的问:“你们都听清楚了吗?朕有后了!”说话间,手紧紧拽着被子,狂喜。 几个大臣泣不成声的跪在榻下齐声回答:“奴才听到了。” “好!好!好……”皇帝连说了几声好,声音渐渐低了下去,“皇长子赐名熙宁,立皇长子为太子。”说完这话,皇帝很是艰难的喘了几口气。 就在这个时候,昭和宫的大门被推开了。风猛地往里钻,几个老臣本就体弱,一时间就有些受不住。 皇帝本来一口气上不去眼看着就要龙归大海了,被这风一吹,又缓了过来。他躺在御榻上,隐约听见了婴儿的哭声,费力探出身子,只见六弟抱着一个襁褓走了进来。 恭亲王抱着刚来到人世的皇长子跪在皇帝榻下,泣道:“皇兄,臣弟将皇长子带来了!”说着将还在哭泣的皇子双手呈上。 皇帝的心腹太监哆嗦着手接过皇子,抱给皇帝。 体虚的皇帝看着怀里弱弱小心的婴儿,满足的笑了。他将手虚虚抬起,指着众臣工:“朕践祚以来,至今已历十春秋,外息狼烟,内靖奸权,入关定鼎,未尝愧对先帝。朕欲立皇长子熙宁为新帝,尔等辅佐先帝与朕业已多年,辅佐新帝,总理朝政……” “皇上!” 恭亲王以下,众人嚎啕不止。 皇帝不以为意,又说:“太子年幼,特命恭亲王为摄政王辅佐太子。尔等皆勋旧重臣,朕以腹心寄托,应同心赞辅,以国计民生为重,保翊冲主……”说到后来,声音见不可闻。 太监总管把安息香送到皇帝口鼻间,只见一缕青烟凝而不散,老太监一愣,嚎出声:“皇上驾崩了!” 一时间连刚出生的皇长子都大哭起来。 先帝驾崩,少帝年幼,后宫中地位最高的和贵君难产而亡,里里外外无人主持。刚刚成为摄政王的恭亲王在这个特殊的时刻,成了朝廷上下的主心骨。 顺和皇帝的灵堂就设在昭和宫。好在皇帝去年重病之后,朝廷上下早已有了准备。顺和皇帝刚去,金匮白布和其他丧仪中还有应行备办的物品都火速运到皇宫。恭亲王和专门处理皇家红白事的内务府官员很是忙了一阵。 不过国不可一日无君,恭亲王抱着太子给顺和皇帝完成了奉安,之后又接受了满朝文武,勋贵子弟的朝拜,自此,国家做主的人就换成了还在襁褓中的贞和帝熙宁。 而熙宁年幼,整个国家可以说完全掌握在摄政王恭亲王手中。 转眼已是贞和十二年,当初还被人抱在怀里的皇长子已经登基十二年。 御书房里,小皇帝坐在龙椅上耐着性子接受了摄政王和几个回京述职的臣子的见礼,他因为早产的缘故,身材比同龄的孩子要小上一些。现下坐在龙椅上,脚还触不到地,难免有些不安。熙宁偷偷看了眼一脸严肃的摄政王,问跪在地上的几个大臣:“你们几个面生的紧,都叫什么啊?” 四人一一顿首回答:“臣是苏安。”(臣是李明安,臣是顾莼潜) 小皇帝点了点头,看了眼摄政王,见他没有表现出什么不悦才道:“你们几个看着都是不错的,应该是忠臣,你们要好好听摄政王的话,要好好办事!” 三人一听,面面相觑。虽然之前也有传闻说小皇帝不学无术,现在亲眼见到了才知道,不学无术到不至于,就是太过天真。他们几个都受先帝大恩,先帝待他们恩重,却早逝。要报答先帝之恩情,只有保扶幼主,竭忠尽智辅佐政务。可是看小皇帝现在这个样子,已经十二岁了却还是一副全然不懂事的样子,让他们这些人有些心冷。 摄政王怎么不明白这些人的心思,他独揽大权十二年,心腹虽然不少,但朝中却还有不少人忠于小皇帝。好在小皇帝是他TJ过的,也不至于让他太烦心。恭亲王看着小皇帝不耐烦的样子大发慈悲的挥了挥手:“皇帝如果累了,就先回昭和宫吧。” 小皇帝顿时眼睛一亮,跳下龙椅,招呼身边的小太监蹦蹦跳跳的走了。 “摄政王,你怎么能如此和皇上说话!”三人里脾气最耿直的苏安看着小皇帝离开的背影马上发作。 恭亲王看也不看苏安一眼,冷笑一声,拂袖而去。 第二章 小皇帝从御书房里出来,如释重负,整个人放松了下来。他也不管跟在他身后的随扈和内侍太监,快跑着朝等在外面的奶妈孙氏那里冲去。 孙氏跪在原地慈爱的看着小皇帝,等着他一头扎进自己怀里才轻声嗔怪:“我的小祖宗哟,怎么跑的这样的快!” 小皇帝向扭麻花一样在孙氏的怀里扭了好一阵,才小声在她耳边说:“朕见了皇叔,心里怕得慌。” 孙氏吓得一哆嗦,这天下说是说是小皇帝的天下,可现在真正说的算数的却是摄政王,这话要是被耳报报了上去,自己免不了要吃瓜落。她看了眼正往这边跑过来的小皇帝的随扈,松了口气,在小皇帝的脸上拧了一下:“你啊你,这话以后可不能说了,被摄政王听见了可不好。” 小皇帝嘻嘻笑了一声,也不应,双手挂在孙氏的脖子上:“抱我回昭和宫,我困了。”也不自称朕,还是用的我。 孙氏是看着小皇帝长大,怜惜他体弱多病,又有喘症,自然多有溺爱。现在小皇帝说困了要抱,她哪里会说不,一把就把他抱了起来,还把他当孩子一般颠了一下,在他的鼻尖亲昵的亲了一下,说道:“你啊,怎么养了这么久都不长肉呢?” “快走快走!”小皇帝被抱起来刚消停了一会儿,抬眼就看见自己的那几个随扈内侍跟上来了,知道是摄政王的人,心里不痛快就踢了一脚孙氏。 孙氏吃痛,却也不恼怒,在他屁股上轻轻打了一巴掌,抱着他快步就往昭和宫去了。 刚拐了一个弯,就听到一声厉声呵斥:“混账东西竟敢说摄政王的坏话!” 孙氏和小皇帝具是一愣,两人抬头一看,原来是太监总管李福在那里惩罚几个小太监。李福原本是恭亲王身边的太监总管,后来恭亲王成了摄政王,他也水涨船高的成了皇宫里的太监总管,帮着摄政王管着这宫内的大小事务。 李福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小皇帝,先向他赔了个笑脸,然后对着孙氏一顿痛骂:“还愣在这里做什么,还不把皇上送回昭和宫去,要是皇上受了寒气有你受的!”这变脸之快,让人瞠目结舌。 孙氏脸皮子薄,被骂得脸色通红,灰头土脸的抱着小皇帝就跑。都快入夏了,小皇帝哪里还会受寒,分明是李公公借机教训自己让小皇帝见到他罚小太监的场面了。孙氏含着眼泪,把小皇帝送回昭和宫,刚进门就忍不住哭了出来。她这是何等的无辜,平白就挨了一顿骂。 小皇帝似乎也被吓着了,一声没吭的从孙氏的身上跳了下来,往内室跑。孙氏边哭边跟在后面,心里怪自己怎么就这么没担当,一进去才发现小皇帝整个人都埋在了被子里。 “皇上这是怎么了啊?”孙氏赶紧拿了帕子拭了泪,掀开小皇帝盖在身上的被子。 小皇帝抬起脸,整张脸都哭花了。他扑进孙氏的怀里,哭道:“朕要那个狗奴才的命!” 孙氏一手捂住小皇帝的嘴,一手捂住自己的嘴,眼泪流得更凶了。半晌回过神,小声劝皇帝:“皇上,李公公是摄政王的心腹,皇上怎么可以……” 小皇帝眨了眨眼睛,环住孙氏的脖子,不做声了。他也就是想想,哪里敢真的动起手来。 恭亲王府里,熙和默默地将自己的父亲恭亲王送到门外,走回回院中就见院子里服侍的大小丫鬟和内侍各个一副惊疑的样子,不住朝里自己这头窥视。 熙和甩了甩袖子没好气地说道:“都给我退下!”他心里很是懊丧,父王的意思在明显不过了,而他根本就没有反抗的可能。本来因为萧素清答应自己一起去西山而有的一天的喜气,被全被扫了个干净。 熙和心里不好过,又无法违逆自己的父亲。便挥退左右独自在天井附近散步,可周围越是安静他就愈是生气。他是恭亲王长子,虽是庶出,却也不曾受过些许违逆。一来是因为他父亲子息单薄,连他在内也不过得了两个庶出的儿子,二来也因为自己人品风流,才华横溢。可如今父王要自己嫁入深宫,做那个小皇帝的帝后,想到小皇帝天真懵懂的模样,熙和如何不恨! 他今年已经十六,是知人事的年纪了,又一早对萧素清心怀爱慕,如何愿意进宫! 熙和深悔自己没有早日向父王说明自己对萧素清的心意,又迁怒于小皇帝:如果不是小皇帝,他哪里用得着这般煎熬!素清好不容易对自己的暗示有所表示,可这个节骨眼上,父王却要让自己入宫…… 想到此,熙和只觉得满腔愤恨,厉声吩咐道:“来人!去拿父王给的牌子,爷要进宫!”说着走回正堂,坐在几案旁。 顾德安见他脸上隐有风雨闪过,不敢怠慢,差了一个小厮去拿牌子,自己倒了杯茶送上去:“主子爷,喝口茶。” 熙和半抬眼哼了一声,接过来喝了一口,只觉味道不对,似乎是隔了年的旧茶,气得拿起杯子“当啷”一声摔得粉碎,大怒:“连你这奴才也敢拿旧茶敷衍我了!” 顾德安吓得跪倒在地,连磕几个头颤声说:“主子,奴才哪里有这份胆子,这茶是王妃去年赠的,望主子明察。” 熙和一撇嘴,不说话了,示意顾德安起来。 顾德安擦了擦汗,小心站到他身后。熙和往日里看着温润如玉,其实骨子里也不是好相与的。 “爷,牌子拿来了。”小厮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探了头就往里走。 熙和一拂袖子,大步往外。顾德安接过小厮手里的牌子,小跑着跟上了。 “孙妈妈,恭亲王长子熙和求见皇上,如今正在外面候着呢。” 孙氏正昏昏欲睡的靠在椅子上,突然就听到一个小太监的声音就给惊醒了。她猛地跳了起来,有些窘迫的笑了笑,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公公。皇上马上就起来。” 传话的小太监觉得孙氏对自己很是恭敬,不由抬起头,挺胸收腹的走了出去。 孙氏叹了口气,扭头看正熟睡的小皇帝,心里各种滋味都有。小皇帝虽然是皇帝,但说话并不算数。所以哪怕是困极了,小太监来传说是恭亲王府邸的大爷求见也容不得他不见。孙氏轻轻推了推小皇帝的身子,柔声唤道:“皇上,该起了,恭亲王长子求见。” 可是小皇帝年幼,又长于孙氏这样慈母的手中,最爱撒娇耍赖,闭着眼睛躺在龙床上就是不动,嘴里嘀咕着:“奶妈不要吵阿奴,阿奴困得很了。” 这阿奴是小皇帝的乳名,孙氏初到他身边见他只有两个巴掌那么大,生怕他养不大就一直私底下这么唤他。后来,他渐渐大了,孙氏就再也没有这样叫过他。现下孙氏听小皇帝自称阿奴,心早就化成一滩水了,要是平日早就允了。可今日实在不行。孙氏是个胆子小的,她又是心疼小皇帝又是害怕恭亲王怪罪,只能把脸憋得通红。最后实在没法子,只好命人绞了热帕子给他擦脸。 小皇帝睡得正好,脸上突然湿湿的,还闭着眼整个人往床里面扭,一边扭一边叫:“大胆,谁敢碰朕的脸!朕……朕……” “小祖宗,你快起来,别让熙和公子等急了。”孙氏见他这样不想起来,只好一把把他捞在怀里,一顿揉搓。 小皇帝这才勉力睁开眼睛,小嘴撅得老高:“奶妈坏!” 孙氏赶紧给他穿上衣服,帮他把睡得乱的头发又梳了梳:“好好好,是奶妈坏。” “胡说,谁敢说奶妈坏!”小皇帝坐在孙氏的怀里不依道。 就在两人说话的时候,外面等了一盏茶时间的熙和已经坐不住了。他扫视了一圈屋子里伺候的宫女和奴才,站起来就往内室走。 “皇上好大的架子!”用力推开门,熙和大步往里走。掀开门帘就看见小皇帝被奶妈抱着,正梳头。 小皇帝被这一声吓到了,整个人缩在奶妈怀里,偷偷往熙和那处看。这一看就看出了一段孽缘。刚满十二岁的小皇帝看着远远走来的熙和,只觉得这人仿佛不是人间的人物,应该是画上走下来的仙人。他没读过什么书,就只识几个字,摄政王一味纵容着他玩耍,他真不知道这样的人物要怎么形容。虽然觉得他说的话有些刺耳,但到底爱慕他颜色好。 孙氏也是第一次见到熙和,没想到摄政王那样的人竟然会有这样一个儿子。 熙和知道自己容貌出色,人品风流,但见小皇帝在奶妈的怀里用那种惊艳的眼神看着自己,就觉得恶心。他勾起嘴角就是一个讽刺的笑:“皇上年纪不大,架子却很大。” 小皇帝并没有听出熙和话里的讽刺,他怯生生的握着奶妈的手臂,小心翼翼的对着熙和露出了一个腼腆的微笑。 孙氏却变了脸色,她强撑着露出一个笑容,把小皇帝从床上抱了下来,跪在地上向熙和请罪:“是奴婢看着皇上睡的正香,所以就没有打扰皇上。这都是奴婢的罪过!” “奶妈……”小皇帝这才想起自己是要起来见皇叔的儿子的,他拉了拉孙氏的衣袖,嗫嚅的开口不知道要怎么辩解,“不关奶妈的事,是朕自己不好……” 而熙和的脸色更加的坏了,他也不叫孙氏起身,自顾自的斜坐在龙床下首的凳子上。桌子上摆着很多精巧细致的茶点,看样子应该是等着小皇帝醒了用的。 小皇帝见熙和不搭理自己,心里委屈,眼泪就下来了。 这下子,熙和最后一点的兴致都没了,心中的火直往上冒,忽地站起身来,绕室转了两个圈子,拍着桌子:“你这个样子哪里像个皇帝?动不动就哭哭啼啼,先帝何等英勇,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子孙!” 一时间整个屋子里就只有熙和一人的声音,孙氏跪的膝盖发酸,手偷偷的朝小皇帝伸过去,安慰的握了握他的手。 第三章 小皇帝知道自己这个皇帝空有万岁之名,却没有万岁之实,只不过徒有虚名罢了,即使发下旨令,旨令也是难行的。他瞧着熙和冷漠的脸和奶妈惶恐到极点还强装出冷淡的脸,一句话也说不出口。这是他作为一个无能皇帝而必须遭受的屈辱。 熙和觉得无趣之极,这般品性如何和素清比。忽然就看见一个小太监探头探脑的,喝道:“你这是什么样子?” 小太监腿一抖,就跪在了地上。这熙和公子不愧是摄政王的儿子,这发怒的样子竟然和摄政王有四分相像。小太监不敢怠慢连忙回答:“摄政王听说公子进宫了,遣人来请公子回府。现下人正候着呢。奴才在门外侯了一会儿也不见公子出来,故此……” 孙氏听小太监说完,心下松了一口气,总算要走了。要是再留下,指不定自己还要跪到什么时候。 熙和看了一眼小皇帝,回头对小太监说道:“还愣着干什么,和爷一起去。” 他前脚踏出昭和宫,孙氏后脚就软倒在地上。小皇帝扑进她的怀里,把脑袋搁在她的肩膀上,贴着她的耳朵说:“朕以后绝对不让别人再作践你。” 孙氏摸着小皇帝的后背久久没有说话,这谈何容易。就如今这形势,小皇帝…… 小皇帝刚刚下定决心就遭到了打击。第二天五更时分,小皇帝就醒了。几个小太监上来给他整理好衣服,伺候他用青盐水漱了漱口,就有人来报说是摄政王在外面求见。 祖宗规矩,皇帝每日五更就要起身,召见大臣,处理朝政。而皇子更是四更就起身,去志文斋读书。小皇帝虽然已经登基了,但还没有亲政,折中下来就每日五更去志文斋读书。不过今儿看来是不用去,毕竟摄政王求见。 小皇帝昨天没睡好,精神有些委顿,摄政王进来的时候他强撑着脑袋不让自己睡着:“皇叔有何事啊?”喝了口热茶,挥手阻止他行礼。 恭亲王本来就不想行礼,小皇帝识相的免了自己的礼就大大方方的坐在他的下手,拱了拱说道:“皇上如今也十二了,也是时候考虑大婚的事情了。等皇上大婚之后,臣也可以把朝政归还给皇上了。老臣也可以好好的休息一段时日了。” “皇叔何出此言?”小皇帝端着茶杯的手抖了一下,“是否有小人说了不该说的话?” 恭亲王摇摇头,满意的看到了小皇帝藏在眼睛身后的畏惧。天子的威严其实靠的就是让臣子永远摸不透他的想法,简在帝心。自古以来越是猜不透的东西便越神秘,越神秘的东西便越是尊贵,是以才有了天威难测的说法。而小皇帝,生于深宫,长于孙氏那种胆小怕事的妇人之手,单纯可欺,不足为虑。 “朝中并没有什么不好的传言,只是这天下终究是皇上的天下,微臣年纪也大了。”恭亲王端着茶杯,慢慢喝了一口,不紧不慢地就把要说的话都说了出来。 小皇帝心里有些欢喜,面上却不敢表现出来,生怕他知道自己的心思,就说:“朕知道了。”想到亲政就想到立后,一想到立后就想起那日见到的堂哥,熙和。小皇帝摇了摇头,脸上有点烫。 “微臣这里有个人选,是宗室王公大臣议婚选定的。”恭亲王从袖子里摸出奏折,一旁服侍的太监弯着腰接过,呈给了小皇帝。 小皇帝翻看一看,就愣了,白纸黑字的就写着几个字,恭王府长子柳熙和。柳是国姓,熙和就是那日见过的堂哥。 恭亲王府,熙和换了几套的装束都不是很满意,看着一群小丫鬟手里那的衣服,不知如何是好。顾德安凑在一旁给他参谋,看他换了一件又一件,就说:“主子不如穿宝蓝色那件?” “怎么说?”熙和掸了掸身上的衣服,上回见面的时候素清也夸过这身衣服。 “萧公子素日里最喜宝蓝色,说不定今儿个也穿了宝蓝色的。”顾德安把那件宝蓝色绣云纹的袍子拿了出来,递给熙和。 熙和接过,想着若是两人能穿同一个颜色的衣裳也是好的,就换了。他张开手臂,丫鬟和顾德安自然上前服侍。系了腰带,换了靴子,整个人显得比往日多了几分英气。 不过这么折腾了一番,等他赶到西山的时候萧素清已经等了有一会儿了。熙和骑马过去,远远就看见他坐在一块石头上,垂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素清。”熙和利索的翻身下马,把缰绳交给跟着的侍卫。 “熙和兄。”萧素清见他来,抬头一笑,灿若朝霞。 熙和早知他颜色好,今日却还是愣了半晌。他回转过神的时候,萧素清已经往山上去了。他叹了一口气,吩咐顾德安和侍卫在山下等候,快步跟了上去。 萧素清是个地地道道的书生才子,体力弱,不像熙和虽然外表文弱其实自小就熟练弓马,到半山腰的时候就有些吃不住。熙和心疼他,扫视了一周,也没发现有什么地方可以落座,就脱下自己的袍子铺在地上:“素清,不如休息一会儿吧。”说着自己坐在袍子上。 “熙和兄真是体贴,他日嫁给熙和兄的姑娘真是好福气。”萧素清从怀里摸出帕子,擦了擦汗,坐到了熙和的旁边。 两个人靠得很近,熙和轻易的就闻到了对方身上淡淡熏香的味道。他平日里最怕熏香,好好的衣服,熏的烟燎火气的,如何让人受得了。熙和虽然不爱熏香却也算得上见多识广,可这一次,却不然。萧素清身上的味儿,他竟从未闻见过。 “素清说笑了。”熙和不敢再想他身上的香,“我并不爱什么女子,将来也不会娶什么姑娘。”他一边说一边看着萧素清的眼睛,这是变相的说出自己心里的话了,只是不知萧素清这回是不是仍是装糊涂。 萧素清本来脸上还带着几分笑意的,听他这么说也收敛了表情:“这也无碍的,我朝男男逆天孕子也不是没有先例。今日也不早了,素清也该回去温书了。”也不等熙和再说些什么,就朝他歉意的拱了拱手下山去了。 熙和知晓这是萧素清在回绝自己,对方兼济天下的志向和抱负自己并非不知,若萧素清愿和他携手,他愿意做承欢的那一个。祖宗家法,男男承欢雌伏者如妇人,遵从妇道,不得出仕。可是萧素清不愿,熙和深吸了一口气,收起地上的袍子,往山下去。 “你还知道回来!孽障给我跪下!” 熙和刚进门就听到父王的喝骂声,他抿着唇直接往地上一跪。顾德安和他身后的侍卫也立刻跟着他跪了下来。 恭亲王站在大堂屋檐下,小厮搬了张椅子伺候他坐下,他看着跪在地上的长子,恼恨非常。今儿已经把婚事和小皇帝说了,万事俱备就等着宫里的妈妈过来见新人。哪里知道等他回来才发现自己这个长子竟然不在,他留着那几个妈妈等了一个下午,直到现在日头落了,这个孽障才回来,他怎能不气。 “你知不知错!” 熙和并不认错,他委实不知道自己哪里错了。不过是出去了半日,在外不曾和优伶戏子,互赠私物,在家也没有银辱丫鬟小厮,真不知有何错。 “来人,把这孽障的嘴堵起来,着实打!”恭亲王这十几年来位高权重,何人敢违逆,见熙和不言不语,越发的恼怒, 太监小厮见他这般生气哪里敢违拗,只得搬了长凳将他按在上面,举起大板打了起来。顾德安见自己主子好好的就这样被打得不像样了,忙磕头劝:“王爷息怒,王爷息怒。” 恭亲王正在气头上,哪里肯听,说道:“你这孽障,本王前些日子是怎么和你说的!这等紧要时候你竟然还……” 熙和听到这里终于明白自己这顿打是为了什么了。他心中郁结,张嘴就吐出一口血。 顾德安回头一看,差点魂飞魄散。熙和这会儿面色苍白,气息微弱,竟是昏了过去。顾德安大急,这府中上下他唯一能仰仗的就是自己主子,如果他有什么好歹,自己也绝没什么好处。 “王爷饶命,王爷息怒。”他一边流泪一边苦求,心里大骇。 许是这顿板子打下来,恭亲王的火气已经消了些,挥手命打板子的人住手:“把人带下去,请吴太医过来看看。” 顾德安忙扶起熙和,把他带回自己的院子。服侍他躺在床上,只见他袍子底下的小衣上竟然满是血渍,再看下身,顾德安骇然,由臀部往下,青青紫紫,大半都破了皮,血肉模糊,竟似无一点好处。 晚上,熙和醒来时吴太医已经来看过了,说是皮外伤,不碍事。开了汤药,也给了金疮药。他侧着身子,疼痛难忍,对小皇帝再无一丝好感。想到入宫的事情,更是愤恨不平。把送上来的汤药都摔了个干净。 顾德安不敢多劝,怕他怒火攻心,唯唯诺诺的说了几句万死。做奴才的就是难啊,可这又有什么办法呢,这是命。只能下去令煎一副药上来。 第四章 对小皇帝来说和谁大婚都没有区别,这短短十二年他见过的人屈指可数。所以摄政王找他说起册立皇后的事情时,他只说了句全凭皇叔做主。 他哪里料到自己的这位皇叔竟然会让自己的长子嫁进皇宫来做自己的皇后。小皇帝想起那日初见熙和时的惊艳,心里说不出是酸是甜。 孙氏见他一言不发的发呆,以为他心里害怕就上前安慰:“皇上已经十二了,寻常人家的小哥到了这个年纪也是要定亲的。” 小皇帝知道孙氏想左了,也不解释就问:“寻常人家的小哥也会娶自己的堂兄吗?” “也会的。”孙氏拉着小皇帝坐下,摸着他的头发,细细讲,“这朝廷里那些权贵家的小哥十个里七个会娶自己的表哥表弟为正夫,也有的会娶自己的堂兄弟。这事啊,皇上原本还小,不知道也无事。如今诏书已下,自然会有敬事房的太监来教的。” “熙和堂兄看着并不喜欢朕,朕怕……”小皇帝扭了个身子缩到孙氏的怀里,怏怏的说。 孙氏叹了口气,自己带出来的小皇帝难免和自己有些相似,就怕学了自己成了胆小怕事的。她把小皇帝从怀里拉了出来,说道:“皇上不用怕,虽然皇上现在还没亲政,但皇上大婚之后摄政王就会把朝政归还给皇上了,到时候皇上就不用害怕了。熙和公子日后是皇上的帝后自然会喜欢上皇上的,皇上这么好,没有人会不喜欢的。” 小皇帝伏在孙氏的怀里点了点头,他知道孙氏是在哄他,熙和堂兄是不会喜欢自己的;皇叔也不可能把朝政归还给朕。 摄政王的决定没有人能改变,从他决定熙和入宫那一刻起,熙和就没有反抗的余地,再加上被心上人拒绝,一向身体强健的熙和病倒了,被打的第二日就起了高热。 顾德安这个贴身伺候的自然不敢怠慢,吩咐伶俐机变的小厮过来,侍候着给他换了衣服,取过毯子给他盖上,又亲自喂了一回药才慢慢退了出去。 到了门外,又叹了一口气。顾德安是知道的,王爷这回下了令不准主子会客接友,也不准外出,实实在在是把他软禁在府里啊,不然何必让这几个侍卫守着这扇门。顾德安腆着脸塞了一两银子给门口的侍卫道:“各位侍卫大哥也辛苦了,这点小钱给哥几个喝酒。” 侍卫几个也不是不识相之人,笑眯眯的就收下了,顾德安才出去,自去外面拿着王府的帖子去请吴太医。 熙和看着顾德安离开之后马上就挥退屋子里伺候的人,从床上坐起来半靠着。香炉内点了他平日里最喜欢的香,还是一样的味道,今日闻着却觉得腻烦。熙和闭上眼睛,心里不是滋味。父亲是铁了心要把自己送进宫去了,那样懦弱的小皇帝也配!又想到萧素清那日的言行,心里更是郁结。好在药效很快就上来了,他觉有些困倦,朦胧着就要睡去。 偏偏就是这个时候,外面一个小厮进来禀告道:“主子爷,皇上来了!” 说话间就见着摄政王陪着一脸好奇又有些腼腆的小皇帝走了进来。 熙和见是自家老子陪着皇帝进来的,连忙起身给小皇帝问安:“皇上万安,奴才给皇上请安了。” 小皇帝有些拘谨的笑了一笑,在摄政王鼓励的眼神下亲自把熙和扶起来,轻声说道:“堂哥身子不适,快快不要多礼了。 熙和强忍着甩脸子的冲动回了床上,他垂着眼睛也不看自己父亲,无声的反抗。 不过摄政王并不在意,他自顾自坐下,对着小皇帝说:“皇上今日难得出来,不如就在臣府上用了午膳在回去。” 小皇帝无可无不可,一双眼睛几次偷看熙和。虽然知道熙和只是长得眉目如画,性情却并不十分柔顺,心里却还是泛起了点点涟漪。 摄政王见了,识趣的站起来说是有政务要处理,不在这里多留了。 他这一走,气氛就更尴尬了。小皇帝小媳妇一样的站在熙和的床边,袖子里还藏着上好的伤药。他今日之所以来摄政王府上也是因为今日散了朝恭亲王话里话外都是一个意思,说熙和病了,要自己过来探望。 自古以来凡是被皇帝探望的人都是将死的朝廷大员,社稷栋梁,熙和不过高热哪里有这个资格。虽然明知不对,但小皇帝还是不敢不从。摄政王十余年的威严并不是在纸上的。 “朕听说了……你的伤……”小皇帝摸着袖子里的瓷瓶,细声细气的和熙和说话,两只眼睛还是不敢多看。 熙和哼了一声,并不作答,翻了个身,面朝里假寐起来。 小皇帝等了一炷香的时候都不见他回答,抬头看了才发现人似乎是睡了过去。他咬了咬嘴唇,把袖子里藏着的瓷瓶拿了出来,放在熙和的枕边默默看了一会儿,起身离开了。 熙和本就是装睡,听到外头跪安的声音也就睁开了眼睛,他拿过枕边的瓶子,打开之后一股兰花的幽香直冲鼻间,是兰花雪玉膏,药是好药最有利外伤,不过却是后妃们涂脸的药。熙和心里大恨,甩了甩袖子就把瓶子砸了个粉身碎骨,圣旨还没有下小皇帝就把他当成深宫妇人了! 其实他完全错过小皇帝了,这兰花雪玉膏是他平日里用得好的,听说熙和病了巴巴的省下来送给他用的。 十日之后,宗室王公大臣终于在摄政王的授意下议婚选定了皇后,自然定下的人选就是恭亲王的长子柳熙和。 皇帝大婚的仪礼非常的繁琐复杂,程序主要有“纳彩”、“大征”、“册立”、“奉迎”、“合卺”、“庆贺”、“筵宴”、“祈福”,每个环节都十分地隆重,耗资巨大。小皇帝也不得不为了即将到来的大婚缩减内务府的各项用度。 这一日,是“大征”。熙和被关了久了,也知道反抗是没有用的。顾德安这些日子被他喜怒无常的性子吓得够呛,一句也不敢劝。黄金二百两、白银一万两,金茶器一具,银茶器二具,银盆二具,各色缎千匹、全副鞍辔文马二十匹。各色物品都送进了王府,这庄婚事已是铁板钉钉。 两个月之后,恭亲王亲自送熙和上了轿子。熙和被人从皇宫正门一路往里抬,经过一重又一重的宫阙,最后进入历代帝后居住的坤羽宫。 第五章 坤羽宫外,小皇帝正在一班王公大臣的陪同下等着轿子呢,他紧张的手心里都是汗,不住的回头看跪在人群里的奶娘孙氏,心里暗暗欢喜。只听一阵惊天动地的锣鼓和乐声后,一身大红的熙和被人搀扶着走出了轿子。 熙和这个帝后身为男子自然不像女子一般要盖着红盖头,所以小皇帝在见到他面无表情的脸时,心顿时沉了。两人任由小太监扶着向骑马赶过来的摄政王行了三跪六扣之礼,被送入洞房。 好管闲事的几个小太监等着一班王公大臣散了之后,三三两两的凑在一起嘀咕开了:“咱们皇上这个身子骨要怎么压得住帝后啊?” “胡说八道,太医院一早就进了上好的药呢,我前几日还瞧见孙氏她拿着东西往昭和宫的东暖阁去呢?”在宫里呆了多年的太监,虽然结了对食但还是拼命攒钱,在京城的郊外置了田产买房子娶亲甚至抱养了儿子以传宗接代,所以才说这样的话。 “小胡扯了,人家晋惠帝结婚也是十三岁时便举行大婚,还不是一炮打响,把谢玖弄怀孕了?咱们皇上总比个傻子强上些!” “嘿,这事还真说不准,保不齐几个月之后皇上会给帝后生个皇子?” 众太监们一听这话,捂着嘴一阵嘻嘻哈哈地怪笑。 洞房花烛照理来说是再美好不过的事情了,红双喜、喜庆对联,被红烛照着各种红光映辉,让人瞧着就觉得喜气盈盈。 熙和寒这一张脸坐在床上,床前挂着“百子帐”,铺上会放“百子被”;床头则悬挂大红缎绣龙凤双喜的床幔。那一百个形态各异的孩子却让熙和愤恨不已,这庄亲事他本就不满,如何会愿意给小皇帝开枝散叶。 这会儿小皇帝正在门外头徘徊着,就是不敢进去。身后几个摄政王的亲信小太监虎视眈眈,要是他不进去,指不定就要来强的了。奶娘孙氏现在不在这里,小皇帝就没了主心骨,熙和寒冰似的脸一直在他脑海里盘旋。洞房门前吊着的双喜字大宫灯,鎏金色的大红门上有粘着的金沥粉的双喜字,在这刻看来,刺眼无比。 “皇上,是时候了!”小太监压着嗓子说道。 小皇帝浑身一僵,就被推进了洞房。 熙和挺直腰板坐在龙凤喜床上,他看着同手同脚走到自己眼前的小皇帝嗤笑了一声:“能见到皇上这般风姿,微臣是不是应该感到荣幸?” 暗暗带着嘲讽的话成功的让小皇帝不知如何是好。他猛地涨红了脸,不知所措的站在熙和的面前,嗫嚅道:“堂哥……” 小皇帝其实长得真的不错,熙和虽然没有见过已逝的孝惠帝后(和贵君,追封为孝惠帝后)但也知道他的美名,有着一对风姿卓越,品貌非凡的小皇帝自然也不可能太差。熙和注视着小皇帝涨红的脸,心里升起一股恶意:“皇上,洞房花烛,春宵一刻值千金,你还站在那里做什么?”他站身来,慢慢靠近小皇帝。两个人的身高差距是非常明显的,熙和不得不弯下腰才能吻上小皇帝的耳垂。 十二年来从来没有人这样对待过他,小皇帝惊讶的说不出话来,咬着嘴唇一样不发。他想起前些日子小太监呈上来的画册,紧张的浑身发抖,那么小的地方,要怎么……耳朵处那湿软的触感……嗯……好奇怪…… 熙和丝毫不在意小皇帝的感受,常年的弓马齐射和练武让他一用力就将小皇帝的龙袍撕开了一个口子。 “啊!”小皇帝捂着嘴巴,但还是叫了出声。还没有反应过来,身上的衣服就都被脱了下来。 小皇帝青涩的反应取悦了熙和,他打横抱起小皇帝,将他扔在床上,快速的脱下自己繁琐的喜服,紫红色巨物很快就暴露在空气当中。嫁为皇家,被这样懦弱无能的小皇帝压在身下,怎么可能! “皇上,微臣一定会好好伺候你的!”熙和知道自己这是迁怒,但是如果他再不发泄一下的话,说不定回犯下弑君的大罪。 小皇帝用力推开覆在自己上方的人,但人小体弱的他如何能推得动。熙和大声一笑,将小皇帝翻了一个身,毫不犹豫的开始攻城掠地。 “大胆!放开朕!”剧痛袭来,小皇帝大叫出声,双眼里射出锐利的光,十二岁的小皇帝第一次展露帝皇的威严。 可惜,不合时宜。熙和如何会怕他,连眼睛都未曾抬一下,伸手就握住了小皇帝小巧的分身,然后更加用力的挤进那出狭小。 好疼……小皇帝只觉得后面被撕裂了,浑身微微抖动,瞪大双眼,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不知道过了多久,小皇帝只觉得一阵抽搐,什么黏黏的液体喷到了自己的身上,就昏了过去。 他一昏过去,熙和就停了下来。他从小皇帝身上下来,朝门口喊了一声:“顾德安!” 顾德安弯着腰看着地连滚带爬的跪倒在他面前:“主子,您吩咐。” “把他收拾干净!”熙和略带险恶的看了眼一身狼狈的小皇帝,披衣坐到了软榻上。 顾德安应了一声,吩咐外面的太监把热水送进来,服侍熙和洗漱之后才轮到小皇帝。 之后,一夜无话。 “醒了?” “……” “微臣昨夜孟浪了,皇上现下觉得可还好,是否要宣御医?”熙和坐了起来,看着旁边的小皇帝,他动了动睫毛,并不睁开眼睛。 熙和见他一动都不动,就伸手去摸他的腰。小皇帝颤了颤,睁开了眼睛…… “皇上还满意微臣昨日的表现吗?不满意也没关系,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呢,皇上总归会满意的……”熙和掀开被子,喊了一声顾德安,不再理会小皇帝。 小皇帝见此,默默翻了个身。祖宗家法规定,大婚后皇帝要在皇后的坤羽宫住满一个月,之后两人才能分开居住在各自的寝宫。只是真正守这规矩的除了先帝似乎就没有人了。昨夜的事情和孙氏和那个太监教导他的时候不一样,可是即使如此,他也没有办法反抗。 当日晚间,知道洞房真相的恭亲王气势汹汹的杀到了皇宫,一见熙和就是一耳掴子:“你这个孽障!” 熙和挺直腰板,一言不发的直视着他:“摄政王好大的威风!这哪里还是臣子的做派!” “真是反了天了!早知你用今日这副样子,当初就应该把你掐死了!不过现在也不晚,本王这就命人取了绳子来!”恭亲王冷笑道。 “王爷息怒,主子你快跪下了和王爷认错啊!”顾德安吓得发抖,摄政王那个眼神是真的想杀人啊。一边磕头,一边拉着熙和的衣服下摆。 “儿子知道错了。”熙和利索的跪了下来,算是认了错。心里怎么想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恭亲王气顺了一点,也就坐了下来。他并不叫熙和起来,自顾自喝了一杯茶,大约过了一刻,他才站起来往外走,走之前绕道熙和身边,一脚就往他身上踢:“记住自己身为帝后的本分!” 等他没了影子了,顾德安才敢把熙和扶起来:“主子,您没事吧?”弯着腰给他揉膝盖。熙和抚了抚衣服,冷笑一声:“尽本分?妄想!” 第六章 之后一月小皇帝虽然还宿在坤羽宫,但熙和以身体欠安为由并不和他同床,也未再行云雨之事。小皇帝悬着的心也就渐渐放下了,虽然有少年贪欢这样的说法,但对十二岁的小皇帝来说那样的事情并不快乐,反而非常的痛苦。 这痛苦不单单是来自身体上的,更多的是来自内心。作为一个帝王,哪怕是一个傀儡,小皇帝的内心深处来还是有着不可磨灭的属于天子的骄傲。短短一月,他就瘦了很多,少不得让心疼他的孙氏偷偷哭了数场。 熙和看在眼里却什么都不说,没到晚上他就故意挑逗小皇帝一番,等他露出心惊胆战的表情时才睡下。他顾忌着自己的父亲不敢在要小皇帝,但也并不想让他好过。 日子过得很快,自从把自己长子嫁入皇宫,摄政王更加的如日中天,以前还会做个样子将奏折送到御书房给小皇帝翻阅,现在却是一人独断。朝中大臣有反驳的,不是贬谪就是下狱,严重的甚至流放,,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只有明哲保身才是万全之计,一时间人人自危。同时,礼部尚书为了讨好恭亲王又不失时机地在朝廷上提出要重新制定摄政王起居以及出猎行军的仪礼。末了,朝廷竟然明旨规定其余诸王不得与之平起平坐,将摄政王的身份与地位突出起来。 小皇帝因为已经大婚也开始上朝听政,这等做法明显不把他放在眼里,愤怒之后却也无可奈何。前朝被摄政王把持,后宫里虽然有了帝后,但熙和却并没有如孙氏所说的喜欢上自己,小皇帝只觉自己是天下最凄惨之人。 就这样又是三个月。时值腊月,过了年三年一度的科考即将到来。 熙和被困在皇宫之中已经四月,入冬之后满目萧瑟,他越发的思念萧素清。好在科举在即,以萧素清的才华,一定会金榜题名,届时就有相见的可能了。也不知道这些日子,他可有半点想到我…… “主子,皇上又有东西赏下来了?”顾德安弯着腰走进屋子,就看见熙和正在发呆,忙跪下请安。身后拿着小皇帝赏赐的物件的两个小宫女也感觉下跪。 熙和也不转头,仍然望着窗外,漫不经心的挥了挥手,也不去看小皇帝赏得是何物,说道:“都收到库房里去。” 顾德安知道他的心思,小皇帝再怎么讨好他也是没有用的,他的心早就不在自己身上了。可惜了这些东西,顾德安也算见多识广,知道小皇帝送到坤羽宫的东西虽并非是无价之宝,但却都是熙和喜欢的。 “主子,皇上这回赏下的东西里有一本萧公子之前提到过很想要的孤本《燕山杂识》。” 熙和一愣,立刻转身:“真的?” 两个宫女忙把东西捧到熙和的面前,熙和看了看,两个托盘上一个放着一套文房四宝和几本书,一个上面则是一个锦盒,也不知里面是什么东西。他拿起那几本书,细细一看书名,除了那本《燕山杂识》之外另外的几本也都是萧素清曾经说起过的。 熙和忙拿到手里,想到萧素清见到这几本书必定会露出喜悦的笑容,自己的心情也好了起来。 顾德安见他脸色放晴,也就大着胆子说道:“主子,皇上那边要怎么回?” “罢了,小皇帝这回也算是费了心了。就说我很喜欢,顺便问他拿出宫的对牌,就说我要回王府见见侧妃。” “是。”顾德安知道他这是迫不及待想要把新得到的孤本拿去给萧素清,哪里敢不应。 “你就不要跟着了,今晚给小皇帝上夜吧。”熙和淡淡吩咐着,拿去书就走进内室去了。 小皇帝是因为腰腹酸痛才惊醒的,他小心的抚摸着自己已经凸起的小腹,安抚着里面的胎儿,不一会儿就出了满头的冷汗。他微微朝里侧着身子左手抓着床褥,右手紧紧按在腹上,双眉紧皱,重新闭上眼不发一言。自从大婚那夜之后,他就再没有和熙和发生过什么。到了十月的时候,小皇帝便觉身上乏倦,总是困顿不堪,体热盗汗,食欲不振,到了后来更是恶心呕吐,头痛头晕越来越剧,差点引发了宿疾喘症。 他不敢惊动太医,怕摄政王皇叔知道了怪罪熙和没有照顾好自己,就一直瞒着。好不容易喜欢待他好了一些,他可不希望一切又回到原点。小皇帝也知道不能讳疾忌医,就偷偷翻了几本医术,几次下来也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他如何能想到,只不过是一次,他的腹中就有了胎儿。 如今这孩儿在他腹中已经四月,小皇帝本来想一直瞒到显怀瞒不下为止,现在却是不成了。 上夜的顾德安听见他翻身,赶紧从踏脚板上爬起来,点了蜡烛,靠近问道:“皇上?”他借着烛光仔细打量了一下小皇帝的背影,见小皇帝只是小小动了一下就没有动静了,就熄了蜡烛重新坐好。 小皇帝微微动了动,终究还是没有出声。他怎么能出声,在刚刚听到帝后那样无情的话之后,他如何还能坦然的去告诉他自己肚子里有了他的孩子?小腹一阵一阵的坠痛让小皇帝完全没有办法睡着,疼痛越来越剧烈,小皇帝终于忍不住呻吟出声。 “嗯……好难过……”他咬着唇,低低喘息,宽大的龙床上另一位本该在此的人却又不在。 他这一出声,顾德安倏地一下就跳了起来,知道皇上怕是哪里不舒服。连忙点蜡烛,一看皇帝整个后背都湿了,脸上全是冷汗,人已经昏迷过去了。这一惊可不小,顾德安对着外头就是大喊:“传太医!” 外头更衣室和静室里的人听见了,都爬起来,点灯的点灯,传太医的传太医。 顾德安不知道小皇帝哪里不舒服,只能给他擦擦头上的汗,片刻自己背上也都湿透了。他急得团团转,最后没法子只能掐着小皇帝的人中。 小皇帝幽幽醒来,声音细弱的喊了一句:“疼……”就再也说不话来了,小腹的抽痛让他再没有精力开口。 “皇上哪里疼啊?”顾德安这会儿也顾不得什么尊卑了,坐在龙床上一只手把小皇帝揽在怀里,一只手仍然掐在他的人中上。 小皇帝哼唧了两声,突然整个身子向上一挺,然后又瘫软下来。他茫然的睁着眼睛看着上方,隐约觉得下体有些湿润,心里更加的害怕…… 顾德安突然闻到了血腥味,脸色大变,掀开小皇帝身上的被子一看,床单上竟然全是血。 第七章 今夜正是李太医值班,他被传旨的拉着火急火燎的往昭和宫跑,还没到门口就看见整座宫殿都灯火通明,几个小太监着急的在门口团团转。 李太医疾步往里跑,一进门就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暗暗想到该不是帝后是不是又折腾皇上了吧?李太医拿着要箱往里走,心里还想着莫不是两人很久没有同房,干柴烈火了? “微臣李无言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李太医跪在地上,不敢直视龙床上的小皇帝,生怕看到一些不该看到的,只把视线放在地板上。 顾德安都急死了,他抱着小皇帝不敢动弹只好说:“李大人快给皇上看看,帝后这会儿不在这里呢。”自己主子去找萧素清了,小皇帝要是在这个时候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摄政王绝对会让这满殿人都陪葬的。 李太医一呆,不是帝后折腾的?难道是小皇帝犯了宿疾?他抬起头来,远远瞅着小皇帝垂在床下的手,就愣住了。赶忙跪着爬了几步,搭上小皇帝的手腕,一摸就抖个不停,这脉象:“皇上恕罪,微臣要看一下皇上的菊穴。” 小皇帝微弱的点了点头,没什么力气,他知道自己怀孕的事情是再也瞒不过去了。 顾德安帮着李太医将小皇帝的亵裤退下。李太医沉着脸检查小皇帝的菊穴,只见那里不时的流出一些淡红色的血水。 “皇上这是怎么了?”顾德安瞧着这景象,心里隐约明白发生了什么,轻声问着检查完正写方子的李太医。 李太医将药方交给小太监,对顾德安说:“顾公公还是把皇上放下为好,最好平躺。” 顾德安一听,赶紧让小皇帝躺下:“李大人,皇上没有大碍吧?”说话间准备帮小皇帝穿上亵裤的时候,李太医伸手阻止了他。 “还不好说。”李太医从药箱里拿出银针,在顾德安的注视下在小皇帝的身上扎了几针,捻了片刻,直到菊穴再也不流血了,他才把银针拔了下来。 小皇帝虽然痛却没有昏过去,他昏昏沉沉的张了张嘴,说:“孩子……还好吧?”心里有一丝的后怕。 他自己觉得自己的声音已经很大了,其实要不是李太医和顾德安都围在他的身边未必能听到他这句话。李无言心下酸楚,收好药箱在他耳边回话:“皇上放心,孩子还好。” 顾德安这次确定,小皇帝是真的怀上了主子的孩子了。就是不知道熙和知道了这个消息会作何反响。 熙和因为那几本孤本得以和萧素清彻夜长谈,心里正畅快着,结果刚走高宫门口就看见小皇帝身边的几个小太监正守在那儿。 那几个小太监是被顾德安派来的,正等得着急,见帝后回来,一个个笑逐颜开,快步走过去请安:“给帝后请安,殿下您可回来了。” 熙和脸色猛地变阴沉了,他自然的认为是小皇帝派人来找他的,一言不发的坐上乘。 几个小太监面面相觑,不知道他是怎么了,只好起驾往昭和宫走。 乘舆很快就进了大内,顾德安一早就等在那里了。他见熙和往这边来就上前迎,还没来得及行礼,就听熙和冷冷淡淡的开口: “今儿个是怎么了,这么早一个个的就开始候着本宫了?” 顾德安知道他的脾气,心里叫苦,连忙将他搀下乘舆,带着往昭和宫走,一边走一边说:“昨个晚上小皇帝身子不爽利……”本以为他和萧素清见上一面心情能好些,哪知反倒是更坏了。 熙和脚下一停,心里不高兴:“怎么,连你也要在本宫面前说那小皇帝的好话?”他并不相信小皇帝是真的病了,以为是装的,心里腻烦。 “奴才哪敢啊?”顾德安讨饶,知道他这会儿是不想听任何和小皇帝有关的事了,只好把心里的话咽下去,再寻个机会说。 昭和宫里被腹痛折磨了整整一个晚上的小皇帝睡了不到两个时辰就醒了,李太医昨天守了他一个晚上现在见他醒过来连忙跪下请脉问此时安:“皇上可还有哪里不适?” 小皇帝年幼又是头一胎,加上心情郁结全身就没有舒畅的地方,他张嘴说:“朕……”刚开口就被自己沙哑的声音吓了一跳。 一个伺候的小太监机灵的倒了杯喂水喂他喝下,他才觉得嗓子好了一点,回答李太医道:“朕没事,孩子可好?” 李太医想了想,还是决定实话实说:“皇上,您毕竟年幼,胎囊没有长好,这孩子来的不是时候。臣……” 小皇帝一愣,就明白他的意思了。他被子下的手悄悄放到自己的肚脐下微凸的小腹上,慢慢的摸了几下:“朕要留着他。李太医,帮朕留下他。”这些曰子,他也算是渐渐明白了自己的处境,摄政王只手遮天,熙和又那样对待自己,整个皇宫大内,除了奶妈孙氏,小皇帝连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如果能有一个孩子,寂寞的时候就能和他说说话了。 “臣竭尽所能。”李太医实在不忍心拒绝小皇帝,只是腊月里,天寒地冻,小皇帝的喘症如果在这个时候发作,那么就算大罗神仙在世也没用办法了,“皇上,微臣这里有安胎用的药丸要放在……放在那处……皇上……”他心里忧虑,却不敢当着小皇帝的面说。 小皇帝一开始没反应过来,怔了一下才满脸通红的嗯了一声。李太医朝几个宫女和太监使了一个眼色,聪明的都知道了他意思,慢慢退了出去。小皇帝的脸色才恢复了过来。 李太医掰开小皇帝的双腿,拖下他的亵裤,让他把露出私密的部位。小皇帝因为他的动作又红了脸,不过他的脸sè过于苍白看着也不是很明显。 “皇上,微臣动手了!”李太医皱着眉将药丸放进他的菊穴,他的动作不快,小心的怕给小皇帝带来更多的不适。 “恩……轻点……”小皇帝的小腹还痛着,下体异样的感觉却更加的难以忍受。他不知道太医手里那基弹大小的药丸要如何放进那个小小的地方,只知道自己无论怎样都要忍住。 李太医试了半天也无法把药丸完整的放入小皇帝的菊穴,只好试着先用手指扩张一下。 顾德安搀着熙和走进内室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李太医用手指为小皇帝扩张的画面,不知道怎的,熙和只觉脑中有什么东西zhà开了。他挥开顾德安,走到小皇帝面前,居高临下的对着平躺的小皇帝说:“真没想到皇上已经寂寞到饥不择食了。” 小皇帝被他看得羞齿异常,难堪的侧过头去,不敢看他。 李太医在刚见到他的时候就跪在了地下,一言不发生,心里奇怪顾德安怎么没有把小皇帝有了身孕的事情告诉他。 “混账东西,区区一个太医竟敢如此……”熙和话没说完就一脚踢向李太医的胸口,对小皇帝的厌è更上一层楼了。 顾德安知道主子是误会了,不过现下的情况他也不知要怎么解释,着急的看着被踢了一脚之后软在地上的李太医。 熙和见众人都不说话了,冷哼一声就走了。顾德安留在原地,眉头皱成一个川字。 第八章 “皇上……”李太医见熙和这样的做派,就知道皇帝和帝后之间的关系并不如宫中传中的那般恩爱。他心里虽然有些怜悯这个可怜的傀儡小皇帝,但也不敢表现出来。毕竟,他还想留着自己的脑袋喝媳妇茶呢,“请皇上把双腿撑起来,微臣……” 小皇帝心里难堪,侧着头,一动也不动,仿佛一座雕像。这短短的几个月已经足够他明白在自己在熙和心目中的形象了,可真的听他说出那般讽刺的话,小皇帝气得狠了。 顾德安小碎步走到小皇帝的床榻边,他跟着熙和这些年再明白不过他的性子了,喜欢的,那不好也是好;不喜欢的,从一开始就存了偏见。 “皇上,恕奴才多嘴,不为了别的,就为了小皇子,您也……” 小皇帝听他这么说,心口震了震。他微微睁开有些酸涩的眼睛,摸着自己的小腹,四个月了,他到底舍不得:“来吧……” 李太医低头称是,却再也不敢用手帮小皇帝扩张了。他从药箱里拿出一个精致小巧的玉势,玉料呈青白色,成花苞状,上端细,下端粗。李太医在玉势的外壁上抹上一些润滑的膏药,然后小心的将其伸到菊穴的深处。 “呃……唔……”下身传来的刺痛让小皇帝微微抬起了身子。他有些迷茫的护住自己的小腹,喘了起来。 顾德安立刻不敢大意的将他按了下去,生怕他一个乱动影响太医。 李太医缓慢的动着手里的玉势,约摸着一炷香的时间(五分钟),他快速的拔出玉势,将药丸放入。这一番动作耗时不长,但也让李太医出了一身汗,腊月里的,除了紧张还能是什么原因。 “皇上,药已经放好了。” 小皇帝轻轻哼了一声算作回答,那药丸说不大也确实不算大,但放在那个地方不过片刻就有一些融化的迹象。小皇帝这会儿也不知道是在流血还是…… 李太医见小皇帝神色倦态,又请了一次脉,才说:“皇上,胎儿脉象并不稳当,虽用了臣的药,也并非万无一失。这几日还请皇上卧床静养,不可大悲大喜,如此才……” “朕……知道了。李太医下去吧,朕倦得很……”小皇帝打断李太医的话,挥手打发他下去,合目养神起来。 熙和甩袖立刻昭和宫之后就带着随驾扈从往坤羽宫去,一路上神色郁郁。虽然是见到了萧素清,也把那几包孤本给他送去了,可一想到再见面就要等两个月科举之后,就难以开颜。心里有着事情,走着走着就偏了方向。转过一个小巷口,就听到几个小太监蛇蛇蝎蝎的在说话。 “帝后昨儿个出去了?” “可不是,都嫁进宫了还有一夜未归,小皇帝的脑袋上不知道带了几个有颜色的帽子。” “小蹄子大胆,这样的话你也敢说,不怕被人听见了丢了小命!” “有什么好怕的,我这说的是实话。” 跟在喜欢身后的两个太监见他脸色阴沉,赶紧就走过去,一人一个把说话的两个小太监揪了过来。 “跪下,掌嘴五十!”熙和也不等小太监哭天抢地的求饶就降旨。 一个路过的小太监忙上前挽袖扬手要打,其他几个落后一步的歪着眼看他,心里直骂会献殷勤! “你叫什么?哪个地的啊?”熙和见这小太监眉清目秀的,随口就是一问。 小太监收回了手,跪下回话:“奴才李思行,在藏书阁做事。” “等掌嘴完了,就跟着本宫到坤羽宫做事吧。”熙和说完后,拢了拢袖子,竟然转身又往昭和宫去了。 小太监跪在,不敢相信自己得了这样的泼天福气,见熙和走远了,霍地站起身来,一掌打了刚才那个乱说话的小太监一个满脸花:“该死的畜生,这宫里是什么话都能说的吗!” 顾德安轻手轻脚的退到了昭和宫外面,他弯着腰,叹了一口气,这都叫什么事啊,小皇帝怎么就怀孕了呢。 “顾德安,站那干什么呢,成何体统!”熙和还没到门口就看见顾德安愁眉苦脸的站在走廊里,想也没想就呵斥。 “呀哟我的主子呦,奴才这有件天大的事要禀报!”顾德安行了个礼,把自己的苦瓜脸收了起来。 熙和挑了挑眉,大步往里面走,边走边说:“什么天大的事啊?” 顾德安凑到他耳边轻声嘀咕了几句,大气也不敢喘的站在一边,看着熙和脸色由白转青,再由青转白。 片刻,熙和冷静下来:“打了!”他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一听小皇帝有了身孕,就一脑门子的火。他想着刚才看到的李太医帮着小皇帝扩张心里就犯恶心,这后宫可不是只有太监!他和小皇帝不过一次,哪里就这么巧了! “什么打了?”顾德安悚然变色,略带侥幸的问。 “反了天了!”熙和一脚踹在顾德安的胸口,怒火中烧,“你这奴才,才伺候了小皇帝几天就不知道谁是自己主子了?!” 顾德安大惊,熙和眼里一闪而过的杀气,他可没有看露,磕头求饶:“奴才哪里有这个胆子,奴才也是为了主子好,主子明察啊!”说着眼泪鼻涕就大把大把的下来了。 熙和险恶的看了他一眼:“你这狗奴才,说说,什么叫为了本宫好啊?” 顾德安擦了擦眼泪,跪着爬了几步,在熙和脚边说:“这……这小皇帝怀孕的事情必是瞒不过摄政王的,要是王爷知道主子没和他商量就……” “父亲就算知道了又如何,木已成舟,如何能改?”熙和这些日子以来怨恨自己父亲,哪里还会顾忌他的反应,“今晚就把药呈上去,顾德安,你要弄清楚,你的主子是谁!” “奴才明白了。”顾德安神色一凛,应下了。 内室的小皇帝并没有熟睡,熙和和顾德安的对话清清楚楚的落在了他的耳里。第一次,他对自己的帝后,那个孙氏口中将和自己相伴一生的人产生了愤恨。小皇帝摸着酸涩的小腹,自嘲的闭上了眼睛。 他想要保护自己的孩子,可是身为傀儡的自己又有什么能力保护这个孩子?小皇帝自觉心口痛的气都喘不上来,逃得过今日的药,如何逃过明日的?这整个紫禁城,又有哪个是真的肯帮他护下这个孩子的? 熙和并不知道小皇帝听到了他和顾德安的谈话,看着顾德安下去备药自己就走进了内室。刚掀开帘子就听到里面急促的喘息声,熙和立刻察觉小皇帝怕是真有什的不妥,往前垮了几步,只见他虽然瞪大了眼睛却两眼无声,脸色煞白,竟然一副喘不上气的样子,心里也不知怎么的就一急上前半扶着他,顺他的胸口:“这是怎么了?深吸气,慢慢来,别急……” 小皇帝握着熙和的手,眼前阵阵发黑,呼吸越来越困难,知道是喘症犯了。浑身发冷,李太医的话言犹在耳,若是犯了这宿疾,孩子就保不住了…… 可怜李太医刚刚听顾德安说帝后有旨要下了小皇帝的孩子,正和顾德安说着话呢,后脚就看见一个小太监气喘吁吁的冲进药房,顿时觉得一个头有两个大,帝后也太急了:“这又怎么了?” 小太监咽了咽口水,带着哭腔说道:“皇上……皇上……血……帝后……” 顾德安见他语无伦次,挥手就要打,李太医拦住他,背上药箱说:“顾公公还是快随本官去看看皇上吧。” 两人紧赶慢赶的跑进昭和宫,一进内室就闻到一股浓烈的血腥味,两人见熙和抱着小皇帝脸色很坏,赶紧跪下行礼:“臣恭请皇上帝后……” “还请什么安!还不过来看看皇上这是怎么了!”熙和掐着小皇帝的人中厉声打断两人的请安,侧着身子抱着小皇帝的身子,把他的手腕拉出来让李太医诊治。 李太医不敢擦了擦汗急忙跪着上前查看,脉也没有摸光看小皇帝喘成这样就知道是犯了宿疾了,连忙从药箱里取出针灸用的布包,一根根针快速准确的扎进小皇帝身上各处穴道,针扎下去片刻,小皇帝的还是没有什么好转。李太医也不敢什么僭越不僭越了,一把撕开小皇帝的衣服,挤开了熙和就在他的胸口揉搓起来。 小皇帝的脸色到了这会儿已经不是苍白了,他其实一点力气都没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没有昏过去。李太医这顿揉搓让他渐渐好受了一点,可是也只是一点。好不容易胸口的气闷好了一点,小腹却火烧火燎的疼了起来。 李太医医术虽然不如院判吴国安精湛,却也是数一数二的,刚稳住小皇帝的喘症就知道肚子里的那个小的是保不住了,流了这么多的血再加上小皇帝刚犯了宿疾,是强留都留不住了:“皇上……小皇子怕是保不住了……” “……呃……”小皇帝说不出话,一滴泪却滑过脸颊落入锦被间。 熙和站得远远的看着李太医和顾德安把落胎的药灌进小皇帝的嘴里,竟然颤了颤,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第九章 “顾公公,帮本官拿些白布来。”李太医用手在小皇帝的腹部按压了几下,检查宫缩。小皇帝肚子里的孩子四个月,已经成形,这流产过程与早产相似,也是先有宫缩的。李太医不敢给小皇帝喝麻药,怕他睡过去之后疼痛引发喘症。 顾德安虽然不明白李太医要白布做什么,却也知道人命关天,和熙和行了个礼就跑到外间去吩咐。 不一会,白布就拿了进来。李太医摸了摸布料,点了点头,拿出切好的人参塞进小皇帝的舌头底下。这提气的药都出来了,几个在场的都知道小皇帝这次是凶险了。 这堕胎不外乎三种方法,药物堕胎;外力堕胎;针灸堕胎。小皇帝喘症刚缓和,药物一下说不定就刺激的他再次犯病,李太医不敢用药。剩下的针灸和外力两者,李太医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用外力。 他指挥顾德安用白布缠住小皇帝微微凸起的腹部,让他爬上龙床:“顾公公等本官喊开始你就拉着布的这头,本官拉另一头再拉两头,好快速把孩子打下来。” “这……”顾德安跪在龙床上,手在发抖,“李太医……不能用药?” 李太医摇头:“药不能用,一用药,皇上的喘症就压不下去了。” 熙和就站在那里看着李太医和顾德安一人拉着一头,把白布狠狠的拉紧。小皇帝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只是偶尔轻轻哼了两声。 “顾公公用力!”李太医一边拉,一边查看出血的情况,眉头紧皱。 顾德安一开始还能用力拉,可越到越来,冷汗就越多。他离小皇帝很近,清晰的看着他下身的血越流越多:“奴才下不去手……” “让开,让本宫来!”熙和走过去,接过顾德安手里的白布,跪在龙床内侧,用力一拉。 小皇帝被剧痛折磨的上不上下不下,熙和这一用力就让他一阵痉挛,发出短促高昂的尖叫:“呃啊!”血水喷出……小皇帝再也没有了呼痛的力气,转了转眼珠子,昏死了过去。 顾德安连滚带爬的下了龙床,守在一边。 李太医趁此机会拔出原本用来缓解小皇帝喘症的针,用银针刺足太阴,补手阳明,须臾,一小团血肉从小皇帝身体了排出。 熙和看着那小小一团的血肉,神色不明。小皇帝的下半身几乎全是血,床单早就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李太医这时根本没有精力去关注熙和,孩子虽然下了,但胎盘还在里面。他把小皇帝肚子上的白布拿了下来,仔细揉搓试图让胎盘快些落下。 小皇帝脸色青白,若不是尚在起伏的胸口,就和死人一般无二了。 整个内室突然就安静了下来,出了炭盆发出的小小声响,再无其他。 胎盘下来之后,小皇帝就不再出血了。李太医拔出他身上的所有银针,拿出药箱里的外用止血要敷在小皇帝的下体私密处,又号了脉,才长出一口气。 熙和见状也不询问,到是顾德安代替自己主子问了道:“皇上可是无碍了?这么些的血,皇上也还会有什么遗症?” 李太医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躬身对着熙和回禀:“殿下,微臣刚以为皇上把了脉,已无凶险之兆。不过皇上自幼就患有喘症,这次失了胎儿又引发了宿疾,怕是不大好。” “本宫知道了。”熙和的视线还在那一小团血肉上,他有些漫不经心的应着李太医,伸手就要去摸那团东西。 顾德安哪里敢让他碰,连忙拿起多余的白布包了,一溜烟的跑出了内室。 自从那样堕胎之后,小皇帝就一直昏迷,偶尔醒过来,意识也不清醒,两眼涣散,偶尔低低的喊一句奶娘,就又昏睡过去。 按着规矩,小皇帝大婚了孙氏自然不能在留在宫里,不过她夫家就在京城,十天里八天到是在宫里过的。这不刚回家了两天就听说小皇帝病了,孙氏连夜就递了牌子。结果一见到小皇帝就忍不住拿着帕子哭了起来,寒冬腊月的,外面雪大得狠,小皇帝整个睡在被子堆里,脸色青白,呼吸微弱,脸颊因为高烧透着不正常的绯红,消瘦不堪。而本应该守在他身边的帝后,却不知踪影。 孙氏止住眼泪摸着小皇帝的脸颊,越发酸楚,把小皇帝连同被子都抱在怀里,就像小皇帝小时候一样摇着他:“奶妈在这里,阿奴莫怕,阿奴莫怕……” 小皇帝许是听到了她的声音,轻声喊了一声:“疼……” “奶妈知道,奶妈知道……”这下子孙氏再也忍不住,泪如雨下。 熙和被顾德安搀着进去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摄政王不是傻子,在小皇帝落胎两个时辰之后就气势汹汹的进了宫。不等熙和开口,就是两巴掌。之后不顾众人相劝,亲自拿起板子狠狠打了熙和八十大板。 这恭亲王可不是小太监不用武功,他这八十大板不但实打实,甚至还用上了内力。虽说没把熙和打死,却也让他伤得不轻。 孙氏见熙和进来,也不行礼,抱着小皇帝就是哭个不停。 顾德安张嘴就骂:“瞎了你的狗眼了,帝后驾到你这个贱婢还不行礼?” “罢了,这会儿就别闹什么虚的了。”熙和也不知是怎么了,养伤的这两日只要一想到那日那一小团血肉心口就发闷。今儿个雪停了,他就过来看看小皇帝。 “帝后现在装好心有什么用?”孙氏抱着小皇帝,完全不像平日那个胆小的自己,母狮子护崽一般恶狠狠地瞪着熙和,“皇上一直病着,身为帝后竟然不近身伺候!身为帝后,竟然随意出入紫禁城,皇家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小皇帝的神志不清,他一个人站在朝堂上,空空荡荡的就他一个人。四周除了一点微弱的烛光之外就再没有其他什么,他慢慢向前走了几步,突然听见背后传来压抑的低笑声。 小皇帝一抖,快速转身,喝道:“什么人装神弄鬼吓唬朕!朕乃真龙天子!” “呵呵呵……你说你是真龙天子,那么朕又是什么!”黑暗中慢慢步出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他穿着白色云龙纹天子常服,举手投足自有一股高高在上的天家之气。 小皇帝身上也有这样的气势,只是他胆子小,性格懦弱,很少表现出来:“你是谁?” “我是谁?你马上就知道我是谁了!”那个男人大步朝小皇帝走来,一把掐住小皇帝的脖子。 小皇帝拼命挣扎,奈何人小体弱,渐渐的,他只觉得胸口剧痛,意识渐渐就消失了。 朝堂之上那个男人看着消失的小皇帝露出一个嘲讽的笑来:“昔日之仇,朕必百倍报之!” “皇上?皇上可是醒了?”孙氏和熙和还在对峙,突然就觉得怀里的小皇帝似乎动了一下,她低头一看,果真发现小皇帝睁开了眼睛。 “奶妈?”小皇帝声音异常虚弱,他转了转头仿佛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直到看到坐在一边的熙和。他整个人一阵,小腹异常的酸痛,记忆渐渐清晰。 这是熙宁十二年,是啦,那个道士没有骗朕,朕真的回到十多年前了…… 第十章 十八年前,这是十八年前…… 小皇帝露出一个苦笑,是了,这会儿应该熙宁十二年,朕没了第一个孩子的时候……酸痛的腹部,发烫的体温,奶妈这样的姿势,无一都在提醒他,他回到了十八年前。 孙氏小心的把他放在床上,温柔的撩开他的刘海,摸着他的额头:“皇上要用点克食吗?你都睡了好些日子了,身上感觉怎么样?” “……朕……”小皇帝吃力的扯动了嘴角,回答,“朕想喝水……” 顾德安没等孙氏动手就倒了一杯茶,熙和接过茶杯,走到了龙床边。不过是几天没见小皇帝,他竟然瘦了这么多。熙和有些吃惊的看着小皇帝露在外面的手腕,上面隐约有着外凸的青筋。 “让本宫来。”熙和坐到床边,挥退有些心不甘情不愿的孙氏,把小皇帝半搂在怀里,喂他喝了点水。 小皇帝安静乖顺的喝了一口,他整个人浑身乏力,软软地靠在熙和的怀里。每一次都是这样,小皇帝还在被子里的手摸上了小腹。为什么会喜欢上柳熙和这样的人呢,小皇帝曾经无数次问过自己,却始终无解。而现在,重活一次的他看着熙和的侧脸,突然就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喜欢上他了。 深宫寂寞。 只是因为深宫寂寞,所以他才会喜欢上这个偶尔会对自己表现出关心的男人。 “还要吗?”杯子里的水不多,小皇帝只喝了一口就没了。熙和的伤并没有好,久坐让他不适,看着小皇帝摇了摇头,也就顺势将人放在床上。 小皇帝望着熙和的背影,突然就心痛难言,多少年了,他就一直看着这个背影等着他偶尔回个头看自己一眼,日子久了就分不清是真的爱着他还是渴望他来缓解自己的寂寞。不知过了多久,小皇帝终于还是撑不住又昏睡了过去。 小皇帝刚睡下没多久,孙氏就被熙和打发了。他看不惯孙氏那副护犊子的模样,就命顾德安把她遣出宫了。 孙氏自然不肯,几欲哭闹,但看着小皇帝安静的睡颜还是被人拖了出去。 顾德安见熙和没有要回坤羽宫的意思,就伺候着他斜靠在软榻上,免得碰了伤口。熙和一开始还翻了翻小皇帝的几本话本,过来竟也觉得困乏了,索性就在软榻上歇息起来。 约摸半个时辰之后,帘子外面传来吴太医的声音:“微臣吴国安奉摄政王旨诊视圣疾。”声音自然是不大,不过听着倒觉得来人中气十足。 顾德安见熙和睁开眼睛,躬着腰凑过去:“主子,吴太医来了。” “让他进来吧。”熙和提了提神,坐起来。跟了他没几日的李思行跪在地上给他穿好了鞋才扶着他坐到一边垫了垫子的椅子上。顾德安这才掀开帘子,迎着吴国安进内室。 “皇上高热不退,约摸是犯了点风寒,你过会儿开一剂方子疏散疏散。”熙和端着茶杯,略带几分随意的说着。 吴国安还保持着跪着请安的姿势,抬头注视了一下熙和,有些为难的说道:“微臣斗胆请号皇上圣脉,不然,断断不敢行方。” 熙和听他这么说,心里不快,眯起眼睛喝了口茶,说道:“罢了,既然你坚持就号吧。” 吴国安膝行至小皇帝龙床之前,从药箱里拿出一个黄袱小枕。顾德安把小皇帝在被子里的左手拿了出来。 吴国安闭上眼睛先叩了左腕,又睁眼说是要请过右脉。顾德安朝熙和看了一眼,熙和点了点头,倒要看看这吴太医搞什么名头。 吴太医心里纳闷,小皇帝这脉象奇怪啊。他又摸过片刻,才跪着退下,对着熙和伏地叩头道:“据臣拙见,皇上此症并非风寒所致,实乃小产后气虚血亏所致。” “是吗?”熙和有些不信,但也并没有继续追问,随手吩咐他下去行方。 这吴太医一出昭和宫就小跑着出了宫门,小皇帝的脉象可不是什么他刚才随口胡诌的。他记得自己那个老而不死变成贼的道士师傅曾经给他讲过这样的脉象,只是他那时年少气盛,如此怪力乱神之事如何会信。却不想在那老道士离开三十年后,在小皇帝身上摸到了。 这样的事,他如何敢和别人说。自己年纪也大了,过些日子就上折子乞尸骸吧,也是到享福的年纪了。 小皇帝一觉睡得沉直至酉时太阳落山的时候才醒了过来,他看着垂着头打瞌睡的几个太监宫女没说什么话,朝里蜷起身子,闭目眼神起来。 现在是熙宁十二年的腊月,过了年就是熙宁十三年了,等开了春就要科举了。小皇帝还记得熙宁十三年的探花是萧素清,熙和心心念念的人。他那首“梨花淡白柳深青,柳絮飞时花满城。惆怅东栏二株雪,人生看得几清明。”(陆游的诗)的诗,自己还极喜欢。 当然这都是小节,他之所以对熙宁十三年念念不忘最关键的是那一年发生了一件举国震惊的答案,摄政王被刺。 小皇帝还记得那一天是清明,他和摄政王一起去皇陵祭祀先帝,回来的路上摄政王就被刺了。刺客人数众多,也不知道怎么就射了摄政王一箭。当时场面混乱,摄政王命人将自己请到他的马车里,就他们两个人。他还记得摄政王胸口流出的血都是黑的…… 这一次,这一次他一定不会在这么傻了。小皇帝摸着脖子里的玉饰,摄政王一定要死,他不死自己永远只能做一个傀儡。 他不想再做一个傀儡了。他不想先做摄政王的傀儡,再做熙和的傀儡。日日临朝听政,却不能主宰的日子他已经受够了。小皇帝觉不能再次忍受摄政王只手遮天,熙和翻云覆雨。 此蛰龙也。 那个醉生梦死的道士指着自己说出了这样四个字。 真龙天子,天家之气,不是几个乱臣贼子就可以左右遮蔽得了的。错就错在他不该对熙和动了心…… 重来一回,占据先机的小皇帝终于决定不再隐忍。十八年,十八年里的那些痛那些恨他要让熙和一一尝尽。 第十一章 小皇帝虽然重活了一朝,但身子到底还是十二岁的那个身子。此番落胎大大伤了元气,一直到过完年才能下床走动。期间百官也都一一上折子问安,小皇帝虽然身子不爽利倒也耐着性子把那一大叠的折子里都翻了一遍,还真让他看到了几个熟面孔。 也不知道贼老天是怎么了,记忆里熙宁十二年的冬天并不这么寒冷,可现实却是一直到过完年天气都不好,时不时就下个一场半场的雪。 这一日,小皇帝刚下朝,胡胜全扶着他上了暖轿。 “圣上,回昭和宫还是志文斋?” “昭和宫。” 胡胜全应了一声,觉得轿子里的声音有点怪。不过他到小皇帝身边也没多久,分不清小皇帝是身子不适还是隔着厚厚帘子的缘故。年前,小皇帝生了一场大病,病中命人把自己调去昭和宫,没多久就成了小皇帝身边近身伺候的。他缩了缩脖子,气候虽比前些日子好了些,这风吹在脸上却还是冷得慌。他示意轿夫起轿,小跑着跟在轿子边。 他哪里会知道小皇帝之所以把他调到身边来,是因为在之后的十几年里他一直陪在小皇帝身边,忠心耿耿不离不弃。 轿子行得快,胡胜全隐约听到轿子里的闷哼声,赶紧小碎步走了几步凑到轿帘处,轻声问道:“皇上,要不要奴才传太医?” “不用……朕无事。” 胡胜全还是有些不放心,又劝:“这天寒地冻的,还是请太医来请个平安脉吧,不然奴才怕是一整晚都得提着心喽。” 小皇帝靠在枕上闭目不语,小腹稍微有些酸痛,却也没什么大碍,心中却还是有些忧愁。现在的局势对他很不利,朝中大半都是摄政王的人,唯一几个忠于他的还都是酸儒,于实务上并不精通。虽然知道明年摄政王会遇刺,没了他拿出的灵药性命难保,可摄政王一旦去了,他也没有把握重掌大权。人,他少了几个忠心的人。他这样想着,也就有些敷衍的回答了胡胜全的话。 胡胜全得了他的首肯,就吩咐一个随从去请李太医。 暖轿还没到昭和宫门口,李太医就在殿外面候着了。 轿子掀开的一瞬间,冷风就往里灌,小皇帝拢了拢狐皮的大衣,搭在胡胜全伸出的手上。 胡胜全一手替他打着帘子,一手扶着他,直到他走出轿子才收了手,扶着他慢慢往屋子里走。李太医也就跟在后面走了进去。 “皇上,奴才恭请圣脉。”李无言行了礼也不起来,跪着开口要请脉。 小皇帝脱下了大衣,靠在软榻上,面色虽然苍白,但精神还好:“朕没有什么大碍,就是有些乏力。” 胡胜全见李太医诊了一遍脉,面无忧色,也就放下了心,便取了上等的封子——五十两银子——捧了过来。 李太医也不推辞,谢了恩就收进了袖子里,退下之前不免有些啰嗦地吩咐胡胜全:“胡公公且劝着皇上不要忧思太重。” 胡胜全一一应了,送了李太医离开,远远就看见李思行带着一群小太监兴致勃勃地抬着一盆宝石红半人高的珊瑚迎面过来。见了胡胜全,李思行也不打招呼,自顾自的对着小太监骂骂咧咧:“小畜生们注意了,磕着哪个角你们的小命也就一起没了!” 胡胜全也不恼,这宫里头摄政王第一,帝后第二,下来才是昭和宫里的天子。所以,虽然品级相同,但李思行到底比他强些:“李公公这是打哪去啊?” “哎呦,这不是皇上身边的胡公公吗?我真是眼拙,该打该打。”李思行也不正面回答,随意的打着糊糊。 “你这奴才,朕不过是让你送送李太医,你倒好,还聊上了!” 胡胜全李思行和一众小太监皆是一愣,一溜烟的下跪请安。小皇帝免了胡胜全的礼,对还跪在地上的李思行却不假辞色。 李思行虽然明白小皇帝不过是个傀儡,但也不敢直接站起来,这天下说到底也还是小皇帝的天下。更何况,他如今也不是帝后的心腹。只好笑容满面的再问了安:“奴才给皇上请安了!” 小皇帝脸色阴沉,不叫他起来,回身就对胡胜全说:“今日难得不下雪,朕倒想着在这里欣赏欣赏雪景,你叫人拿着帘子把这廊围个一小间,再拿几个火盆子来,朕在这坐一会。” 李思行一听这话就明白小皇帝是故意要折腾他一回了,这廊上虽没积雪,但这个时节,跪了一小会双腿就刺骨的疼。小皇帝不叫他起来,还要在这赏雪,分明是变相给他罪受,让他罚跪。 这宫里,板子什么的还是轻的。上头主子不说把人打死了,就是打几下也没什么挂碍。怕就怕这罚跪,这一动不动的跪上个一整天,看着轻松,实际上一天下来这人也就差不多了。李思行自思衬着没有对小皇帝不敬,不知他为什么会突然发作。 几个小太监很快就把走廊围出了一小块,拿了炭盆,掇了雕花黄杨木椅,伺候着小皇帝坐了。 小皇帝等着全身都热乎了,才慢慢地问李思行道:“你这奴才看着眼生,是哪一宫的啊?”他哪里是看李思行眼生,这个小太监就是化成灰他也认得。熙和身边除了顾德安就属他最得意了。这个狗仗人势的奴才,仗着自己在熙和得势一点没把小皇帝放在眼里,那之后的十几年里几次三番的作践小皇帝。小皇帝一朝重生,虽然暂时不能拿摄政王和熙和怎么样,难道还怕一个奴才秧子不成! 李思行还不是十几年后那个察言观色,溜须拍马样样在行的大太监,听小皇帝开口就松了一口气,回道:“奴才李思行,是在坤羽宫伺候的。” “这拿着的珊瑚是哪来的啊?”小皇帝知道李思行最贪不过,这半人高的珊瑚在宫里虽然不是稀罕货,但也不是随随便便就拿来赏个奴才的。 “回皇上的话,这……这……” “这?什么这!”小皇帝盯着他的眼睛,厉声问道。 李思行一抖,小皇帝的眼神锐利不可直视,不由自主就用上了熙和的名头,大着胆子回道:“这珊瑚是奴才外头人亲戚托奴才孝敬帝后的!” “混账东西!回皇上话还敢用这样的语气,就冲你这语气,就是个大不敬的罪名!”胡胜全听到这里总算是明白了,小皇帝是要惩治这奴才呢。 小皇帝听他辩解,气极反笑。这十几年后在后宫横行的李大公公也有如此嘴笨的时候,不知道他那巧舌如簧的嘴脸是什么时候练成的:“朕还真不知道,宫里什么时候有了这样的规矩,外头想送什么进来就能送进来的!今儿个能把这珊瑚送进来,明儿个是不是也能把毒药给送进来啊!” 诛心之语,小皇帝这话是真正的诛心之语。 李思行胡胜全和一众伺候的,全都跪地磕头,高呼奴才该死。 李思行暗暗后悔提了帝后的名头,他本想抬出帝后这尊大佛压一压小皇帝这个泥菩萨,哪里想到小皇帝会说出这样的话。今日这事不管传不传的到帝后还是摄政王耳朵里,他的小命都难保了。 第十二章 这李思行虽然才到坤羽宫没多少时日却仗着自己是帝后亲自要过去的,除了在顾德安还有几份恭敬外,完全是一副狐假虎威的做派。小皇帝身边的人自然不可能在这个当口为他求情,可他身后跟着的却也并不多话。谁叫他平日得罪的人多,跟着他的几个小太监被他颐指气使的指挥着干这干那,都将他恨之入骨。现在见小皇帝要办他,心里乐呵得狠了,巴不得他被好好收拾一顿。 “奴才罪该万死,求皇上看在奴才伺候帝后的份上,念奴才初犯饶了奴才这次吧!”李思行知道自己众人推强倒,与其等着别人落井下石不如自己主动求饶。 小皇帝冷冷笑了一声,哈了口气。 李思行的两条腿原本还钻心的疼,这会儿到是已经没了知觉。他见小皇帝这副样子,心底发寒,头上黄豆大小的冷汗都滴在了水磨石的青砖上,片刻就凝成了冰。 “你还有脸让朕看在帝后的面子上饶了你?”小皇帝气得浑身乱颤,这个胆大妄为的狗奴才,到了这个地步还敢拿帝后来压制朕,如何能饶了他!小皇帝心里发狠,站起来一脚就把李思行踢了个狗吃屎,嘴里大骂道:“真是好奴才!” 胡胜全见他动怒,心里有些急躁,生怕他怒大伤肝。 小皇帝冷眼旁观李思行身后的几个奴才,知道是熙和身边的,问道:“你们几个都听见他说的话了,这李思行该当何罪啊?” 几个跪着小奴才哪里想到会有这一遭,面面相觑。其中一个最老实的被身边的人一推,就动了动,吓得赶紧回话:“应该廷杖!” 廷杖?小皇帝心里不满,但一边的胡胜全到底还顾着李思行是熙和这个帝后的人,怕小皇帝到时候不好收拾,连忙弯着腰小声的劝道:“皇上,这是个可轻可重的处置,命人重重的打就是了,何苦为了这么个小畜生坏了和帝后的情分呢?” “还愣着干什么啊!把这奴才拖下去狠狠地打,不到皮开肉绽不许给朕停下!”小皇帝厉声喝道,知道现在还不能和熙和撕破脸皮,咬着牙忍了。 这李思行被拉下去,扒了裤子狠狠地打了几个板子就鬼哭狼嚎起来。打到十五的时候,他就受不了的嚎了起来:“殿下,帝后!奴才要被皇上打死了!看在奴才伺候过您的份上,救救奴才吧!” 几个行刑的原本还用着力气,听他喊帝后不由得就顿住了。 小皇帝离得虽然有些远,却还是看在眼里,怒火蹿得三丈高,站起来一脚踢翻了那张雕花黄杨木的椅子,气呼呼地进了屋子。这宫里的奴才们有几个是真的把他这个皇帝放在了眼里! 小皇帝一进屋子,几个动手的赶紧停了,朝着李思行又是作揖又是拱手,轻声道:“李公公,不是小的们不手下留情,实在是皇上下了令了。已经派人去给帝后报讯了,公公不妨在叫几声做做样子。” 李思行顿时松了一口气,却也没力气嚎了,只能低声哼哼。 不多一会儿帝后的乘舆就到了,李思行远远见了,眼睛顿时大亮,大声嚎叫了起来:“主子!殿下啊!救救奴才吧,奴才要被打死了!” 这个时辰熙和一向是在练字的,今儿个也无例外,刚没写几个字就有个小太监在屋子外喊救命,说是小皇帝要把李思行给打死了。 照理说小皇帝不过是打死个奴才也没有要紧的,可熙和心里就是有些不愉。他身边的人,小皇帝这个儿皇帝什么时候有资格处理了?他想也没有就命人备了舆撵,匆匆赶到昭和宫门口。 进了内室的小皇帝心中郁气还是难平,坐在椅子上,气息不均。胡胜全不敢多劝,就倒了茶给他。忽然一个太监走进来启奏:“帝后来了,要见圣上。” “不见!”小皇帝一听,砸了手里的茶杯,冷冷地回了一声,转身就往软榻方向去。 他这声不见正好被进了屋的熙和听个正着,脸色一下就变了。顾德安跟在他身边不由得有些揣揣,赶紧打了帘子让他进去。 “怎么,皇上不想见本宫?”熙和阴沉着脸大步走到小皇帝面前,也不请安,就坐在了胡胜全搬过来的椅子上。 小皇帝也不理会他,闭上眼睛就装睡。心里恼胡胜全刚才的举动! 啪! 熙和一个甩袖,正好打在顾德安捧着茶杯的手上,他一个拿不稳,杯子就砸在地上了。 小皇帝猛地坐起来,怒喝:“放肆!” “放肆?”,熙和霍地站起身来,怒不可遏地以手击案,就发作了:“本宫倒是要问问皇上,我是如何放肆了!” 胡胜全和顾德安早就跪了一地,几个收拾茶杯碎片的小太监打着哆嗦恨不得能当场昏了过去。这都是什么事儿啊?小皇帝何时有了这样的气性。顾德安伏在地上,心里暗想。 “来人,给朕把他叉出去!”小皇帝也不再软榻上坐了,站起来一手指着熙和,一边大声喝道。哪知,他刚下了旨意却无人敢动手。 熙和背着手,冷笑:“看哪个敢动手!” “好好好!你们统统不把朕放在眼里!”小皇帝无了奈何,只觉嘴里发腥,眼前发黑。一时间偌大的内室静得掉一根针都能听得到。 “奴才罪该万死。”嘴里说着请罪的话,但是还是没人动手。 小皇帝哪里不明白这些人的心思,还不是觉得自己是个傀儡,无足轻重。他气极一时说不出话来,而熙和面带冷笑。 “皇上好大的煞气!好大的威风!” 这句话小皇帝听来不亚于惊天大雷,刺耳之极。脸色顿时发青,嘴唇哆嗦,整个人竟有些站不住。 熙和本来还以为小皇帝转了性子了,现下一看他这摇摇欲坠的样子,就觉得不屑,甩了甩袖子:“坤羽宫的人自有本宫管教,还轮不到皇上动手!”说完这话就招呼了顾德安往外走。 小皇帝看着他的背影,跌坐在软榻上,摸着胸口,大喘了几口气。 熙和浩浩荡荡的来了,又浩浩荡荡的回了。几个机灵的早就把李思行抬着跟在后头了,李思行也不知道小皇帝和帝后说了些什么,心里暗怕。 一到坤羽宫,顾德安就命人把李思行给拖进了大殿。 熙和端坐在上方,面无表情,不辨喜怒,低声吩咐顾德安去弄清楚小皇帝大发雷霆的缘由。 李思行趴在地上,打着哆嗦不敢说话。 不一会儿,顾德安就迈着小碎步回来了。他凑到熙和的耳边,把事情的经过细细说了,不多一句,也不少一字。 “来人,给本宫把敬事房的张恩找来!”熙和听完顾德安的话,带着一丝笑意,就吩咐人传敬事房的大太监张恩。 李思行原本以为帝后既然把他从小皇帝那边要了回来,他的性命至少是保住了,哪知道根本不是这回事。敬事房大太监张恩……李思行光听著名字就怕了,张嘴想求饶,就被人堵了嘴巴。 熙和扶着顾德安的手,走到他的身边,说:“这狗奴才的命就不要留了。” 第十三章 红泥小炉上,煨着一罐子的酒正咕嘟咕嘟翻滚着,很快酒香弥漫在整个院子中,萧素清拿着蒲扇坐在廊下小心的扇着火。他原本颜色就好,这日穿了件青色外袍,显得越发的清俊。 吱呀一声,小院的门被打开了。 萧素清抬头,见来人就露出一个微笑来,站起来迎上去:“好你个言子平,终于到了!我还担心你赶不上几日后的科考。” 来人穿着厚厚的黑色袄子,闻言也笑起来,深吸一口气,说道:“好香的酒,一路疾行,总算是赶得及了。”说着走到廊上,盘腿坐在萧素清的对面,毫不客气的筛了一杯酒,仰头往嘴里倒。 萧素清摇头苦笑,指着他笑骂:“瞧瞧你这个惫懒的德行,哪有一点江南才子的样子!” “我如何算得江南才子?素清文采风流,在你面前我哪敢称才子?”言子平眨了眨眼睛,笑道。 萧素清叹了口气,倒了杯酒慢慢品着,神色变得凝重起来。 言子平一愣,放下手中的酒杯,挪了挪腿,关切的问:“这是怎么了?” “皇帝年幼,摄政王把持朝政只手遮天,乌云蔽日我等如何能得笑颜?”萧素清想着这半年在京城的所见所闻,尤其是和当今帝后相识之后知道的一些事情,心情压抑。 言子平听他这话,脸上神色一敛,正色道:“我如何不知,只是苦于有心无力。” “若此次能高中,必……” 两人异口同声的说出这句话,接着双双击掌大笑,大叹知音。 过年是大事,小皇帝虽然年纪小,但不知为何自从那日罚了李思行之后就越发看重规矩,任谁不小心犯了忌讳,都要挨罚,大过年的谁的脸上都不好看,下面伺候的都小心着呢。 大红的宫灯挂上了,服侍的宫女们也都换上大红的衣服,各色各样过年的装饰都让人觉得喜洋洋的。因为要过年,各宫走动的太监也多了起来。但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小皇帝从那些走到的太监处是得到了一些宫外的情况,比如科考在即,那些个举子把京城的客栈都占了个满满的;比如,摄政王抓了几个非议朝政的书生,士林沸沸扬扬的闹腾了一场。 听着这些个小事情,小皇帝松了一口气,未来没有改变。日子很快就到了年三十儿,小皇帝也就依着旧例烧香拜佛、敬孔子,宣布封笔了。表示,就算有天大的事,也只能口诛,不能笔伐。其实,长大这么大,小皇帝何曾有机会御笔亲批?真正封笔的应该是摄政王才是。 正月初一,小皇帝就开笔了,他虽然被摄政王当做傀儡,字也得却也不差。半夜睡不着,就在胡胜全的伺候下,在昭和宫的暖阁内室里开笔。因为心里有事,他写得“福”字比往年都少些。除了赐给摄政王和其他几个重臣之外,内宫也就熙和那有。 不过熙和和小皇帝之间的关系自从李思行那件事之后就一直僵着,这“福”熙和根本就没贴起来。小皇帝闻言也没恼,叹息了一声也就放下了。倒是胡胜全这个奴才,心里不愤。 过完年,不久就是二月科考之期。小皇帝身处深宫,即使想要网罗人才,却苦于无人可用。好在一切都没有发生变化,因着逮捕书生一事,此次科考的主考官不是摄政王的人。 熙和知道科考就在这几日的消息时就想着要出宫见一见萧素清,无奈摄政王,他的父亲下了令将他的坤羽宫围了个水泄不通。任他如何威胁,都不会所动。 小皇帝那一边却早就有了主意,胡胜全这个奴才对小皇帝真是无所不应。见小皇帝想要去贡院见识见识,就利索的找了几件民间百姓的衣服,又找了一间崭新的小太监的服饰,准备着哪天小皇帝出去用。 这日子一天天过,科考试已近尾声,小皇帝却还是没有什么动静。胡胜全心里狐疑,面上却还是往常的样子。 这天,小皇帝突然就挥退了左右,说是身子不爽利,也不请太医诊脉,只说困乏。胡胜全知道他这是想出宫了,赶紧伺候换了一身装束。 “朕这副样子可还看得过眼?”小皇帝有些新奇的看着琉璃镜中的自己,乍一看还真像一个小太监。 胡胜全献媚的道:“皇上龙气环绕,英武不凡。” 小皇帝听他这么说哈哈大笑,这马屁拍得可不怎么样。 两人一路小心的往宫门口去,绕过一个小巷子的时候,小皇帝猛地撞在一个人身上。大胆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嘴巴就被捂上了。小皇帝瞪大眼睛惊讶的发现,这个和他撞在一起的穿着侍卫服侍的人竟然是他的帝后熙和。 胡胜全吓得跪在地上一动不敢动,小皇帝和熙和相顾无言。熙和沉思了一会儿,说道:“皇上,臣这就放开手,不许叫!” 小皇帝点点头,熙和果然松开了捂着他嘴巴的手。 “说吧,皇上,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熙和挽了挽袖子,居高临下的看着比他矮了很多的小皇帝。 小皇帝嗤笑一声,反问道:“朕还想问帝后为何出现在此处呢?朕记得皇叔似乎……” 熙和神色一僵,继而就是一阵恼怒。 “不如这样,朕不告诉皇叔,帝后也不要把朕今日出去的事说出来。”小皇帝笑盈盈的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熙和僵硬的点了点头,不知怎么的就觉得小皇帝的笑脸无比的让人憎恶。 两人带着胡胜全,终于走出了紫禁城的大门,往贡院方向走去。 贡院里,萧素清已经答卷完毕,正在做最后的检查,看有没有一些犯忌讳的字。这是这场科举的最后一场,之前的卷子都已经上交,题目并不太生僻,他已胸有成竹。 主考的杨明杨大人正和两个副主考巡视考场。历年来,科考作弊就是屡见不鲜的。好在一圈下来,并无什么异常,松了一口气之后三人也就慢慢踱回了休息的明镜阁。 刚坐下拿起茶杯就听见外头响起一片吵嚷声,杨明皱了皱眉头,心里不快,吩咐一边伺候的小吏:“去,把监试厅巡检过来!”话音还没落下,就见一个宫里的公公气喘吁吁的大步跨了进来:“摄政王来了。” 三人吓了一跳,赶紧走出明镜阁,除了杨明外另外两人竟然激动得脸色涨红,手忙脚乱的整理衣着。 杨明不是摄政王一系的,赶紧吩咐左右道:“让各房试官知会考生,不得擅离考棚,若有不从者,除名不贷。” 摄政王一行行色匆匆,无心和他们多说,挥了挥手说道:“都起来吧!” 杨明跟在他身后,见他一直往里走,也就没有多话。 进了明镜阁,摄政王坐了上手,不等茶上来,他身边李福李公公就把伺候的人都赶了下去。 众人见状,心里明白大概是出事了。 果然,摄政王面色大寒,对着众人道:“皇上出宫了,这会儿子也不知人到了哪。本王会留几个人在这,一旦有了皇上的消息立刻飞马来报!” 说完这话,也不多留,带着一群人就浩浩荡荡的走了。 留在原地的几个人面面相觑,这小皇帝怎么就出宫了呢?宫门口的那几个侍卫是干什么吃的,竟然连个人也看不住? 他们哪里知道摄政王这会儿生气的不单单是小皇帝出了宫,还有他那个没出息的孽障! 第十四章 小皇帝前世加上今生都是头一遭出宫门,看什么都觉得新鲜。这街道也并不窄小,因为刚下过雨,地下有些潮湿,但好在都铺着石板,却也十分好走。这个时候,三人都已经换上了普通人的服饰。 路两边都是黑瓦白墙的房子。远远望过去,怎么也有几十上百间。这些房子两行夹街,茶肆饭店堂铺书店,应有尽有。人来人往,热闹异常。 胡胜全护着小皇帝,免得他被磕了碰了。熙和远远走在另一边,有些出神。小皇帝左看看这个,右看看那个,心里微微有些发酸。这般繁华的景象,也可以称得上是盛世了。给百姓带来这场盛世的人却不是他,这让他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胡胜全眼尖,小皇帝一露出恹恹的神色,就立刻凑上去,轻声说道:“主子瞧那个,红彤彤的就是糖葫芦,也就是红喜丸;那边那个是油炸果子;瞧,前面那个小摊上的是馄饨面。” 小皇帝毕竟没见过这般景象,听他讲得有趣,也就渐渐有了精神。他笑着应了胡胜全一声,耳朵里还隐隐听到了小贩的诸般叫卖声!原本还有些警惕之心的小皇帝放下了戒备,举止也轻松起来。眼见着几个小贩挑着扁担,在人流里穿行,往他这方向来,小皇帝不由得有了一点心动。 也许是因为能见着萧素清了,也许是小皇帝这般欲言又止又带着渴望的表情触动了他的心,熙和挥手将一个买牛皮糖的小贩叫到了身边。小皇帝见熙和停了步子,有些犹豫,却也还是走了过去。 这个买牛皮糖的小贩看着就知道年纪不大,憨憨厚厚的,脸上带着一股子傻气。他把挑着担子停在熙和面前,热情的招呼道:“客官要买糖?” 熙和又看了眼小皇帝,点了点头:“包一纸包,切得细碎一点。” “客官放心,不要看我年纪轻,这牛皮糖是用祖上传下来的方子做的,不好吃就不收钱!”小贩拿起白布擦了擦小刀,笑着说。 小皇帝站在旁边,有心了解了解民生:“你这生意好不好?” 小贩露出一个笑:“小少爷不要小看我,我这摊子看着小,一年赚下来也够养活一家子了。” 小皇帝和小贩聊得起劲,熙和却不知怎么的脸色变得阴沉起来。胡胜全吓得抖了一下,又不敢和小皇帝说,忙掏出钱袋来付钱,再留下去,帝后…… 小贩一只手递出纸包,一只手接过铜钱。突然间,人群骚动起来。小皇帝被挤得站不稳就往熙和身边倒,熙和搂着他的腰稳住他。 就在这时,原本接铜钱的小贩扑向熙和,发难起来。他从胸口出摸出一把匕首,阳光照在匕首上发出一阵寒光。 “狗贼,拿命来!” 熙和自幼熟练弓马,武艺并不弱,只是碍于身边丝毫不通武艺的小皇帝,无法施展。他一手揽着小皇帝的腰,一手和那小贩过招。 也不知别处发生了什么,原本虽然繁华但并不杂乱的街道变得拥挤异常,前前后后竟然都是人。小皇帝被熙和拥在怀里,脑子转得飞快。记忆里,熙宁十三年除了摄政王被刺之外,似乎并没有其他的刺杀事件。 他抿了抿唇,远远看见几个拿着利刃的刺客往这边靠过来,一把推开揽着自己腰的熙和:“堂哥小心迎敌,不用管我!” 熙和一愣,还还不急说什么,那小贩手中的匕首就飞刺而下,不得已只好专心应对。但说的容易,真正要静下心来却是难上加难。他虽然和那小贩武功不分上下,但到底挂心小皇帝的安慰,三十招之后,已隐隐有落败之象。 胡胜全在刺客刚动手的时候就被挤出了小皇帝的身边,他心惊胆战的看着小皇帝推开了熙和,远远避到另一边去了,才放松了一些。 小皇帝推开熙和之后,仗着身材娇小就往另一边避去。局面一时有些失控,无辜被累及的百姓大声哭喊。小皇帝大骂九门提督,进军统领饭桶,京畿之地,天子脚下,竟然发生这样的混乱! 就在这个时候,远远传来马蹄声,二十几名名侍卫驱散百姓,将和熙和打斗的小贩和其他几个刺客团团围住。但那小贩功夫精湛,见侍卫到了,双眼露出一道精光,错手间一掌打在熙和的胸口。熙和一个吃痛,踉跄的后腿了两步。刺客运起轻功,几个弹跳之后就不见踪影。剩下的几个刺客见他逃了,反倒越战越勇,毫无逃跑之意,拼尽全力阻挠侍卫去追那小贩。 熙和此时已经退到小皇帝身边,和几个侍卫一起把小皇帝护在中间。 “都给我住手!” 摄政王一马当先,疾驰到包围圈外围。他翻身下马,走到小皇帝面前,也不请安,一巴掌就打在小皇帝的脸上。 侍卫们心里大骇,一怔之下都停了手。那些个刺客却不理不睬,对视一眼后,向摄政王逼去! “尔等小贼!”摄政王也不躲,拔过一个侍卫腰间的佩刀,迎了上去。他武功极高,跟随先帝征战十数年,外息狼烟,内靖奸权,何尝把这几个刺客放在眼里。不到十招,就把几个刺客打到地下。 小皇帝摸着被打的脸颊,一言不发的看着摄政王的背影,各种滋味齐聚心头。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给本王把这几个活口抓起来!要是问不出点东西来,哼!”摄政王怒火中烧,随手就把那把刀扔在地上。然后又走到小皇帝的面前,单膝下跪:“微臣冒犯龙体,实在罪不可赦,请皇上降罪!” 小皇帝张了张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恭亲王却不想放过他,又说道:“若皇上不想惩罚微臣,那么微臣就要动用摄政王的权利了!来人啊,给本王把皇上帝后捆起来,绑回皇宫!” 几个侍卫无敢不从,应了一声是,拿出马上的绳子,将帝后和小皇帝绑了起来。做主子的都被绑了,做奴才的哪里能幸免。胡胜全自然也被绑了起来,一同带回皇宫。 第十五章 小皇帝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摄政王命人捆着,押回紫禁城。有本事留在京城混进侍卫营的都是功勋子弟和王公大臣之后,除了个别烂泥扶不上墙,大部分的人都极其通实务。摄政王的命令不可能不从,小皇帝的面子却也不能全然不顾。摄政王总会老死,小皇帝也可能会掌权。因为存着这样的心思,侍卫们征没了一辆马车,将熙和和小皇帝请了进去。 马车摇摇晃晃的前进,小皇帝和熙和各占一角,均是闭目一言不发。胡胜全就没这待遇了,被一个侍卫打横放在马背上,颠的胃里的隔夜饭都差点吐了出来。 大庭广众之下,身为帝王却被摄政王如此对待,虽说小皇帝的心智已经不是十三岁,但也正因为如此,这样的打击对他来说才更加的难以接受。其中的各种屈辱除了熙和这个同样被绑住的人能体会一二,其他人根本就不会明白。与此同时,要铲除摄政王的心也更加的强烈。 “怎么,皇上心里气愤?”熙和突然睁开眼睛,打破了沉默。 小皇帝微微转头,波澜不惊的看着自己的帝后,彼此相处十多年,不可谓了解不深。于是,他露出一个讽刺的微笑:“朕不过是前朝献帝(前朝献帝,十岁登基,大将军钱宸挟天子以令诸侯;后天下大乱群雄争霸,高祖和先帝征战沙场,定天下,称庆),被这般对待早在意料之中,只是不是帝后身为皇叔亲子,何以和朕相同!” 熙和一时间竟然有些语塞,小皇帝言辞犀利,哪里还有半分怯懦。不过这失神也只是片刻,熙和叹了一声:“原来皇上还知道自己不过是献帝一流啊?臣还以为皇上把自己当成了先帝了!” “你!大胆!” “臣的胆子一向大!” 马车一路驶进昭和宫,小皇帝在摄政王寒冰似的目光下走了进去,熙和自然也不能幸免。摄政王也不管这两人怎么想,兀自坐在下手的一张椅子上,端着小太监沏好的新茶,挥退室内所有伺候的宫人。 小皇帝本就患有宿疾,体质偏弱,加上流产一事,今日又受了惊吓,久站之下竟然有些不稳。熙和虽然和那刺客打斗时挨了一掌,伤得并不重,和小皇帝比起来胜了太多。 “皇上臣已年迈,容臣坐着侍候!”摄政王放下茶,看着有些站不住的小皇帝,终于还是开口了。摄政王将头微微一抬,虽然并非有意,但十来年摄政带来的杀伐之气就冲着小皇帝而去。 小皇帝强压下心头的惊慌,定了定神,有些怯懦的说道:“自然可以。” 熙和站在小皇帝身边,见小皇帝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嗤笑出声。 摄政王原本的注意力都在小皇帝身上,他这一笑,却把注意力引到了他的身上。对着小皇帝,恭亲王还有一分分寸,可熙和虽贵为帝后但到底是自己的儿子。随手拿过茶杯,灌上内力就砸向熙和:“你这孽障,撺掇皇上出宫,还敢笑!” 熙和一时闪躲不及,被滚烫的热水泼了一身,狼狈不堪:“父王这是何意?莫非以为皇上出宫是我的意思?” 摄政王冷哼,从椅子上站起来。小皇帝和熙和都一眼不眨的看着他的举动,不知他下一秒会做出什么事来。 “啪!” 熙和被摄政王一巴掌打倒在地,嘴角流出一丝鲜血。 小皇帝还没回过神来,又是啪的一声,自己也挨了一嘴巴。 “来人啊!把帝后押回坤羽宫!今日坤羽宫外当值的统统打二十板子!”摄政王对着帘子喊了一声,外头伺候的迅速弯腰低头的走了进来,将熙和带了下去。 一时间,整个内室沉默的可怕。摄政王站在小皇帝面前,捏着他的下巴,眯着眼睛打量小皇帝的脸。一盏茶左右,他松开了手:“一点不像!先帝何等英勇,而皇上!” 他不卑不亢地对着天一揖说道道:“先帝临终授臣大权辅佐皇上,臣每每思及此,铭感五内。这十几年来,事必躬亲,唯恐辜负先帝之托。然,今日,因皇上此举,臣数十年殚精竭虑之事,却差点功亏一篑!皇上肆意妄为之际可曾想过先帝!”摄政王这番话说得又响亮又利落,中气极足。如果不是他之前那番捆绑小皇帝和殴打小皇帝的行为,那么端的是忠义感天。 小皇帝听完这话,不禁脸上变色,倒抽一口冷气,暗暗思忖道:“摄政王这素十年来无礼惯了,但尚不至像今日这等放肆,先不管在大庭广众之下给朕那番屈辱,只说脸上这一巴掌就不像他平日所为。莫不是看出朕心有不甘,想要亲政所以想敲打敲打朕?”这样想着,小皇帝哪里还会回话,忍不住打了一个寒噤。 摄政王抬出了先帝,又见小皇帝不发一言,便又开口说道:“先帝沙场征战经年才打下本朝天下,皇上不顾万金之体,不顾朝廷社稷,不顾百姓,私自出宫!臣如何不心痛!” 小皇帝还还未回答,帘子突然被撩开,一个穿着丞相朝服的老人,打着幌子走了进来。此人正是当朝丞相,侍奉过高祖和先帝的秦卿。他已经年近八十,年老多病时常不上朝。今日也是听小儿子讲摄政王跋扈在街上将皇帝和帝后绑了,才进了宫。秦卿年老,但不糊涂,他是两朝老臣,朝野间威望极高,所以一听他要进宫面圣,守门的侍卫哪里敢管他有没有牌子,直接放了行。 秦卿一路杀到昭和宫,强闯进去就听到摄政王一番话。忍不住冷笑出声,撩起帘子就走了进去:“摄政王好大威风,好大煞气!你虽被先帝赏识,授予辅佐幼主之职,却也不能忘记这天下还是皇上的天下。身为臣子,摄政王你实在大逆不道!你眼中可还有祖宗家法,可还有先帝高祖!” 秦卿说完这番话,已经气喘吁吁。话音一落,他马上就向小皇帝告了罪,然后动手解开了绑着小皇帝的绳子,又跪下叩头谢罪道:“微臣来迟,皇上恕罪!” 小皇帝甩了甩手臂,突然就有了底气。这满朝文武中,这位常年不上朝的丞相大概是唯一一个可以正面和摄政王抗衡的人了。只可惜,他活不了不久。 摄政王被秦卿这番话一堵,激得怒火千丈,但碍于秦卿是两朝老臣,门生子弟遍布朝野,只能强忍着拂袖离去。 第十六章 摄政王跋扈,不顾君臣之礼,随意斥责小皇帝之事,秦卿虽有耳闻,但并未目睹。他一个身子都埋在土里的老头子也不想在死前的最后几年惹上摄政王,不过到底还是破功了。 小皇帝心头也是各种感叹。不管基于什么,从新来过不代表一切都能轻易的改变。他不是振臂一呼就能聚集大批忠臣良将的人,也不是那种霸气凛然毫不惧怕强权的人。不管是之前还是现在,他柳熙宁的生命中占了最大的比重的人都是摄政王父子。 如果一头大象在还是小象的时候,就被驯兽的奴才用铁链子捆住,不管它怎么挣扎都无法逃离,那么等小象长大之后,驯兽的奴才即使只用一根细绳也能把它牢牢的控制住。 小皇帝就是一头小象,每一次反抗,每一次只要做了不合摄政王意思的事情,都会被摄政王镇压,次数一多,小皇帝就不敢反抗了。 和那个道士相遇,选择重生,小皇帝看着似乎已经浴火重生,但其实并没有。摄政王依旧还是不可超越的大山,横在小皇帝前进的道路上。今天这件事,也再次证实了小皇帝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样不再害怕摄政王。 秦卿坐在椅子上,看着小皇帝的脸色像个油彩铺,各色具在,沉吟了片刻,开口道:“摄政王今日之举,实乃大不敬,按实应斩首弃市。” 小皇帝苦笑,端坐在椅子上:“秦相,朝中大臣半数都是摄政王的人,朕能做什么?” “皇上岂可说如此丧气之言!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普天之下莫非王臣,摄政王不过是皇上的一个臣子,皇上何惧?”秦卿摸了把自己的白胡子,这个清瘦的老头眼冒精光,“今科科举已毕,皇上不如亲自在大殿召见几位新科进士?” “秦相之意,朕明白了。只是摄政王那边……”小皇帝点头。在大殿召见,并亲自赐予功名,是收买人心的好方法。 秦卿低头思忖,良久他才长叹一声:“唉……” 小皇帝觉得这一声叹息就像是一道惊雷打在他的心上。他绷紧嘴唇,倔强地抬着头,两只紧握椅子的手微微颤动:“秦相……” “皇上!”秦卿双膝跪地,疾声厉色道,“皇上身为真龙天子难道还惧怕摄政王?!若皇上心中有所畏惧,那么如何能主宰天下!” “秦相……”小皇帝一震,被秦卿说中内心深处的秘密,“朕无能!朕愧对先帝!” “皇上何必妄自菲薄,摄政王势强,皇上自该避其锋芒,韬光养晦。”秦卿膝行几步,小声劝道。 小皇帝霍地站起来,在内室来回走了几圈,大声道:“朕已经决定,亲自召见新科进士。”等待终究不是办法,摄政王如果没有遇刺,那么朕难道也要一直忍下去吗! 三日后,科考结束,小皇帝的诏书也在秦卿的帮助下第一时间传遍京城。皇帝亲自接见新科进士,赐予功名,这是大庆建国以来第一次,士林沸腾,深感皇恩。 摄政王得到消息的时候,木已成舟。小皇帝什么本事,他自然知道。一时间深恨秦卿,老而不死是为贼! 却说昭和宫内,熙和和小皇帝相对而坐。顾德安和胡胜全都站在他们身后小心伺候着,香炉里点了新进贡的静心香,这两个奴才的心却一点也不近。 “今科可有舞弊?”熙和沉默了很久,问小皇帝。 “这是哪一科都免不了的。”小皇帝喝了一口茶,秦相已经把科考的情况和他讲过了,“四百五十八人名应试,其中夹带、顶替、传递的舞弊者就有十二名。” “到是比往年少了些。”熙和见小皇帝兴致不错,饶了半天的话题终于还是问,“科考结果已经出来了,不知皇上可知杨明等人判了何人为三甲?” 小皇帝等得就是这句,他笑道:“怪道帝后会主动来看朕,原来是想知道这个啊。这也没什么,杨明几个还算公正。”遂将三甲的名字一一说了,尤其加重的探花萧素清五个字。 熙和脸上有些尴尬,顾德安低着头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撇了撇嘴。 “朕还要看看几位新进士的卷子,帝后若没事可以回了。”小皇帝不等熙和说什么,就逐客了。 熙和站起来,没有马上离开,随手拿起小皇帝放在桌上的一份墨卷看着,问道:“这些就是新科进士的文章?怎么还糊了名?” 胡胜全不等小皇帝示下,就躬着身子道:“回殿下的话,这是秦相的意思。秦相是想让皇上亲自定下功名,故糊了名不让皇上知道哪几份是三甲。” “这到有些意思。”熙和喃喃说道。 这次科考最后一场的考题是“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摄政王也算是颇费了一番功夫,才圈中了这个题目,其中隐含之意,不言而喻。 小皇帝抢过熙和手中的墨卷,呵斥道:“大胆,前朝之事,后宫也要干预?”字说着低头看卷子,那卷子上头的字撇捺向两侧伸展,收笔前的粗顿以及抬峰都和以往见过的不同,称得上结体方严,笔画沉着,变化多端。 “皇上此话岂不荒缪?高祖起,男后参与朝政就已是惯例,臣难道不是皇上的帝后?”熙和私心里一直不承认自己是小皇帝的妻子,但听小皇帝训斥他干政又忍不住说出了这样的话。 小皇帝听他这么说,冷笑一声。暗骂,朕怎么没看出你把朕当成你的丈夫? 又是三日,小皇帝已将所有墨卷看完。加上今次又是正是三日一次的御门听政,小皇帝便下令召见新科进士。 天未亮,紫禁城大门外第三通鼓被敲响,二门打开,摄政王和秦卿两人在前,带领百官在二门外前排队,等候里面太监高喊上朝,在入门。 “秦相好手段!”摄政王挑眉,看着身侧的秦卿。 秦卿摸了摸胡子,脸笑成一朵菊花:“摄政王过奖了,老臣不过感念先帝,忠于皇上罢了!” 两人沉默了一会,突然相视大笑。 “上朝——” 由远及近,一声紧似一声。 百官整理衣冠,分两班进入,肃立大殿两侧,静候小皇帝圣驾。 不一会儿乐起,胡胜全高喊:“皇上驾到!”小皇帝慢步下轿子,从后面走上龙椅,安座后,自有小太监再鸣鞭高喊:“百官朝拜!” 百官自然下跪,高呼万岁,只有摄政王敷衍似地弯了弯腰。小皇帝也不以为意,免礼之后就和秦相对视一眼,说道:“传新科进士!” 不一会儿,一甲的十几个进士就跪在朝堂之上。小皇帝居高临下,在人群中搜寻萧素清。好在萧素清风骨自成,在一众人中也是极其惹眼的。小皇帝不过两眼就看到了他。 “哪一位是萧素清?” 萧素清膝行几步,见百官肃立屏息静立,小皇帝高高在上,竟然生出一种天威难测的荒谬之感,叩头道:“回皇上话,学生萧素清。” 第十七章 小皇帝微微一笑,萧素清脸上一闪而过的敬畏他没有看露。他转头对着站在一旁的胡胜全道:“把萧素清的墨卷拿出来,朕之前看了觉得文采是极好的。不过国家取士历来以实务为主,你虽能写几笔文章,做几首好诗,朕却还是要考考你其他。” 说着自有小太监把搬来案几和椅子放在新科进士们的面前,然后将考卷发下去。百官则站在两边,好奇的转着眼珠盯着这群进士,其中不少人的子侄门生都在里面。 摄政王大权在握,也知道今日这一出必定是小皇帝在秦相的授意下弄出来的,虽说有些好奇,但自持身份,也没有上前观看。 秦卿站在摄政王对面,将他脸上的表情看了个一清二楚,这个老狐狸摸了摸胡子,笑了笑。 一炷香之后,小皇帝命人将卷子收了起来,当场批阅起来。如果还是十二岁的那个生活在摄政王阴影之下,不知读书为何物的自己,是一定看不下这些文章,就算勉强看懂了,也并不能说出其的优劣。不过好在,现在的小皇帝早就今非昔比了。他快速的翻阅着前三甲所做的文章,尤其是萧素清的。一边看,一边心里叹服,不愧是被秦相夸赞有丞相之才的人,也不愧是熙和心心念念不敢片刻相忘的人,实在大才。 当下招来秦相和摄政王,不管下面那群新科进士是怎么的惶恐,低头商议了片刻。这中间的种种交锋就不一一复述,最后,由秦相写下定好的名次的名单,小皇帝则站在龙椅前,展开名单一字一句念: “……遂定白桑鸣为状元,陆源为榜眼,萧素清为探花。……等人为二榜进士,余则为三榜进士。……” 萧素清冷眼看着众生各相,终于第一个伏倒在地,连连叩头大声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其余众人这才反应过来,一起跪下,嘴里高喊万岁,心里骂萧素清会拍马屁!不过这马屁却是白拍了,这朝廷做主的可不是小皇帝,而是摄政王! 日子平缓的过去,转眼就是清明。白桑鸣,陆源,萧素清都被授予翰林一职,在翰林院清读。偶尔也会被小皇帝传召讲书,三人都是才华横溢之辈,小皇帝听得连连点头。三人中,萧素清喜讲故事,尤其是一次他和小皇帝讲了一个康熙和鳌拜的故事。小皇帝当场就明白了萧素清的意思,赏了一块好墨之后一连三天都召他进志文斋讲学。期间,小皇帝隐晦的表达了自己的心意。 清明寒食两节在本朝已经合二为一,小皇帝提前三天斋戒沐浴,准备前往太庙祭祀先帝。如果一切都不发生什么变化的话,今日就是摄政王遇刺之日。 胡胜全轻手轻脚的走到小皇帝身边,说道:“皇上,时辰差不多了。” “知道了。”小皇帝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神。 小皇帝在胡胜全的搀扶下登上象辂,在一众侍卫的护拥下驾出紫禁城大门。摄政王和其他皇亲国戚尾随在后。一行人浩浩荡荡向郊外的太庙行去,途中百姓跪在道路两侧,高呼万岁。太庙建在京城之外,离京城有一段距离。摄政王一袭白衣,身下骑着一匹汗血宝马。这一路,他走过无数次。骑马多少步,走路多少步,他都一清二楚。每走一次这段路,他都告诉自己一次先帝已逝。 “王爷,到了。”李福走到摄政王的马边,轻声说道。 摄政王明显魂游天外,每年清明和先帝的忌日,他都会露出现在这副怅然若失的表情。不知在感叹些什么。 小皇帝一马当先,进太庙,祭祀祖先。摄政王带着一众皇亲国戚跟在后面,跪在太庙外。 一刻之后,小皇帝走出太庙。摄政王才站起来,他头也不回的走到自己的马前,直到小皇帝的御驾走了一段距离之后,他才似无意的回头看了眼庙门。 回程的路上,小皇帝缩在象辂里,装出一副精神不振的样子,暗暗等待刺客的袭击。在离京城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队伍突然停止了前行,隐隐有些骚动。小皇帝侧着耳朵,马的嘶鸣声和侍卫的怒喝传入耳内。 胡胜全探着脑袋往外看,小皇帝道了一声来了,拉住胡胜全。果不其然片刻之后,就响起刀光剑影的声音。小皇帝摸出藏在袖子里的匕首,不敢坐直身子,生怕刺客会射箭。他拉着胡胜全趴下,盯着帘子。努力回想,是了,那些个刺客要对付的人根本不是他…… 片刻之后,前面安静了下来,但很快有惊呼声传来,听上去像是摄政王遇刺了。接着就是杂乱的脚步声,小皇帝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重新坐起来。 不一会儿,李福撩起帘子钻了进来:“皇上,摄政王遇刺,请皇上允许王爷进象辂!” 李福的话看着客气,但暗含威胁。小皇帝点了点头,挥开挡在自己身前的胡胜全,露出一张略带担忧的脸:“发生什么事了?皇叔可还好?” “皇上,此地不宜久留,有些话奴才这会儿也不好说,摄政王的伤势才是第一要紧的。”李福哪有闲情和小皇帝多话,干脆的打断了他的问话。 摄政王被移进象辂的时候半个身子都是黑血,小皇帝记忆中虽有此事,但现在在看一次,还是觉得震撼。摄政王胸口被一箭贯穿,那箭上染了毒,血流不止。 小皇帝胡胜全李福几个撕了衣服给他堵伤口,却无济于事。摄政王大概是失血过多,整个人迷糊起来,拉着小皇帝的手,露出一个温和的笑来说:“皇上无事就好。” 小皇帝浑身一震,就是这个笑和这句话!之前的自己之所以拿出脖子里的药救了摄政王一命,这句无事是第一个原因,第二自然是因为不想熙和伤心。 “皇叔……”小皇帝结结巴巴的开口,满手都是血。这一次他可不会心软,因为心软的结果他承受不起。 摄政王却因为他一句皇叔皱起了眉,他强撑着坐了起来,胸口的血流得更多了,怵目惊心。他一把抓住小皇帝的手腕,力道大的让小皇帝低声呼了一句。摄政王此时已经管不了这么多了,他把小皇帝拉到自己的怀里,紧紧圈住:“皇兄……” 李福哭着劝他躺下,他也不为所动,只是抱着小皇帝低低喊皇兄。李福这个知道内情的人,心里苦楚。 小皇帝被这一句皇兄叫得不明所以,他想推开摄政王,却发现自己全身无力。原来刚才他全神贯注于外面的刺客是否成功,如今放松下来,再没一丝力气。 第十八章 一夜间,摄政王遇刺,生命垂危的消息就传遍大江南北。不是小皇帝不想封锁消息,实在是堵不了悠悠之口。当日在京城外目睹摄政王重伤的百姓虽没上千,却也过百。 自小皇帝带着摄政王回到紫禁城已经有五日,朝堂上下起初还齐心协力处理政务,压制各地蠢蠢欲动的骚乱。到了后来,摄政王的党羽,除了当初随着他上阵杀敌的旧部,其余也开始各怀心思,各自为政。小皇帝高居钓鱼台,不动声色,将众鱼虾河蟹的嘴脸看了个一清二楚。 摄政王被抬入宫起就入住筱西殿,此时太医院精于外伤毒药一类的太医都守在这里,一眼望去除了人就还是人。 小皇帝站在殿外的走廊里,细雨纷纷扬扬,他缩了缩脖子,沉默的看着那些如丧考妣的侍卫的脸,默默猜测他们和摄政王的关系。 熙和远远走来,就看见小皇帝面无表情的站在殿外,他的狗腿子胡胜全用一整个身子档他的身侧帮他挡风。 “请皇上安。”熙和解开披风,递给顾德安,屈膝给小皇帝请安。 小皇帝点了点头,收回看着细雨的视线,有些冷淡的说道:“和朕一起进去看看摄政王吧。” 小皇帝阻止了行礼的内侍,踱进内室。熙和抿着唇,紧跟在他的身后。 筱西殿里颇为热闹,“情况不妙啊……”一个太医摸着胡子,眉头紧皱。另一个太医趴在桌子上,一会儿看看这个方子一会儿看着那个方子,脸色变幻莫测,还有几个在角落里小声商议着脉案。东暖阁那边,阵阵药箱飘荡到正殿。。 见小皇帝和帝后走进来,众人一齐都愣了。小皇帝皱了皱眉头,这闹腾的样子像什么样!他问道:“李福人呢?” 李福跟着恭亲王几十年,感情不必旁人。摄政王重伤,他一时忍不住哭了一场,听小皇帝叫他。连忙跑来,磕下头去禀道:“奴才李福给皇上请安!” 小皇帝还没说什么,熙和先问上了:“李福,你是怎么管事的啊!这么乱糟糟的,如何能侍候好父王?” 李福忙磕头谢罪道:“是奴才失职了。实在是,实在是……”他想解释,却忍不住哭了出来。人还没走茶就凉了,太医现下的表情已经说明王爷的情况了,宫里的人都是人精,哪里还不知道要变天了。 小皇帝听了这半句就知道他的意思了,他也不言语,径直往里走。里面有几个嬷嬷正伺候着摄政王换额头上的帕子,见小皇帝进来,愣了一下。 “皇上!”几人赶紧放下手里的活计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又见了他身后的熙和,忙又道,“帝后!” 小皇帝凑到床边,一看吃惊得倒吸了一口凉气。不过几天,摄政王就瘦得厉害,脸色更是灰白,要不是额头的汗珠,小皇帝都会已经自己看到了一具尸体。他摸了摸摄政王前额,并不热,轻声说道:“皇叔?皇叔?” 熙和跟在小皇帝身边,小皇帝看见的,他自然也不可能漏掉。这样的父亲,是熙和不敢想象的。一向冷酷威严似乎铁打不倒的父亲原来也会生病,也会受伤。 摄政王昏沉沉的,听到小皇帝的呼唤,他慢慢睁开眼来,微微翕动着嘴唇,却什么话也没有说出来。 李福是跟着小皇帝和帝后进来的,见状忙在小皇帝耳边说道:“王爷似乎是有话也皇上讲?” 李福话一出,摄政王的胸膛就急促的起伏,他睁着眼定定看着小皇帝。 小皇帝犹豫了一下,弯下腰凑了过去,结果他刚刚弯下腰,摄政王的手就掐住了他的脖子。小皇帝大惊失色的后退,旁人都吓呆了,不敢动弹。谁会想到病得要死的摄政王会突然暴起,掐住小皇帝呢? 胡胜全也不等其他人反应过来,扑上去就掰开摄政王的手。小皇帝这时已经觉得喘不上气,他掰着摄政王的手,双腿胡乱的蹬着地。 “玉……饰,玉饰……”摄政王脸愈发的灰白,他含糊的说道。 就在这时,熙和反应过来,大喝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敢把摄政王拉开!” 摄政王被重新放在床上,小皇帝心有余悸的摸着自己的脖子,不敢再靠近摄政王。他知道摄政王刚才那番举动并不是要掐死他,而是想要他脖子里的玉饰。那玉饰是可以救命的宝贝,小皇帝巴不得摄政王死,怎么可能主动把他拿出来。 “皇叔,这玉饰是先帝传给朕的。”小皇帝把脖子里的玉饰拿出来,晃了晃,慢慢的说道。 摄政王似乎更为激动,他蠕动着嘴唇,勉力抬起右臂,比划了一下,又颓然落了下来。除了他和小皇帝之外就没有人知道那玉饰的作用,那玉饰确实是先帝之物。摄政王在小皇帝八岁重病那年将他挂在了小皇帝脖子上,并把那玉饰的作用告诉了小皇帝。比起早年常年征战,身子骨强健的自己,小皇帝更加需要。他完全没有想到自己养大的小皇帝会是一匹白眼狼,在他需要那玉饰救命的时候,小皇帝竟然…… “帝后,你留在陪陪皇叔吧,朕先走了。”小皇帝不敢看摄政王的眼神,他知道自己心软,咬咬牙,他把玉饰放入脖子里,转身离开了。 熙和有些不明所以,摄政王见小皇帝离开,心里又气又恨,竟然当场喷出一口血来,然后仰天长叹一声,悔不当初! 小皇帝一走出筱西殿就看见萧素清站在外面,还没开口,萧素清就跪了下来。 “皇上可想真正执掌天下!”萧素清当着众人的面,严肃的问小皇帝。 “萧爱卿,此地并不合适!” “皇上当断不断反受其乱,现下朝臣大乱,正是皇上重整朝政的好时机!”萧素清低着头,仰视小皇帝,眼里全是不容置疑。 小皇帝回头看了眼筱西殿,终于点头:“和朕到小鲜居去。” 萧素清浑身一震,眼里射出两道精光。 三日之后,摄政王薨的消息传遍天下。同一时间,小皇帝在秦相,萧素清等一批新晋进士和原本在各地身为保皇党的封疆大吏的支持下开始了熙宁朝第一次朝臣大清洗。 数不清的官员被贬谪罢黜,更有甚者被流放。稚嫩的小皇帝,拿着批红,板着脸,下了一个又一个决定。 与此同时,坤羽宫的那位帝后也被秘密软禁,摄政王王府被抄,除了帝后胞弟,摄政王次子柳熙玉之外,王府鸡犬不留。 第十九章 恭亲王柳顺季,高祖第六子。天翔八年,高祖崩,王与诸王、大臣奉太宗即位。将军赵固劝王自立,王发其谋,诛赵固。太宗悦,赐麒麟白玉腰带。顺和三年,从上自玉龙关入武(前朝为武朝)边,累攻三座城池,败前朝大将陈渊援兵于XX门外,又歼XX关援兵于X州。 顺和十年,上至京师,封为恭亲王王,赐貂蟒朝衣。十月,上封禅,以王功高,命礼部尚书、侍郎建碑纪绩,加赐册宝、黑狐裘一,副以金、银、马、驼无数。 十四年,太宗崩,王奉熙宁帝即位,加封摄政王。 ——摘自《庆史诸王列传高祖诸子》 “国之兴亡,虽曰天命,岂非人事哉?季,可愿随五哥横扫这大好河山?” “季愿意。” 摄政王闭上眼睛,他知道自己要死了,否则眼前为什么会出现五哥的样子呢? 五哥,五哥……记忆渐渐重现,往事历历在目。 他不过是一个贱婢所出的孩子,自小养在宫外一户武将家,直到八岁入学才被接回宫,养在五哥的生母平侍君处。第一次见面那年,他只有八岁,五哥十岁。他被奶娘牵着,往平侍君的寝宫走去。还没走到,就看到了五哥。穿着紫色袍子,正在练武的五哥。 英姿勃发,器宇轩昂。十岁的五哥比同龄的孩子都要高大威武,一杆枪耍得虎虎生威。 “你就是我的六弟,季?”柳顺和远远就看见一个小孩朝自己这边走过来,放下手里的枪,迎上去问道。 季握着奶娘的手,紧张的手心冒汗,结结巴巴的回答:“我……我……我就是季。” 此后,两人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高祖诸子皆一时俊杰,诸位之争激烈异常。彼时,除柳顺和之外,二皇子柳顺燕,四皇子柳顺宏在朝间也是声望极高。当时几个皇子党各展才智,各辟蹊径,或精于内政,或战功彪炳,一时间同室操戈,刀剑齐鸣,互不容情。唯太宗和王,兄弟情深。 ——摘自《望山亭笔记》 转眼就是天翔八年,高祖称皇的第八年。和武朝之间的战争是这八年来除了储位之争之外最重要的事情。 边关处,战事刚歇。刚刚接到急报的柳顺和把自己六弟招到大帐之内,两人面对面开始详谈。 “季,皇父病危,而储位悬而未决,这皇位我志在必得!可是春城不破,我难安心!” 柳顺季擦着手里染着血的宝剑沉默不语,剑面光滑倒映出他抿着唇倔强不语的神情。他知道,一旦五哥回去,两人之间就再无可能。 “五哥,季可曾说过,这一生都追随五哥麾下?” 柳顺和愣了愣,看着自己六弟透着真诚和爱慕的双眼,终于点了点头。 “五哥,你回去吧!季留下,春城不破,提头来见!”战事刚歇,但谁都知道这不过只是暂时罢了。两国之间必定会爆发更加激烈的战争,柳顺和是全军统帅,这个时候若离开对刚刚打了一场败战的军队而言不亚于一个致命打击。 柳顺和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他站起来抽出腰间的佩剑,剑尖指天:“武朝小贼,如何挡吾等马蹄!六弟,传令布阵今日与他们杀个痛快!哈哈!” “五哥!”柳顺季一时间不能言语,五哥做出这样的决定…… “季,不必多说。先破春城,在回皇都!” “好!听五哥的!” “好兄弟,春城破后,我们喝个不醉不归!” 柳顺季看着眼前意气风发的人心里各种滋味,五哥,春城破,弟弟就将心底那些龌龊的事都埋掉,自此永不再提。 可是,事事往往总是出人意料。柳顺季在春城一战中受了箭伤,箭尖有毒。 柳顺季躺在床板上,浑身都湿透了也难以阻止身上的燥热。他知道自己中了箭,箭上有毒。却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毒,媚药,混账,武朝小人竟敢! “季,是我。你的伤可还好?” 大帐外传来五哥熟悉的声音,柳顺季忍不住发出一声低吼。 柳顺和一听,撩开帘子就往里闯。守门的士兵哪里敢拦住自己的主帅,只能把他放进去。 “你这是怎么了?”柳顺和一进帐子就觉得不对,六弟整个人缩成一个虾米,浑身湿透,“传军医!” “不要……五哥……弟弟这是……这是……”他理智告诉他应该努力推开抱着自己的五哥,可闻着对方身上那股子血腥味,下体更加肿胀。 柳顺和心下一惊,他不是没经历过人事的,立刻明白他是怎么了,刚想喊人传军妓,唇却被自家六弟的唇封住了。他当即大怒,但药性作用下柳顺季的力气奇大无比,一时之间他竟然挣脱不得。眼睁睁看着衣衫飞落在地上,一股说不出的愤恨自心底深处升起。 “五哥……五哥……皇兄……”柳顺季意乱情迷,他没有做任何的前戏,欲望支配了他的大脑,理智早就丧失。他将自己的巨物抵到另一个人的菊穴,狠狠进入。 私密处被人强行进入,柳顺和只觉得一阵撕裂的痛,他知道自己是被眼前的弟弟上了。灌满内力的一掌正要拍到他的胸口,让他立时毙命之际,他看到了他胸口的箭伤。那是他为他挡下的一箭。 这一愣神之后,柳顺季已经将自己全部埋入,他大力的动了起来,一边动一边叫:“皇兄……皇兄……季爱你……季喜欢你……” 翌日清晨,早早醒来的柳顺季看着身边的人,懊恼的捂住了额头。 “五哥,皇兄……” “啪!你给我滚!”被吵醒的柳顺和一巴掌打在自己六弟的脸上,指着大帐的门,呵斥,“滚出去!不要让我再见到你!” 第二十章 摄政王已死,小皇帝又已经大婚,亲政之事就是顺理成章的。朝中虽有几个大臣意图效仿摄政王,一来到底没有其的势力,二来也害怕得罪秦卿这个丞相,也不敢行动。 之前小皇帝未亲政,朝中大事皆出自摄政王之手,每日会奏和呈上来的奏折其实都是表面文章,听一听看一看也就罢了。现在猛地接手,虽有大臣辅佐也还是有些手忙脚乱。 又是一夜没有睡好,小皇帝的精神有点萎靡。胡胜全不敢大意伺候着小皇帝吃了一丸人参养气丸,才微微放下心,又传了太医请了一回平安脉。小皇帝揉着额头,看着胡胜全忙来忙去,精神也好了一点。 今日到不是朝会的日子,除了秦相萧素清和其他几个小皇帝重用的臣子其他的也就没有召见。寅时二刻,小太监进来报说是几位大人到了。 小皇帝走到书房门口,就见一群人以秦卿为班首,一溜儿跪着。萧素清最近仕途颇为得意,已经前进了不少位置。胡胜全低眉顺眼的搀扶着小皇帝,进屋居中坐下。外面的臣子才接挑起帘子,鱼贯而入,又跪下请安。 “挑紧要的先说吧。”小皇帝坐得比直,把玩着书案上的一个小巧的玉子母狮镇纸。青色的玉料,局部有些黄褐色的沁,一共十二个,雕作大小各一的嬉戏的狮子。 秦卿是在座几个里官位最高的,德高望重。他对着小皇帝拱了拱手,就把几件要紧的事情大概说了一下。第一件就是摄政王的死后几个手握重兵的藩地将领的反应;第二件是六月末的大选,小皇帝的后宫也是时候要进些人了;其余不一一复述。小皇帝对政事还不大熟悉,一边听一边问,君臣之间到也相得。 几个人商量了一下关于几个将领的安抚之事之后,见小皇帝有些疲累,识相的告退了,明日再议。小皇帝回去小睡了片刻,就听外面小太监报,说是萧素清求见。小皇帝心下虽然奇怪,但还是召见了他,不知他又有了什么主意。 不一会儿就见萧素清在一个小太监的带领下走了进来。他走上前跪下给小皇帝请安道:“微臣请皇上安。” 小皇帝倚在软榻上轻笑道:“萧卿家坐吧。” 萧素清见小皇帝神态轻声,脸色一沉,道:“皇上,臣听闻皇上将帝后囚于坤羽宫内,可有其事?” “后宫之事,卿家莫要多言,朕心里自有分寸。”小皇帝没想到萧素清会如此说话,心里不悦,语气冷淡。当年熙和如何对他,他便如何回报。 萧素清挺着腰板,直言道:“简在帝心本该如此。但臣身为皇上的臣子,却不得不为皇上考虑。朝野间纷纷谣传摄政王乃皇上所杀,否则何以囚禁帝后?摄政王已故,但其旧部皆是领兵重将,皇上此举令军心不稳,恐有大祸。” 小皇帝沉吟片刻,知道萧素清所说句句在理,心里却还是委实不想接受:“卿家所言极是,是朕错了。” 萧素清忙跪下道:“皇上折杀微臣了。皇上知错能改,大庆之福。” 萧素清一离开,小皇帝就大发脾气,胡胜全等人都不敢不内,一溜的跪在门外,听着里面叮叮咚咚的摔东西声音。一个在小皇帝跟前有些脸面的敬事房太监不顾胡胜全的阻扰不经禀告闯了进去,小皇帝勃然大怒,令他跪在一地的碎片上掌嘴四十。 这般之后,小皇帝微微消气。用了两块点心,心里腻烦。胡胜全缩着身子,暗暗叫苦,这小祖宗今日儿脾性委实大过了天了,也不知道萧素清萧大人到底说了什么让他这么生气。如此这般一个时辰,小皇帝终于忍不住摆架坤羽宫。 自从摄政王薨后,宫里的内侍宫女见风使舵对熙和这个敢和小皇帝叫板的帝后已经大大不如前。而小皇帝那道查抄摄政王府的圣旨下达之后,整个坤羽宫里有些门路的太监宫女都开始为自己以后的生活打起来小算盘。熙和气不过罚了几个,却挡住人人如此。 小皇帝将他软禁在坤羽宫内,每日只给一顿清粥,几天下来他整个人也没了闹腾的力气,不肯在吃一口下面呈上来的粥,恹恹的躺在床上。小皇帝走进内室的时候他正闭目养神,顾德安正劝他吃东西。 “怎么,朕吩咐御膳房做的东西帝后瞧不上眼?”小皇帝看着顾德安手里的粥,讽刺的说道。 熙和猛地睁开眼睛,从床上坐起来,恶狠狠的看着小皇帝,一言不发。 小皇帝坐在椅子上,露出一个笑容,对着身边服侍的胡胜全说:“既然帝后不喜欢这粥,那以后就不要再送了。” “你敢!”熙和被小皇帝话里的事不关已激怒,赤脚走到小皇帝面前。 “朕有什么不敢?”小皇帝不理会熙和,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皱了皱眉又放了下去。 熙和一愣,一巴掌就要往小皇帝脸上挥去。旁边伺候的立刻就抓住了他的两个胳膊,熙和本事武艺不错,但饿了好几天力气不济,一闪不过竟然被抓了个正着。小皇帝见他被扭着,淡淡吩咐道:“把他给朕绑起来。” 顾德安这个忠仆挡在熙和身前,被小皇帝一脚踢开。内侍赶紧拿了绳子将熙和紧紧绑了。熙和挣扎的厉害,小皇帝不小心被他踢到一脚,整个人就是一个踉跄,心下发狠喝道:“把他的关节给朕卸了!” 一盏茶之后,熙和被裹成一个粽子扔在了床上。小皇帝挥退伺候的人,在胡胜全下去的时候想了想说道:“顾德安这个狗奴才朕不想再看到他了,逐出皇宫去!” 熙和瞪着眼睛,凶狠如同被抓了小狮子的母狮。小皇帝却不怕,一手抬起他的下巴,一手在他的脸上摩挲:“啧啧,朕就是被你这张脸迷惑了。如果朕毁了你这张脸,不知道会不会好一点?” “呸!小人得志!”熙和不屑看着小皇帝,狠狠扭过头。他的胳膊和脚的关节都被小皇帝命人卸了,疼痛异常。 小皇帝并不生气,凑到他的耳边,慢条斯理的说:“萧素清真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他今日向朕进言,说是囚禁帝后于理不合呢。” 熙和整个人一阵,马上看向小皇帝:“你说什么!” “朕说了什么?”小皇帝压在熙和身上,十三岁的身子比对方小上一整圈,但此刻他的神态举止却并不会让人觉得他年幼,“他和朕说,藩地将领军心不稳,要朕不要再软禁你呢,我的帝后。” 第二十一章 熙和闭上眼睛,心底止不住得涌起一股失望。萧素清还是那个萧素清,他的话看似是要小皇帝将自己放了出去。但这冠冕堂皇的话后,他敏感的闻到了一股血腥味。毫无疑问,作为摄政王长子的自己,现阶段绝对是小皇帝的一个威胁。军心不稳,如何才能稳住军心?熙和想到了自己的弟弟,熙安。 “皇上说这话是代表要把臣放出去吗?”熙和的血一下子全涌到脸上,双目熠熠闪着火光。恭亲王子息单薄,除开自己之后就只剩熙安一子。两人虽非一母同胞,但感情向来和睦。萧素清和他相识有一段时间,熙和自认对他了解甚深,这话的意思,他如何不明白? 小皇帝等得就是这个,他眼中微微闪过一丝波澜,伸手解开了熙和身上的绳子道:“帝后,当日你如此欺朕,不过是看朕懵懂无知,无力重掌朝政。要是朕手握生杀大权,恐怕你也不敢在洞房那样对朕……轻慢了,是吧?” 熙和被说中心事,一言不发。小皇帝的手加快了动作,将他身上的绳子解开扔到一边,不软不硬的说:“帝后当日如何对朕,朕今日就如何回报给帝后!” “你敢!”熙和便是原本顾虑熙安准备隐忍,此刻也是不能了。他脱臼的手脚使不出一丝力气,小皇帝虽然身量小,但到底还是有些分量。一时半刻,他竟然挣脱不了,只能看着小皇帝慢慢将手伸到他的身体下面。 “朕没有什么是不敢的。”小皇帝顿了顿,突然站了起来转身拿了胡胜全出去前留下的锦盒。 这不是一场欢爱,这只是小皇帝单方面的发泄。讽刺的是,在这一天一夜的欢爱中,让熙和不停攀上高朝的并不小皇帝的那处,而是一根婴儿手臂大小的玉势。 熙和醒过来的时候,小皇帝已经离开了。他艰难的睁开酸涩的眼睛,浑身无力,不发动弹。他打量了一番四周,微弱的烛光下,熙和发现自己被关在一间石牢一般的密室内,顾德安不见踪影。 诡异的地方,熙和坐了起来。哗啦的声音让他愣了片刻,然后他发现自己右脚的脚踝上带着一条成人手臂粗的铁链条。小皇帝竟然把他从坤羽宫放出去!熙和忍着下身处火烧一般的疼痛,扶着墙壁在密室里转了一圈。他试图聚集一些内力,却绝望的发现丹田空空如也。小皇帝!熙和恨声咒骂起来。 却说小皇帝连续修养了两日,才稍微觉得好些。毕竟现在的身体因为泄精元过早,又小产过一次,折损巨大,不是一月两月能调理好的。不过是熬了一夜,就有些出不住,脸色坏的让胡胜全叫了好几声小祖宗。 小皇帝起初折腾熙和时见他痛苦,还有过几次心软,但熙和清醒时口出的秽语又让他忍无可忍。他至今仍清晰的记得小腹处的抽痛和下身那撕裂一般的疼痛,这一次发泄到是让原本有些郁结于心的小皇帝松快了一些。 萧素清的进言小皇帝自然不能不作出反应,好在摄政王薨后,胡胜全已经在他的示意下逐出去了一大批心怀不轨的奴才。整个后宫,小皇帝虽说不能掌握个十成十,七成却也足够他神不知鬼不觉的将熙和调了包。 摄政王摄政时期被废处的内密司又被小皇帝重新启用,不过两天就给他送上了一个和熙和八成相似的替身。小皇帝带着替身去了回皇庄转了一圈,不久之后就收到了几个藩地将领的请安折子。 朝堂之上,政务的繁杂,让他千头万绪,半刻不得清闲,若非有秦相和萧素清等人的辅佐,他估计已然大病一场。下朝之后小皇帝依着旧例留了秦相和萧素清商议。 养宜殿里小皇帝落座之后就命小太监给在座的几个大臣上茶,众人谢恩之后,萧素清率先拿出折子,开始启奏:“皇上亲政以来藩地将领拥兵自重,动辄以战事要挟,此国之大祸,若不尽早除之,前朝旧事怕是尽在眼前了。” 此言一出,殿内瞬间针落可闻。萧素清知道自己这一回是冒了大不讳了,在座诸位没有哪个不知道藩地将领拥兵自重的危害,却一直保持沉默,这其中自然是有理由的。先不论那些将领为大庆出生入死,战功赫赫,单说他们那错综复杂的姻亲,牵一发而动全身。 小皇帝叹了口气,打破沉默说道:“萧卿家可知你在说些什么?” 萧素清站起来,跪下磕了一个头,他望着小皇帝,双眼中尽是虽之不可为,却偏要为的执拗。他沉吟了片刻,说道:“军权分散在各个藩地,虽有几位王爷监督,但是皇上,若那些王爷有了异心又当如何?” “萧素清你大胆!”秦卿本来闭着眼睛,坐在椅子上一幅没睡醒的样子,听萧素清说出这样的话,哪里还能继续装下去,猛地拍着桌子站起来。旋即又反应过来,小皇帝还没说什么呢,连忙请罪:“微臣一时情急僭越了,还请皇上恕罪。” 小皇帝挥了挥手,并不介意:“秦相快快请你,朕不是不明是非的人。”又转头对胡胜全吩咐:“给秦相上碗参汤。萧卿家也起来吧。” 胡胜全应了一声,秦卿又下跪谢了回恩。 小皇帝趁着秦卿从胡胜全手里接过参汤的间隙,对萧素清使了一个眼色。萧素清一愣,有些明白小皇帝的意思了。 萧素清不再开口,这藩地军权一事也就被轻轻揭过。众人又商议了一下几件事之后,不等小皇帝留饭都告退离去。 “萧卿家,藩地一事,卿家写个陈条递上来。”小皇帝留了萧素清一会儿,沉默了一盏茶时间后,下定决心说了这句话。 萧素清表情舒缓起来,对着小皇帝笑了笑:“皇上有此心,必成万世明主。” 萧素清走后,小皇帝回了昭和宫。藩地的事情其实一直压在小皇帝的心头。记忆里,熙宁十五年的时候,镇守冀州以及平南的两个上将拥兵造反,虽然打的是清君侧的旗号,但聪明人心里都知道他们打的是什么主意。那时,摄政王还在,他亲征才最终平复了这场内战,如果历史还是朝着同一方向,那么摄政王已死的现在,何人出征才能平乱?如果历史改变了,那么拥兵自重的藩地将领和那些藩王,也未必会听从朝廷的政令。不管历史是否还会朝着同一方向前行,藩王藩地对小皇帝来说都是一个极大的威胁。削藩势在必行。可一旦行动起来,他们的反扑必定也是极为猛烈的。 用过晚膳之后,小皇帝就坐在书桌后苦思冥想。如果摄政王活的话,还可以用武力削藩,但是在摄政王已死的现在,若要使用武力,首先面临的问题就是主帅的人选。 “噼啪!” 蜡烛的声音将小皇帝从沉思中惊醒,他一抬头才发现天色已暗。胡胜全靠在柱子上半闭着眼睛,头如小鸡啄米般一点一点,一副瞌睡至极的样子。 “胡胜全!”小皇帝带着笑意的叫了一声。 被惊醒的胡胜全一个腿软,跪在了地上:“皇上恕罪!奴才死罪!” “罢了,朕未曾怪罪,你这狗奴才又何必这般做作。昨日上的粘花糕拿上些,和朕去趟坤羽宫。” 胡胜全得了吩咐,赶紧站起来,跟在小皇帝身后。自有小太监去传粘花糕。 却说现下已经是酉时(17——19点),天色已暗。所谓万事开头难,小皇帝在第一次对着熙和泄愤之后,似乎喜欢上了这法子,凡是遇到无法抉择的政事时都会去一趟坤羽宫。期间两人在密室发生了些什么,除了胡胜全和几个内密司的几个以外就无人知晓了。 小皇帝打开密室的门,和拿着糕点的胡胜全一起步入昏暗的密道。帝后的替身曹七走在小皇帝的前面,将过道里的蜡烛一一点燃。 走了约摸一炷香的时间,囚禁熙和的密室就在眼前了。曹七在小皇帝的示意下和胡胜全一起守在石门外。小皇帝亲自拿着食盒走了进去。 熙和浑身上下只有一件有些残破的亵衣,被腾空吊在半空中已经超过一天。白皙的手腕被绳索磨破了皮,血沿着胳膊染红了亵衣。他闭着眼睛,神色安详,似乎这般的折磨对他来说也不过如此。 小皇帝放下手里的食盒,解开系在石柱上的绳索,眼睁睁看着熙和从板半空中掉落。 熙和虽然内力全无,又被饿了好些天体力不支,但到底是练家子,快速的调整了自己的动作,虽然摔倒在地,也不过擦破了一些皮,并没有受太多的伤。他扶着墙壁站起来,和小皇帝对视着,眼里全是火焰。 小皇帝武功全无,却丝毫不畏他:“帝后做什么这般看着朕,莫不是埋怨朕昨日没来?” “呸!”熙和一口唾沫就朝小皇帝吐去,见小皇帝避了过去,身子腾起,一掌就要朝小皇帝胸口拍去。小皇帝如何能让他得逞,随手拿起食盒朝熙和砸去。 熙和那处受的伤并没有愈合,走动并不方便,只能眼睁睁看着盒子砸向自己。更糟糕的是,这一砸,让他保存了很久的体力全部告罄,喘着粗气坐倒在地。食盒里的粘花糕撒了一地,散发着诱人的香味。 第二十二章 熙和闻着糕点散发的香味,咽了咽口水。虽然内心极度不希望如此,但饥饿的身体却本能的做出了这样的反应。然后,他闭上眼睛,因为他听到了小皇帝讽刺的笑声。 “这就吃不住了?”小皇帝看着熙和面无表情的脸,低笑着问,“既然熬不下去,就吃吧。” 熙和猛地睁开眼睛,地上的粘花糕并没有摔碎,花色和形状都保持的很好。尊严和饥饿就摆在熙和的面前,过了一炷香不到的时间,他颤抖的伸出手摸上离自己最近的一块粘花糕。但小皇帝比他更快,就在他的手接触粘花糕的瞬间,小皇帝一脚踩了上去。 “啊!”熙和吃痛,用力收回自己的手,双目怒视小皇帝。 绣着金龙戏珠图案的靴子踩在熙和白皙的手背上,手下面的糕点已经不复最初的形状。小皇帝先看了一眼自己的脚,再看看熙和的表情,狠狠用力碾了一下。 他说:“这么干净修长的手要是毁了,不知该多好。” “你疯了!”熙和自己观察着小皇帝的表情,知道此刻他说的话极有可能是真的。这样一来,熙和还能不尽力反抗? 就在他准备全力反抗的时候,小皇帝把脚挪开了。他蹲在熙和面前,指着他手下的粘花糕,说道:“吃了它,朕就不折了你的手。” 碎成几瓣,沾上了灰的粘花糕被熙和死死盯着。经过这些天,他已经有些知道小皇帝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吃了,他的手绝对会被保住;但不吃,他的手未必就保不住。 “怎么,不想吃?”小皇帝嗤笑。 熙和猛地抬头,扑到小皇帝的身上,撕开他的衣服,吻上他的脖子:“臣确实饿了,不如皇上来喂饱我吧。” 小皇帝一愣,旋即大怒的推开他,见他摔出去还不解恨,走上去一脚踢在他的身上:“混账东西,你莫不是想多朕来强的?!认清自己的身份,你现在不过是朕的监下囚!” 熙和干呕了片刻,小皇帝一脚正踢在他的胃上。他那种袖管擦了擦嘴唇,笑道:“皇上好大的火气,臣不过恭请皇上临幸,皇上不敢吗?” “不知廉耻!”小皇帝怒极反笑,心里知道这是熙和的拖延之计,却也难念动心。不过是为了不吃粘花糕又保住手,竟然饶这么大哥圈子,甚至连身子也愿意献上。 熙和站起来,贴到小皇帝身上,暧昧的在他的耳边说:“皇上……” “给朕在床上躺好!”小皇帝一把推开熙和,“不要耍花招,你现在要是敢轻举妄动……” 熙和自然知道这个时候如果强上了小皇帝会有什么结果,他躺在床上,一边想着小皇帝这回打算用哪个玉势,一边不屑小皇帝乳臭未干,竟然不能勃起! 小皇帝见他表情复杂,并没有多想,只以为他是气不过。哪知,他刚拿出玉势,熙和就嗤笑出声。小皇帝哪里还不明白,男人最不能伤的就是这个。 “原来帝后对朕的玉势这么不满啊!”小皇帝满脸通红,不知是气还是怒。真刀真枪就上了。 转眼就是一个月,六月已到,御花园里荷花已经满池。宫里的内侍们已经开始准备捕蛙和知了。吴国安这个院判的平安脉也从两日一次,变成了一日一次。小皇帝有喘症这个宿疾,遇热,遇冷,遇惊都易发病。 熙和一个呆在密室里,卧在床上,拿着一张纸条看着。这几日他精神不济,身体也疲乏无力,还时常发热,畏寒的厉害。熙和虽略通医理,到底也没想到不过一次,他腹内就有了一个胎儿。 前几日,他终于通过藏在食盒夹缝里的纸条联络到了父王当年埋下的人。之下来的日子两日通过一日两次送饭的食盒开始了联络,熙和终于在被关押接近两个月的时候知道了外界的信息。让他欣慰的是,熙安虽然被软禁在王府,但并没有受多大的苦。 熙和反复看了几遍纸条,直到把上面的内容都背了下来。必须逃出去,这些日子所受的,他绝对会一一回报! 小皇帝并不知道熙和已经和外界取得了联系,他一个人遣退了身边伺候的,呆在寝室内,眼睛发涩:重生一遭,几番思量之后虽然顺应局势除了摄政王,却不得不面对大失军心这个局面;冀州以及平南等地,上将军们坐拥重兵、集结粮草,其心难测;关外苍族盘踞不肯归顺,不时骚扰边关,虎视眈眈;江南前朝余孽和遗老一个个立志反庆复武…… 这一系列的问题都压在他的心上,让他焦头烂额,郁结难消。知道冀州以及平南会反叛,能准备的时间最多不过两年。内密司的探子虽可时刻回报,但天高皇帝远,他如何控制得了局势。这两年间,如果不能解决朝中派系之争,恐怕心腹之患未除,肘腋之疾就为虞了。大庆盛世,绝不能毁在他的手上,否则让他百年之后如何有面目去见先帝和列祖列宗! 小皇帝深吸一口气,拿起桌上的密折看了起来。是内密司的消息,略懂军事的人都知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冀州、平南两地,张若谷马腾风连日大肆集结粮草,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却也不能在这个时候动手。除开一将难求之外,这战一开,朝局必然不稳。江南余孽,关外苍族不定会在此时趁火打劫。 他想得这出神,忽见胡胜全一头大汗的捧着奏折走进来跪下禀报道:“皇上,秦相病重了!” “什么?!”小皇帝瞬间变了脸色,站起身来连连问道,“怎么回事?”虽然知道秦卿必然活不到熙宁十四年,可是现下听到还是忍不住惊心。 胡胜全喘着气,不敢直面龙颜。 小皇帝拿起一个杯子就往地上掼:“你这狗奴才还不速速报来!” 胡胜全见小皇帝发怒,才哭着脸低声说:“只怕是不好了!” “朕要去看看!”小皇帝一愣,忙叫人备轿。胡胜全一听,赶紧抱住小皇帝往前跨步的脚,苦苦哀求地说道:“皇上不能去啊!” “狗奴才你给朕放开!”小皇帝急火上升,对着胡胜全一阵踢打,“朕如何去不得!” “皇上一去,秦相哪怕是还有命,也只好,也只好……” 这句话终于让小皇帝清醒了过来。臣子病重,当皇帝的御驾探望,虽说是殊荣,却也不见得人人都想要。毕竟皇帝都因为你病危了来看你了,你还能活下去不是打皇帝的脸面吗,这不死也得死!小皇帝有心削藩,还指望着这位老大人为臂膀,要是他还能痊愈,自己这般去了,反而是害了他。胡胜全不知道秦卿必然活不到熙宁十四年,自然劝自己。可小皇帝心里清楚,秦相必定是好不了了,如何能不想着去见他最后一面。想到此,小皇帝终是丧气地摆摆手,颓然的坐倒在椅子上。 胡胜全见小皇帝面色不好,忙上去劝:“皇上,主子,若您实在放不下不如派奴才去探望?” “去吧。”小皇帝强打起精神,挥手让胡胜全下去,心里明白,今日不去,过些日子也是要去的。 小皇帝因着秦相重病之事,几日里都不甚开颜。吴国安担忧他犯了宿疾,几次上折子劝说,却也不见效果。 无可奈何之下,胡胜全只要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派人将关在密室内的帝后带到了昭和宫。 小皇帝恹恹的靠着软榻,心思不知飞到哪里去了。等他回过神来就看见熙和一身宫装,歪在椅子上打着瞌睡。心里明白是胡胜全那个狗奴才办的好事,小皇帝下了软榻走到熙和面前。仔细一打量,小皇帝发现他瘦了。 “皇上可看完了?”熙和被小皇帝看了半天心里不悦,讥讽出声。今日本来已经计划要逃出宫,由那人在宫内某处放火,再派人装成刺客在紫禁城内出没,调虎离山。哪知小皇帝竟然派人把他带到了昭和宫,熙和自然不会高兴。 小皇帝冷哼一声,转身就往软榻上走去,没有理会熙和。 因为夜深人静,两人之间的对话,在外面值勤的胡胜全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心里叫苦。这帝后实在不识抬举!他想着,走到殿外,吩咐了几个小太监几声,看来过不了多久就要把帝后送回去了。突然间,他看见房顶上有人影一闪而过,胡胜全浑身一抖,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大叫一声: “有刺客!快快捉拿刺客!” 侍卫们顿时大惊,一齐拨出剑来,多数留下守护皇帝,还有几个一个飞跃就跳上屋顶,往刺客方向追去。 小皇帝猛地听到殿外声音嘈杂,脸色就是一变,惊疑不定,不知是哪方的刺客胆大包天竟敢进宫行刺!小皇帝心怦怦直跳的时候,熙和的脸色也不怎好。他知道是自己人动手了,他看了眼小皇帝,又试着用了用内力,心里复杂。 就在这时,外面有人高喊: “不好了,走水了!” 小皇帝再也忍不住快步向殿外走来,也不管坐在那里的熙和。熙和眼神一阵闪烁,等着小皇帝竟敢他身边的时候,抢前一步身影飘忽直扑小皇帝,一只手掐住小皇帝的脖子:“麻烦皇上,送臣出宫了。” “柳熙和!不要忘记你是朕的帝后,要想出宫绝无可能!” 第二十三章 这一突变起的仓猝,护在殿外的侍卫们根本不会想到帝后竟然会劫持了皇帝。眼见小皇帝被掐的喘不上气具是慌了手脚,拿着剑的手也不知道放在何处。 熙和冷眼看着不知所措的侍卫,也不说话,挟持着小皇帝一步步往外走。他每走一步,侍卫们就后退一步。 胡胜全这个狗奴才这会儿吓得脸色发白,两股颤颤,小皇帝要是有个什么万一,他万死也难辞其咎。穿过侍卫们的包围圈,就扑到熙和的脚下,连连叩头,哀求道:“帝后,求帝后放了皇上吧!帝后!” 小皇帝脸色铁青,眼前胡胜全的这副熊样让小皇帝想起了曾经。在过去,在自己还是傀儡的年月里,这奴才跪在熙和的脚下,苦苦哀求。这是他无能的表现! “胡胜全,你给朕闭嘴!再有一句,朕就砍了你的脑袋!” 胡胜全鼻涕眼泪流了一大把,听小皇帝此言,神色扭曲,硬生生将肚子的话憋了回去,却仍然给熙和磕了了几个头。 熙和冷眼看着这对主仆,怨恨更深。顾德安在他身边伺候也不是一朝一夕了,两人之间感情也算得上深厚,却被小皇帝赶出了皇宫,如今也不知道流落到了何处。想到此处,他手下越发的使劲起来。 小皇帝吃痛,再也说不出话来。几个侍卫更是吓得不敢在动。 “若不想皇帝有事,就给本宫通通退下!” 火光下,熙和的脸上全是肃杀。胡胜全护住心切,一叠声的朝着侍卫们喊:“退下,全退下!” 这一夜,紫禁城大乱。 熙和挟持着小皇帝出了宫门,外面自由人接应。他点了小皇帝的大穴,蒙了他的眼睛,将他扔到早就备好的马车里。 小皇帝不能动弹,也无法说话,以极其不舒适的姿势趴在马车内。他没有内力,听不见外面熙和刻意压低的说话声。一路上马车颠簸的厉害,若不是车内的还垫着锦缎垫子,小皇帝真怀疑自己的骨头会不会颠散架。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或者更短,马车停了下来。小皇帝睁大眼睛,看着马车帘子被掀开,熙和穿着一身粗布短打走了进来。小皇帝也从帘子撩开的缝隙里看到了一点外面的景象。 “皇上这些日子以来对臣的照顾,臣都铭记在心。”熙和说着,将小皇帝打横抱在怀里,走出马车。 接应熙和的人见小皇帝被抱了出来,也不多看,低着头,说:“大公子今日就在此处歇息,外面官兵一时间也不敢往这里搜。等天一亮,在下就会想办法将公子送出城。” “林希和!”小皇帝听这声音,似乎是在哪里听过,一时间又想不起。就听熙和回答道:“林大人辛苦了,今日之事,熙和必有厚报。” “公子客气了。”那位林大人不以为意,淡淡一笑,“公子跟在下来吧。” 小皇帝这时终于想起这人是谁,分明是林希和,御前侍卫统领,先帝的心腹之一。不过现在看来,这姓林的,哪里是什么先帝心腹,分明是摄政王的走狗。 却说另一边,皇宫大乱,小皇帝被抓是何等大事,就是胡胜全有意瞒着,也做不到密不透风。况且他一个做奴才的,丢了主子爷,已经心乱如麻,如何有办法封锁消息派人救回皇帝。只好,秘密派了自己的心腹,去给小皇帝的几个爱将送去了消息。 萧素清作为小皇帝的心腹之一,自然第一时间收到了消息。他不敢怠慢,换了一身朝服就往宫里敢去。丝毫没有发现,因为落榜住在自己家中的好友言子平在听到小皇帝出事时,眼中一闪而过的光芒。 萧素清心里着急,也没做交子,打马直奔皇宫。到了昭和宫才发现,出了重病的秦相,其他几个同僚已经到场了。殿内乱成一团,几人各执一词,争论不休。大喝一声:“各位大人,当务之急不是讨论是谁之责任的时候,救回皇上才是重中之重!” 一个早就看萧素清不顺眼的大人立刻回嘴:“萧大人是何品级,此处也是萧大人可以咆哮之处?” “是萧某的不是了,只是一时情节,也顾不得这些什么劳子的礼节了。若是几位大人觉得在下所言不妥,萧某就在此配个不是了。只是若耽误了营救皇上之事,不知道……哼哼!”萧素清光看外表,必定会被人以为是温和好欺之辈,这番话一出口,让殿内几个大臣俱是一惊,暗想,此人不好惹,幸好刚才没有开口。 那位大人被他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口,脸色发紫,五官狰狞。 萧素清见他不再回话,也不理会,又说:“在下有一计,可将皇上救出……” 他话还没说完,几个大臣一拥而上,七嘴八舌的问道: “什么计策?” “计将安出?” “萧大人快快说来一听!” 林希和将熙和和小皇帝安顿好之后就告辞了,他一走,整座宅子就只剩小皇帝和熙和两个人。熙和提着的心此时已经落下,他看着躺在床上的小皇帝,一巴掌就挥了过去:“皇上真是好威风啊,只是不知今日皇上的威风又去了何处!” 小皇帝被他点了穴,体质本就不好的他,已经有些微微发昏。这一巴掌打上来之后,只觉眼前发黑,气血不通之下竟然昏了过去。 熙和见他昏过去,脸色大变,心脏胡乱跳动起来,说不出的烦闷。他马上解开了小皇帝的穴道,抚摸着他的胸口。一盏茶之后,小皇帝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不再那么苍白。熙和这时才觉得自己的小腹坠的厉害,酸酸涩涩。 他捂着小腹,额头上冷汗直流,缓缓坐在床沿上。 “呃……”小皇帝挣扎着睁开了眼睛,胸口还有些发闷,但已经没有刚才那么难过了。他动了动身子,发现自己的穴道已经解开了。侧过头进看见熙和捂着小腹,嘴唇发紫,浑身打颤,痛得冷汗直流的样子。 第二十四章 小皇帝的动作虽然小,但熙和是练武之人,耳目自比一般人灵敏。不过现在他小腹坠涨,浑身无力,实在无法分神。即使想要虚张声势,却也不能开口。因为熙和害怕,一开口他就会忍不住呻吟。 小皇帝如果还是那个十三岁的小皇帝自然不会知道熙和此时的情况就是传说中的动了胎气。但现在的小皇帝是重生之后的小皇帝,那些不堪的往事,其中唯一让他觉得幸福的就是几次胎动之后,熙和温和的安抚,虽然孩子到头来还是没有保住。想到此处,即使早就决定此生不再动情的小皇帝还是不由的黯然了。他叹了口气,坐起身,伸手摸上熙和的小腹。只一眼,他就看出熙和是有了身孕了。 “放……呃……放开!”熙和大惊,也不管小腹的疼痛,站起来就往后腿,试图躲过小皇帝的手。谁知才刚站起来,脚下就是一个踉跄。 “小心!”小皇帝一把抓住他的手肘,试图扶住他。结果却是两个人滚成一团,小皇帝正正好好倒在熙和的小腹上。 一股说不清楚的疼痛从小腹直窜到心口,熙和两眼翻白,一口气上不来,头一歪就昏死过去。 鼻翼微微一动,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就传到他的脑中。小皇帝一愣,就看见熙和下身慢慢流出一小滩血。久病成良医,小皇帝多次流出,眼前这一幕让他大骇。摸上熙和的手腕,轻轻一把,果然如此。 小皇帝不敢怠慢,摸出香囊里的烟花弹,走到窗边。砰——的一声,天空中出现一动烟花。小皇帝看了一会儿,走回熙和的身边,因为身边没有银针,只用手指在他身上双侧百会、足三里、外关、行间、三阴交、血海、关元几个穴道上按压。片刻,出血稍停。 就是言子平偷听得了小皇帝被挟持的消息,趁萧素清去了皇宫,换上夜行衣,在夜色的掩盖下,运气轻功朝城内一家小庙飞去。远远的,就看见一对戎装的人马呼啸而过。言子平感觉趴在屋顶上,压低身子。原本城内还没有多少士兵,现在却多了起来。他们打着火把,一家一户的搜查盘问。言子平轻功了得,一个跃起如大鹏一般消失在天边。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如果能抓到小皇帝…… 被搜查吵醒的百姓们凑成了一堆,悉悉索索的讨论着:“这些官兵是怎么了?莫不是京里来了江洋大盗?” “我怎么知道,我家婆娘在屋里哭天抢地呢,这些个杀千刀的,把我们家的一块碎银子给翻了去了。看这规模,肯定是出了不得了的大事。” “奇了怪了,这天上怎么有多烟花?”一个插不进嘴的老实人,抬头的瞬间正好看到一朵烟花绽放在夜空中,心里疑惑,这有钱人就是奇怪,大半夜的又不是过年过节,放什么烟火。 “……” 萧素清的话一说完,昭和宫内的几个大人就各司其职忙碌起来。御前侍卫统领的林希和带着一对人马去封锁京城四个大门。他刚走没多久,一个黑衣人突然出现在胡胜全的身边,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胡胜全脸色大变,跌跌撞撞往殿外跑。 萧素清眉头一皱,跟着走了出去。胡胜全看着天空中出现的烟花,又哭又笑转头拽住萧素清的袖子:“萧大人,是皇上!” “胡公公,把话说清楚。”萧素清慢慢抽回自己的袖子,看着天空中突然出现又快速消失的烟花,若有所思。 胡胜全呜呜哭了两声,抹了把脸,哽咽道:“是皇上身上的信号,皇上找着了!皇上……皇上……” “是皇上吗?”萧素清喃喃低语片刻,现在这种情况根本不适合用这种方式昭告自己的所在。整个京城在摄政王死后,局势就愈加的复杂。前朝余孽,藩地将领,外族苍族,因着没了摄政王的威慑,都肆无忌惮起来,探子的行动越发的猖狂。小皇帝被帝后挟持,看似危险,实则无碍。怕就怕小皇帝此举,引来其他各方的窥探。如果……如果小皇帝被其他几方势力抓住,那后果不堪设想。萧素清揉着自己的额头,看了眼胡胜全狂喜的表情,又叹了一口气。 胡胜全不知道萧素清在这短短一炷香的时间里脑子就转了几转,见他脸色不好,安慰道:“萧大人莫慌,内密司的人已经去接皇上了。萧大人之前的计划很好,城门一关,无论如何人是逃不出去的。” 萧素清胡乱点了点头,眼皮突然跳得厉害。左眼跳灾,右眼跳财。两个眼皮都在跳,莫不是…… 一盏茶的时间,内密司的人已经将小皇帝现在的居住团团围住。小皇帝示意领头的人将昏迷的熙和抱起,带回皇宫。 几个人小心的走出那处院落,内密司的人将小皇帝团团护住,小心的往前走。突然,几个黑衣人从天而降,手持短剑同时朝小皇帝攻来!小皇帝被护在中间,并不慌乱,他接过领头之人怀里的熙和,护住他的小腹。 那几个黑衣人武功不低,但也称不上高强。内密司的人并不是影卫,但好在配合默契,一时间占据上风。就在这时,黑衣人中的一个跳出圈子,直奔小皇帝。 小皇帝情急之间抱着熙和在地上一滚,黑衣人没想到小皇帝的反应如此迅速,略微愣了一下,立刻扑上去。眼睛剑尖就要刺到小皇帝的身上,熙和猛地窜了起来,一掌打在黑衣人的胸口。 黑衣人吃痛,回退两步。这时,其他人早已经反应过去,掣剑在手杀向黑衣人。这边动静不小,全城戒严之下,很快就有一对人马朝这边赶来。熙和见场面大乱,捂着小腹就想立刻离开,却被眼尖的小皇帝看了个正着。 “护住帝后!” 小皇帝一声令下,大队人马将黑衣人,熙和都围住。这些兵马一半是城防,一半是御前侍卫,虽不是久经战阵的勇士,武功却也不俗,加之小皇帝就在面前,个个卖力,骁勇异常,拼出死力拼杀,片刻就将几个黑衣人就地正法。只有那个领头的,在几人的拼死掩护下逃出生天。 小皇帝乍脱险境,见跪了一地的士兵也不恼,和颜悦色的说了几句夸奖的话。宫里的人接到消息,立刻就敢了过来。 萧素清一见到小皇帝就跪下口称万死,根本没有注意到小皇帝身后脸色苍白的熙和。小皇帝因为担心熙和腹内孩儿,也不多言,十分信任的对着萧素清说:“萧卿家,务必查清楚这些刺客是何方贼子!” 圣驾回了皇宫,几个太医在那候着,忙着给小皇帝把脉,开了一副调理气血的药。因为怕熙和逃跑,小皇帝命人将他捆住。这会儿熙和躺在小皇帝的龙床上,双手被绑在床头,双脚被绑在床尾,无法动弹。 “好了,都下去吧。李太医留一下。”小皇帝挂念熙和肚子里的孩子,挥手叫几个太医下去,却留下了李无言。 李无言小心的看了眼小皇帝的脸色,又看了眼龙床上帝后的表情,不敢多言。 小皇帝知道他的为人,示意他过去给熙和把脉。熙和眼神似刀,恶狠狠的看着小皇帝,此次没有逃出皇宫,日后便是难上加难。 李无言跪在地上,膝行几步,将脉枕放在熙和的手腕下。他用三指定位,细细切起脉来。半柱香之后,他抬头看了眼熙和的脸色。 小皇帝见他面色不好,担心孩子,忙问道:“帝后如何?” “皇上请放心,帝后一切安好。只是胎儿尚小胎气却大动,日后恐……”李无言犹豫半晌,还是实话实说。心里有些糊涂,这都是什么事啊?之前还是小皇帝有了孩子,现在却是帝后怀上了。 “什么胎儿!哪里来的胎儿!”熙和大惊,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平坦的小腹,又看了看李太医和小皇帝的脸色,喉咙里突然泛出一股血腥味。他忍了忍,终于咳嗽出声,血丝顺着嘴角滑落。 第二十五章 熙和略通医理,前些日子,他精神不济,身体也疲乏无力,还时常发热,畏寒的厉害。心里虽然有些明白,转念又觉得不过一次,怎么可能就有了。如今太医把话挑明了,熙和一结合自己之前的症状,如何不明白。 李太医是个聪明。他知道,一个人,知道的秘密越多,离死亡越近。在皇家做事,要紧的不是医术多么高超,而是要有一张懂得闭上的嘴。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什么该知道,什么不该,心里都要门清。帝后此番作态,这怀孕的事,分明有隐情。他一个小小太医院供奉,六品的官位,还是装糊涂吧。 李太医诊断出帝后确实怀孕身孕,小皇帝现下内心纷乱,千丝万缕。只是表面上却显得十分镇静,淡淡一笑道:“帝后身体不适,今日起李太医就专门负责照看帝后。他日皇子出世,朕给你记一大功!” “微臣领旨,定不负皇上所托。”李无言李太医又跪下了领了一回旨意,才在小皇帝的示意下走到矮桌旁,写下药方。 李太医写下药方,吹干上面的墨迹,呈给小皇帝。小皇帝坐到熙和床边,细细看了药名:是寿胎丸,用的也是菟丝子、续断、桑寄生、阿胶、白术、茯苓、黑芥穗等药物。他点点头,知道熙和约莫有些肾虚,故运用补肾固冲法。 “下去用药吧。” 李太医一走,熙和就对着小皇帝发作了。他虽无法动弹,但精神还好,张口就是一串喝骂。小皇帝不以为意,任他骂。一只手却伸到他的小腹处,轻轻抚摸。 熙和一呆,接着哈哈大笑:“怎么,皇上现下得意了?只怕这个孩子活不到出生,就是有命活到,本宫也会亲手掐死他!” “帝后慎言!下次再让朕听到这样的话,别怪朕拿熙安堂哥发落!”小皇帝瞟了他一眼,复又将注意力集中在熙和的小腹上。 被拿捏到软肋,熙和一口气憋在心口,不上不下,脸色立刻就坏了。小皇帝怕他气大伤了胎儿,遂小意安抚:“帝后,你若安分守己的把皇子生下,朕便把恭亲王府外的士兵撤了。此中轻重,想来你也明白?” 正在这时,胡胜全走进来,垂手回道:“皇上,药好了。” “端进来。”小皇帝将手一挥,又对熙和说,“想来顾德安不在你身边,其他人你也用不惯,过几日朕就把派人把他找回来。 说着话的时候胡胜全已经让一个小宫女把药呈了上来,他不敢大意,亲自接过,试了温度,才送到小皇帝手边。 小皇帝赞誉的看了他一眼,屏退一干内侍,拿起青瓷的碗,闻了闻:“不是开的药丸吗,怎么上了汤药?” 胡胜全早问过太医,顺口就给小皇帝解惑:“李太医说了,药丸个头大,怕是不好吞咽。” “嗯。”小皇帝应了一声,舀了一勺,送到熙和的嘴边。 熙和抿着唇,侧过脸,不肯喝。小皇帝脸色一变,还没说什么,就见熙和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这又是怎么了?”小皇帝放下药碗,“可是小腹疼痛?” 小皇帝神色着急,胡胜全知道他在意那个孩子,忙说:“皇上,帝后怕是动了胎气,喝了安胎药应有作用。” “也是,朕真是急糊涂了。”小皇帝忙又拿起碗,准备喂药。 可惜熙和是铁了心不喝药了,他虽然在意自己兄弟,可是要让他给小皇帝生孩子绝无可能!药送到嘴边,又滑到脖子处。 小皇帝心里不痛快,把药一放:“胡胜全,给朕灌!今儿个,你是不喝也得喝!”说完拂袖而去。 小皇帝平安回宫,加上熙和有孕,被挟持一事自然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萧素清得了讯,也不多说,心里明白皇帝怕是极在意帝后腹内的孩子的。 朝中大臣都是人精,哪个不知道小皇帝的心意。早朝的时候,自然极力歌功颂德,祝贺小皇帝有后。 小皇帝笑盈盈的,对着谁都一副好脾气的样子。满朝大臣也没人在这个时候触小皇帝的霉头,参人的折子能藏就藏。到是让几个被参的松了一口气。 萧素清照例是在下朝后留下的,小皇帝招他到养宜殿的南书房。 一进门,就看见小皇帝把玩着一个已经有些陈旧的布老虎。萧素清跪下,请安:“微臣见过皇上。” “萧卿家来了?”小皇帝回过神,收起布老虎,对胡胜全说,“给萧卿家搬个小杌子。” 小皇帝下了朝就换了身赭色的常服,可能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气色看上去很好。萧素清心里暗笑,十三岁的年纪自己还是个孩子,却要当父亲了。坐下之后,拿出袖子里的折子交给小太监,呈给小皇帝:“昨日,臣和刑部侍郎一起夜审了那些黑衣人的活口。” “可有收获?”小皇帝翻开折子,看了眼。 萧素清摇头,神色凝重:“并未问出幕后主使,不过臣有个大胆的猜测。” “卿家但说无妨,此地无人敢外传。”小皇帝笑眯眯的看着满殿伺候的太监,放下手里的折子。 “臣看过那些人的武器,不是军中流出去,看着倒是有些像关外的物件。” 小皇帝皱起眉头,记忆里,苍族虽然不时扰边,却也没有大胆到公然行刺的地步:“罢了,这件事萧卿家多多留意,内密司那边有了消息,朕会让他们传一份到你的府上的。对了,这几日抽空去秦相府上看看吧。朕……” 萧素清神色也是一黯,秦相时日无多了。 胡胜全怕小皇帝伤神,赶紧在小皇帝耳边劝:“皇上放宽心,切莫伤神。” 小皇帝摆了摆手,强打精神,对萧素清说:“朕要去看看帝后,听闻萧卿家和帝后是好友,不如陪朕一起去坤羽宫?” 萧素清有些犹豫,外臣出入后宫说起来总是不妥。可是望着小皇帝那期待的眼睛,他还真说不出拒绝。 萧素清颜色比花好,对着十三岁的小皇帝总是宠溺多过敬畏。所以,即使有之前的记忆,但小皇帝对他总是很难怨恨的起来。 一路上,萧素清扶着小皇帝的手,和他慢慢走。从养宜殿到坤羽宫是必定要经过御花园的,六月末,百花绽放,姹紫嫣红。两人一路走来,心情都好了不少。 坤羽宫里,熙和被李太医灌了十香软筋散,一身内力散了不说,手脚还都无力。他命人将软榻抬到窗边,自己躺在上面。 所以,小皇帝和萧素清相携而来的场面,他是看了个正着。 第二十六章 落花被风吹散,落在小皇帝的肩头。萧素清笑着伸手拈起花瓣,小皇帝回了一个笑容,两个起身而立,在熙和看来当真刺目无比。他的右手紧紧抓着衣摆,咬着牙,嘴里泛起血腥味都不自觉。 坤羽宫外,小太监跪了一地。小皇帝笑着让众人平身,体贴的阻止进去通报的小太监:“不要做声,免得惊了帝后。” 萧素清看着小皇帝提起衣摆,小心翼翼的跨进殿门,心就微微发软。他跟在小皇帝身后,温声细语的说道:“皇上想必很期待帝后肚子里的孩子吧?” 小皇帝嗯了一声,胡胜全上去撩开水晶帘子,服侍小皇帝和萧素清入内室。 室内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药味,小皇帝知道是太医院配的香料,放在炉子里每日点着,用来安胎。萧素清却是不知此理的,以为熙和身体不好,每日里用了很多的药,才让屋子里的药味经久不散。 却说熙和看着小皇帝和萧素清走进来,也不动作,仍旧侧着身子看着窗外。他今日只穿了一件宽大的秋香色常服,腰间也没挂什么配饰,不过一条素色的鸾绦。小皇帝一眼看过来,就觉得他穿的少了。转了头吩咐胡胜全:“去把朕上次赏的那件软缎披风拿出来给帝后披上。” 胡胜全应了一声,转身就吩咐了自己的小徒弟。那小子也机灵,没等胡胜全说完就玩着腰小心的退了出去。 小皇帝见熙和不言不语,也不去搭理他。自顾自在椅子上安坐,对萧素清道:“卿家也坐吧,朕等李无言给帝后请完平安脉就要去志文斋读书。帝后未进宫之前和卿家是好友,卿家就留下来陪他说说话。” 萧素清见小皇帝神态坚决,也就点头答应了。他确实有些事情要和熙和说,当然自然无关风月情爱。 李无言李太医来得也快,一听皇帝去了坤羽宫,他就带着拎着药的小太监一溜烟的往坤羽宫去。他刚到宫门口,就看见胡胜全的小徒弟叫王福气的小跑步奔过来:“我的李太医哟你总算来了,帝后又动了胎气了。皇上急传您呢!” 李太医一愣,他之所以这么快的往坤羽宫敢实在是有心在皇帝面前表功。这帝后的脉象早已稳妥,何以今日又胎气打动,莫非是皇上白日宣银?罪过罪过!李太医拍了自己嘴巴一掌,也不管身后拿药的小太监,背起药箱,撒腿就往坤羽宫跑。 到了殿门口,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被一个着急等候的小太监拖着往里走。还没进内室,鼻子就嗅到一股血腥气。在满室的药味下,这血腥气反倒是更好分辨了。李太医赶紧打起帘子,往里走。 只见帝后身上只着一件白色的亵衣,下身什么都没穿,腰下垫了两个瓷枕,躺在床上,侧着头,看不清神色。 李太医又见小皇帝一脸阴沉站在他的床前,赶紧下跪请安。膝盖还没碰到地,就被小皇帝叫住了。 “这会儿还有什么功夫请安,还不过来看看帝后!” 李无言毕竟不年轻了,刚才一路小跑已经耗费了不少的体力,这会儿站起身竟然有些昏眩。好在身旁的人伸手扶了他一把,李太医道了声谢,才发现身边的人竟然是朝中新贵,小皇帝的心腹萧素清萧大人。 他有些寒暄几句,却也不急于这一刻。赶紧上前照着规矩,跪在帝后的榻前,给帝后请脉。这一摸脉就吓了一跳,胎气大动,若不是这室内的香料有安胎的效用,怕是没等他到,这肚子里的孩子就没了。李太医想着,拿出药箱里的银针,在几个可以安胎的穴位上施针。片刻之后,他擦了擦汗,下去开方子了。 萧素清见小皇帝脸色不好,忙扶着他的手劝道:“皇上不如坐下休息片刻?臣代皇上去问问帝后的情况可好?” 熙和虽然腹内绞痛,却没有失去意识。他听着萧素清言辞里露出的对小皇帝的关心,心底茫然一片。原来萧素清也并非全然不会关心人的,熙和苦笑。 因为熙和侧着头,所以他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却清楚他现下心里的感受。所爱的人当着自己的面关心着别人,你也尝到了吧。小皇帝想着露出一个有些疲惫的笑来:“萧卿家做事,朕素来放心。时候也不早了,朕要去志文斋了,萧卿家就留下陪帝后喝药吧。” 萧素清还想说什么,就见小皇帝扶着胡胜全的手,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小皇帝一走,熙和就把头转了过来。其实他现在这副样子,是极不希望萧素清看见的。可是,这么久没见,熙和又是真的很想见一见萧素清。他有很多的话想和萧素清说,想问他过得如何,想问他是不是…… 不过他还没有开口,萧素清先说了:“帝后刚才的举动实在不妥!皇上不过是命人将一件披风给您披上,您何必要气到动胎气的地步!帝后腹内之子,不单是帝后之子,更是皇上之子!帝后这般发作,至皇上的关心爱护于何地!实在让臣很失望!” “你……你很失望?”熙和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开口的,心口似开了一个洞一般。小皇帝命人将披风给他披上,若是在平时,他也不会如此发作。只是,当着萧素清的面,他如何能接受!当着自己心上人的面,你让他如何去接受另一个男人的好意!更何况那个男人是小皇帝,是害他落到现在这个地步的小皇帝! “臣很失望。帝后之前挟持皇上,臣就失望了。臣实在没想到当日那么温和的熙和兄竟然会对皇上如此的残忍。皇上不过一十三岁的孩子,所作所为又有何错处,熙和兄就算不喜皇上,也不该忘了自己的身份!你是皇上的帝后!是最应该给皇上支持的人!”萧素清背对着熙和,滔滔不绝 熙和撑起身子,也不顾小腹内的孩子,无力的抓着萧素清的袍角,问:“你竟是这样想的?” 萧素清听他话里充斥着一股淡淡的绝望,虽有不忍,却也想趁此今日之际将话说清楚。遂没有回头,冷声道:“臣今日之所以没有拒绝皇上留在此处,就是想将这番话告知帝后。皇上是真命天子,帝后,一些不该有的心思还请你收起来吧!” 说完这话,他略略顿了顿,拽过熙和抓着的袍角,走了出去。 志文斋里,小皇帝手握狼毫笔,在宣纸上泼墨。片刻,几个大字出现在纸上,分明是:君子之治人也,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当年熙和如何在他面前对萧素清关怀备至的,让他郁结于心的,今日他就让熙和也尝尝。萧素清,萧卿家,你果然没让朕失望。 胡胜全弯着腰站在小皇帝身后,一句话都没敢说。小皇帝明明在乎帝后腹内之子,却不知为何今日要这般气帝后,难道小皇帝不怕皇子就这么没了?帝心难测,真是帝心难测啊! 第二十七章 自那日和萧素清说过一番话之后,熙和变了一个人似的,整个人沉默寡言起来。太医煎的药,小皇帝派人送来的补品,他都不再拒绝,一副安心养胎的样子。 小皇帝自然是不信他会就这样安分守己下去,不过看他如此做派,却难免觉得有些舒心。毕竟熙和腹内的孩子是他的第一子,小皇帝对孩子还是极其在意的。 只有回到熙和身边的顾德安知道,熙和对这个腹内孩子是多么的怨恨。若不是他带来了藩地几位将军的信,他的这位主子爷说不定真会某个深夜,把胎儿流了。 时间流逝,转眼又是年关。熙和六个月的肚子已经显怀,下腹隆起更为突出,就像揣了一个西瓜在身上。因为怀孕早期频频胎动的关系,他的身子依旧纤瘦,从背后看去竟完全不像一个有了身孕的人。 熙和对小皇帝无情,却终究不是一无情无义之辈。随着腹部一点一点隆起,他对腹内胎儿的感情也在慢慢发生变化。毕竟是自己身上的一块肉,孩子的每一次胎动都让他欢喜。起初,他留着孩子未尝没有其他想法,到了后来却是真的不舍了。 只是对着穿衣镜,看着自己畸形的身形时,他还是恨的。腊月寒冬,天色寒冷,冬衣虽然厚重,却也无法将整个隆起的肚子遮住。熙和虽对孩子改观了,却仍无法面对自己的身体,每日里必拿白绵束腹,只有李太医和小皇帝来时才解下。 因为孩子渐大的缘故,熙和的腰和背经常泛酸,他又不愿意让别人碰触他的身体,每日里也就忍着,加上坐下或站起时常感到有些吃力,他索性就开始卧床不起。李太医劝了几次,熙和仍旧有些我行我素,小皇帝有意让他在生产时受些苦楚,也就没有强制他起来走走。 这一日熙和挥退内室伺候的奴才,坐在床上,照例命顾德安拿白绵将他隆起的腹部,一点点缠住收紧。顾德安见他一头冷汗,也不敢下死力嘴里还劝着:“主子爷,我的好主子,您这是何苦来着!” 熙和断断续续的喘了几口气,憋着气道:“怎么,连……连你这奴才也不听我的话了!” “奴才哪里是不听您的话,实在是怕您受不住啊!”顾德安也知道自己主子是个任性乖张的主,很难听得进劝,只是两人毕竟相处了十几年,感情颇深,这话不得不说。 “紧些!要是你还不下力气,本宫就自己来!” “帝后,你这是……” 顾德安还没回话,一个进来通传的小太监就大叫了起来。也活该熙和倒霉,他束腹已经两月有余,从没被发现过。今日醒的迟了,虽不过晚了一盏茶的时间,哪知小皇帝心血来潮,想在上朝之前来看看孩子。 小皇帝来坤羽宫,被赶出来的小太监自然要进来通报一声,一进来就看见顾德安拿着白绵将帝后的大肚缠住。小太监一惊之下,大喊了起来。 小太监这一喊让紧跟在后面的胡胜全愣了一下,以为帝后动了胎气,也没进去看个清楚拔腿就往回跑去向小皇帝禀告。小皇帝怕熙和没睡醒,让胡胜全先去瞧瞧,自己的暖轿则落后一步。 这一前一后不过两柱香的时间,顾德安手脚再快也来不及在小皇帝进来前将缠腹的白绵收起来。 “朕还以为帝后已经想明白了,原来帝后心里还是存着其他的想法!”小皇帝坐在椅子上,也不去管跪了一地的奴才,冷笑着和躺在床上的熙和说话。 熙和被那小太监一惊,岔了一口气,肚子里的孩子也不知怎么的动了起来,拳打脚踢好一阵闹腾。他疼得额角冒汗,身子朝里蜷起身子,不声不吭的等着小皇帝发作。 小皇帝见熙和无动于衷,怒不可遏地以手击打桌面,霍地站起身来,正欲上前发作熙和,又猛地想起李太医之前的一番告诫,说是为了胎儿着想不要让帝后动怒,随缓缓坐下来问道:“这些伺候的奴才通通拖出去打四十板子!顾德安这狗奴才最是可恶,胡胜全你看朕要怎么罚他?” 顾德安早在给熙和束腹被小太监撞破之时就知道今日是免不了要一顿打骂了,这会儿听皇帝说也没嚎,老实的跪在地上头也不敢抬。 胡胜全和顾德安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不欲得罪他这个帝后身边的心腹,又不想小皇帝认为他勾连,犹豫不决,一时难以开口。 “皇上心里有火何苦冲着这几个奴才发,本宫就在这里坐着,有什么就朝本宫来!”孩子动的厉害,熙和猛地坐起来,朝着小皇帝开口。 胡胜全见小皇帝脸色通红,帝后额头上又全是冷汗,赶紧劝:“皇上消消气,吴院判说了,这时节最易犯宿疾。” “哼!”小皇帝冷哼一声,站起身,拂袖而去,走到帘子处,想起什么的回头说道:“胡胜全,吩咐下去,今日起,恭亲王府里的碳朕免了!” 小皇帝一走,熙和就忍不住痛呼起来,疼得一身是汗,浑身脱力的靠在床柱上。跪在地上的顾德安连滚带爬的靠过去,跪在他脚下给他揉着腹底。 “药……”熙和推开顾德安替他揉腹的手,挣扎着要拿李太医前几日给他陪的药丸。 顾德安压着他不让他妄动,拿出药丸,用温水喂了一粒,见他呼吸渐渐平复,才松了一口气,劝道:“主子,这束腹一事,实在不妥。奴才说什么也不能让主子再这么来了!” 熙和闭上眼睛,一言不发。六个月了,孩子他自然是不舍得落了,可这畸形的身体他每每见了,就忍不住作呕。为不爱的人,孕育孩子,就算是权宜之计,他也忍受不了。 顾德安见他不说话,叹了口气。主子这是自作孽,孩子有都有了,肚子能不大起来吗。真不知他在闹什么别扭!“主子,都过去六个月了,不过四月……您现在这般且不说小主子受不受得了,您自己也不好过。就算您不为小主子和您自己想想,也要顾着府里的二公子。今年冬天,比往年冷上不少。皇上免了碳,也不知道二公子受不受得了。” “罢了……” 却说小皇帝拂袖离开坤羽宫,坐着暖轿上朝去了。他面无表情靠在轿子里,把玩着手上的一个翠玉扳指,突然笑了。 他不过是命人在宫内传了些熙和腹大如簸,形态丑陋的话,没想到他真的束腹了。小皇帝等了两个月,本以为他为了孩子不会这么做,哪知今日还是撞见了。也好,小皇帝摸着自己平坦的腹部,自己吃过的苦,让他一一尝尽也不枉费自己重生一朝。想着,他打起帘子,对着轿子外面小跑的胡胜全说:“传朕的旨意,帝后既然熙和束腹,那就束吧。不等瓜熟蒂落,不许下束腹带。嗯……和李无言说一声,孩子务必保住了。” 有些气喘嘘嘘的胡胜全愣了一下,答应了下来。 第二十八章 熙和决定不再束腹一盏茶之后,小皇帝要他一直束腹直到生下孩子的口谕就由胡胜全的小徒弟王福气到坤羽宫传达了。 对此熙和没有任何表示,平静的接受了,并且当着王福气的面让顾德安帮他把隆起的肚子紧紧缠住。六个月的肚子缩成了四个月的大小。熙和忍着疼痛,直到王福气离开才瘫软在床上。顾德安跪在他的床前苦苦哀求他让他向小皇帝示弱,被熙和拒绝。 而下朝之后得知熙和并没有反抗反而很平静的接受的小皇帝却有些不知所措了,胡胜全知道他心有悔意,悄悄的就和王福气说了两句。王福气傻愣愣的看着自己师傅,嘴巴张得老大。 胡胜全一巴掌拍在他头上,笑骂道:“你这个猴崽子,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去坤羽宫去!” 王福气摸了摸被拍的地方,两脚在原地磨蹭,期期艾艾的说:“师傅,皇上他……” “去吧,出不了事!我跟着皇上虽不久,却也知道他这会儿是悔了。做奴才的就该知道什么时候给皇上找台阶下,猴崽子,你还有的学!” 其实吧,胡胜全也不过刚到三十,说起话来却一副八九十老人家的派头。王福气还不得不服气。一溜烟的跑了。 小皇帝下了朝就听胡胜全说秦相那不成器的纨绔儿子求见,也没当回事,加之听了熙和那边的消息,就有心不见。转念又怕是秦相不成了,派人来禀告呢,毕竟记忆里这位老臣可没活过熙和十三年。这样想着遂把秦淮安给传了进来。胡胜全趁着这会儿功夫,跪在地上请罪。小皇帝愣了一下,就知道他是做什么去了,也不明着问,装出一副不在意的样子说了两句不轻不重的话。胡胜全遂把自己吩咐王福气的话又说了一遍。小皇帝点了点头,虽没说话,脸色的神色却舒缓了。 年关将近,朝上的大臣也不敢那什么糟心的事去烦小皇帝,所以养宜殿的暖阁里除了递牌子等候召见的秦淮安之外也没什么其他人。不一会儿,小太监就领着他进了暖阁。 小皇帝坐在热炕上,审视的目光扫过跪在下面的秦淮安。长得倒是一表人才,自己的父亲都剩一口气了,自己起色还这般好?前世听闻的那些市井传闻看来也并非全无可信之处,有心惩治他一番,自然不会开口让他平身。 这秦淮安已经跪了一刻有余也不见小皇帝开口说平身,心里既紧张又害怕,偷偷抬眼,发现小皇帝并无任何表情,吃不准他此刻的心意,只得一言不发的跪好。可怜他九代单传,又是秦夫人铁树开花得来的,从小娇生惯养,就是自己老爹也未曾大声和他讲过一句话。这大冷天的,暖阁里虽有碳,但地上到底凉,不过一刻他的膝盖就又痛又麻。 就在秦淮安支撑不住,整个人摇摇晃晃之际,小皇帝忽然开口:“你父亲如何了?” 秦淮安见小皇帝发问,松了一口气,忙回道:“太医说怕是不行了,最多不过一天了。奴才瞧着老父精神还好,只是他说临死前要觐见皇上,这次叫奴才递牌子进宫求见……”说着,他的眼圈慢慢的红了。也是,要是老子死了,他如何再借着老头子的名号在京城里横行无忌! 小皇帝一愣,虽早有所料,却难免有些难过,说道:“备轿,朕要出宫探望秦相。” 按规矩,皇帝出次宫必须带上众多扈从,光是是大驾卤簿的王公、大臣、官员、侍卫、亲军校、护军校,就要半百之数;加上亲军护军一千人,好一些声势浩大的仪仗在前头开道,沿途百姓闻声回避,不得抬头窥视,否则立刻问罪。是以,当小皇帝决定微服私访时,胡胜全和一干养宜殿暖阁里伺候的奴才跪了一地。可惜小皇帝心意已决,断不会更改。 秦卿的府邸距皇宫不远,是先帝定都之后论功行赏赐下的,位置什么都是极好的。小皇帝明里暗里不过带了二十多个侍卫,坐着一顶暖轿就往他府上去了。秦淮安自然随行,他进宫时骑的是马,这会儿也就跟在小皇帝暖轿的后侧。一行人花了不过三刻就到了秦府,小皇帝一下轿子就被打了一个哆嗦。胡胜全赶紧抖开狐裘给他披上,又往他手里塞了一个手炉才扶着他往里走。 门口的几个小厮见着生人忙跑出来说道:“秦相身子欠安,我家公子说了概不见客!”小皇帝拢了拢狐裘,转身看着跟在后头的秦淮安。秦淮安顿时大窘,一脚就踢在那门房身上,骂道:“狗奴才还不打开中门,你家公子爷就在这站着呢还客什么客!有眼无珠的东西!”一番发作之后,又弯着腰,带着一丝献媚的笑对着小皇帝说:“柳公子,家父正等着你了。” 小皇帝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才往里走。 秦淮安被小皇帝这一笑弄得心里发毛,抖了抖才小跑步跟了上去。 秦卿知道自己是回光返照了,听着寝室外的动静就知道小皇帝是到了。他强撑起身子,半卧在榻上,睁开眼睛看着被胡胜全扶着进来的小皇帝,嘴唇颤抖了几次,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小皇帝虽然比着前世是成长了不少,骨子里却还没变,见自己倚重,视为依靠的秦相这般模样,泪差点下来。忙推开胡胜全,放了手炉,走上握住他的手说道:“秦相,朕来看你了。” 秦相点了点头,又摇摇头,看着小皇帝含泪的双眼,似有千言万语。小皇帝知道他的意思,把泪憋了回去,拍了拍他的手背,说道:“朕会好好的,大庆江山也会好好的。” 秦卿这才闭上眼睛,他似乎在积攒力气,片刻之后他睁开眼,说:“老臣……有份遗折给皇上……” 他说着,秦淮安就将一份折子呈给了小皇帝。小皇帝拿在手里,用力的握紧。 “皇上,这是…………老臣最后……一份折子了……老臣……” 小皇帝翻开折子,扫了两眼,心里发酸,眼泪终是滑落。军心不稳;藩王藩地将领拥兵自重;关外苍族虎视眈眈;江南前朝余孽立志反庆复武,一字一句都在这遗折上…… 秦卿反手握住小皇帝的手,一字一句说:“他日,皇上……皇上若是削藩……尽可推倒老臣……老臣身上……” 第二十九章 小皇帝五内俱焚,眼泪直往下掉:“朕如何能做出这等事?秦相你忠心为国,朕已知晓,如何忍心……” 秦相也不坚持,他握着小皇帝的手,看了眼自己那没出息的儿子,叹了口气,昏睡过去。小皇帝对他的病情心知肚明,吩咐了几句要什么药尽管去太医院取之类的话,就摆驾回宫了。 很快就到了腊月年十九,钦天监的折子前脚递上来,说是已经选了吉日准备“封印”了,后脚就有小太监来报,说是秦相没了。 彼时,小皇帝正在练字,一听这消息,啊了一声,手里的笔顿了顿,纸上的字就慢慢的化开了。 胡胜全见他神色凄迷,忍不住唤道:“皇上,死者已已,生者何哀,请皇上保重龙体。” 小皇帝嗯了一声,看了看天色,大雪丝毫不见停:“摆驾秦府。” 秦卿是两朝老臣,屹立三朝不倒。门生故吏无数,故门口之人故络绎不绝,皆是来送这三朝重臣最后一程的。 秦夫人已逝,今日在大堂上答礼的只有他的独子秦淮安。秦淮安在京城里也算得上小半个名人,纨绔子弟中的纨绔子弟。每日里带着一帮家丁几个流氓混子,提着鸟笼子,每日里在京城里乱转悠。看到颜色好的两家女子,就一脸色相。偏偏又是他老子的老来子,如珠如宝,舍不得骂上一句。几个知道他底细的人,见他郑重还礼,一扫往日荒唐,也不禁有些诧异。 就在此时,门外有小太监唱诺:“皇上驾到——” 灵堂上的家眷手忙脚乱的脱下丧服,秦淮安不学无术,不明所以,竟想出门迎接,被管家拉住:“少爷,这是做什么啊!‘古语云:君临吊,若遣使者,主人免绖去杖望马首如礼。免绖去杖,不敢以戚凶服当尊者’”赶紧帮着他把丧服脱去。 众人这才开中门伏地长跪接驾。 小皇帝脸色不好,到了灵前似又有所感,沉默片刻才道:“都起来吧。”说着撩起衣服下摆,竟似要鞠躬。 “皇上使不得!”众人赶紧手忙脚乱上来劝。 小皇帝也知道不合礼数,也不强求,扫了一眼跪在一旁的秦淮安道:“秦相乃高祖先帝之重臣,朕亲政以来,也倚重秦相颇多。今其将远行,朕如何能不来送上一程?”说完就对着胡胜全说:“取香来。” 秦淮安不敢大意,亲自取了香,递上香去。小皇帝接过,拿在手里片刻,胡胜全就上前接过。其实说是敬香,也不过拿在手里片刻罢了。虽是如此,也是天大的殊荣。众人心里既妒且恨。 雪越发的大了,小皇帝并未久留,匆匆来,又匆匆去。只是摆驾回宫之前下了一道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圣旨,封了秦淮安一个九品的县令。 秦相一死,小皇帝越发的忙碌起来。每日里去坤羽宫的时间也少了大半,熙和为此到是舒心了不少。转眼又到开春,熙和怀孕已经九月,他和藩地几位摄政王旧部的联系也越发的密切,只等瓜熟蒂落那天。 孩子日渐长大,熙和身子也愈发的沉重,每日里腰酸背痛,人也乏的提不起精神。四月初的一天早上,他迷迷糊糊醒过来,就觉得下腹坠的厉害,肚子时不时的发硬。顾德安一早被李太医耳提面命,心中有数,匆匆传了太医。 李太医一把脉,胡子一跳,说道:“殿下,怕是就是这几日了。” 熙和闻言,精神一振,下午见着小皇帝的时候也难得和颜悦色起来,唬得小皇帝以为他中了邪。 四月初六晚顾德安服侍他进了一碗补气的药,就搀着他在园子里散散。谁知没走几步,熙和便觉着小腹酸痛,身子一不舒服,人自然再不肯走了。顾德安也不敢劝,扶着他回去歇息。 半夜里,熙和小腹坠得更加厉害,他不知厉害,硬是忍着没翻身惊动值夜的顾德安。自己摸出瓷枕下的药丸,吃了一枚。这药丸本是极有效的,哪知这次刚到喉咙口,就觉得一股药气直冲五脏六腑。熙和脸色大变,侧过身子,够到床外,抓着床沿,干呕起来。 顾德安挂心他身子,睡得浅,一点点动静就把他惊醒了。点了蜡烛一看,熙和半个身子在床外头,浑身发抖。顾德安的手就是一抖,膝行到他身边,想将他扶起来。 熙和小腹坠得整个下半身都开始痛起来,哪里能让他碰。自己一个人趴了半天,才重新直起腰来。这时,他身上已经全是汗了。 顾德安搅了帕子给他擦脸,又伺候他换了一身中衣,问道:“主子,要不要传太医?” “嗯……免了吧……”熙和缓过来之后就觉得困倦,不欲传太医,躺下就睡了过去。顾德安却是再也不敢睡了,坐在他床下的榻板上,看着他。 果然,一个时辰之后,熙和再次醒了。这次到不是痛醒来的,说是想出恭。顾德安一手扶着他的后腰,一手托着他的肚子,将他扶到净房内。熙和出了几次恭,到后来整个人都软了,却还想拉。顾德安急了,不顾他的意思,叫醒了外间的太监,派人去请李太医。 熙和嘴上不说,心里却是有些不安。不过他实在是乏的厉害,被顾德安扶到床上之后没多久就又睡了过去。躺了一会儿,又觉得内急。熙和这时候已经没了力气,顾德安和另一个太监一人一边搀着他走向净房。不过短短几步,熙和就觉得腰似要折断一般:“……慢……慢些……”靠在顾德安身上,熙和歇息了片刻,才抬脚继续:“呃……” 顾德安见他突然不动了,疑惑的问:“主子这是怎么了?” 熙和僵着脸不说话,就在刚才,他感觉到下面似乎有什么热热的东西流了出来。脸上一阵发热,熙和臊得厉害。 “帝后这是见红了!”另一个小太监往下一看,就发现熙和的亵裤上沾了一抹暗红。 顾德安大惊,低头查看,果然发现那一抹暗红,跟着叫了一声。两人连忙搀着熙和回到床上。熙和羞愤欲死,闭目躺在床上,一言不发。这些日子以来,他一直在期盼着今日的到来。可是这孩子真要出来了,他心下却没底了。 男男生子在本朝并不罕有,只是这到底是他第一次。熙和深呼了几口气,吩咐顾德安将其他伺候的人都赶出去。 这时候顾德安哪里敢不听他的,一一照做了。 “顾德安,等着孩子出来了,你就去……让他们做好准备……今日宫内……我们一起逃出去。”熙和摸着小腹,轻声说。 顾德安脸色几变,最后还是应了。 第三十章 大半夜,又不是李太医轮值,一时半会儿找不着人也是有的。小太监年纪小,还不知道什么叫变通,得了顾德安的吩咐,只一门心思的去找李太医也不知道传其他人先去。 顾德安不敢离开熙和身边,左等右等,都不见李太医的人影,急得满头大汗。熙和虽然小腹一阵阵发硬,但并没到无法忍受的地步。刚才折腾了好一阵子,他迷迷瞪瞪的竟然又睡了过去。 睡得朦朦胧胧间熙和觉得一只手正在他的肚子上来回的抚摸,熙和低低呻吟了一声,眼睛怎么也睁不开,实在是倦。隐约间听到一个声音在问: “吴国安,帝后是不是要生了?” 吴国安低头跪在地上,不看直视龙颜:“怕就在今明两日间了。” 小皇帝的手下熙和的肚子从硬变软,又从软变硬。小皇帝的表情也渐渐越发的柔和,这是他的孩子,终于有个孩子能来到这个世上了。他叹了一口气,起身往外走:“好好伺候着,片刻不得离。朕下朝之后,就过来。” 熙和这才知道原来已经初七了,他勉力睁开眼睛,正好看见小皇帝离开的明黄色背影。 吴国安见他醒了,跪着上前,伸出手想去摸他的肚子。熙和哪里肯,明明身上已经没什么力气,却还是只撑着身子一手挥开吴国安伸过来的手。这是这一挥,让另一只支撑身子重量的手完全无法负荷,熙和人晃了晃,重重摔在床上。 顾德安吓了一大跳,赶紧跪下劝:“主子,求您让吴院判看看吧!奴才求您了!” 熙和咬着唇,往里蜷着身子,肚子里的孩子似乎是被惊吓到了一般,动的实在厉害。他不敢开口,怕嘴一张开就忍不住大叫。 吴国安离他近,他虽然侧着身子但不妨碍吴国安的视线。只见那高耸的腹部,一阵阵的抖动,缓缓顶高。吴国安心里有数,哪里管他愿不愿意,伸手就往他府邸探去。他手下力道不小,按了两下确定胎头。 熙和哪里受得住,紧紧皱着眉头,大声喘息。他扭动着身体,试图脱离吴国安的手,顾德安见状只能上来将他的身子扳直,牢牢固定住。 “帝后切莫乱动,皇子现下胎位正正着,您在这样乱动下去,皇子受惊乱动突然转了位置,对大人和孩子都不好。”吴国安沉着脸,语气里带上了一股子命令的意味。 “大胆!” “臣的胆子不大,若帝后想要一尸两命尽可以如此下去。老臣是个医者,说的话做的事,都要对得起这个身份。”说罢,站起身,上前将熙和的亵衣掀起。 熙和心下羞愤,紧咬牙关。顾德安拿着帕子,小心的擦拭着他额角的汗珠。 吴国安弯着身子,测了一下骨缝,从昨夜傍晚起到现在,将近五个时辰,才开了一指,情况已经称得上糟糕了。他犹豫了半天,小皇帝不在身边,还是先不扩张,看看情况。 渐渐地熙和呼吸急促起来,腹内绞痛,和昨晚简直是天壤之别,象有东西要坠下来但又坠不下来一般。他忍不住将双腿分开,不断挺起上身往下用力,双手紧紧攥着身下的床单,不一会儿就憋得满脸通红,似乎连喘气的力气都没了。. “不要用力!”吴国安冲沉思中反应过来就看见熙和憋着气,拼命的用力,一急不顾尊卑的大吼了起来,“帝后,宫口没开完,还不可以用力!”说着爬上床,抬手在熙和的肚子上打圈,又让顾德安按摩他的后腰。 熙和痛得有些支持不住,莫名就想起那日小皇帝流产时的情景。他当时并不知道会这般的痛,现在知道了,才明白当日想要小皇帝堕胎的念头是多么的过分。好在阵痛还不密集,很快熙和的肚子就又恢复了柔软。 这时候李太医也带着药箱匆匆赶到皇宫,外面天色已发白。 李太医一进屋,就命小太监传早膳。帝后出产,耗时自然久,不补充体力怕是后续无力。熙和哪里还吃得下东西,虽然此刻疼痛不在,但刚才的折腾让他浑身难受。吴国安和李无言两个又异口同声,说是不想吃也德吃。 没办法,硬着头皮被跪在地上的顾德安喂着喝了两口参汤。不料,这参汤刚入口,腹内就又是一阵绞痛,肚子里的那个混世魔王也不知道是存心还是无意,伸了伸小脚,熙和马上侧身将吃的都吐了出来。 小皇帝端坐在龙椅上,心不在焉的听着下方监察御史的奏折,挂念着坤羽宫里的熙和,不知道孩子如何,是男是女。 这位新上任的监察御史并没有发现小皇帝在出神,兀自喋喋不休,誓要弹举官邪,敷陈治道,审核刑名,纠察典礼。 萧素清老神在在的听着这位陆大人叙述着自己的十大罪,等着小皇帝发作。一般文官最怕被监察御史盯上,御史台的人脑子不太灵活,都是冲着文死谏这条名流千古的路去的。萧素清之所以这边冷静,不外乎是知道这位陆大人的幕后主使是谁。 秦相死后,相位空悬。小皇帝几次在早朝上出言试探,有意封自己副相。短短一年,就如此锋芒毕露,树敌自然不会少。不过这位陆大人也太拙了,所列十大罪,无一成立。 “够了!”小皇帝终于不耐烦起来,萧素清的为人他再清楚不过。就算他一时被蒙蔽,内密司的人难道都是瞎子不成:“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也拿到朝上来说,萧大人终日流连花街柳巷干卿底事?莫不是卿的相好喜欢上了萧大人,卿一时气不过?” 朝下众人看看小皇帝,又看看那位目瞪口呆的陆大人,捂着嘴偷偷笑了起来。 小皇帝大手一挥:“退朝!” 小皇帝下了朝,就往坤羽宫赶。也不命人通传,径自往里走。胡胜全小跑步的跟在后面,纳闷小皇帝哪来的好精神。刚入内就看见顾德安和另一个小太监扶着熙和在寝室里慢慢挪着步。熙和的身上全是汗,五官狰狞,哪有往日一分风采。 众人见小皇帝来了,忙要跪下行礼。小皇帝赶紧说免了,问李太医:“帝后如何?何时可诞下皇子?” 李太医擦了擦汗,回道:“帝后宫口开得慢,羊水也未破,怕还早。这会儿走上一走,也能快些。” 小皇帝点点头,也不再问。胡胜全小声在他耳边劝道:“皇上,产房污秽,冲撞龙体怕是不妥。” 熙和本来正在全身抵抗疼痛,听胡胜全这番话,也不再继续走动,转了身子就看小皇帝。小皇帝自己也流产过,哪里在意这些事,摇着头拒绝了。熙和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见小皇帝不准备出去竟然觉得心下稍安,还没等他想明白自己为何会如此时,一阵宫缩袭来。熙和再也站不住,腿肚子发起抖来,若不是顾德安拉着他,怕是早就摔倒在地上。 吴国安跪在地下,抬着头检查了一下他的宫口,还好总算是开到了六指。他检查完毕,微微松了口气,对小皇帝说:“皇上,帝后的骨缝已经开到六指了,只是羊水还是为破,怕是还要走走。” 熙和一听这话只觉天旋地转,顾德安和另一个太监对视一眼,拖着他又走了几圈。小皇帝稳坐在椅子上,面色瞧着毫无异常,只有他身边的胡胜全才知道小皇帝有多紧张。因为小皇帝的手正握在他的手臂上,他清晰的感觉到手臂上传来的力道。 午时三刻,此刻的熙和实在也使不出一丝力气了,他原本还存着保存体力,按着计划行事的心。不过现在,他全部的体力都用在对抗疼痛上了。肚子的孩子在一点点下坠,压得胯骨酸痛。原本走几步才歇息一会,到了现在走一步歇一步,体力耗费太多。吴国安和李无言的脸色不开始不好起来,羊水一直不破,帝后体力消耗过多,怕是要难产。 就在他们两商量着是不是强制破水的时候,就听到“噗嗤”一声。熙和僵着身子,身子下尖锐疼痛,让他叫出了声音。 李太医看着地上一小滩浑浊的液体,说道:“破水了,快把帝后扶到床上去。” 顾德安应了一声,将熙和半抱半扶弄到床上。 李太医快速的将他的亵裤褪下,和吴国安一左一右固定住他的双腿:“帝后,可以用力了!” 可以用力了。 熙和总算盼来了这句话,他略略歇息了片刻。宫缩越来越密集,他不得不在这短暂的空隙里养精蓄锐。孩子要生出来,计划也要执行下去。熙和慢慢运转内力,手脚也有了一些力气。他张大嘴巴,挺着身子用力:“呃……啊……嗯……”孩子随着他的一次次挺身,开始慢慢下滑。 不一会儿他就听见吴国安惊喜的叫声:“皇上,看见孩子的头了。” 混账东西!熙和忍着痛,在心里暗骂。吴国安跟着父亲的日子也算短了,看到孩子的第一反应竟然是喊皇帝,如何不让他生气。他这一生气,力气就散了。本来已经快露头的孩子,又缩了回去。 小皇帝坐在椅子上,探着身子想看看情况,但到底还是没动:“吴国安,这孩子怎么还不出来!” “皇上莫急,明日之前皇上必能见到皇子。”吴国安安抚着小皇帝。 趁着熙和这会儿不用力,顾德安拿着帕子给熙和擦汗。李太医的手却在这时摸上熙和的肚子,熙和一时不查,大叫了起来:“拿开……拿……开……呜……” 李太医也不管他,在他肚子上摸索了一阵,和吴国安对视一眼,双方达成共识。等着熙和又一次发硬的时候,李太医用力的压在他的肚子上,吴国安则将他的双腿掰成一个一字。 “啊……不……呃……”随着一阵撕心裂肺的痛楚,熙和扭动着身子痛呼道。 而胎儿的头终于伴随着大量的羊水被分娩了出来。不过这并不是可以松懈的时候,李太医不去看熙和的脸色,命顾德安在他舌头下面塞上一片参,就又开始伴着宫缩用力压腹。小皇帝在他发出第一声痛呼的时候就已经坐不住了,这时整个人已经抢过顾德安的位置,趴在熙和床边,握着他的手。 “朕……朕……” 熙和没有理会小皇帝,宫缩连绵不绝,他只能用力。吴国安看着胎儿的肩膀一点点被娩出,终于伸手托着胎儿的头和肩膀,慢慢旋转,准备把孩子拖出来。 “呼呼……呃啊!”伴随着熙和越发高亢的喊声,吴国安将孩子拉出了熙和的身体。他将脐带间断,递给胡胜全。 胡胜全抱住孩子将他放入已经准备好的水盆中清洗:“皇上,是个皇子。” 小皇帝立刻松开握着熙和的手,走到胡胜全身边,接过洗干净的孩子。这个孩子个头不算大,皮肤皱巴巴还有些微微的发紫,算不上漂亮,哭声也不到。在小皇帝眼里却是举世无双的珍宝,他将孩子小心的搂在怀里。 李太医揉着熙和的肚子,帮着他将胎盘娩出,又和顾德安一起帮他换了亵衣亵裤和被褥,才和吴国安一起退了出去。 熙和闭目养神,任凭别人搬动他的身子。他听着小皇帝用轻柔的声音哼着曲子,哄着孩子,有些不是滋味。生下孩子的瞬间,小皇帝突然松开了他的手,让他有一种失落的感觉。熙和说不清自己为什么要失落,却很希望小皇帝能一直握着他的手。 “给我看看孩子。”熙和缓了一盏茶有余,他的身下并没有撕裂,所以在顾德安的搀扶下很快坐直了身子,朝小皇帝的方向伸出了手。 小皇帝看着怀里熟睡的孩子,有些不舍。他叹了一口气,将孩子抱给熙和。这一刻,他还是心软了。 一个人心软是好事,一个皇帝心软却不是好事。 因为熙和在抱住孩子的一瞬间,就掐住了他的脖子。小小的孩子,因为无法呼吸涨红了脸,扭动着襁褓里的身子。 “放开孩子!”小皇帝的心脏几乎停止跳动。 熙和刚生产完毕,脸色苍白,头发微湿着,冷若冰霜的看着小皇帝:“放了熙安,派人将他送到城门外。准备一辆马车,我要出宫!” 小皇帝深呼了几口气,试图平复自己的情绪。他看着那个小人难受的样子,眼眶微红,咬牙切齿的说道:“……好!你先放开孩子!” “自然。”熙和松开掐着孩子脖子的手。小小婴孩,嚎啕大哭起来,眼泪顺着脸颊滴落。 “胡胜全!还不照着帝后的话去传旨!” “奴才遵旨!” 整个内室里,小皇帝和熙和对峙着。满地上跪着奴才,没一个敢抬头。一时间,除了孩子的哭声,什么都没有。 第三十一章 小皇帝的口谕刚搬出,恭亲王府的侍卫就自动撤离。胡胜全办事牢靠,熙和说送到城外他就吩咐人送到城外。 熙和抱着孩子,在顾德安的搀扶下一步一步走向坤羽宫的大门。小皇帝和他隔着三米,步步紧逼。侍卫不明所以,以小皇帝为中心四散开来。情势一触即发。 刚出生的孩子,什么都不懂的被自己的父后抱在怀里,轻轻抽噎着。小皇帝的视线一直集中在那襁褓之上,在那孩子发出第一声哭声的那刻小皇帝就把他当成了珍宝。 四月的天,已渐热,小皇帝的身子却控制不住的微微发抖。 胡胜全满头大汗的跑回来复命:“皇上,已经办妥了。” 小皇帝略略颔首:“你都听到了?把皇儿给朕,朕放你走!” “皇上这话真是好笑!”熙和搂紧了胸口的孩子,“这是本宫的保命符,哪里能这么轻易就还给皇上。” “你以为你逃得出去?不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一旦我跳动守城的大军封锁城门……”小皇帝上前一步,企图劝说熙和放下孩子。 熙和毕竟刚生产完,大耗元气。他强制挺直了身子,看着蹙着眉头的小皇帝:“皇上若是打算动手,本宫也是不怕的。只是刀剑无眼,要是伤了孩子,可不是本宫的本意!” “你!”小皇帝气急败坏,抓着胡胜全的手臂稳了稳身子。 熙和抱着孩子,看了眼停在外面的马车,怡怡然走过去。小皇帝眼睁睁看着他抱着哭声渐渐嘶哑的孩子钻进马车,唇角流出一丝鲜血。 夸大的马车里,熙和半躺半靠在车壁上,低声吩咐顾德安:“快走!”然后又掀开帘子,对着站在不远处的小皇帝说:“皇上尽可以派人跟上来,只是本宫要是不能出城,这孩子只怕是看不到四月初八的浴佛节庆典了!” “传朕旨意,放他们出宫!”小皇帝银牙咬碎,一字一句说道。 马车渐行渐远,小皇帝阴沉着脸突然说道:“胡胜全,传内密司统领赵易!” 马车离开皇宫之后,熙和命顾德安加快速度。他根本不相信小皇帝会这么轻易的放他走,哪怕他手里的人质是小皇帝的心头宝:“顾德安,把马车上的装饰都去了。先去胡三胡同,那里有人接应。注意后面,小心有人跟踪!”好在他有后招,小皇帝应该无暇分身派人来找自己。 顾德安心里叫苦,皇宫里好吃好喝的日子不过,非要逃出来,这到底是做什么孽哟!跟错主子的奴才就是命苦,他一身太监的装束要小心也小心不起来啊。好在他是京城人事,大大小小的巷子弄堂知道不少,赶着马车就往小路去。 胡三胡同里,早有人候着。见马车进来,一把拦住。顾德安没来得及开口就被点了哑穴,只隐隐约约看见一个穿藏青色衣服的男人钻进了马车。 不一会,那个男人从里面扶出了一个穿着打扮都朴素的少妇来。顾德安嘴巴大的可以塞下一个鸡蛋,这少妇不是别人正是他的主子熙和。 熙和扫了顾德安一眼,抱着孩子跟着那男人坐进另一辆马车。钻进马车前,熙和顿了顿,回头看了一眼顾德安。 那男人催促:“快走吧,不要妇人之仁!” 熙和抿着嘴巴,沉默的钻进了马车。 顾德安起初还不明白熙和的意思,现在却是知道了。看来他是被留下来当诱饵了,也是,他就说呢主子逃跑怎么会带着他这个累赘,原来如此啊。 顾德安看着围着他的面目不善的男人,手舞足蹈的表示自己不会逃,一定会好好配合他们的计划的。 另一头,小皇帝刚刚对内密司下令,追击熙和找回皇子,坤羽宫的偏殿突然燃起大火。火烧冲天,不一会儿就烧到小皇帝所在的内室。 众人护着小皇帝奔到室外,才发现皇宫四个角都飘出黑烟。宫女太监惨呼连连,胡胜全护着小皇帝,脸色也染了几块黑斑。 小皇帝脸色苍白,神色阴沉,隐有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突然他大手一挥:“给朕追回帝后,死活不论!”事到如今,他哪里想不到皇宫着火是谁搞的鬼。 内密司统领赵易沉声应答,迅速消失在宫中。 “慌什么,朕还没死呢,还不去救火!”小皇帝背着手看着四处逃命的宫人,大声喝道。 “皇上饶命!” “皇上息怒!” 有小皇帝坐镇,众人心神自定,开始有条不紊的救起火来。小皇帝站在室外,面向坤羽宫,内心煎熬。火势渐歇,小皇帝立刻头也不回的命人备马,往城外冲去。 今日守着京城大门的是李三那队人,李三平日里豪气,整个小队的人都服他。李三从腰后面拿出一个葫芦喝了一口老酒,靠在城墙上。突然他的目光犀利起来,一扫吊儿郎当之气。他身边的一个士兵胡勇奇怪的看着他的队长,有些不解。这来的也不是守门大人物啊,不过是每天来这卖烧饼的白癞子,队长这是怎么了? “队长,有事?”该不会白癞子睡了您老的婆娘? 李三没有回答,呛得一声,剑已从剑鞘中拔了出来,一道剑光射到挑着扁担的白癞子眼上,刺得他生疼。白癞子退了一步,躲开他剑光。就在这时,一辆马车从他的身边擦过。 这马车里不是别人正是熙和一行,熙和抱着哭累睡过去的孩子,一刻不敢掉以轻心。坐在他对面的戴庆苛擦着一把剑。 胡勇眨了眨眼睛,然后他发现平日里最老实巴交的白癞子突然暴起扑向马车,而他的队长也拿着剑腾空而起直扑马车。 马车里的戴庆苛不紧不慢的擦着剑,根本没把外面的两人放在眼里。他轻轻抬了抬眼,对熙和说:“抱好孩子。” 话刚落,熙和只觉一阵风拂面,再抬头,戴庆苛已经不见了。熙和大骇,这戴庆苛武功之强,怕是当世难觅敌手。 戴庆苛确实是当世难寻的高手,他这次以冀州马腾风手下的身份出面帮着熙和逃离京城,完全是因为他欠马腾风一个人情,不得不还才主动请命的。此事一了,他自然不会再掺和朝廷之事。 李三和白癞子自然是内密司的人,至于他们为何知道这辆马车里的人是熙和自然有他们内密司的一套方法,在此处不予多言。只说他们配合默契,将戴庆苛围在剑光之中,势要留下熙和。 戴庆苛原来还带了七分的轻视,被围之后也不由得有些恼怒。只见他旋转了剑锋,白光爆起,李三和白癞子大骇,急退。戴庆苛脚下一点,剑尖直逼两人。 就在此时,一个被逃命的人群挤倒在地的七八岁小男孩突然跳起,一掌直击戴庆苛的背心。戴庆苛像是背后有眼睛一般,侧着一闪躲过了男孩的手掌。而李三和白癞子也逃过一劫,趁着会儿功夫,两人对视一眼,拿出胸口的信号弹,对着天空放出。 一炷香不到,城门口突然出现了几个衣衫各不相同的人。他们和李三白癞子一起将戴庆苛和马车团团围住。如果此时只有戴庆苛一人,他早就突围离去了。如果此时围着他的人不是官府的人,他早就打开杀戒了。 就在僵持不下的时候,熙和抱着孩子从马车里钻了出来。他一脚踢开车夫,站在车夫的位置上将孩子高高置于头顶:“退下,不然我就掐死他!” “柳熙和,虎毒尚且不食子,你这禽兽不如的东西!”远远的一马飞奔而至,身后跟着一群侍卫,原来是小皇帝到了。他眦目欲裂的看着孩子露在襁褓外的小脚,对熙和的最后一丝心软如雪遇热,消散不见。 “让你的人推开,否则不要怪我狠心了!”熙和看着骑在马背上摇摇欲坠的小皇帝,咬着牙说道。 就在这时,又有一人声响起:“帝后,你真是太让微臣失望了。” 小皇帝熙和都一愣,朝声音发出之处看去。萧素清手握宝剑,宝剑架在一个人的脖子上。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柳熙安。 柳熙安在看到自己大哥的一瞬间就大喊了起来:“大哥,大哥救命啊!大哥你救救我啊!” 萧素清挟持着柳熙安一步步走到小皇帝马前,也顾不上行礼,就开口道:“帝后,还有这位侠士,放下皇子。” 戴庆苛拿着剑,看看萧素清又看看熙和:“我只负责将此人带走,其他人和我无关。” “大哥,大哥你不能见死不救啊!”柳熙安见熙和没有开口,急忙又喊道。 小皇帝见事有转机,心下稍安:“放下孩子,朕自会放你离去。如若不然……” 熙和看着小皇帝,又看看自己的弟弟。戴庆苛已把话说清楚,只对自己一人负责,熙安…… 就是此刻! 一直躲在侍卫中间的赵易突然暴起,跃过戴庆苛从熙和手里抢过皇子。熙和见孩子脱手,一咬牙就要上前去抓他的脚。戴庆苛则提剑就往赵易身侧刺,赵易无法,又不能让熙和得逞,心下一横用力将孩子朝小皇帝的方向扔去。 小皇帝看着孩子朝自己这边过来,肝胆俱裂,跳下马就要上去接。现场这么多的高手,哪里会孩子摔到,小皇帝不过是关心则乱。 孩子一腾空,内密司的几个人就已经准备好了。见小皇帝朝那边扑,连忙运起轻功将孩子抱住。 当孩子安然无事的回到小皇帝怀里之时,小皇帝的心才重新跳动起来。 戴庆苛见孩子被救回,知道自己这方优势尽失。远处大队人马正往这边集结,此时不走,更待何时。连忙揽住熙和的腰,气运脚下,几个气息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萧素清这才放下手里的剑,准备朝小皇帝请罪。哪知小皇帝摸了摸怀里孩子的脸,就往下倒。 众人大惊,柳熙安却已经将小皇帝接住,一手搭上他的脉:“无事,大悲大喜之下,有些受不住罢了,吃几副药就无事了。”说着说着他的声音低了下来,环顾四周,每个人看他的眼神都杀气腾腾的:“看本公子做什么,本公子可是你们这边的!本公子要是想逃用得着派人给萧素清送消息,让他挟持着我来威胁我哥嘛!还不把你们的剑都放下!” ——卷一·梨花枝上雨,都是啼痕·完—— 卷二:强说欢期,梨花落尽月又西 第三十二章 熙宁十七年,萧素清以军师一职奉旨率领援军开往宜州迎战冀州马腾风。他到达宜州的那日正巧是四月初七,当今皇长子的诞辰。他私下写了一个贺表让内密司的人快马发回京城,谁都知道三岁的皇长子是小皇帝的命根子心尖子,此时正是讨皇帝欢心的最佳时机。不过他上这表却不是因为这个原因,萧素清叹了一口气,放慢马速,回身看着队伍当中的马车。别人上表是为了讨皇帝欢心,他上表却是为皇帝掩饰行踪。 因为皇帝带着皇长子同行,萧素清一路往冀州去并未掩饰行程,离宜州还有十天距离之时,大将军关青就已经收到了消息。一早命令众人修整道路,铺桥架路,务必让军队快速到达。 这日一早,关青就率文武官员打着全副仪仗,迎出十里以示恭敬。关青是个急性子,站了没多久就命人到前头打探萧素清的行踪,一盏茶的时间就派出了三匹快马。 很快,一道快马回来,探子从滚鞍下来,用手指着远远隐隐可见的浓烟说道:“萧相在前五里之处!” 关青拿出望远镜,果然看见远远一大队兵马打着萧字旗往这边来。他转了转望远镜,目光掠过一马当先的萧素清,看向队伍中间被牢牢保护住的马车。又向四周看了看,不论是卤簿还是仪仗都明显不足。皇帝又任性了!关青收起望远镜,没好气的对着凑过来的副将吼道:“看什么看,还不奏乐欢迎!” 副将摸了摸鼻子,回头跟着吼了两句。顷刻,鼓乐齐奏。 马车里原本安安静静窝在小皇帝怀里的皇长子愣了一下,旋即撇了撇嘴,眼眶瞬间充满了泪花,扭麻花一样在小皇帝怀里动哥不消停。小皇帝睡得正好,迷迷糊糊的在他的背上摸了摸,又睡了过去。 “小祖宗莫闹!”胡胜全见状赶紧将他从小皇帝怀里抱出来,捂住他的嘴巴,哀求。 皇长子要是真这么好哄,小皇帝也不会带着他出宫了。胡胜全把他抱在怀里,轻轻颠了几下,又哄又求。皇长子小腿用力蹬着胡胜全的大腿,两只手就往小皇帝的方向伸。见小皇帝没像往常一样接过他,愣了愣,然后“哇”地一声放开嗓子大哭起来。 原本还睡着的小皇帝猛地坐直了身体,睁着眼睛看着自己大哭的孩子,伸手将他搂在怀里:“福寿乖,莫哭,莫哭。” 皇长子抽噎了几声,渐渐安静了下来,他蜷在小皇帝的怀里,一动都不动。小皇帝摸着他的脸颊,哄道:“福寿莫怕,皇父在这。” 马车此时已经停下,萧素清亲自和关青寒暄了几句,心照不宣的笑了笑,一起走到马车边迎接小皇帝。胡胜全从里挑起门帘,小皇帝抱着皇长子走出来。萧素清有些担心的看着小皇帝并不健康的脸色,想起他去年腊月里宿疾复发,大病了一场的事情。小皇帝也知道萧素清在担心什么,他凑到福寿的耳边哄道:“好孩子,自己下来走,好不好?” 皇长子抱紧了自己皇父的脖子,犹豫的看了眼四周,点了点头。 小皇帝搭着胡胜全的手从马车上下来,才鼓励的伸出手,对自己的孩子微笑。3岁的皇长子有些害羞,踩着小太监的背下来马车。 “微臣见过大人,请大人安!”关青跪倒在地,识趣的没有点出小皇帝的身份。 皇长子看着自己空落落的手,又看看皇父亲自扶起的关青一眼,决定讨厌他。小皇帝不知道他的心思,对这个长久没见的重臣还是很想念的,一连说了好几句关心的话。皇长子的脸色,愈发的不好。 萧素清似笑非笑的看着这个3岁的小孩子,板着一张脸浑身散发着低气压,开了口:“主子一路也辛苦了,关兄,还是先把主子迎到营地为好。” 关青拍了拍脑袋,说道:“真是糊涂了,好在萧兄提醒。主子,这边请。”手指着远处的轿子,示意小皇帝上轿。 小皇帝也不推辞,此次前来宜州有太多的事情要解决,他确实需要好好休息。 小皇帝坐了轿子,把皇长子抱在怀里,吩咐轿子外的胡胜全道:“和他们说一声,让萧爱卿去吃宴吧,朕回大营歇息。” 胡胜全点头答应下,小跑的找到萧素清说了小皇帝的吩咐才回到小皇帝身边。 皇长子老实的坐在小皇帝的大腿上,乖乖的把玩着小皇帝的两只手,奶声奶气的问:“皇父为什么不去吃宴席,宜州冀州两地不是有吃宴席的习俗吗?” “福寿是如何知道此地有这种风俗的?”小皇帝把孩子转了个身面对自己,笑着点了点他的鼻子问道。 皇长子缩了缩脖子,有些怕痒的逃开了小皇帝的手,一本正经的道:“萧大人早前告诉儿子的。” “萧素清这个贪便宜的人啊,莫非还怕朕不准他吃一顿洗尘宴?”小皇帝哭笑不得的说道,“朕此次出宫虽然称不上完全隐秘却也不宜大张旗鼓的公开,要不是你这个捣蛋鬼跟着,朕如何用得着这般小心。” 皇长子却早就分了神,小胖手掀开了窗帘的一角,好奇的看着外面的景色。他生来变养在皇帝身边,养在深宫大院里若不是这次皇帝出宫,他怕是真看不到这样的景致。 小皇帝见他两眼瞪得大大的,小手握着窗帘,是不是发出惊奇的呼声,心下发软,凑过去给他指点了一番外面的食物,这个叫红喜丸,俚语里叫冰糖葫芦;那个是牛轧糖,最粘牙齿。 胡胜全跟在轿子快,听着里面父子俩这番絮叨,露出暖暖的笑来。 轿子经过一村落的时候,小皇帝指着集市上的东西告诉皇长子:“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水则载舟,水则覆舟。” 皇长子似懂非懂,只是一个劲的点头。小皇帝也知道这话说得太早,遂笑起来。他的眼睛扫过集市,一个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背影出现在他的视线里。他慢慢的收敛了自己脸上的笑,对着外面的胡胜全道:“停轿,戒备!” 胡胜全一愣,传了话才回来问道:“主子,这是怎么了?” 小皇帝盯着那个在站在米铺外面的人一动不动,胡胜全疑惑的看过去,大惊,忍不住叫了出来。 其实熙和一早就察觉了有一道目光一直盯着他的背,今非昔比,两年的战场生涯让他改变了很多。转身的一瞬间,他是真的没想到会看到小皇帝。旋即他又想起今天是什么日子。 四月初七,又是一年的四月初七,那个孩子的诞辰。 熙和摸了摸腰间的剑,三年前,戴庆苛带着他逃出京城一路往冀州赶,来不及注意京城里的消息,直到在冀州安定下来。他才得知道小皇帝根本就没有把帝后逃出宫的事情泄露出去,对外只是宣传帝后产后虚弱要在温泉行宫静养。 马腾风是父亲旧部,一直野心勃勃却担心师出无名。朝廷不承认帝后私逃之事,熙和的身份就尴尬了起来。本来他是计划好带着熙安一起逃出来,让马腾风利用熙安的身份起兵。可是计划不如变化,熙安没有被带出京城。马腾风对他的态度也来了个大转变,熙和不是糊涂人,自然明白自己成了一个使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 起初他也想过离开马腾风去投靠其他人,毕竟他父亲可不止马腾风一个旧部。但是,事实证明,天下之大,他无处容身。小皇帝一天没公布他逃离的消息,他对那些人就一点用都没有,他只能留在了马腾风的军队里。 更可怕的是,熙和不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现在的生活明明是自己想要的,为什么他还会在心里想起那个从出生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的孩子,甚至会想起那夜小皇帝紧紧握住他的手,支持着他将孩子生下来。每年,四月初七,他总是坐立难安。即使知道小皇帝一定会好好照顾好那孩子的,却还是渴望能亲眼见见他。他想过回去看看那个孩子,可是最后却还是退缩了。孩子和现实之间,他选择了现实。 两年前,马腾风终于起兵造反。熙和也自愿投身战场,马腾风虽然一直对他有戒心,但也不得不承认他的才华。熙和一步一步蚕食着马腾风的势力,终于在年前成功架空他,成了三十万大军的真正统帅。 今日他换了装束带了一队亲兵潜进宜州调查守军情况,没想到会遇到小皇帝。 两人隔着人群四目相望,谁也没有说话,双方都在戒备。 “父亲,轿子怎么不走了!”轿子里皇长子从似懂非懂中回过神就发现轿子不动了,他晃着自己的小短腿,问自己的皇父。 小皇帝一惊,捂住他的嘴。熙和却还是听到了,练武之人,耳目灵敏于常人。他眯起了眼睛,说:“是……他?” 小皇帝一言不发。 “果然是他。”熙和拔出腰间的佩剑,对着身后的亲兵队长郭淮使了个眼色。郭淮是个老兵油子,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一挥手就到这一帮兄弟将小皇帝的人围住。 番外:小剧场1+2 1、小剧场 某天小皇帝在和熙和河蟹了半宿之后睡着了。第二天一觉醒来,突然发现自己变成了摄政王,原来他回到了自己还没重生之前。大惊之后,大喜。先是命人把熙和传来,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臭骂,总算发泄了自己被压的抑郁之情。 之后老实去上朝,发现皇位上坐的那个人赫然是自己。自己拜自己是如何的囧啊!看着皇位上被自己下跪吓到的自己,披着摄政王皮的小皇帝无法表达自己的心情。于是,他决定对自己好一点。 先收拾了宫里对自己不敬的奴才,又认命秦卿做自己的太傅。接着,还把几个朝廷重臣的儿子接进宫里当伴读。又亲自开始教导自己政务。心里要是不顺呢,就将熙和弄来骂一顿。 若干年后 披着摄政王皮的小皇帝被自己和熙和压倒在龙床上,干呀干呀干,还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2、 某年某月某日,萧素清突然就忧愁了,他发现他的人生观和价值都被颠覆了。其实他从穿越到这个倒霉的庆朝起,很多观念就被颠覆了。但从来没有像此刻这样的觉得人生玄幻。 为什么会这样呢? 其实是因为,他突然想到了一句话。什么话呢?就是那句天朝人民耳熟能详的——“我们都是炎黄子孙”。 想当年萧素清是绝对不会觉得这句话有问题的,但现在只要一想到这句话,他就会默默的吐出一口血。炎帝和皇帝难道不是两个男的吗?炎黄子孙真的不是指炎帝和皇帝搅基之后生的孩子么…… 第三十三章 小皇帝这次出宫虽不是明着来的,却也带上了足够的人手。内密司的几大高手小心的动了动身子,隐秘的从普通士兵中朝小皇帝的轿子移动。关青和萧素清都是心思缜密之辈,虽碍于小皇帝不肯表明身份无法派遣大队人马,但也将一些亲兵混在普通士兵当中,下了死命令务必护得小皇帝和皇长子周全。 小皇帝掀开窗边的帘子,双目紧盯熙和不放,一只手揽着皇长子的腰,一只手捂着他的嘴巴,神情凛冽。这三年里成长的不单单是熙和,小皇帝也变了很多。他转向胡胜全,张嘴道:“杀!” 胡胜全愣了一下,抬头看小皇帝神色,见他面色凝重,心里一叹,回身冲着内密司的人点了点头。 呛得一声,刀剑出鞘,小皇帝一方率先攻击。熙和眼神一变,三年未见,小皇帝倒是懂得先下手为强了。他自知己方处于不利地位,要想全身而退必然不能逞一时意气,遂挥手做了几个手势,一马当先杀进人群。亲兵随他征战沙场,彼此了解颇深。熙和动作一出,他们就变换阵势,也不强攻,围绕在熙和四周呈箭形以防守为主,抽冷子给对方来上一剑,且战且退。 集市上的百姓早就四散离开,这几年冀州宜州大战,十天一小战,半月一大战,周边乡镇村落每日里要发生一起冲突。百姓起初惶恐不安,但双方统帅都下过军令不得侵扰百姓,是以人们虽不安却并未做出举村,举镇逃亡的事情来。 皇长子听轿外杀声震天,眼珠转了几转,扭着身子想挣脱。他自出生就被养在深宫,小皇帝对他爱如眼珠,除上朝外每日带在身边,处理政务也不避讳他。日子久了,皇长子也隐约知道一些冀州之战的事,心里一直有几分好奇。 小皇帝久病初愈,一颗心又挂在外面的战局之上,手下一松,皇长子就挣脱了他的束缚。小孩子好奇心重,见小皇帝没有注意到,掀开轿子的门帘,走到了外面。 胡胜全守在小皇帝身边自然第一时间发现了皇长子的举动,嘴里仿佛吞了几只黄连,表情扭曲的厉害。这小祖宗,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场合,真真是被皇上惯得没边了!胡胜全这样想着,又见小皇帝在吩咐侍卫给萧素清关青送个信,没注意这边,遂快步走到轿子前边准备拦住皇长子。 战场拼杀,刀剑无眼。士兵杀红了眼,自然顾不上留意是不是有小孩子溜进了战场。除了胡胜全谁也没有注意到,他摸出了轿子。毕竟侍卫们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前面的敌人身上了。侍卫对他而言太高,将他完全挡在了身后,外面的情况是一分也看不到的。皇长子回头瞅了瞅自己的皇父,发现对方还是没有发现自己不见了,又听得人墙之外的杀生,实在止不住好奇心,从严阵以待的几个侍卫两脚之下钻了出去。他一个小小孩童,走路还有些踉跄,刚从人墙里钻出去就看见一只断臂从天而降落在了他的脚边。 他愣了一愣,觉得脸上似乎湿湿的,似乎沾到了什么东西。歪着头想了片刻,他用手摸了一下,是血!福寿出血了!皇长子眨了眨眼睛。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大哭起来。 小皇帝转过头去就看见本来应该在自己身侧的孩子不知什么时候跑到外面去了,一脸的血。心里着急自然不用说,好在侍卫和胡胜全都在那里,让他稍稍放心了一下。 受了惊吓的皇长子手舞足蹈的不肯被胡胜全抱起来,侍卫们一早就自觉的上前将他们护住了。 皇长子被小皇帝养得很好,三岁的小孩子小脸胖得像个包子,胳膊就想莲藕,一节一节的,哭起来的声音特别的大,带着哭腔的叫着父亲,看着特别可怜。小皇帝心就软了,本来还打算冷他一阵子让他知道不是什么地方都能乱跑的,可看到这幅可怜样儿,小皇帝弯着腰准备去接他。 从最初发现小皇帝和孩子起,熙和的视线就一直在那顶轿子上,所以第一时间发现了从轿子里溜出来的孩子。从那孩子走出来,熙和的眼睛就像黏在了上面一般,几次都差点被人偷袭好在他的亲兵一直在旁。他计算着将这孩子抢走的可能性,隐隐觉得可行性还颇高。这样一想,他的动作慢了下来。等着那个孩子再往外走一点。 熙和看着那个孩子从士兵的双腿间走出来,小脚一颠一颠的虽然看着并不稳重,却让觉得非常的可爱。这是他的孩子,熙和贪婪的看着那个孩子的脸。皇长子除了嘴巴和自己有些相似,其他的地方都更像小皇帝。 看着那个孩子在胡胜全那狗奴才的海里哭,熙和说不出自己是什么感觉。恰巧此时轿子里的小皇帝也准备出来,胡胜全抓着孩子的手松了松,他们身边的侍卫也微微侧了侧身子包围圈露出了破绽。这是一个好机会!熙和长剑横扫将他面前的人全部斩杀,运起这些年越发精进的轻功跳到了孩子的面前。伸手一推一拉就在击飞胡胜全的同时将孩子捞进了自己的怀里了,剑尖指着试图动手的侍卫,用内力将声音传到现在每个人耳中:“通通给我住手!” 小皇帝一惊从轿子里钻了出去,就看见福寿被熙和抱在怀里。这一幕和三年前是何其的相似。胡胜全被熙和打了一掌,倒在地上动弹不得,见小皇帝要冲上去,大急,爬到小皇帝面前抓住他的袍角,苦求:“主子……三……思啊!” “滚开!”小皇帝试图一脚踢开胡胜全,无奈对方抱住了他的脚。侍卫们又跪在地上,不让他前进。从皇长子溜出轿子,吓哭,被熙和抱在怀里到小皇帝要冲出去,一切都发生的太快,前后不过一盏茶的时间。 “不要伤害他,朕……我放你们离开!”小皇帝拖着脚上的胡胜全一步一步逼近熙和,说道。 熙和并不回答,露出一个不明含义的笑容。一只手抱着孩子,一只手手放在背后做着手势。他慢慢的往后退,很快就和小皇帝拉开了一段距离。郭淮此刻已经收拢亲兵朝熙和方向走去,将抱着人质的熙和围在中间。 皇长子眼看着自己离皇父越来越远,委屈的直接掉下泪来。小脚乱晃,两只手朝前伸着就要去够小皇帝。熙和伸手将孩子的手抓住,试图阻止他的挣扎。对皇长子这种被小皇帝宠爱长大的孩子,这样的阻止只会适得其反。小孩子更加用力的挣扎,手脚齐用不停踢打着熙和。“不要动!”熙和一边观察着小皇帝那边的动静,一边低头威胁着怀里的孩子,“如果你再乱动一下,我就把你扔到地上去!” “混账!福寿不要怕,莫哭!”小皇帝再也忍不住,举步往前走。三年前熙和可以狠心摔死自己刚出生的孩子,三年后他未尝不能。 胡胜全死死拽着他的脚,劝:“主子……那位不过求一个平安,只要放他走了,小主子自然……咳咳……无事!” “没想到三年不见,你这奴才也有了几分见识。”熙和抱着兀自挣扎的孩子,三年的战场磨练让他轻轻松松就将孩子困在怀里:“不错,让你的人都退后放我们安全离开,我自然不会伤害他。” 小皇帝皱着眉头,握紧拳头:“你以为我会再相信你吗!你的手不过二十多人,又都受了伤,我自信你逃不出我的手心。把你擒下,孩子自然不会有事。”他嘴上强硬,告诉自己要镇定,实际上已经心乱如麻。 “哈哈哈!”熙和和他的亲兵一起仰天大笑,他看着浑身是血的郭淮,问道:“那位大人说我们逃不出他的手心,郭淮,你来说说我们逃不逃得出去!” “副帅,兄弟们还可再战!” “战!战!战!再战!” 不过二十多人异口同声吼道,杀气四溢。 内密司的几个人交换了一个眼神,百战之师!不过三年不见,帝后竟然练出了一队百战之师!这种杀气绝不是杀了两三人可以练出来的,这二十多人绝对可以以一敌十。虽然都受了伤,但以他们的眼里自然知道不过是皮外伤,而己方虽也是精兵,人数又比对方多,久战之下却未占得了便宜。 熙和手臂一挥,二十多人同时收声,他向前迈了一步,身边的人也迈了一步。这么多人,竟然整齐划一。 “我已经不是三年前的我了!”熙和淡淡的说,嘴角含笑,眼似星辰。他已经不是一个人了,他的身后有和他同生共死,值得交付后背的袍泽。 小皇帝这才惊觉眼前这个男人和三年前的不同。柳熙和瘦了,黑了,也高了,整个人身上的那股子书卷气也几乎没了。这是前世没有发生的事,从摄政王死开始,小皇帝就有了一切都会不同的准备,但真的见到这个不同于前世的熙和时,他才肯定的告诉自己,记忆从此以后只能参照。 熙和不等小皇帝开口,深深看了他一眼后又说道:“突围!”话音刚落就抱着怀里突然安静下来不再挣扎的孩子,抢过一旁的一匹马,开始突围。 他的亲兵有样学样的抢过马屁,开始朝冀州放下突围。 内密司的人这才松了口气,若是两方人硬拼,他们也没有把握保证皇帝和皇长子都平安。 小皇帝没有下令追击,只是站在原地看着熙和远去的背影沉思。 第三十四章 正在这时,关青带着援兵来了。关青一马当先,盔甲佩刀,杀气腾腾朝小皇帝这边走来。说来也巧,他之所以来得如此之快实在是因为心中忧虑,和萧素清行至半路就推脱有事要先走。萧素清知道他担心什么,也不勉强他作陪,谁叫他自己也挂心小皇帝呢。关青匆匆往回赶,哪知路上就遇到了小皇帝的信使,大惊之下快马加鞭往小皇帝所在处赶。走过之处,人仰马翻,好大的威风! 远远,他就见小皇帝安好的站在人前,心里顿时大松一口气。再仔细一看,又骇然,皇长子不见了!关青浑身一抖,翻身下马的动作都不利索了,跪在地上说道:“大人,微臣万死!” 小皇帝理智上知道不是他的错,却也难免有些迁怒。毕竟若不是他这个大将军无能,如何能让熙和光天化日之下,潜入宜州,甚至把福寿抢走了。小皇帝深吸一口气,强忍着即将冲口而出的斥责,说道:“和你无关,起来吧。” 关青自知小皇帝心思,不敢多言。吩咐手下打扫战场,将伤员都运回营地。又亲自扶着小皇帝进了轿子,代替受伤的胡胜全伺立在轿边。 一行人很快就到了营地。其实说是营地并不妥当,宜州大军大部分都驻扎在城外,远看帐篷连天。而小皇帝将要入住的却是一处民宅,虽也有守军,到底比不上外边的多。 一路风尘,小皇帝挂心皇长子有些不梳洗,却碍于身上沾染了胡胜全的血迹而不得不换了一身。等他从正房里踱步出来时,关青,付天翔几个武官已经正襟危坐在椅子上了。小皇帝见他们面前摆着茶水,面上也无急迫的神色,顿时有些不愉。好在这三年他别的不行,喜怒倒是越发不行于色了。他抬头咳嗽了一声,踏进屋子,众人连忙齐刷刷的站起来,又齐刷刷的下跪行礼,口称:“微臣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小皇帝没有立刻让他们起身,坐到了主位上才点头示意他们落座,说:“今日之事,众位卿家何时给朕一个交代啊!” 关青率先跪了下来请罪,众人对视苦笑,统帅跪了他们还能不跪?一时间整个屋子里除了呼吸声外,一片寂静。 约摸一盏茶的时候,小皇帝才幽幽的开口:“内密司的人在冀州潜伏已久,朕本不愿动用他们的。可是皇长子一日不归,朕一日寝食难安。朕也说什么救不回皇长子提头来见的话,不过昔日朕听萧素清说过主忧臣辱……” “臣等必不负皇上期望。”关青叩头,回答道:“三日之内必将皇长子救回!” 小皇帝这才摆了摆手说道:“跪着做什么,都起来坐吧。既然关卿家已经说了三日内将皇长子救回,想必今日之内,朕就能听到诸位的计策。” 几个武站起来坐下后头凑在一起悉悉索索的讨论了半天,付天翔才回话道:“禀告皇上,臣等皆是武夫,说话直忙,若有失礼处,还请皇上恕罪。” “恕卿家无罪。” 付天翔听了才将计策缓缓说出。话说道一半,关青就站起来怒斥道:“你这是胡闹!若皇长子有个万一,赔上你全族的命都……” “……付卿的计策,朕看着可行。”小皇帝打断关青的话,“有内密司的人看护着,福寿那孩子未必会有事。”最后的一句话小皇帝说得极为艰难,安慰自己绝不会有什么万一的,冀州城里的几个细作都不是庸人。 另一边冀州城内,所有有些手艺的厨子都被征调到了熙和的府上。他虽然架空了马腾风,但到底还没搬进马腾风的将军府内。这些年,熙和也学会了什么叫表面功夫,虚与委蛇若。书房内,熙和处理了一些紧急的军务,又和几个心腹商议了一下军粮之事,才揉着额角往正房走去。还没走到门口,熙和就听到屋子里小孩子的哭闹声。熙和脚下步子一顿,半晌没动。还是侍女小莲把门推开了,他才走了进入。 一进门就看见季思宇的背影,熙和笑了笑,示意里面伺候的人不要惊动季思宇,自己蹑手蹑脚的走了过去。刚走进,就听到两人的对话。 “你到底吃不吃!”季思宇将一碗莲子羹重重放在桌子上,冲着自己怀里的孩子吼道。这个小孩子自然是小皇帝的心肝宝贝,皇长子福寿。 福寿小嘴一张:“不吃!” “我还不信治不住你!”季思宇拿起勺子,舀了一勺强灌进福寿的嘴里。 福寿哪里遇到过这样的人这样的事,莲子羹一入嘴,他就吐了出来,接着哇哇大哭了起来。 熙和没想到那孩子说哭就哭,急忙走过去想要从季思宇的手里接过孩子。哪知福寿是个记仇的,不要以为小孩子记性不好。他见熙和伸手,也不哭了,乖乖坐在季思宇的腿上,抿着嘴,神态间九分像小皇帝。 熙和还以为孩子和他父子天性,心下慰贴,坐在季思宇的身边,伸出手准备抱孩子。福寿看着也乖,老老实实的窝进了他的怀里。 季思宇这才松了一口气,说道:“这孩子太难伺候。” “辛苦你了,思宇。”熙和拍了拍季思宇的肩膀。 “怎么想到说这么肉麻的话,难不成是发烧了?”季思宇一惊,手摸上熙和的额头。两人相识也有三年了,还是第一次听到熙和致谢,容不得他多想。 熙和单手抱住了孩子,另一只手将季思宇的手从额头上拿下里,握住:“这句道谢迟了三年,谢谢你陪了我三年。” 两人四目相对,气氛一时古怪起来。 福寿眨了眨眼睛,看着环住自己的手,咬了上去。 “嘶——”熙和吃痛,低头一看,怀里的孩子咬在了自己的手臂上:“这孩子……”他责怪的话还没说出口,福寿就呆呆愣愣的松开了自己的嘴巴,然后伸手摸了摸自己的牙,接着大哭起来:“皇父!皇父!哇哇哇——福寿要皇父!” 熙和没想到他会哭,有些不知所措,将他转了个身,摸着他的背哄到:“莫哭莫哭!” 季思宇见他手忙脚乱的,赶紧说道:“你不行的,还是我来吧,我小时候经常带着么弟的。” “算了,还是我来吧。”熙和犹豫了一下还是拒绝了,站起来抱着福寿在屋子里转圈。季思宇也不勉强,看着桌上的食物,又说:“记得过一会儿给孩子喂些吃的,我还有些政事,先回去了。” 熙和点头示意明白了,头也没回继续哄着怀里的孩子。福寿哭得累了,揉着眼睛,轻轻抽噎:“坏!你坏!” “……”熙和很想告诉他自己是他的父后,话到嘴边却又咽了下去。他揉了揉孩子的头,尽量温柔的问:“饿不饿?” 皇长子倔强的不开口,肚子却咕噜噜的叫了起来。熙和叹了口气,抱着他重新坐到桌子边,指着一桌子的东西说:“喜欢哪个?” “哪个都不喜欢!我要皇父!”福寿咽了咽口水,脸上的表情分明很想吃,嘴里的话却完全相反。 熙和没有照看小孩的经验,因着福寿是他亲子,才缓和了态度问了几次,现下见着孩子这般态度,也有些不悦:“既然如此,那就罢了。我倒要看看,你什么时候饿。” 福寿一呆,他隐约觉得抱着他的大坏蛋应该不会对他怎么样,所以言行举止颇有几分报复的意思。三岁的他哪里知道眼前的这个人和他的皇父可不一样,不会一直宠着,纵着。 熙和将孩子扔到床上,吩咐侍女看顾,就准备离开了。今时不同往日,小皇帝亲自来了宜州,可见打战在即。他并没有太多的时间花开哄孩子身上,临走前,他板着脸问坐在床上的福寿:“最后问你一次,吃不吃?” “大坏蛋!你一定是胡胜全说的大坏蛋!我要告诉皇父,你欺负我!我要诛你九族!”福寿气鼓鼓的大叫:“你简直大胆包……包天?” “哼!我就在这里呆着,倒要看看你皇父如何来诛我的九族!”熙和拂袖,埋怨小皇帝不守规矩。抱孙不抱子的规矩为的就是教育好孩子,可看看小皇帝将这孩子教成什么样了!这样想,遂又吩咐侍女:“今儿个把公子关进小黑屋里,等他肯吃东西了,再放他出来!” 季思宇是坐轿子离开熙和府上的,两人抬的轿子却没有朝他家走去。 僻静的小巷里,轿夫停下了轿子。季思宇坐在轿子里,并不惊慌,他一动也没动,说道:“上头有什么命令?” 轿夫压着嗓子,低声回道:“隐藏身份,伺机掩护皇长子出逃。” “明白。”三年了,如果不是今日见到记号,季思宇差点忘记自己的真实身份。扮演一个习惯性情都和萧素清相似的军师久了,他真的以为自己是那样的人。 第三十五章 翌日,熙和换好戎装,拿起长枪,准备出校场出操的时候听到了几个下人聚在一个角落的窃窃私语。他府上规矩一直不算严,但也没有过明目张胆偷懒。 “咳咳!”熙和咳嗽了一声,身后跟着的亲兵郭淮大步上前将那些下人训斥了一番。等众人战战兢兢散了,熙和才挥手问郭淮:“这一早,都在吵些什么?” 郭淮啊了一声,说道:“回副帅的话,是在说公子的事。” “公子?”熙和脚下一顿,“公子怎么了?” “说是公子不舒服,小莲没办法正发愁呢?”郭淮接过熙和手里的长枪,把自己听到的说了出来。 “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会发烧呢!”熙和快速转身,往正房去。毕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他怎么会不心疼。 郭淮也不跟着他,内宅的事情和他没什么关系,和廊上一个侍女调笑了几句之后,转身去了校场。副帅今儿个看样子是不会带兵出糙了,他好歹得和别人说一声。 熙和走进正房就听到那孩子咳的地动山摇一般,心口就是那么一疼,顾不得昨日生出的教训教训他的心思,连忙走到床边。 福寿烧得小脸绯红,趴在瓷枕上,正用有些沙哑的声音呵斥小莲:“你这蠢材!走开!我才不要喝药!咳咳……走开!” 小莲不敢强灌,缩着手脚战在一旁,倒是有着三分的楚楚可怜。可惜熙和不是个怜香惜玉的,见此情景只会以为是小莲伺候不周,当下就没给她好脸色:“你下去,这里不用你伺候了。嗯,那我的帖子去把城里的张大夫请来。” “是。”小莲放下药,屈膝之后退了出去,还细心的帮熙和把门给掩上了。 福寿不待见熙和,见他伸手要摸自己的额头,心里就几百个不情愿。他还小,加上小皇帝宠爱,也没学会掩饰情绪。直接就耍脸子给熙和看,眼里全是戒备,一张小嘴撅得老高。 熙和叹了一口气,也不强求。怎么这孩子全身都长了刺似的,这么不识时务。熙和想着,到底没摸他的额头,而是改为帮他拉了拉被子:“怎么突然就烧了呢?”他自言自语的说着,并不指望一个三岁的孩子来告诉自己生病的原因。 福寿身子不爽利,昨儿个又什么都没吃,有些吃不住,见熙和没有什么异动微微放下了心。心里暗暗低语:我……我就眯一会会……嗯…… 等熙和转头再看他时,福寿已经睡熟了。 因为不放心生病的皇长子,熙和没有去营地,也没有出府。所以也没有在第一时间知道小皇帝那边派人将一些留言传的整个冀州都是。 熙和现在的身份也算是暧昧不明,在小皇帝没有正式承认帝后出逃的情况下,他永远不能光明正大的说自己是柳熙和。所以,在军营里,他素来是用着柳和的名字的。这柳和本是虚构的人物,自然没什么见不得人的过去,小皇帝听了付天翔的计划,生生将柳和的过去编造的十分不堪。 军队历来看重实力而非出身,但这句话也是有前提的。像是一些贱民出身的,就算再又实力也是不能被上官接受重用的。付天翔看着老实吧唧,肚子里全是坏水,怂恿着小皇帝将熙和编排成了一个歌妓。也是他算准熙和心高气傲,受不了这般侮辱。毕竟两人交手也不下百次了,对对方颇有些了解。 付天翔不过是要用激将之计将熙和逼出于己方交战,如此一来后方必定空虚。趁此机会,再派内密司的人将皇长子救出,成功的可能性就高了。 关青当初反对也不是没有理由,一来他本身是个光明正大的人物;二来他也有自己的想法,如果熙和是歌妓,那皇家的颜面何存? 而小皇帝之所以答应,却是有别的心思。他其实并不担心熙和不把孩子送回来,只要熙和是真心在意福寿,那么他很快就会把孩子送回来的。 宜州城内,小皇帝收到季思宇那边的传来的消息之后脸色就坏的吓人。胡胜全的伤不重,吃了几丸药就感觉好了起来,死活不肯休息一定要守在小皇帝身边。 “主子,小主子必定会平安无事的,您就放宽心吧。奴才已经命人传萧大人,关大人和付大人了。” 小皇帝坐在椅子上,以手撑着额头,应了一声。福寿发烧的事情本是预料之中的,但一想到那孩子身子不舒服,正在吃苦,他就有些愧疚。 萧素清昨夜应酬到很晚,知道了皇长子被抓的事之后就担心小皇帝沉不住气,好在三年了,小皇帝总算有些长进,没冲动行事。他还没来得及感叹完,就有一小厮进来传话,说是正房的那位大人有请。 萧素清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会儿,才想起正房住着的不正是小皇帝吗。等他昂然走过到那边院子门口的时候就发现,除了门口站着佩剑的侍卫外,好几个内密司的熟面孔也立在院子里身子挺得比直。 这是怎么了? 萧素清打量了小皇帝半天,又用疑惑的眼神看向关青。关青回了一个苦笑,倒是付天翔一见到萧素清就露出了毫不掩饰的轻蔑,一副颇为看不起小白脸的样子。 小皇帝也没让萧素清请安,就命他坐了,直接了当的开口:“萧卿家,朕有一事……” 萧素清坐得端端正正,面上神色不动,没等小皇帝说完心里就琢磨开了,一般小皇帝用这样的语气开口,那必定是有什么为难的事了:“能为皇上分忧,是臣的荣幸。” “卿家深明大义。”小皇帝一笑,顿了顿说:“朕刚看了冀州城内送出来的消息,说是皇长子病了。朕……” 小皇帝话音刚落,萧素清就开口说道:“臣明白皇上的意思了,且待臣换身装扮。今日晚间必将皇长子接回。”他之所以敢把话说得这样的满,也是吃准了熙和对他的心思。萧素清虽然厌恶这一点,却也知道这是可以利用的一点。 “卿家不必多虑,朕不过是希望卿家能拿着这封书信走一趟冀州城罢了。”小皇帝似乎看出了萧素清心里的那一点忧虑,解释道。 冀州城里的张大夫是整个冀州或者说整个北方三城都有名的神医,性子孤僻,有些圣人不近,却也称得上仁心仁术。 他刚送走一个病人就看见一个小厮缩头缩颈的站在他家院子门口,大步走上前去,用力将远门关上。 那可怜的小厮听得砰的一声,完全呆住了。还没说明来意,就被关在门外可不行。这样想着,他用力拍起大门,喊道:“神医,神医,张神医!我家……” 这个小厮真是不知死活,路过张大夫院子的人都用怜悯的眼神看着用力敲门的人。谁不知到张大夫最讨厌大声说话的人,谁不知道张大夫家的大门上都是摸了药的? 果然不出半柱香,那小厮就停下动作捂着肚子弯下了腰,嘴里哼哼的叫了起来。不过他并没想离开,反而更加用力的去敲那扇门。 张大夫本来听着敲门声渐渐停下,还有些得意自己又赶走了一个,哪知片刻之后这敲门声又响了起来。他气急,怒气冲冲的打开大门说道:“拿来!” “呃……呜呜……拿什么啊?”小厮捂着肚子,很无辜的问。 张大夫伸手就摸进那小厮的胸口,从他怀里摸出一张帖子,看了一眼之后背起药箱走往外走。那小厮终于忍不住,肚子太疼的放了一个屁,然后拔腿朝茅厕跑。 第三十六章 “孩子怎么样?”看着诊了半天脉都没说一句话的张大夫,熙和还是忍不住压低声音开口了。他摸了摸福寿微微出汗的额头,有些紧张。三年里,他并不是什么都没做,对这个自己身上掉下来的孩子,其实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在意的,至少京城里还是渗入了几个他的探子。熙和用手蹭了蹭孩子的脸颊,温度还是偏高了。 张大夫对于打断自己诊断的人并没有给予什么好脸色,狠狠瞪了熙和一眼后,他收回打在福寿手腕上的手,说道:“没什么大碍。” 熙和将信将疑,若真的没什么大碍,对方为何要沉思那么久。张大夫的医术熙和还是很了解的,一般的风寒高热绝不会让他诊这么久。 果然,这位说话喜欢说一半,留一半的大夫掀开了福寿身上的被子,将他的衣服解开,查看了他的后背。熙和这才发现这孩子的后背上长了一个粉红色云纹胎记。 “果然如此吗?”张大夫有些痴迷的伸手去摸福寿的胎记,整个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说不出的味道。熙和隐隐约约觉得有些不对,指着那胎记开口道:“神医,这胎记莫非有什么不对?” 张大夫也不回答,反复摩挲着福寿的胎记,突然猛地站起身一把揪住熙和的领子,说道:“告诉我这孩子哪里来的!快点告诉我啊!” 熙和没想到这位张大夫竟然如此激动,顾不上回答他的问题:“是不是孩子有什么不对?” “这孩子好的很,哪里有什么不对!”张大夫似乎想到了什么一般松开了自己的手,又继续去摸福寿背后的胎记:“有人花了大价钱给这孩子下了这么宝贝的蛊,他哪里会有什么事!” 张大夫话音一落,熙和就一个大步将他从福寿的床边挤开。他略通医术,知道蛊大多歹毒,焦急之下连忙伸手给福寿把脉。可福寿的脉象显示他除了受了凉之外,一切都很好,身子甚至比同龄的孩子要好上不少。 “嘿嘿,就你这样的三脚猫,能看出什么东西来?”张大夫毫不客气的出言讽刺,他给福寿整理好了衣服,重新盖上被子,说道:“这孩子从哪来就送哪去,不然……你这府上就有得受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熙和原本对张大夫没什么厌恶,此话一出,马上对他充满了厌憎:“我的孩子自然跟在我的身边!” 张大夫嗤笑一声,从药箱里拿出银针在福寿的手指头上刺了一下。熙和大惊:“你这是干什么!” “我不干什么,只是让你看看这孩子你到底留不留得住!”张大夫说话间就把福寿手上的那滴血收集在一个食指大小的瓷瓶里。他的动作异常的小心,神态间却毫不掩饰的露出一股子狂热。 熙和知道此事必有古怪,见他收好了血,感觉伸手想去查看福寿的手。他的手伸到一半就被张大夫拦下:“你最好还是不要碰他!” “你!” “我是为你好。这孩子身上的蛊可是南疆都失传的宝贝,现在他的血都是带毒的,你一碰估计半只脚就去见阎王了。” 熙和一愣,有些不敢相信小皇帝会做这样的事。 张大夫却不管他到底在想些什么,只管开口解释:“这孩子幼时估计大病过,有人怕他养不大,大费心思在他身上下了相思结。相思结,子母蛊,这孩子身上的是子虫,虽说离不了母虫太远,对他确实大有益处的,至少他现在可是百毒不侵了。” “如果他和母虫分开会怎么样?” “不怎么样,最多高热不退罢了。”张大夫顿了顿,看着熙和突然轻松下来的脸,恶意的笑了笑:“他是不会有什么事的,只不过你这府上和冀州城里的人大概是活不了了!” 就在熙和和张大夫就福寿体内的蛊做深入探讨的时候,萧素清已经整装待发,穿的正是小皇帝刚刚赏下来的衣服,衬得人越发的品貌风流。如果季思宇看到那件一定会第一时间知道小皇帝险恶用心,但好在他现在还在熙和身边做他的细作。 萧素清是一个进的冀州城的,两城虽然开战,但并没有影响互市,似乎两边的统帅都不担心对方的细作渗入。他骑着毛驴,一路慢悠悠的晃进了冀州城。 冀州城内丝毫不见战争的阴影,所有的百姓和其他地方并没有任何的不同。萧素清叹了一口气,大概也只有这个奇怪的世界才会有这种奇怪的事情。他一路朝熙和的府邸去,偶尔支起耳朵听听这些百姓的八卦,看看付天翔的计策成功了没有。 结果,还没到达目的地他就听到了和付天翔版本不同的传闻。一时间熙和成了歌妓有之,马腾风的娈童有之,最离谱的还是说冀州之所以反了,完全是因为小皇帝和马腾风就熙和的归属问题达不成一致导致。 就算是萧素清这个现代人也不得不摸着自己额头叹一声,古代劳动人民的想象力真是丰富啊。 这是季思宇第一次见到真人的萧素清。却不是萧素清第一次见到季思宇。两人站在熙和府邸的门口,四目相对谁也没有先开口。 季思宇没想到只不过比平日晚了片刻来见熙和,竟然会见到萧素清。不要奇怪他之前从未见过萧素清是怎么认出他来的,在他担任细作之前,他的上官曾经拿着萧素清的画像让他看了整整半年。他闭着眼睛都可以画出萧素清的五官,长相。这是一种极为怪异的感觉。 就在这时,门房出来了。他带着献媚的笑脸向季思宇请安:“军师大人今儿个平日晚了些啊。” 季思宇这才收敛情绪,带着萧素清式的笑容点了点头,问道:“副帅回来了吗?”他尽量装作不认识萧素清,却忍不住用眼角的余光打量萧素清。 萧素清也不去管他,自顾自的负手而战。 门房点头哈腰的回答:“副帅今日没钱校场,说是公子不舒服呢。” “这样啊……”季思宇沉吟片刻,回头对萧素清说:“这位兄台想必是来见副帅的吧,副帅求贤若渴,自然欢迎兄台前来投靠。只是今日怕是不方便接近兄台了。”说完这话之后,他自己也是愣了一下。怎么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来?季思宇一瞬间被自己吓了一跳。 “军师不是副帅,如何得知副帅不想见我?”萧素清微微一笑,完全不介意季思宇刚才的话。 门房却出言呵斥:“你是什么东西,竟然这般和军师说话!” 萧素清轻笑一声,指了指自己,又指着门房说:“我自然不是东西,莫非你是东西?” “你……你!”门房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够了!”季思宇打断门房,对萧素清说:“这位兄台言之有理,请吧。” 同一时间,小皇帝秘密召见了几个内密司的人。 “朕听说你们都是身经百战的勇将?”小皇帝慵懒的侧卧在软榻上,一只手支撑着头。 下面跪着的四人低着头不敢多看,小皇帝现在这副样子可是和平日里大大的不同。 小皇帝也不指望他们回答,继续说:“你们几个听着,朕要你们今夜潜入冀州城,不拘生死,抓到马腾风;二嘛,和冀州城内你们的那位同僚联络,就说是时候动手了。不得闪失!若有意外,朕!” “明白!” “既然明白了,还留在此处做什么,还不下去准备!”等他们都退下了,小皇帝才露出一个微笑。熙和啊熙和,朕真的很想看到你露出绝望的脸。这些年,朕日日噩梦,梦见你摔死了福寿,那种绝望朕也希望你尝一尝。 胡胜全这个小皇帝的狗奴才正好从外面进来,一见小皇帝那个笑就抖了抖,心里说:皇上啊,皇上!我的好主子呦!你到底是为什么对报复帝后这般的执着呢?若你实在恨帝后,何不命人将他捉了,推出午门斩首,这般折腾未得是什么啊! 小皇帝的心思胡胜全猜不透,虽然对小皇帝对待熙和和冀州乱臣贼子的态度有些捉摸不透,却也不愿意多说什么。 其实稍微有些军事常识的人都知道,冀州叛军看似势大,却不难铲除。只要小皇帝狠下心,将马腾风和熙和一一暗杀,那么冀州军队自然不战而败。好在萧素清,关青等人还是略微知道小皇帝的心思的,不然君臣不和朝纲就要大乱了。 “奴才给主子请安,京城八百里加急……”胡胜全请了安,从口袋里摸出折子,话来没完小皇帝就坐起身子,让他把折子递上来。 小皇帝神情有些紧张的接过折子,翻了翻,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这熙安真是胡闹!” 胡胜全有些不明所以:“皇上这是……” “你自己看看吧!”小皇帝将折子扔个胡胜全,叹了一口气。他是真的以为出了大事,毕竟记忆里熙宁十七年,十八年都不太平。 “哎呦我的天!”胡胜全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熙安公子也太胡闹了,八百里加急竟然送了首情诗过来。情诗就情诗吧,还是别人代笔的。你问胡胜全怎么会知道这情诗是代笔的?很简单嘛,因为代笔的人是萧素清啊。而那位萧大人一早就把这件事当成笑话和小皇帝讲了。 第三十七章 熙和是不可能不见自己的,这一点至始至终萧素清都十分清楚。他看着走在他前面的季思宇,有些出神。真没想到内密司的人还有这等手段,季思宇的背影和他的,几乎已经一摸一样,称得上以假乱真了。只是这样真的没有关系吗?戏如人生,萧素清开始怀疑季思宇是否入戏太深了。 “我先进去通报,如果副帅要见你那你再进来,如果副帅不想见,先生不妨先回去。”季思宇停在正房的门前,回身对着跟在身后的萧素清说。 萧素清点了点头,从怀里拿出小皇帝要求转交的信,意味深长的说道:“烦劳军师将此信交与副帅。” 季思宇若有所思的接过萧素清递过来的信,仔细看了看,纸张墨迹皆无异常。 季思宇走进房间的时候,张大夫刚刚写了方子,说是暂时能压制子虫的毒素。熙和则坐在床边看着睡着的孩子,神色严肃间夹着着几分不舍,似乎在做着某种决断。 “副帅,孩子还好吗?” 熙和露出一个苦笑,示意身边伺候的小厮带张大夫下去,才对季思宇开口:“我真是太小看小皇帝了。三年的时间,不单我改变了,小皇帝也不是以前的小皇帝了。” 季思宇走上前在熙和的肩膀上按了按,安慰道:“你这几年的努力我都看在眼里,你何苦妄自菲薄?小皇帝这几年身边好歹还有信得过的人辅佐,你却只有一个。如果你所拥有的,都是你真刀真枪拼来的,哪个不服?” “好了,思宇。”熙和心下快慰,终于一个淡淡的笑容。指着床边的椅子说道:“还站着做什么,还不坐下?” 季思宇回以一笑,缓缓坐下说道:“孩子怎么样了,张大夫怎么说?” 他话音刚落,昏睡了一阵的福寿就睁开了眼睛,他浑身乏力,头也昏昏沉沉,一时间闹不清自己身处何处。眼前一片迷糊,福寿张开双臂,习以为常的叫道:“皇父,福寿难受……要抱……” 熙和叹了口气,伸手将裹着被子的孩子抱在怀里,学着以前自己奶娘的样子轻轻的晃了晃怀里的孩子。也就是这么一晃,让福寿彻底清醒了过来。小皇帝身子算不上好,体力差,这种晃孩子的事情他一次也没有做过。福寿当即大声尖叫:“啊!” 小孩子的尖叫声最尖锐不过,熙和首当其冲,耳膜都在隐隐颤抖,反射般伸手去捂自己的耳朵。他一伸手就知道不好,福寿整个人就从他的怀里滚到了床上。 萧素清在门外,不知屋内情况。但福寿的声音他还是熟悉的,尖叫声一响,萧素清脸色一变,推开门就冲了进去。他进去的时机说不好,也说不上坏。恰恰目睹了熙和松手,福寿滚倒在床上的情形。萧素清箭步冲向床边,一把推开因为见到他而有些呆愣的熙和,将床上的福寿抱在怀里:“殿下还好吗?” “你怎么会在这里?”熙和几乎和萧素清同一时间开口。他惊愕的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人,有些不敢相信。三年了,整整三年没有再和他见一面。熙和贪婪的看着他的侧脸,完全忽视了一旁的季思宇。 这一幕其实早在季思宇预料之中,萧素清对柳熙和来说,一直是特别的。当初他之所以能在短短半月内得到熙和的信任,也不过是因为他和萧素清的想象。季思宇暗暗苦笑,面前却一派急怒,对萧素清说:“大胆刁民,谁准你擅闯进来的!” 萧素清冷哼一声,抱紧福寿,也不去看季思宇,直盯盯的看着熙和。 熙和这才记起季思宇还在一旁,他对季思宇做了一个稍安勿躁的手势后问萧素清:“你……你怎么会在我府上?” “问你的军师吧。”萧素清说完这句话之后就不再理睬熙和,低着头凑在福寿的耳边问他:“殿下,刚才发生什么事了?” 福寿见到熟悉的萧素清,露出一个小小的笑容,有些气弱的说道:“他坏!”小手指直直指向熙和。 季思宇从怀里拿出信,交给熙和:“他交给我的,说是要拿给你看。” 熙和疑惑的看了眼萧素清,对方还是在和福寿说话。他压下疑惑打开信封,一目三行的将信看完。 “你也看看吧。”熙和将信交给旁边的季思宇,信里的内容已经有张大夫证实了。福寿,确实不能留在他身边。怪不得小皇帝在自己抢走福寿的那瞬间,那样的冷静。熙和回想当日的情景,依照小皇帝对福寿的在乎怎么可能善罢甘休?原来,原来原因在此。 季思宇草草将信看完,露出了一个意外的表情,他拉着熙和的袖子,问:“副帅,你准备如何?” “……还能如何?”熙和缓缓的开口,转头看向萧素清,涩然道:“素清……你来这里就是为了把福寿带回去?” 萧素清不知道小皇帝在信里写了什么,但既然熙和这样开口了他自然不会拒绝。当即点头答应:“如果你放我和殿下走。” 熙和摇头:“我可以放福寿回去,但是我要你留下!” 我要你留下!这五个字一出口,各人脸色各异。季思宇瞬间惨白,默默闭上了眼睛;萧素清猛地睁大眼睛,眼里闪过一阵犀利的光。 “好!我留下!” 京城里的折子源源不断的送来,小皇帝虽然挂念福寿却也不得不处理政务。初春时节,因着小皇帝体寒,屋里的炭也没撤,异常暖和。小皇帝看完最后一份奏折鼻尖上已经冒出了一丝细细的汗珠,他看了看外面的天色,默默计算了一下萧素清的脚程。福寿……你马上就能回到皇父身边了。 他刚刚准备唤胡胜全将折子发回京里,外头便传来一阵嘈杂声。小皇帝皱起眉头,刚想呵斥就看见胡胜全连滚带爬的走了进来。 “你这奴才!”小皇帝话还没说完,就呆住了。因为跟在胡胜全的身后进来的侍卫怀里正抱着他的福寿。 胡胜全见小皇帝一副呆愣愣的样子,怕他欢喜傻了,连忙说道:“皇上大喜!皇上大喜啊!皇长子被萧大人救回来了!” 小皇帝这才从椅子上站起来,因为起得急了他整个人晃了晃,不得已伸手扶着桌子。这时他才觉得脚下发软,竟然一步也走不了了。 福寿本来被侍卫抱着一直都很安静,现在见了自己皇父的面才挣扎起来。侍卫不敢用力怕弄伤了他,福寿也明白,呵道:“把爷放下来!快点!”侍卫这才松了手将皇长子放在地上。福寿一落地就朝小皇帝那边跑,子虫感应到母虫也不再闹腾,他现在有的是力气。 小皇帝蹲下身子,张开双臂迎接自己的孩子。福寿一冲进小皇帝的怀里就被小皇帝狠狠的抱住,似乎想要把他欠进骨血里。 “皇父!皇父!皇父!”福寿抱着小皇帝的脖子,一遍一遍的叫着,眼泪滴进了小皇帝的脖子里。 胡胜全是个在识趣不过的人了,挥退了侍卫,自己也退到门外,把空间留给两父子。 小皇帝抱了福寿一会儿才将他松开,他摸了摸孩子的额头,才放下心。牵着他的小手走进内室,抱着他坐在软榻上,小皇帝才问:“是萧素清让你回来的?他人呢?” 福寿规规矩矩的坐在小皇帝的怀里,也不乱动,把玩着他衣服上配饰的流苏老实的回答:“萧大人被留下了,福寿讨厌那个坏人!” “被留下了?”小皇帝沉思了片刻,有些明白熙和的意思了。他之所以放任熙和将福寿抢去,是有原因的。小皇帝一早就存了试探熙和的心思,他想知道熙和是否在乎他们的孩子。如果熙和真的在乎孩子,知道了蛊的事情之后,自然会把他放回来,并且从此以后再也不打福寿的主意。反之,小皇帝也有自信凭借冀州城内的细作将福寿带回。 而熙和扣留萧素清想来也不单单是因为思慕他,萧素清毕竟是己方重要的谋臣,有他的那些奇思妙想在要破冀州城并不难。尽管如此,小皇帝却不是很担心。萧素清看似清雅,实则腹黑。他自愿选择留下想必已经有了算计了。 那么萧素清是否真的另有算计了吗?答案是当然的。是夜,奉着小皇帝命令的内密司的人换了夜行衣,拿着绳索等工具连夜离开宜州奔赴冀州。他们趁着夜色爬上冀州城墙,不动声色绕过巡逻的士兵快速的朝马腾风府上疾驰。 马腾风自从被熙和架空之后整日里无所事事,加之熙和从江南找了几个花魁娘子给他,也就渐渐沉迷女色,身子大不如前。 内密司的人潜进马府,先将府内几个高手用药迷倒,再一一解决之后,来到了马腾风的卧室外。他们几个人互相看了对方一眼已经知道下一步的动作,毕竟合作了好些年,彼此间的默契还是有的。 其中一人将窗户纸捅破,屏气凝神观察屋内情况。只见马腾风赤身果体的压在一个女子上方,嘴里赫赫的吼着,神色狰狞。连忙做了一个可以的手势,自己率先从窗子里翻了进去。他的动作极快,几乎没有发出声音。手腕上的匕首已经握在手中,而马腾风却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现一般继续在那女子身上做着运动。其他人并没有潜入,反而飞到院内的大树上做起放哨的工作来。 刀光闪过,马腾风猛地倒在女子的肚皮上,他并没有马上死去,伴随着女子的尖叫声,马腾风艰难的开口:“是……不是……柳熙和……” 内密司的人怎么可能回答他,迅速的在他的身上补了一刀之后,马上撤退。 第三十八章 马腾风的死讯第二日一早就传遍了整个冀州城,小皇帝的探子浑水摸鱼,煽风点火的传播着关于熙和害死马腾风的谣言,一时间冀州守军人心惶惶。 熙和昨日半夜被叫醒,得知马腾风死讯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要不好。连夜将季思宇和其他心腹招到府内,密谋良久。天光初亮,熙和揉着额头看着吵成一团的下属,呵斥:“都闭嘴!你们这样吵下去难道就能压制下面的士兵了!” 季思宇见他说话,就知道他已经不耐烦了:“副帅稍安勿躁,诸位将军也请听我一言。”他的话还没说完,就有人进来禀告,说是马腾风的大儿子马骁带着马腾风的棺木和一千将士将熙和的府邸团团围住,要熙和给马大帅偿命。 “混账东西!”熙和大怒,拍案而起,拿起墙上的剑就要出去。众人大惊,纷纷开口劝他不要如此冲到免得中了敌人的奸计。 熙和深呼一口气,冷静下来,说道:“是我冲动了。现在这种局面不知诸位有何对策?”季思宇当仁不让的率先开口:“副帅,唯今之计必须速速安抚马家诸人,否则酿成兵变,不堪设想!” 一个性格急躁的将士抓耳挠腮,冲口而出:“军师这话狗屁不通!谁不知道要安抚马家的人,可是马家现在都打上门了,还怎么安抚啊!我们现在都被围在这里,怎么去调兵遣将啊!”他说话虽不好听,但话里的道理都是对的。 “副帅!副帅!”就在这时,门外又有人闯进来报告:“马骁带人要硬闯进来了!前院的人快挡不住了!” 熙和这下子无论如何都坐不住了,站起身来,看着坐在书房里的诸将:“尔等皆是我的心腹,今日之事错在我身,与诸君无关!若是诸位有心和我共度难关,柳某不胜感激;若诸位另有想法,柳某也决不为难!” “副帅何处此话!我等皆以副帅马首是瞻!”众人抱拳异口同声。 熙和和季思宇对视一眼,其实昨日得了马腾风被杀的消息,他就知道今日必有剧变。马骁不安分不是一两天了,一直按兵不动不过是没有什么光明正大的理由。现在马腾风不明不白的死了,他哪里按捺的住?熙和和季思宇商量之后派人将冀州城内大部分的守军将领都叫到了府内,看似是商议马腾风之事,却也是为了拿捏住他们。毕竟知人知面不知心,熙和并不肯定他们的忠心,为了防止他们和马骁串连只好先下手为强将他们传到府内。 熙和刚才的做派都是在演戏,在场所有的人除了季思宇和郭淮,他谁也不信。 府外,马骁骑在高头大马上,扎着白布,板着脸看着交手的士兵,静静等待熙和的出现。他知道必须速战速决,否则一旦城外大军反应过来,他绝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可是只要一想到熙和那张骄傲的脸,马骁无法控制自己,恨不得一脚踩在他的脸上,让他尝尝从云端跌落的感觉。 熙和府内抵抗的人穿着家丁的衣服,但其实都是军营里的精英。他们虽然不明白副帅为何连夜将他们百人叫到府内,但军令如山,还是换上了家丁的衣服,老老实实在府内呆着。马骁的人看似英勇,但各个面有菜色,似乎被饿了好几天,人数虽多,体力却不充足,其势不能持久。 同一时间,内密司的人已经将冀州城内发生的事情飞鸽传书给了小皇帝。小皇帝收到信之后,立刻传召关青,两人在书房密谈一刻,定下直捣黄龙之计,命付天翔火速带军奔袭冀州城,伙同城内细作,一举将冀州城攻下,暂缓藩地叛军之势,在徐徐歼灭。 付天翔得了命令,当即吩咐身边亲兵:“准备我的行装,备马!”说完这话就朝小皇帝所在的书房走去,准备和小皇帝辞行。 小皇帝刺破自己的手指,将挤出的鲜血滴入胡胜全端着的白玉碗里,说道:“半夜的时候记得给加了奶子给福寿喝下去。” 胡胜全一愣,皇长子身上的子虫需要母虫的压制,如果母虫远离后果不堪设想。不过经过李无言和吴国安的研究,已经有了缓解的法子,就是每日喝下母虫之人的血。如此一来,就是暂时分离也无大碍。小皇帝这样的举动分明是要离开皇长子,这战场之上,哪里可去?莫非皇上是要随付将军出征?胡胜全吓得一个劲的哆嗦,跪在地方刚想说话,就见付天翔快步趋入。 “付爱卿。”小皇帝挥手将胡胜全遣退,缓缓迈着步子走到付天翔的身边,伸手将他扶起道:“爱卿不必多礼!” 付天翔一愣,乖乖的被小皇帝扶起,心里略微有了一丝羞赧。他也说不出怎么会产生这样的情绪,又不是第一次见到皇帝,怎么还这么慌乱,实在是…… “臣惶恐。”付天翔实在不知道说些什么,讷讷半天,说了句惶恐。 小皇帝不以为意,说道:“朕的旨意爱卿可明白? 付天翔道:“微臣明白。臣特意前来辞行,此行定不负皇上隆恩!”小皇帝拉着他的手,轻轻在他的手背上拍了拍,说道:“好,朕信你!只是此行你却是要带上另一个人的。” 付天翔一愣,心下一沉。带上另一个人?莫非皇帝对自己不信任,要派人监军?他心里腹诽,脸上却不露分毫,拱了拱说道:“全凭皇上吩咐。” 小皇帝无声一笑,道:“爱卿稍等片刻。”说着就自去内室不提。 约摸一盏茶之后,一个穿着软甲手拿宝剑的小士兵出现在了付天翔的面前。付天翔一口茶全喷在了地毯上,用颤抖的手指指着小皇帝,说道:“你……你……你……” 小皇帝微微扬起头,朗声说道:“付将军,小将这厢有礼了!” “皇上!我的祖宗你这是做什么!”付天翔从椅子上跳起来,高声嚷嚷起来!祖宗啊,虽然他确实听说过小皇帝有时候会非常的任性,但这些日子来他还真没看出来。要是我今儿个把皇帝带战场上去了,明儿个回来,关青就会拨了我的皮哟! 最终付天翔还是没拗过小皇帝,所以他现在愁眉苦脸的抱着小皇帝的腰,策马狂奔。心里不停的说:是不是我这个人看着太好欺负了?否则为什么小皇帝要跟着我出兵?他真想现在就把小皇帝从马上推下去,又不敢放肆,一时间心下五味杂全。 小皇帝似乎是能感觉到付天翔的视线,毫无愧疚之感,轻轻笑出声,说道:“不知付将军是如何和部下交代朕的身份的啊?” “军令如山,无敢不从!”付天翔咬着牙一字一句的说道:“我既已经说要带上皇上,自然无人敢多言一句。” 乍听此话,小皇帝一愣,旋即露出一个赞许的微笑:“关青治军,不同寻常!” 小皇帝虽然有些任性,但却不是不识大局之辈,此番亲自上阵其实别有用意。但这内里的意思却不能告知付天翔,只好让他误以为自己任性。 熙宁十七年啊……小皇帝被马颠簸的胃里一阵翻腾,他忍住没有发出声音,除冀州之外平南也是大患。如果此次行动能和平南张若谷达成共识也不枉费自己冒一番风险了! 冀州城内此时正是大乱。马骁的人马在熙和府外已经打了半个时辰却还没有打进府内,而本应该出现的熙和也迟迟没有现身。马骁自小随父在军中长大,若非理智不在,早应察觉不妥。 此刻,他眼睁睁看着远处扬起的尘土,不得不承认自己是输了。但是即使是输他也决不会让熙和好过。马骁扬起马鞭,狠狠抽在自己的坐骑上,踏着士兵的身体往熙和府内冲。他武功不弱,加上心里有一股子义愤在支撑着,一时间竟然神勇无比,人挡杀人,神挡弑神! 府外动静之大连被关在最偏僻的西苑的萧素清都听得个一清二楚,他虽被熙和软禁对外面的事情却不是一无所知。内密司的人尽职的在每日晚间将外面的消息写到纸上放在他的卧室之内。所以,他对外面发生的事情一清二楚。而小皇帝即将派兵攻打冀州城的消息,他也知道了。 趁着外面大乱,他在一个内密司细作装扮的小厮的帮助下从西苑逃了出来,来没走出多远,萧素清就看到了朝自己这边走来的季思宇。萧素清对着那个小厮说道:“你且下去吧。”话音刚落下,那边季思宇就开了口。 “萧大人这是要去哪里!”季思宇伸手将萧素清拦住:“外面很危险,萧大人还是回西苑去吧!” 萧素清目光微冷,这几日里他旁敲侧击,对季思宇已经不复当初的信任,此时开口自然不会客气:“莫非是我对下属太放纵了,才惯得你今日这般毫无礼貌!不要忘记了你的真是身份!” 季思宇脸色雪白咬牙,就是不后退。 “混账东西!”萧素清大怒,张了张嘴巴,眼角的余光似乎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萧素清念头一转,说道:“你还记得自己的身份吗!你到底是谁的人难不成要我再说一遍?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你是内密司派到帝后身边的细作,莫非你是要反了不成!”皇上啊,皇上,如果在决战之前微臣动摇了帝后的军心,不知此战的胜率是否可以提高? “思宇,素清说的是真的吗?” 就在两人对峙的时候,熙和的声音突然响起。原来他见季思宇离开,不放心他一个文人,尾随而至,哪知竟然听到了这样的惊天秘闻。 第三十九章 真相总有被揭露的一天。季思宇一早就知道,自己总有一天会面对这样的局面。他想过很多的解释,事到如今却一句都说不出口。熙和的脸上全是煞气,双目微睁,直直的看着自己。季思宇不知道张了张嘴,无言以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对熙和有了别的心思,理智和感情在他的心里翻搅。爱情和忠诚,季思宇都想要。两全其美的法子并不是没有,只是他还来不及实行,自己的身份就被突兀的揭穿了。 “副帅……” 熙和远远站着并不靠近,他身后的亲兵不待他的吩咐已经走上前将季思宇拿下。没有人知道他现在在想什么。外面杀声震天,熙和的心里几股不同的思绪也在不停的相杀。郭淮和另一个亲兵押着季思宇和萧素清,将他们的手背在身后捆了个结实,问道:“副帅,这两人要怎么处置?” “锁起来!”他拔出腰间的剑,眉宇间带上了一股子凛冽的迫人之气。熙和颜好,平日里并不常生气,但只要动了真怒,必定夺人心魄:“派人守着西苑,脚踏出西苑就砍脚,手伸出西苑就断手!” 郭淮这等久经杀场之辈神色也颤了颤,高声应了一声是。不要说萧素清和季思宇两个书生,第一次萧素清对柳熙和改了观。时间,果然是世界最大的利器。 马骁一人一马闯进府内,奴仆皆是普通百姓并不会武功,见来人高头大马凶神恶煞直吓得两股战战。马骁也不滥杀无辜,用马鞭卷住一个奴仆的脖子将他提到身前,呵道:“柳和人在哪里!快说!不说就杀了你!” 奴仆嘴唇哆嗦,一股黄汤从股下流出,伸着手指向西苑。马骁嫌恶的将他耍出几米远,也不管府内亭台楼阁骑着马就往西苑闯。没走两步就撞上了正好从西苑出来的熙和。两人四目相对隐有刀光。 熙和长剑在手,指向马骁:“你竟有胆子来!” “我有何不敢!”马骁翻身下马,和熙和对峙起来。他气势强悍,四周亲兵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将他和熙和围住。 冀州城外十里处的一个小山坡,付天翔的人马已经赶到。小皇帝坐在马上用望远镜看着冀州城。此时已经接近正午,城防交接之际,冀州城防守正松。冀州整个城池呈方形,暗合天圆地方之说。墙壁皆是深山老石建成,足有四米厚,墙高四丈,女墙箭垛遍布,三面环水,是马腾风苦心经营之地。 两方交战不下百场,小皇帝这方之所以没有歼灭叛军,也有这易守难攻的冀州城之故。付天翔知道要想攻打冀州城,只能从无水的西面强攻。但冀州城内足有三万精兵,若不能急袭成功,被黄洲,浒河两地二十七万守军反扑结果不堪设想。他和熙和交手次数不算少,知道对方年纪虽轻却不是易于之辈,最善防守战!付天翔带着三千骑兵,敢向占据地利的冀州驻军发动攻击,绝对称得上冒险。 不过他们这方也并不是没有任何优势。冀州城内大乱,守军在内城平乱,守备自然松懈。又有内密司的人里应外合炸开城门,也并不是毫无胜算。 三千骑兵长途奔袭近一个上午,却毫无疲态。付天翔一声令下,一千余人换装下马,充作步兵,先行潜入冀州城附近,以作响应。不久,一个探子回来禀告,说是已经探明了情况,冀州城内果然大乱,城防也非常松懈,他一人就干掉了三个暗哨,只要付天翔一声令下,就可以和城内的细作里应外合。 小皇帝对军务并不是非常熟悉,是以没有胡乱插手。付天翔知道小皇帝的意思,沉声开口说:“谁愿充作先锋为本将打开城门?”话音才落下,剩余两千人马七嘴八舌开口:“末将愿往!”“属下愿往!” “很好!古四你带一百人先上!”付天翔命令道,要求全军在马蹄上绑上纱布,缓缓前进,为古四一行人压阵。 古四等人马速飞快,在即将靠近城墙外围之际开始对着城墙上的守卫射箭。城墙上的守军挂心城内战事,对城下的监视实在算不上严密。他们哪里会想到小皇帝一方会突然发动攻击。直到箭如雨点射到他们身边时才高声大喊:“敌袭!” 就在此时,下马换装的骑兵们已经在一百兄弟的箭雨掩护下开始往城墙边爬去。古四看到已经兄弟爬到城墙下,连忙摸出腰间的信号弹对着天空一放。白日,烟花绽放。一旦内密司的细作看到烟花就会打开城门将他们迎进城内。 就在此时,小皇帝看见几个己方的士兵已经靠着绳索开始往城墙上爬。他有些不解的问付天翔:“不是等内密司的人开城门吗?他们这是作何?” 付天翔没想到小皇帝如此天真,一时有些失语,顿了半晌才解释:“主子有所不知,城门处必定防守极严,就算内密司了得也不见得一时半刻就能打开城门。士兵若能上了城墙,再和城内的细作集合,必能事半功倍。” 小皇帝这才点头,专心关注战局。他转动手中望远镜,正好看到一个士兵嘴中咬着匕首,摸向一个守军,趁着一个守军不留神,从背后将匕首刺进守军的心脏处,鲜血喷得到处都是,小皇帝冷吸一口气。 “敌袭!”城墙上此时已经喊杀一片,两军交缠在一起,古四等也见缝插针的放冷箭,嗖嗖嗖嗖的破空声连绵不绝。小皇帝已经将望远镜收了起来,因为就算不用这玩意,他也可以清楚的看到墙上守军从上方摔下,地面上鲜血飞溅,惨叫声划破天空。 城墙的上守军已经燃起狼烟报警,付天翔知道时间不多了,如果还不能杀进城内,那么今日的奇袭就算失败了一半。就在他挥手准备拿出萧素清设计的秘密武器时,大门突然吱嘎一声打开了。 “冲啊——!”付天翔突然扬起马鞭打向马臀,小皇帝猝不及防的朝前冲倒,一把抓住马鬓,差点失态的吼出声。 骑兵冲锋,城内冲出来的士兵很快就被冲散,很多都成了刀下亡魂。小皇帝感受着刀锋划过脸颊的感觉,心里突然有一种豪气。 守军已经全部从城墙上下来集聚在城门处,他们挥舞着手中大大刀,两军交战为了什么他们不是很明白,他们只知道,身后是自己的父母妻儿。 “顶住!给我顶住!副帅很快就会派人支援的!”一个小队长砍向一匹马,又在摔倒在地上的骑兵补上一刀后擦着额头的汗珠喊道。 熙和带兵支援西面城门的时候,小皇帝已经被付天翔带着冲过了城门。两对人马在主道上不期而遇。熙和刚刚经过一场恶斗,他的头盔下的脸上还沾着鲜血,长剑上的液体滴滴答答落在泥地上,变成一个个小坑。而小皇帝虽然没有动手,但身上也不算干净。这次的再遇,彼此都有些狼狈。小皇帝的视线集中在熙和的剑上,而熙和的视线集中在付天翔环着小皇帝的手上。 “杀啊!”熙和突然一笑,长剑一挥,冲了上去。 成千的士兵打成一团,又有无数的士兵从城中四面八方赶来,往人群密集处厮杀。付天翔因为要顾着怀里的小皇帝未免缩手缩脚的施展不开。骑兵不擅长巷站,所以目前为止还是熙和一方占据了优势。毕竟此处是他们的地盘,熟悉地势,引着一群士兵进了狭窄的小巷里在两边包抄,杀的付天翔手下的一些精锐有些措手不及。 郭淮跟在熙和的身边知道他的目标一定是那位付将军怀里的人,抢回小皇子那日他见过皇帝,是以明白这场战要真真的胜利只有抓住小皇帝。 “将军小心!” 就在小皇帝狼狈的缩在付天翔怀里的时候一个骑兵突然朝小皇帝这边扑过来。原来郭淮见小皇帝被护得牢牢的一时间无法接近,只好拿出背上的弓,去掉箭头射向小皇帝。 哪知付天翔的属下突然朝那边扑过去,箭没射中目标。小皇帝和付天翔也被挤下了马,两人很快就被杀红了的士兵分开了。 小皇帝没有武功傍身,左支右挡,眼睛一个士兵挥着刀朝他劈来,小皇帝闭上了眼睛。 “怎么,现在知道怕了,小皇帝?” 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语气的讽刺让小皇帝睁开了眼睛。他才发现自己竟然被熙和抱在怀里,而那士兵和那把刀早不知去向。 “放开朕!”小皇帝挣扎起来,现在才觉得自己莽撞。他根本没想过自己会被擒,三年来风调雨顺的生活让他有些自负了。如今被熙和困在怀里,小皇帝才发现这个计划确实冒进了。如果没有他的插足,付天翔就算不能全胜,至少也能在重创熙和之后全身而退。可是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夫妻性向一百问(1-36) 1、请问两位的名字? 熙和:熙和。 小皇帝:小皇帝。 2、初次见面的年龄? 熙和:16 小皇帝:13 阿净:乃们早恋(拍飞……他们一开始根本就没恋爱) 3、性别是? 熙和:男。 小皇帝:男 4、请问你的性格是怎样的? 熙和:很难形容 小皇帝:……嗯?很善良,容易心软 5、对方的性格? 熙和:起初非常的懦弱,后来强势了一点。总之非常容易心软,也喜欢猜忌 小皇帝:花心,冷酷,不近人情,不讲亲情……(省略1000个不好的词) 阿净:皇上,你确定你不是因为昨晚被压了心里不舒服? 6、两个人的第一次见面在哪里?什么情况? 熙和:他的寝室里。当时很失望,小皇帝果然非常的懦弱,完全比不上萧素清。 小皇帝:朕懦弱?是谁黯然神伤的说朕冷酷无情的? 阿净:……皇上,你真的可以冷酷无情么? 7、对对方的第一印象? 熙和:懦弱,无能。 小皇帝:仿佛画中仙子,但性格实在是…… 8、喜欢对方哪一点呢? 熙和:不知道。 小皇帝:朕根本没有喜欢他,不过是看在他是我孩子的父后份上才让他住在宫里的。 阿净:皇上,说谎是不对的。人人都知道你喜欢熙和是因为前世的时候,你身边就只有这么一个男人啊。 9、讨厌对方哪一点? 熙和:多疑,喜欢猜忌。 小皇帝:胡说!朕对朝中大臣哪个不是信任有加? 阿净:皇上,您派内密司在大臣家卧底真的是对他们信任有加? 10、您觉得自己与对方相处的好吗? 熙和:目前都是我在忍让对方。 小皇帝:胡说八道!分明是朕在容忍你! 11、您怎么称呼对方? 熙和:小皇帝,皇上,阿奴。 小皇帝:嗯,熙和,帝后。 12、您希望怎样被对方称呼? 熙和:熙和 小皇帝:皇上。 13、如果以动物来做比喻,您觉得对方是? 熙和:小兔子。 小皇帝:种马。 熙和:本宫何时种马了? 小皇帝:萧素清萧卿家,季思宇,让朕想想还有谁?还有朕是真龙天子,怎么会是兔子? 阿净:这个问题还是就让他过去了吧 14、如果要送礼物给对方,您会送? 熙和:…… 小皇帝:…… 阿净:没有情趣的两只 15、那么您自己想要什么礼物呢? 小皇帝:他手里的军权! 熙和:本宫不是已经给了你了吗! 小皇帝:朕不相信你真的交了个一干二净!否则冀州最近是怎么回事? 阿净:汗死…… 16、对对方有哪里不满吗?一般是什么事情? 熙和:后宫男人太多,性格大变,对孩子太过宠溺 小皇帝:大胆!帝后莫非不贤?竟然敢嫉妒! 17、您的嗜好是? 熙和:和小皇帝作对。 小皇帝:宠爱自己的孩子。 18、对方的毛病是? 熙和:不要太多。 小皇帝:彼此彼此。 熙和:…… 阿净:详细说呢? 小皇帝:……最大的毛病就是不肯让朕…… 熙和:闭嘴! 19、对方做的什么事情会让您不快? 熙和:插手本宫的势力。 小皇帝:插手朝政。 阿净:你们两个难道都钻进权利眼里吗? 20、您做的什么事会让对方不快? 熙和:通常他看见我就不快。 小皇帝:知道就好。 阿净:……你们还是CP吗? 21、您们的关系到了哪种程度? 熙和:夫夫关系。 小皇帝:嗯。 阿净:…… 22、两个人初次约会是在哪里? 熙和:没约会过。 小皇帝:对。 阿净:妈对不起你们。 23、那时两人间的气氛怎么样? 熙和:都说了没约会过了 小皇帝:…… 24、您会为对方的生日做什么样的准备? 熙和:送上一部分军权? 小皇帝:让他出宫和部下见见面? 阿净:…… 25、是由哪一方告白的? 熙和:他。 小皇帝:他。 阿净:这算什么……事实上上辈子是小皇帝一直爱着熙和吧?可这辈子明明是熙和先告白的…… 26、您有多喜欢对方? 熙和:比喜欢权利稍微多一点。 小皇帝:比江山和孩子们少一点吧。 阿净:……泪奔…… 27、您爱对方吗? 熙和:可能吧…… 小皇帝:这个问题朕不想回答!胡胜全,把这个刁民拖下去! 阿净:皇上,你不能这样逃避! 小皇帝:朕是皇帝,朕说了算! 阿净:…… 28、对方说什么会让您觉得很没办法拒绝? 熙和:熙和,朕很失望。每次他说着话的时候,都想把心掏给他看。 小皇帝:皇上,我把军权给你。 阿净:皇上,你让我怎么说呢? 29、如果觉得对方有变心的嫌疑,您会怎么做? 熙和:(温和地笑)造反。 小皇帝:他一直变心,从未改变过。 熙和:皇上这话似乎有些不妥! 小皇帝:朕哪里不妥了?萧素清,季思宇…… 阿净:翻旧账了…… 熙和:萧素清,熙安,张若谷,秦淮安,付天翔…… 阿净:小皇帝乃…… 30、能原谅对方的变心吗? 熙和:都说了要造反了。 小皇帝:朕已经习惯了。 31、您最喜欢对方身体的哪一部分? 熙和:眼睛。 小皇帝:全部,除了一个地方…… 阿净:什么地方,皇上能详细一点吗? 32、对方性感的表情是? 熙和:晚上,在床上…… 小皇帝:臣服在朕脚下的时候。 阿净:皇上,我要绝望了…… 33、两人在一起时最让您觉得心跳的事情是? 熙和:每次早上起床,看他换衣服。 小皇帝:换衣服就心跳? 阿净:同好奇为什么是早上换衣服? 熙和:会看到他身上的痕迹…… 阿净:…… 34、您曾向对方撒谎吗?您善于说谎话吗? 熙和:经常。非常善于。 小皇帝:不会撒谎的皇帝不是一个好皇帝。 35、什么时候觉得最幸福? 熙和:相拥而眠的时候。 小皇帝:看到孩子的时候。 阿净:…… 36、曾经吵过架吗? 熙和:经常。 小皇帝:确实如此。不管是以前还是以后,总有矛盾。 阿净:性格不合的关系吗……做妈的要伤心了…… 熙和:百姓家小夫妻也是吵吵过闹闹一辈子的。 第四十章 熙和也不去管小皇帝是否反抗,抱着他飞身上马就朝后方跑去:“皇上,你真是让臣意外啊!三年不见,原本以为你有些长进,谁知道你还是这么的不堪一击!” 小皇帝咬着牙拼命挣扎,与其被熙和这样困着,还不如被摔下马,就算受伤也无所谓。他一时气急,嘴上自然不会留情:“朕也以为帝后会有所不同,没想到还是和之前一样执迷不悟!得不到萧素清就找一个和他相似的做替身?可笑的是,你的这个替身,还是朕的探子!” “很好!”熙和勾起了一个笑,眼似寒冰,狠狠的瞪着小皇帝:“身为监下囚皇上还如此猖狂,真是让臣佩服!” 郭淮作为亲兵时刻注意着熙和身边的情况,见他已经将小皇帝生擒赶紧回马。但付天翔丢了皇帝不可能善罢甘休,横马阻拦,两人瞬间打成一团。付天翔和郭淮论武艺绝对是付天翔占上风,但他此时挂心小皇帝,初时还能压制郭淮,渐渐的也有些不支。眼看着熙和带着小皇帝即将撤到后方,付天翔大吼一声,拼着受伤将郭淮刺伤,快马冲过去。 小皇帝被熙和困在马前,却时刻关注战局。见付天翔往自己这边冲,大吼道:“放信号!”付天翔一愣,反射性的拿出腰间的信号弹。 伴随着砰——的一声,城外突然响起号角声和马蹄声。熙和的脸色,大变。 张若谷率领的先锋部队早就已经将西门整个拿下,正骑在自己的雪云驹往城内混战方向眺望,初春时节,暖风吹过将他袍角和枪上的红缨吹了起来。亲兵队长典易等着铜铃大的眼睛警惕的看着周围,等着城内的信号。 随着信号弹的爆炸,他大手一挥,无数的步兵,骑兵往城内冲去。从接到小皇帝的密信起,张若谷就一直在思考自己今后的道路。说实在的,他想反已经不止一天了。但如果小皇帝真能实现信上的条件,那么他也不介意在有生之年做小皇帝最锋利的剑。不过,说真的,他并不相信小皇帝。所以,才会在回信上写下这个条件——冀州城内相见。 马腾风那老东西被架空的事,张若谷一早就得了消息,也知道冀州城如今主事的是小皇帝的那个帝后。如果是马腾风统帅全军他还有些忌惮,换了熙和,那打下二十七万守黄洲,浒河对他还来不过探囊取物。 “你做了什么!”熙和一把掐住小皇帝的脖子,士兵们已经开始朝他身边聚拢。小皇帝的脸涨得通红,喘不过气来,胸口也开始憋闷。他艰难的开口:“放……放开……朕!” 郭淮见熙和此番作态,忙劝:“副帅快松手!”熙和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松开了手,从得知季思宇的真实身份那一刻起,他的情绪就非常的不稳定。如今稳操胜券的局面,突然出现这等意外,熙和一时控制不住。 小皇帝浑身上下没有一丝力气,他伏在熙和的胸口,剧烈的喘息,一句话都说不出口。胸口的憋闷还是没有缓解,他颤抖的用手捶了捶才微微暖了过来。 此时张若谷的人马已经将他们团团围住。冀州城内有三万守军,本就分守四门,互相照应。但今日城内发生哗变,一部分士兵在镇压马骁的人马;一部分则是马骁旧部,被熙和下令严加看守;是以守军人数根本不足三万。加上和付天翔麾下的三千精兵一番作战,死伤无数,人数更少。 此刻局势越发复杂起来。熙和一方,小皇帝一方,张若谷一方,三方对峙。付天翔不知小皇帝此次前来冀州城就是为了见张若谷自然心里发苦,有了马革裹尸还的准备。熙和已经隐约猜到了小皇帝的打算,心中大骂小皇帝幼稚。 因为被包围,原本厮杀的士兵此刻有些茫然的分开,聚集在自己的上官身边。张若谷就在此时骑着马,远远的走进。绣着张字的大旗,迎风飘扬。 和马腾风不同,张若谷不过三十又三,是所有藩地将领中最年轻的一位。十二岁便在军中摸爬滚打,以军功镇守一方,是悍将也是名将。 若是别人可能还无法将张若谷一眼认出,但熙和不同。三年里,别人的事务他可能还不是很精通,但整个大庆的军务,他是再熟悉不过了。张若谷,竟然是张若谷亲临了!熙和紧紧搂住胸口小皇帝的腰,点了他身上的穴道,凑在他耳边说:“皇上这开门揖盗的本事真是让微臣敬佩!” 小皇帝不欲和熙和说话,只是侧着身子从他的咯吱窝缝里看向张若谷。记忆里,小皇帝曾经从摄政王那里见过张若谷的画像,如今得见真人,也不得不赞那画师一句,竟然将真人的风采尽数展现在画中,不愧为宗师级的人物。 就在小皇帝观察张若谷的时候,张若谷也正在观察小皇帝。大旗之下,他几乎是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优越感指着被熙和困在怀里的小皇帝:“将他俩给本帅抓起来,死活不论!”他的声音不大,甚至还有些沙哑,但在场的所有人都在他开口的那一霎感到了一股霸气。这是一个沙场常胜将领特有的气质。 “诺!”众将应声,厮杀再起。 小皇帝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张若谷,嘴里喃喃自语:“他怎么敢!”虽然一早就知道张若谷并不是可信之辈,但小皇帝还是没想到他会这么快就背弃之前的约定。熙和杀死一个挡路的士兵,听见小皇帝的低语声,嗤笑起来:“柳熙宁,你真是可笑!” “你!”小皇帝脸色铁青,被点穴之后,他一动都不能动,想要撒气也不行。 熙和一边嘲笑小皇帝,一边冲出重围。即使带着一个毫无武功的拖累,他也很快就杀到包围圈的边缘。郭淮付天翔等人也在朝他这边合围,毕竟现在第一要务是突围! 典易看着熙和即将突围离去,望向张若谷道:“大帅是否要属下留下那二人?” 张若谷皱了皱眉,随即露出一个笑容:“不必,本帅突然有个好主意。”他长相一般,照例说笑起来也不会可怖。可能是沾染了杀场煞气的缘故,他一旦笑起来就变得特别的凶神恶煞。此时他面带笑容,示意身边另一个亲卫把弓递给他,在箭上涂上一点小东西,瞄准被熙和抱在怀里的小皇帝的头顶,数道:“一、二、三……” 嗖——箭穿过人群,朝目标飞去。 “啊!”熙和吃痛,一剑拍在马上。战马嘶鸣,疾驰而去,冲出包围圈。 小皇帝无知无觉的看着熙和肩膀突然涌出险恶血,一时间竟然无话可说。小皇帝不是练武之人,但被张若谷盯上的感觉他还是有的,那种仿佛被毒蛇注视,稍不留意就会死亡的感觉。只是他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熙和会突然腾起,用肩膀为他挡了一箭。 “为什么?” “闭嘴!”熙和用力掰断箭,其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发了什么疯,竟然为小皇帝挡了一箭。肩膀处的伤口不停的流血,足够让熙和后悔了,如果小皇帝再说出什么不中听的话,他可不能保证自己不把他扔下。 两人在城里已经转悠了好一阵子,把后面的追兵全部甩掉之后,就在一处破庙内落脚。 破庙之所以称之为破庙,它的坏境肯定不会好。屋顶破了好几个洞,屋内也一片狼藉。这些都不算什么,最让人无法忍受的就是几只老鼠不停的在小皇帝的眼前爬来爬去。 “你解开朕的穴道!”小皇帝再也忍不住的开口了。 熙和自顾自的处理自己的伤口,他拔出靴子里的匕首,将剑鞘咬在嘴中。左手握着匕首,切开伤口,将里面的箭尖取出。这时,他已经满头大汗,脸色也变得有些苍白。 小皇帝看着他这副样子,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扭过头,不去看他,完全忘了自己被点了穴道不能动弹。哪知道这一动才发现自己竟然真的能转头了,穴道已经失效了!小皇帝赶紧站起来,离那几只老鼠远远的。 此时,天已经开始暗了下去。熙和处理完自己的伤口后就开始闭目养神,一副完全不理会小皇帝的样子。小皇帝捡了一处稍微干净的地方坐下,抱着膝盖发呆。随着天色越来越暗,小皇帝的心也越发的沉了下去。 此次,他之所以离开京城来到宜州,最大的目的就是和张若谷达成协议。早在离京之前,他就和张若谷谈妥,只要他亲临冀州,就进行和谈。谁知,他信守承诺,来了冀州城,张若谷却反悔了!小皇帝心里大恨!为帝者最忌心软,轻信,懦弱。而这三点,他哪样都不缺。他本以为三年的时间已经让自己有所改变,哪知,江山易改禀性难移!最终竟落得被熙和这个自己的敌人救了一条命! 小皇帝睁着眼睛,目光复杂的看着坐在庙门口出似乎已经熟睡的熙和。如果……如果此时杀了他,那黄洲,浒河……想着想着,小皇帝站起身来,慢慢靠近熙和:“帝后?”他轻声唤道,对方毫无反应。 他看了看地上的匕首,终于蹲下身子,捡起匕首。 月光下,小皇帝手握匕首,闭上双眼,准备下刀! 就在他用力往下刺的瞬间,他的手腕被握住了。 “皇上就是这么报答臣的救命之恩的?”熙和睁开眼睛,讽刺的看着小皇帝。 第四十一章 小皇帝手一软,匕首就掉在了地上。他看着熙和的眼睛,一言不发。确实,熙和刚才救了他。但救命之恩如果真的那么重要的话,为什么前世他救了摄政王,摄政王却还有如此对他? 明明做了这样刻薄寡恩的事情,却露出这样的神情,熙和看着小皇帝那泫然欲泣的表情,狠狠的甩开他的手:“我警告你,不要再做多余的动作!”他还想说些什么,耳朵里却隐隐约约传来其他的声音。 熙和快速的坐直,伸手捂住小皇帝的嘴巴,抱着他的腰飞到横梁上。小皇帝没有挣扎,安静的靠着熙和。 果然,一盏茶之后,五个举着火把的士兵走了过来。他们脸上还沾着血迹,盔甲也未离身,神情却有几分轻松,熙和久经杀场,一看就知道他们因为刚逃出生天,心情放松,没有多大的戒心,很容易对付。 小皇帝这辈子连着上辈子都没遇到过这样的事,紧张是免不了的,好在他知道轻重,不会在这个时候和熙和唱反调。 那五个士兵走进破庙,打着火把照了照,也没往头上看,自然没发现什么人。其中一个头领模样的说道:“这样找下去也不是办法,如果哥几个一切歇一会?” 想到还要找个一夜,众人没有不应的。 他们几个将茅草堆在中间,摸出怀里的火熠子往柴火上一丢,“腾”地火堆就熊熊燃起。领头的摸出怀里的酒壶,喝了一口,再递给身边的人,说道:“这日子过的,忒没意思!” “大哥这是怎么了?”一个抽着烟袋的赶紧问。 “这战要打到什么时候啊,开春可是下地的时候啊,家里的婆娘不顶事,我不在,这田还不得荒废了?” 一说到田,几个士兵都不再开口了,闷声喝起酒来。不一会就有人打着呼噜倒在地上睡了过去。 熙和等着众人都睡下了,才抱着小皇帝下来。解决了这五个人,扒下他们的衣服,和小皇帝一起换了一身装扮就出了破庙。 “你要把朕带到哪里去!”小皇帝被熙和扯着往前走,夜里路黑,他有些踉跄。 熙和也不解释,摸着黑带他转了好几个圈子,才在一处大宅的后巷处停了脚步。熙和站在后门处,没有动。他在犹豫要不要进去,按照张若谷的习惯,必定是宿在军营中的,所以他府内应该没住什么人,但这并不意味着这里没有看守。 就在他犹豫不决的时候,府内突然杀声大振。熙和搂着小皇帝的腰就往暗处躲去。没多久,就看到后门处杀出一队人马。火把的照应下,小皇帝和熙和一起惊呼: “萧素清!” 这声惊呼不但吸引了萧素清的注意力,也吸引了追兵的注意力。眼见追过来的人越来越多,萧素清身边的一个人突然从怀里摸出一包白色的粉末:“大家屏住呼吸!” 话音刚落,白色的粉末入雪花飘散开来,一吸间士兵通通软倒在地。熙和定睛一看,那个撒药的不是别人,正是城里有名的神医,张大夫。 就在熙和打量张大夫的时候,一个人冲了过来,抓住他说道:“副帅!是你对不对!”熙和本能的甩开了那人的手,才发现刚才抓着自己的竟然是季思宇。 “季思宇,莫要忘了自己的身份!”小皇帝还没开口说什么,萧素清就满脸不悦的走了过来。 “萧卿家,此刻不宜久留。”小皇帝见众人似乎都没有发觉自己,连忙开口。他一点都不想再被熙和制约着。 萧素清猛地听到小皇帝的声音大吃了一惊,抬头就看见小皇帝从熙和身后走出来,也不顾君臣之别,上去问道:“皇上如何在这里?皇上千金之躯,怎么轻易犯险?若是皇上有了万一,让可如何是好?” 如果是平时谁敢和小皇帝这般说话,他一定会马上发作。可此番,他却只是点了点头,说道:“是朕莽撞了。” 皇帝认错了,萧素清反倒是尴尬了。刚才一时激动,他难免忘记了自己现在身处古代,最重尊卑,等回过神才出了一身冷汗。好在看皇帝的样子,也没有要追究的意思,遂放下心。 一行人都换了衣服,往张大夫家摸去。这个神医可不是个简单的,在众人为了如何出城一筹莫展之际,他轻飘飘的说了一句:“我家倒是有个地道可以通到城外……” 等他们离了熙和的府邸,小心的躲着巡逻的士兵,快达目的地时,东方渐渐露出晨曦。大街上血污斑斑,横七竖八躺着无数具尸体。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子血腥味,小皇帝身娇体弱,一时间竟然站不稳,倒在身边张大夫的怀里。 这位张大夫习惯性的伸手摸了摸他的脉,眼中闪过一道精光。母虫!得来全不费工夫!他还想细细观察一番,小皇帝另一侧的萧素清就把小皇帝扶住了,并且有意识的远离了他。张大夫有些不甘的看了眼小皇帝,皱起了眉头,片刻又恢复了过来,指着不远处的一个院落道:“前面就是我家了。” 季思宇担心的看了眼受伤的熙和,抿了抿嘴,说道:“副帅,马上就到了!” 熙和其实并不领季思宇的情,一路上虽然接受他站在自己身边,却没有和他说一句话。现在听他叫副帅,回身就是一个耳光。 这一记耳光打得不可谓不重,季思宇的脸立刻肿了起来。小皇帝有些吃惊的看了眼萧素清,这是怎么回事?难不成这季思宇的身份暴露了? 萧素清知道小皇帝的意思,点了点头。 既然身份暴露了,他…… 萧素清再次点头,并回以眼神:这季思宇有八成的可能是喜欢上帝后了,不得不防。 季思宇被这一掌抽得直愣神,张了张嘴,却无话可说。恹恹的跟在熙和身后,也不去看自己正经主子小皇帝。 “快进来!”张大夫打开大门招呼身后的几个人进来,他其实并不是好心才说出自家有地道这件事的。实在是对熙和家那位小公子中的蛊心痒难耐,有心从对方身上套出母虫的下落。现在因为意外发现母虫在小皇帝身上,他就更加要救他们了。 几个人快速进了他家,又在他的带领下搬开一个水缸,依次钻进地道。张大夫拿着蜡烛打头,萧素清和小皇帝走在中间,后面则是熙和和季思宇。 本来一路上也算相安无事,哪知在马上要到出口的时候,熙和突然觉得浑身发热,肩膀的伤口一阵阵的刺痛:“张大夫……”他咬牙叫道。 众人听到他的声音,都回头查看。季思宇见他整个人都站不稳,心里焦急,又不敢搀扶,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张大夫。张大夫也不含糊,先看了熙和的伤口,又摸了摸脉,没看出什么异常,正想再次查看的时候,熙和突然暴起,一掌拍向张大夫。 张大夫就地打了个滚,险险躲过,刚想大骂,就见熙和靠着墙壁不住地喘息,脸色赤红,空气里竟慢慢开始弥漫出一股淡淡的兰花味。这下子,张大夫的脸色更坏了,他已经猜到熙和这样子的原因了:“还站着做什么啊!快跑啊!他估计他是中了墨兰了!不想被他吃干抹净就快点跑!” 张大夫一出声,众人先是一呆,接着回过神,都往出口处跑。不过,小皇帝不会武功,娇生惯养;萧素清是个书生,一直文文弱弱;季思宇虽然是内密司的人,但也敌不过熙和;张大夫本来可以是个万人敌的,但谁叫他身上最后一包迷药都撒了呢。几个人在地道里狼狈的逃窜,不时被熙和抓住,又再次逃开。 这几人里,季思宇最挂心熙和,一边跑还一边问张大夫:“副帅这样可回影响身体,若不发泄出来,会不会……” 张大夫被他闹得烦不胜烦,吼道:“你以为墨兰是什么!墨兰是闺房极品!可不是那种下三滥的东西!只要熬过两个时辰,他就没事了。” 季思宇这才放下心来,拉着体力有些不支的张大夫往前跑。萧素清护着小皇帝,跟在他们后面。 其实中了墨兰的人,还是有理智的。熙和虽然意识清醒,却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只能跟在一群人身后追。好不容易,他能控制住自己的身体了,也不打算追了。护着小皇帝的萧素清却突然摔倒在了地上。 熙和一动都不动的看着倒在地上的萧素清,看着他额头上滚落的汗珠,紧紧抿着的唇角,身体越发的燥热:“快跑啊!来愣在那里做什么!”他对着萧素清吼出声,肩膀的伤口处鲜血不停的涌出。 远处的张大夫见熙和流血,突然道:“不好!他伤口出血了!墨兰发作本没什么,却万万不能失血!一失血药性必定加强,若不发泄,必死无疑!” 萧素清摇了摇头,没有离开,他说:“帝后中了墨兰,想必是熬不了。既然非要和一人……微臣愿意……” 萧素清话还没有说完,熙和就拒绝了。他喜欢萧素清,但萧素清不喜欢他,熙和一早就明白。如果真要发泄的话,他宁愿发泄在季思宇身上。 然而,谁都没想到,小皇帝会在这个时候出声。他其实已经跑开一段距离了,但此刻,他又重新走到了萧素清的身边,对着熙和说道:“你之所以中了墨兰,也是因为帮朕挡箭。朕……朕……”
推书 20234-05-15 :明明——风动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