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大小门派甚多,再余一些独行侠士,这武林大会亦非一朝一夕便可结束。
这大会开头无甚精彩之处,不过是初出茅庐的侠士一展风采,借机成名罢了。场下的众多高手也都看得昏昏欲睡,但为着面子,强撑罢了。
相比而言,莫孤影这边,到是嘈杂许多。
“他那招‘回风落日’使得正好,可惜时机不对,不然必会拿下这一局。”
“这把剑不错,锋芒正锐,华而绝美。可惜了拿剑的却是个粗犷大汉,啧啧,要是配个美人儿,那才绝。”
“这小子下盘不稳,一会对方使一招‘秋风回荡’他必要摔上一摔……哈哈,你瞧,被我言中了,果真摔了一跤,好不狼狈。”
……
饶是莫孤影性子温润,听到叶雪空叽叽喳喳的声音传来,耳边嗡嗡嗡地作响,也禁不住的恼了。
“叶公子,对各家武学如此了解,不如下场一战,兴许亦能博个头彩。”
叶雪空像是没听到孤影的抱怨似的,“不不不,我最喜美人,这场上打来打去的不外乎那几个粗犷大汉,实在没趣。若是孤影你上场,我必奉陪。”这对孤影的称呼不过须臾便从“公子”变成“孤影”了。
“只可惜我有心而无力。”孤影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腿,不再言语了。
叶雪空看了看莫孤影没落的神情,暗暗打量了莫孤影一番,观其神情不似作假,便向他道了声歉,亦安静地观战了。
而后几日,叶雪空总是跟在莫孤影身旁,有事没事总往莫孤影身边跑,其脸皮厚度堪比墙砖,莫孤影本是不喜,久而久之亦习惯了。
只是可惜,有他在身边,始终无法与楼玉茗联系。
而叶凭生与莫裘天两人,观其他们俩的关系甚密,许是忙于大会的缘故,亦不曾管束。
这大会接连进行了七日,到今日,场上剩下的已无几人。而前几日,则不断有高手退出比赛,问其原因,均是摇头不回。
莫孤影不由得想起了之前楼玉茗给他的消息,观这几天退出比赛之人的行为,他到也暗暗留了心。先前以为这些消息只是楼玉茗的恶作剧,如今细想,楼玉茗并非如此儿戏之人,只怕这消息跟那些退出之人多少有些关系。
莫孤影沉思回忆到,早先给的消息是华山掌门的七弟子拉了肚子,这本是小事,然而昨日这七弟子登台一战,没过多久便败在一知名的少侠手下。这华山派七弟子武艺是众弟子中最好的,极有可能是下人华山派掌门,如今竟败在一不知名的人物手里,不得不让人怀疑。
再想到消息所提的放天门门主的小妾小产,而前日里放天门提出退出大会,携众弟子而走。而后乌沙帮帮主爱驹死了,没过多久,乌沙帮帮主便突染怪疾,无法出战。梅阙山庄庄主名画被毁,其弟子于大会前两日称庄主因名画被毁,郁结于心,无心再战。
这些人,俱是小门小派之人,对大会的盟主夺位未有过大的影响,而今骤然退出,再想到楼玉茗给的消息,不由得让人称疑。
“呀,大哥上场了。啧啧,对上莫奉青了,此战怕是要定输赢了。”叶雪空的声音从耳边传来,把莫孤影的心思转了回来。
只见台上如今站立着两道身影,左边的黄色劲装的少年,乃是莫裘天之子莫奉青。他背负一把长约三尺的刀,此刀名为“折别”,通体黑色,乃是乌金玄铁锻造而成,刀背宽约七寸,背负在身量尚未拔高的少年身上,却不显突兀。
而右边的男子,乃是叶凭生之长子叶常风。只见他身着青色长袍,左手持剑,右手垂立身旁。而手中的那把剑,尚未出鞘,但隐有气势,名为“鸣涧”,指的乃是拔剑之初,其剑声如鸟鸣涧,如鹤唳。
两人都是当世的一代少侠,叶常风略长莫奉青几岁,其人做事沉稳老练,可惜不善言辞,因而江湖中人与之打交道的不多。
而莫奉青少年心性,虽缺了一份成熟,但其明朗的性格甚得大家喜爱。是以这场比武,无论谁输谁赢,各有计较。
两人在场上站立了片刻,便拔剑拔刀比拼起来。只见场下飞沙走石,烟尘弥漫。高手过招,等的不过是一个契机,契机一至,便需将气势全出,以震慑对方。
“好一招‘雁落回天’,这招躲得好。”
“这剑招虽无力,但亦算是实打实,还是有所成效。”
“啧啧,莫小子的刀法尚不成熟,只怕大哥再至一招‘秋风点画’他便败了。”
……
叶雪空又开始了他的解说,而莫孤影只是淡淡的看了看台上的比武。他对结果并不关心,因为他知,赢的必会是莫奉青。
他关心的,而是这个大会背后隐藏的事情,似乎就像有只手,在暗中操控一切。如果说一切乃是莫裘天为莫奉青当上盟主之位而做,可退出比赛之人对比赛结果没有影响,如此作为有何意义。
况且,莫裘天突然卸下盟主之位,凭他对莫裘天的理解,如此十分可疑。而且,从刚才开始,莫孤影便感觉似乎暗处有人在这观望一切,似乎只待盟主之位敲定之后,便来个渔翁得利。
“锵”地一声,乃是刀剑相接划破空气之音,比武已进行了大半日,两人早已是汗流浃背,体力将支。
现下这一刻,乃是比拼双方的内力了。
论内力,练刀之人,内力走的是纯厚一道,内力更为扎稳。而叶常风的内力虽较为阴和,但他毕竟虚长莫奉青几岁,多练武几年,因而内力也是不输于莫奉青的。
而此时场上的形势,似乎叶常风略胜一筹,再众人皆以为叶常风必胜之时,谁知,不过须臾片刻,叶常风便口吐鲜血,被刀气生生震开来。
如此变化,让人不禁惊叹。再看叶常风,此刻乃是单膝跪地,以剑撑身,似乎受伤颇重。而莫奉青不过是惨白了脸,但仍站立场上,如今谁胜谁负,早已定断。
“咳咳,莫贤弟武艺精湛,临末的一招‘运气之势’,端得让在下佩服。在下,输了。”叶常风慢慢站起身,拱手道,随后便走下了台。
叶常风如此一说,台下众人恍然醒悟,这“运气之势”指的乃是内力深厚之人,先将部分内力存入丹田,待得时机一到,便尽数放出,可达转败为胜之效。
若要使得好这招,必要运用此招之人有足够的耐心等待契机,同时也要有雄厚的内力,既能保证对打时内力不输于人,又能在关键时刻转败为胜。没想到,这莫奉青有如此之能,众人不由得钦佩起他来。
叶雪空看着自家大哥落败,由觉得不敢相信,明明眼看大哥即将胜利,却突然落败,自家大哥如此高傲之人,怎能容许在这最后输于一个未及弱冠的少年。
彼时,他两眼茫然,双目圆瞪,尚不及细想其中关系,便追着自家兄长而去。想来这纨绔子弟,虽是常常流连烟花之地,但对大哥的情谊仍是深厚的。
莫孤影看在眼里,也不禁替叶雪空担心,他又怎狠心告诉雪空,这场比武,结局早已注定。很显然,叶常风乃是故意输掉的。莫奉青的功力尚不足以使出“运气之势”,方才不过做做样子罢了。
而如今场上,莫奉青接掌盟主之位的呼声甚高。
而莫奉青尚未回神,这场比武让他赢得太不可思议了。
可他爹爹却已将他带至盟主台,取过盟主令,双手奉上放到莫奉青的手中。
莫奉青正要接过盟主令,却听一声妖娆的女人声音传来。
“哟,好一个俊俏的小伙,只可惜嫩了一点,与其当什劳什子的武林盟主,不如当奴家的贵妃吧。”
此话尚未说完,众人便觉一阵扑鼻而来的香味,而后身体突然一软,竟是如中了软筋散,浑身乏力,纷纷倒地。
饶是莫裘天江湖老道,也忙不急闭气凝神,竟也中了此道,莫奉青更不用说了。而此时,场上唯一一个没有倒地的,也只有坐在轮椅上的莫孤影了。
“你,你是玉仙谷的玉十娘。”场上有人认出了这名女子,竟然是黑道上有名的玉仙谷谷主。
若说当今黑道的势力,则是分崩离析,各据一方。但其中以行云宫、玉仙谷、毒蛊教等势力最为庞大。
如今白道聚首的武林大会,竟然来了玉仙谷谷主这等黑道人物,怎不让人诧异。
传闻这玉仙谷素来只收女弟子,不收男子。那些女弟子常常虏获俊俏男子,安放谷外,以作寻欢传宗之用。
莫奉青方听到她的名号,便已苍白了脸。
闻玉十娘言语之意,是要虏获奉青作男宠之用了。
只见这玉十娘乃是坐在一顶由四位少女抬起的大轿内,轿顶嵌着一颗硕大的夜明珠,而轿身乃是镶金而成。
如此重量的轿子,若是普通大汉来抗,也当累得气喘吁吁,而观其抬轿的四名女子,虽是素纱蒙面,但神情自得,可见其内功之高。
玉十娘此人,观其容貌,竟是看不出年龄,似乎三十开外,但细细一看,又似年方十八的少女,其肤若凝脂,面目姣好,若非她出道已近二十年,只怕众人俱认为是个妙龄少女了。
玉十娘看了看倒在地的武林人士,笑了笑,忽地用轻功飞出轿外,来到了莫裘天面前。
看着玉十娘飞身的身影,莫孤影瞳孔微微一缩,冷冷一笑,不作他言,静看事态发展。
“好轻功,‘踏雪无痕’果真名不虚传。”莫裘天虽身无力气,但是长期行走江湖以来的沉稳冷静自是不失。
“名不虚传?呵呵,江湖人提到奴家,皆是不齿我宠爱爱妃的行为。又有何人,看得起奴家的轻功呢?”玉十娘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凄凉,不过复又消失殆尽。
她走到莫裘天的手前,只轻轻地掰开莫裘天的手指,便将这盟主令取到了手中。
而莫裘天身无力气,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玉十娘拿走盟主令。
玉十娘看了看盟主令,细细摩挲上面的花纹,这盟主令其实非常普通,不过是上刻了一个“盟”字,而玉十娘却当宝一样看待,眼里竟似充满了温柔。
“玉谷主,盟主令实是普通,不过是一块形式的牌子罢了。为着这个盟主之位,多少侠士挣破了脑袋,实在鲜血得紧。玉谷主,仙人之姿,高洁清廉,莫要让此物污了您的手好。”
“呵呵,我这双手早已布满血腥,多这一份,又何妨”,说罢,她转头看了看在地上的莫奉青,低下了身,伸出手抬起奉青的脸,“不过,若是这位俊小伙,嫁与我为妃,奴家到是不介意将盟主令归还,毕竟,左右都是奴家的不是?”
玉十娘无视莫奉青怒瞪的双眼,笑脸望着他,“你说,你可愿嫁与我?”
“只可惜,不论他愿或不愿,他都不能嫁与你。”远处传来一句清冽雄浑的声音。
而莫孤影在听到这声音后,浑身一震,心脏怦怦直跳。
这清冽和温厚的声音,他一生都忘不了。
这声音,曾在他耳边呢喃低语;
这声音,曾在他面前轻吐誓言。
是他,他来了。
第五章:行云初显露锋芒
“谁?”凭玉十娘的功力,竟不知发话者身在何处,甚至她方才都未发觉对方的存在。
“本座前来提亲,未曾想尚未抱得美人归,便碰上抢亲的了。有趣,实在是有趣。”
只见一阵风刮过,速度之快,饶是在场有许多前辈高手,也只看到一抹黑色的身影罢了,若非辩其声乃是男子,只怕连对方是男是女都分不清。来人轻功之绝,让人称奇。
只见来人瞬息便来到了盟主所在的台上,负手而立。
此人身着一件玄黑的衣裳,银线在袖口周围交织成一条巨龙,盘旋至领口,外罩一件银色的轻纱,内里隐隐地透着银色镶边的底衣。腰束银色镶金带,上绣云样花纹,随风而泛隐隐流光。这光是服饰便已张狂到了极点。
再观其容貌,俊朗如画,剑眉星目,挺拔的鼻子下缀一张薄而刚毅的唇,此刻唇瓣正微微上挑,邪气而狂妄,仿佛狱下来的修罗,霸道而嗜血。
“行云宫,楚云熙。”玉十娘认出了来人。
若说这行云宫,亦可堪称黑道的一方霸主。
行云宫上任宫主六年前突遭心腹背叛,宫主为护其子惨遭横死,而后势力落入叛敌之手,上千宫人,只得几个护少主逃亡之人幸存。
而后过了一年,其少宫主楚云熙归来,以其高超的武艺暗杀仇人,一举夺回宫主之位,血洗苍茫山。并在三个月内铁血整顿行云宫,培植心腹,其手段之狠,其行为之烈,让人闻风丧胆。仅在短短五年内,行云宫主楚云熙之名,已成为江湖人不敢提及之名。
玉十娘惊诧对方的到来后,便暗暗收了惊讶之情,转而化作女子的柔媚。
“不知楚宫主大驾,奴家有失远迎。”玉十娘说罢,欠了欠身。
“哼”,楚云熙一甩衣袍,跨坐到了原先盟主的位置上,双手垂放双膝,腰杆直立,俨有一方霸主的傲气。“玉谷主不必多礼。”
玉十娘听后不禁咂舌,本是客套之语,如今却被楚云熙一个晚辈顺了台阶来讽刺自己,心里不觉气恼,但面上仍是含笑而对。
盟主台上两人谈笑自若,而在场的江湖人心里却是暗暗叫苦,如今皆中了玉十娘的道,空有一身武功无法施展,已是不幸。而今,又凭空冒出个传闻中狠辣嗜血的行云宫主,这让在场之人不免感叹自身的境遇来了。
此时莫孤影却是痴迷地望着楚云熙出神。
六年了,昔日的少年已长成成熟的男子,当年少年清冽的嗓音也已多了份成熟男子的醇厚。裹在衣衫下的身躯隐隐显出结实的肌肉,两额突出的太阳穴,可见其武功早已达登峰造极之境。
那镌刻心底的容颜,依旧如此俊朗,而反观他自己,已是不可相比了。
当莫孤影眷恋的眼神不断追随楚云熙的身影时,场上的局势已经瞬息万变。
却原来玉十娘受挫后,面上虽仍带笑容,但心里哪肯服气,心里早已转了几个弯,恨不得将对方一掌杀死,但是顾及到对方的身份与武功,亦不过敢怒不敢言罢了。
可笑玉十娘虽喜俊俏儿郎,如今面对这个明显是自己所好的男子,却生不出一分情意来,反倒丝丝畏惧。
“不知楚宫主大驾光临,所为何事?莫不是,亦是来争这盟主的头衔罢?只可惜,晚来了一步,这盟主之位,早已归他人所有。”玉十娘到也聪明,这“他人”所指何人,却不言明,只待观望楚云熙的态度,再作打算。
“本座来此作甚,本座何须向你解释。”
“你!”
如此狂妄的态度,自是把玉十娘气得不行。然而在场的江湖人,听了却暗暗拍手称快,想到自身如此狼狈皆拜她所赐,如今看到玉十娘吃瘪的模样,心里都感到爽快。
“既然如此,奴家亦不多问了。楚宫主,你待如何,请随意,奴家便不奉陪了。”说罢,便拉起地上的莫奉青,无视莫裘天愤怒的神情,唤起随伺的抬轿少女,正待离去。
“本座自是随意,不劳谷主费心。至于谷主之姿,只怕要奉陪,本座还不乐意。”楚云熙顿了顿,依稀听见场下有人低笑出声,勾唇一笑道,“只是,谷主临走之前,还请将本座之物归还。”
玉十娘听罢,正疑惑,遂转过身问道:“奴家这素来只有俊俏小儿,却不知宫主所指何物?”
“呵呵,便是你手中的俊俏小儿。”楚云熙摩挲了一下光滑的下巴,邪邪地道。
如此一说,明眼人都明白,两人这是在争执莫奉青了。
可怜莫奉青一代天骄,如今却这般任两人挣来抢去,好不难堪。
“宫主这是要夺人所好了?”玉十娘暗沉了脸色,隐隐有杀气浮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