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言这种东西,存在的价值就是,当传到最后,就算不信的人,也会心生疑虑。所以此时,白振林正坐在卧室的床上,面色不佳的等着单晶回来。
白振林其实很生气:当初他的确是故意安排让单晶爱上自己的,而单晶也的确不负他所望的,真的爱上了自己。并且,就算自己这么多年来对她不冷不热,她也依旧事事以自己为先,可以算的上是一个合格的妻子。可是唯独当年被她拿走的资料,却怎么也不肯给他。
虽然人说夫妻一体,无需计较太多。但是对于白振林来说,即使是枕边人,被人握住把柄的滋味也并不好受。更何况,最近京城里流言四起,关于白奕扬的身份说的仿佛像真的一样,这叫他本来便对单晶和单家的怨怒,更是已经到达了顶点。
单晶急匆匆的走进卧室,面带喜色,可见是白振林的回家让她觉得很高兴。直到她看见丈夫阴郁的脸色,这才收起了笑容,有些不满的道:“你这是怎么了,难得回来一次,怎么阴沉个脸?谁又惹了你了?”
白振林直直的用眼睛看着单晶,直到她被看的心里有些发毛,这才硬邦邦的开口道:“没有谁惹我。”
单晶闻言松了一口气,笑道:“我说呢,怎么一回家就阴着个脸,还以为你心情不好。是不是累了?”
说着,她自动自发的走到白振林身后,帮他按揉起肩膀来,嘴里还念叨着:“工作再怎么忙,也要注意休息,毕竟你年纪也不小了。”她见丈夫没有说话,便以为对方也觉得自己说得有理,便再接再厉的道,“不如你没事多回家来,军队里总是不如家里住着舒服,是不是?”
白振林沉声道:“我不回来,你不是有更多时间照顾白奕扬么?”
单晶“嗤”的一笑道:“他一天天的都不怎么着家,哪里用我操心了?”她的手慢慢向前抚摸白振林的胸膛,有些暧昧的贴在他耳边道,“你还跟自己的儿子吃醋啊?”
夫妻多年,白振林如何会不知道单晶的想法,不过他此时听得对方提起白奕扬,心里便跟扎了根刺是的难受,再也提不起兴致来与她纠缠。于是他便有些不耐的挣开单晶的手,不料用力过大,单晶一个不备便被甩倒在床上。
单晶从小被父兄娇惯长大,是家里的小公主。向来是说一不二,没人敢违逆她,饶是她再爱白振林,此时求欢被拒,也有些挂不住脸了,她怒道:“白振林,你什么意思?你要是看我不顺眼,你就别回来了!”
白振林没有去哄发怒的妻子,而是冷冷的道:“我不回来,你想让谁回来?厉卫东?”
单晶闻言一愣,京城里最近关于白奕扬身世的猜测,流言四起,她如何能不知道?所以现在听白振林这么说,便大怒道:“白振林!你这个混蛋,你居然也相信那些人胡说八道!你说这种话,对得起我吗?”
白振林看着她,一个字一个字的道:“我是想相信你,可是老话说,无风不起浪,你认为呢?”
单晶闻言一愣,随即气的浑身直哆嗦,她再也顾不得别的,抓起身边的枕头便砸向白振林:“你混蛋!我和你夫妻那么多年,你居然宁可相信这些流言,也不相信我!”
白振林一动不动的坐着任她砸,眼睛却死死的盯着状似发疯的单晶,冷冷的道:“那我问你,厉卫东呢?为什么我们结婚不到一周,他就跟着消失了?”
他以前一直没有注意,可是现在想想,才觉得事情似乎有些不对:当初厉卫东在促进白单两家联姻这件事情上,表现的态度十分积极。而且在自己和单晶成婚后不久,人就消失了。
自己当时只以为这人是忠于单家,现在想想,很可能是因为两人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导致珠胎暗结,才急着将绿帽子扣到自己头上。
白振林虽然不爱单晶,但是哪个男人也不会允许在这方面被自己的女人背叛。要不是单晶这些年一直表现的对自己一往情深,再加上当年的证据在她手上,白振林甚至都不想看见这个女人,更不要说回家同她说话了。
单晶闻言愣住,她一面伤心于白振林对自己的不信任,一面心中忐忑:当年自己以厉卫东妻子的医疗费用为要挟,指使他暗中下手除掉盛盈,事后为了避免日后出事,又派了人去将厉卫东灭口。可谁知道两人从此便一起销声匿迹,了无音讯。
起初,她心中忐忑,就怕事情败露,可是一晃二十多年过去了,她见平安无事,便也渐渐将此事抛之脑后,可谁知道,京城最近突然又流言四起,而且隐隐将矛头指向厉卫东,这让她心里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可是她此时也顾不得想这许多,眼前最重要的事情,是证明自己的清白。可是无论如何,她也不能将自己曾经指使厉卫东杀害盛盈的事情告诉白振林,于是两难之下,她居然愣愣的说不出话来。
白振林见状冷哼一声,起身道:“既然没话可说,就算了。我走了,你休息吧。”
难怪白奕扬那么不成器,原来并不是他白振林的儿子。于是,白振林开始在心里盘算,自己和白奕辰和解的可能性——毕竟他白振林不能后继无人,而从各方面看,白奕辰才更优秀,更像自己的儿子。
单晶见他要走,此时再也顾不得其他,连忙拉住他的胳膊道:“振林,你得相信我。扬扬他真的是你的儿子,你不信的话,可以去验DNA。至于那个厉卫东,厉卫东……”
白振林看着一脸哀求的单晶,面无表情地道:“厉卫东他怎么样?”
单晶咬了咬嘴唇,道:“他已经被我灭口了。”
“为什么?”白振林追问道。
“因为我在咱们婚礼的那天,让他杀了你的前妻盛盈。”单晶被逼无奈,只得将当年的事情和盘托出。
随着她的话音一落,屋里的气氛瞬间凝固,单晶低着头,不敢看白振林的表情,整个人虚脱一般坐在了床上,直愣愣的看着地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良久之后,白振林突然开口道:“那资料呢?”
“啊?”许是话题转换的太快,单晶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白振林的意思。
“我是说,资料呢?”白振林又重复了一遍,“当年被你拿走的资料呢?给我吧。”
单晶像不认识一样看着白振林,饶是她心肠狠毒,此时也不由得心中一阵一阵发冷:这个男人,就是和自己同床共枕了二十年的丈夫吗?他就是那个当年为了自己,连性命都不顾的男人吗?就算再怎么没有感情,他毕竟和盛盈夫妻一场,可是他居然在听到自己杀了盛盈之后,表现的无动于衷,只是关心当年那份资料……这样的人,真的会为了自己不顾生死吗?
白振林见她愣愣的看着自己,有些不耐烦的道:“我不管你当年做过些什么,我现在只问你,当年被你拿走的那份资料在哪里?”
单晶像刚反应过来那样,扑上去抓住白振林的前襟,道:“你不关心盛盈的死,也不关心扬扬是不是你的儿子,你只关心当年那份资料?你是不是因为那份资料才和我结婚的?你说!是不是?”
白振林冷静的看着歇斯底里的单晶,道:“过去的事情,再追究也没有意义。你只要把资料给我,你还是我的妻子。白奕扬还是我的儿子。”
单晶闻言,心中对白振林最后一点的希望也终于幻灭。她整理了一下散乱的头发,冷笑道:“原来在你心里,我们多年的夫妻感情居然比不上那份资料……是啊,现在你已经身居高位,再加上白家作为后盾,单家已经拿你没有办法了,所以你也不必在我面前装好丈夫的角色了。也亏你不顾辛苦,一装便是这么多年。”
她自嘲的道,“亏我一直以为你对我是真心的,我还为了你退了婚,杀了人,我真是傻……”
白振林见双方已经撕破脸,便不愿再和她多做纠缠,只是道:“我最后问你一遍,那资料你是给我,还是不给我?”
单晶挑衅的看着白振林,道:“资料是在我手里,但是我是绝对不会给你的。你也不要太不把单家放在眼里,小心到最后大家一拍两散,我单晶也不是好欺负的。”
白振林看着妻子冷笑道:“你不给我就算了。不过我提醒你一句,当年的事情要是抖出来,你我两家都跑不了,所以我劝你最好三思而行。”他顿了顿,又补充道,“你放心,就算你对我不仁,在人前,我也会给足你面子的。我地位稳固,你和单家也少不了好处。你自己想想吧。”
说完,便头也不回的抛开单晶,离开了卧室。
单晶愣了半晌,才似哭似笑的道:“白振林,可笑你聪明一世,为了当年的资料,居然连婚姻都可以拿来当筹码。可惜你没想到的是,你心心念念的东西,就在你的眼前,而且你居然二十几年都没有发现……”
最近安然的心情很好,虽然唐宁的腿还是没有什么起色,但是腿上的经络基本已经畅通,相信离神经的回复也为期不远了。季景虽然忙,但是也会三不五时的跑去和他们共进午餐,有了这两个人的存在,安然的诊所就更加热闹了。
而更加重要的是白二哥,好像自从那晚之后,他们之间的关系更加亲密了。当然,这种亲密不是指身体接触,而是心理上更加微妙的契合。
虽然二人依然像以前一样,每天晚上都窝在书房,一个处理文件,一个玩游戏,到了休息的时间便会默契的交换一个晚安吻之后,再各自回房。
但是安然就是感觉,似乎有什么东西和以前不一样了。因为他每次抬头看向白奕辰的时候,总会迎上对方也会意抬头的视线,那目光总会让他不知不觉的脸上发烧,心中甜蜜。
朋友,爱人,都在自己身边。这样的生活如果能一直这样下去就好了——安然不止一次的对自己这么说。
可是这天晚上,白奕辰的表现似乎有些反常,他一整晚工作的时候,都有些心不在焉,而且总是盯着安然欲言又止。
最后安然被他看得实在有些不自在,便开口问道:“白二哥,你有什么事情想跟我说吗?”
白奕辰犹豫了一下,道:“小安你……最近有没有发现千年堂附近有可疑的陌生人?”
“嗄?”安然被问得一愣,“什么可疑的陌生人?诊所里面天天都是病人,基本都是陌生人。”
就知道他会这么说!白奕辰无语的道:“我这里有一段视频,你来看看。”
安然闻言好奇地凑了过去,只见白奕辰的电脑上面正播放着一个视频,画面上正是自己的千年堂,一个穿着不起眼的休闲装的男子,静静的站在诊所外的竹林边,专注的看着屋里。
白奕辰见安然全神贯注的盯着画面,自己便在一旁解释道:“我怕白家的事情波及到你,便在诊所周围安装了摄像头,结果发现这个男人几乎每周,都会在你诊所外出现一次,他也不进去,只是站在外面往里看,那神色好像认识你一样。所以我想问问……”
白奕辰话没有说完,便被安然的表情吓住了,只见他死死盯着画面上的男子,面色苍白,嘴唇轻微颤抖,大大的猫眼里面也迅速的聚满了泪水。
白奕辰见状心里一沉,赶紧问道:“小安,怎么了?那人是谁?你是不是认识他?”
安然看着白奕辰,委屈的点点头,泪水再也忍不出夺眶而出,很快便哭得说不出话来。直到白奕辰慌了手脚,问了好几次,才泣不成声的道:“他,他是我,师,师父……”
第69章
安然的师父扔下徒弟,独自离开的事情,白奕辰是知道的。但是他从没想过,画面上神秘的年轻男子,会是常辉口中那个性格孤僻怪异,脾气暴躁的老头,也就是将安然抚养长大的师父,安士朋。
他虽然满腹疑惑,可是见安然哭得如此厉害,便再也顾不得其他,连哄带骗的将爱人带到自己的卧室,让他坐在床上,又是温水又是毛巾的伺候了老半天,这才让对方激动的情绪稍微稳定了下来。
于是,安然吸吸鼻子,带着红通通的兔子眼,将自己从记事以来,所有与师傅有关的记忆,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白奕辰很快便沉浸在安然的叙述里,为他还在襁褓里便被丢弃而后怕,为他没有一个玩伴的童年心疼,为他和师父行医的趣事会心微笑,最后在听到他有些犹豫的,说起安士朋的往事的时候,白奕辰被惊得有些目瞪口呆:“所以说,你师父他,已经活了两千多年?”
安然之前边说边小心翼翼的看着白奕辰的脸色,生怕他不相信自己的话,此刻听得他这么问,便立刻点点头。
“所以说,他之所以这么年轻,是因为时间在他身上停滞了,他不会变老?”白奕辰再度追问道。
安然看着他,认真的点点头。
“所以说,他离开你,是因为他发现时间又回到自己身上,所以要用剩下的生命来寻找爱人?”白奕辰觉得自己到现在还没有崩溃,神经简直是太强悍了。
安然点点头,然后又委屈的扁扁嘴,眼底开始泛起可疑的湿意:“嗯,他是这么说的。”
“可是,他为什么不去找自己的爱人?”反而躲在诊所外面偷看你呢?——白奕辰看了看安然的脸色,很识相的没有把后面的话说出口。
不过很快他就后悔了……他看着因为自己的话,再次委屈的直掉眼泪的安然,心疼的不行,再也顾不得对方会不会挣扎,而是狠狠把人搂在怀里,柔声道:“我想你师父可能是由于当初出走的时候,说是寻找自己的爱人。可现在没找到,又怕你嘲笑他,所以才不好意思见你,只是偷偷的躲在外面看着你。”
过了好半响,他才听见爱人的声音闷闷的从胸口传来:“可是我又不会嘲笑他!他为什么不见我?明明是嫌我麻烦!不想再管我了!”
白奕辰闻言失笑道:“怎么会,他要是真的嫌你麻烦,当初就不会收养你,还把你从一个小小的婴儿,养到这么大,这么厉害,这么讨人喜欢了。”
说起来,他还是很嫉妒安士朋的,其实他不止一次想过,小安小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呢?
一定是小小的,软软的,有点怕生,但是很乖很听话,就算是偶尔会调皮,也不会惹什么大麻烦,更不会真正惹大人生气……
“那他为什么宁可偷偷躲起来,也不见我?明明就是怕我黏上他!”怀里的小孩明显被白奕辰的话说服了,可是还是赌气的嘴硬着。
白奕辰轻轻拍拍安然的背,顺着他的话哄道:“可能是他没有找到爱人,不好意思见你。或者说,他正好来到京城,发现你现在和我在一起,所以静静的观察,觉得我可以把你照顾的很好,就索性不再露面,放心的去寻找他的爱人了。”
安然被他痞痞的口气逗得破涕为笑,他忍不住从白奕辰怀里挣扎出来,吸吸鼻子,道:“你真不害臊?你觉得你把我照顾的很好吗?”
白奕辰见他心情好些,便也夸张的叫起了撞天屈来:“我把你照顾的不好吗?”他看着小孩可怜巴巴的样子,心里一动,慢慢的将连凑过去,嘴里含糊地道,“我都快把你含在嘴里,供在心尖上了,还要怎么更对你好?”
若是往常,安然在这种距离下,早就赶紧后退,或是干脆把人推开了,可今天,不知道为什么,他不但没有躲避,反而看着眼前慢慢放大的俊脸,着迷似的迎上去。
双唇贴合的瞬间,触感柔软的不可思议,两人忍不住同时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