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承却不这么想,他觉得我冷漠了这么多年终于碰上一个能让我不说热情好歹温温的人,我怎么能错过表现的机会。虽说错过这个机会才是我的本性,但是我日思夜想魂牵梦绕的人终于回来了我怎么能不好好表现把他留下来?
总之肖承给自己找了很多理由去勤快,每天中午必定回家,匆匆忙忙的看着时莫吃了饭,洗了碗再慌慌张张的赶回去上班。周末呆在家里搞卫生,这里扫扫那里擦擦,末了要刷马桶,甚至还会尝试着去学做饭。
心满意足?当然不可能!
肖承懒到骨子里的人,怎么会喜欢做这些。只是他很能勉强自己去做一些应该做的事情,就目前的状况,他应该做的就是努力积极的表现出强大体贴关怀等等一系列美好的形象。
时莫的烧倒是很快退了下去,只是那几杯酒彻底击垮了他本来就脆弱的胃。看着一天比一天痛苦导致吃的越来越少进而越来越瘦的时莫,肖承心疼的不行。时莫还要反过来安慰他:“胃本来就是要慢慢养的,一时半会也好不了。我以后注意就好了。你别太在意……我说你呢!大爷的你哭丧个脸我是快要死了还是已经死了!滚出去!看见你就添堵!”
肖承灰溜溜的滚出去上班,时莫顶着胃翻到在沙发上,脸部肌肉纠结在一起,眼角却带着一丝笑意。
这样的交流持续了很久,肖承觉得自己快要顶不住了,再转念想想,今后都是这样的日子,心里一阵麻麻的惊怵。太难熬了。
时莫像是料透了他,等到肖承准备悄悄的一点一点放下现在这种勤劳劲儿的时候,突然问:“你打算这样持续多久?”
肖承有种被戳穿的尴尬,低头戳碗里的饭不说话。
时莫换了个姿势,身子稍微靠前一些,继续问:“我很奇怪只是一年,你为什么突然变这么多?我想听真话。”
肖承想了想,觉得还是老老实实的说最本质的感受比较好,开口道:“我觉得……我对你好,你就会留下来。你一向是被宠惯的那个,不管是谁都对你很好。我一直比较冷淡,你现在觉得我的性格好,对我有万分耐心,肯付出不要求任何回报,有一天你突然累了倦了,不想对我好了,那你就会离开。我知道你,到那个时候,等到我察觉的时候,你一定是彻底的走了,追都追不回来。”
时莫扶额,他竟然忘记了肖承“第一步”和“九十九步”的人生准则。自己主动回来,他便会付出所有来完成剩下的约定,哪怕是强迫自己。自己会不会有厌烦的那一天,现在谁都不知道,唯一能确定的是,时莫真心不希望看到肖承如此逼迫自己。无关劳动上的付出,而是心灵上的那种转变。
本就是冷漠的人,偏要做出热情的样子。时莫不想看到这样的肖承。
他也如实的这么说了,肖承很为难,找不到两全其美的好办法。时莫建议道:“你做你自己就好了。如果我觉得你烦了,就告诉你。”
肖承觉得这是个好办法,顿时松了口气,老实说,在并不情愿的基础上要改变自己的性格实在是痛苦了些。轻松之余肖承又想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弱弱的问时莫:“你这样说了于是我立马回到以前那样,会不会有点……太那啥了?”
时莫失笑,挑眉反问:“你觉得呢?”
肖承立马保证:“我之前真不是敷衍你!真的!”
时莫挥手,阻止他继续说下去:“还真是成惯性了,你不要这么激动= =”
肖承尴尬,默不作声。
周末肖承赖在窝里不想动,时莫看他还真是跟以前没两样,不禁感慨人的本性哪能说改就改呢,内心也稍微失望了下他恢复的速度。
不过这才是肖承,他认识的肖承。
家里还没买电视机,两个人依旧抱着笔记本上网,肖承刷网页,突然看到别人吃蛋糕,忍不住吞口水。时莫笑他没出息,提议出去买蛋糕吃。肖承是很不愿意出门的,看到时莫兴致勃勃的样子,也就勉强跟了出去。
已经是四月末,天气开始热起来。肖承觉得其实自己在本质上还是慢慢有些变化的,不然也不会陪着时莫出门。只是这些变化太过细微,不易察觉,甚至连肖承自己都是看到头顶明晃晃的太阳之后,才领悟到。
之前就觉得和时莫在一起,自己会朝着一个好的方向发展,如此看来,这股影响力从未消失,始终指引着自己。
肖承万分感激。
时莫爱吃的那家蛋糕店在闹市区,旁边邻着医院,所以周围的小街小巷都挤满了小饭店和水果摊。两个人买完蛋糕随便进了间小铺子吃炒河粉做加餐,时莫一边吞一边含糊的感慨自从认识肖承之后自己有一半的饭都被变成了粥实在是痛苦不堪,肖承撇嘴觉得是他自作自受,他要是好好保护自己的胃就不用别人操心了。
吃完之后时莫要求加一根雪糕,自然被驳回。肖承丢下一脸不甘心的时莫去付钱,再回头时,就看到时莫和严京介站在店面门前对峙。
心脏突的漏了一拍,脑海中有个声音在不停的咆哮“完了完了”,不停的重复不停的重复,肖承觉得外边的阳光不像来之前那么美好了,大的似乎要刺瞎双眼。
肖承莫名失了前行的勇气。
懊悔又怎么样,现在再责骂自己又有什么用?一定是最近太过悠然,竟然在看到医院的时候没有把医院和严京介联系在一起。
可是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那么多店怎么偏偏就进了同一家。再回想来之前,时莫似乎是直奔这家店而来,并非随意选择。也就是说,时莫是在这里吃过的。
其实这家店是那两个人的回忆。
回忆这种东西要怎么办。肖承可以为了时莫改变自己,可以承诺今后永远对他好,却没有办法对过去做出丝毫改变,无法篡改深刻在时莫脑海里的记忆,属于他和严京介的记忆。
是的,属于那两个人的记忆。
自己穷尽一生都无法参与的时光。
肖承第一次觉得自己败了,败的彻底。
不远处时莫脸上收起这么长时间以来的温煦,如堕冰窟一般的寒冷,怔怔的看着严京介,然后伸出口抚上他的下巴:“该刮胡子了。”
不像面上的拒绝与疏离,时莫的声音满是柔情似水,充满无限的追忆。
肖承看不到他的眼,不知道那双墨黑的瞳里,是什么样的感情。
肖承也不知道自己此刻是什么心情,也不知道自己该摆什么表情,直到时莫走到他面前将蛋糕塞给他之后,肖承还是有些愣,时莫走了,时莫跟着严京介走了。
应该说,时莫最终还是跟着他走了。
四十、
肖承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情,所以不知道该怎么办。他总需要在生活中一点一点的积累经验,未知的状况只能让他手足无措,然后把自己藏起来,努力思考,下次遇到时,我应该怎么办。肖承把蛋糕整齐的摆到冰箱里,做到沙发上,外表一片平静。
然后才明白,我应该做的,是挽留他。告诉他自己有多需要他,告诉他自己已经离不开他。把所有的情绪都告诉他,然后求他留下来。求他,哪怕需要舍弃自己的伪装撕烂自己的尊严,都应该直白的告诉他。
可是那一瞬,肖承觉得自己能做的,只有微笑着看他离开,连一句“早点回家”都说不出口。
肖承觉得自己没有想象的那么浑浑噩噩,反倒异常清醒的看电影,吃晚饭,然后上网看时莫的新文,困了就去睡觉,第二天起床也是悠闲惬意的周末。只是似乎自己的思维已经从身体里抽离出去,高高的俯视着那个躯体所做了一切活动,麻木不做任何评价。
很奇异的感觉。
直到周日傍晚时莫回来时,肖承才觉得自己的灵魂终于归位,和身体同步起来,惊愕的看着时莫:“你怎么回来了?”
时莫反问:“我怎么不能回来?”
肖承想想,也对,他又不能长住在严京介那里,总要有个避难所的。想到自己不过是他临时落脚的茶棚,心里更是四面透风,凉飕飕的。肖承不想承认这样的心情,毕竟以前他是很享受这样的感觉,能在时莫身上体现出一点自己存在的价值,他就会少一分厌世少一丝自我唾弃。只能说,人的贪婪是无限的,肖承要求的内容渐渐多了起来。
时莫像是没有察觉到他的情绪起伏,懒洋洋的靠在贵妃榻上,若有所思的样子。肖承不想插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安安静静的继续上网,捱到天全黑了才问:“晚上吃什么?”
时莫道:“楼下的粥铺随便什么都行。”
肖承沉默着起身下楼买粥,回来时莫歪在一边睡了过去。
还是熟悉的脸,不知多少次想沿着那双眉划出他的轮廓,此刻却让肖承升起一丝嫉妒。“得不到就毁掉”,这个想法突然在脑海中炸开的时候,肖承吓了一跳,后退了一步磕到茶几角上,痛的呲牙咧嘴。
时莫睁开眼看到肖承抱着胳膊,眼眶都红起来,慌着爬起来一边问一边拉起他的胳膊仔细的看,确定没伤到骨头才略带不满的抱怨:“你怎么也不小心些!”
肖承还为了刚刚自己阴暗的想法失神,敷衍的答了几句,匆匆喝了粥就回卧室躲了起来。
第二天上班时,时莫还没有起床。虽说每天都是如此,不过此刻肖承还是松了口气,逃难似的躲到公司,一呆就是一整天,到天蒙蒙的发暗时才回去。
逃避是肖承的本能,他一直都是个太过懦弱胆小的人。
晚上肖承又借口上班太累就要躲回卧室去,时莫叫住他,说是有事情和他商量。肖承惴惴不安不知道他要什么,直觉是和严京介有关。难道是他现在有些迷惘所以想找人聊聊来排遣苦闷?还是干脆就是通知自己他的决定,以后仍旧回到曾经那样偶尔出现突然消失的日子。
肖承胡思乱想着,时莫开口:“之前那家杂志联系我,想买断我的版权。”
肖承愕然,完全猜错了好不好!白浪费了刚刚近乎心惊肉跳的纠结!肖承清清嗓子找回自己的声音:“要出版?那不是挺好的。”
时莫有些犹豫:“买断的话给的价钱实在太低了,而且要大修。他们是吃准了新人没有选择余地。”
自从时莫开始写文,肖承就期待着他的书能发表,也顺带着稍微了解了些这其中的门道。听时莫如此说,也有些无奈:“确实你现在想找一个肯按照加印付稿酬的出版社很难。”
时莫沉默了片刻,突然问:“你觉得我的书会有人看么?会有人喜欢么?”
肖承才了解到他纠结的本质,纵然是时莫这样的心性,也会在意自己是否被认可,笑言:“网上那一大片你的粉丝都不是人啊?难不成是僵尸……僵尸粉?”
时莫懒得跟他贫嘴,一脸严肃的重复:“真是会有人喜欢?”
肖承仍旧笑,无比郑重的回答:“我确定,会有人喜欢,而且是很多人。”
时莫松了口气:“那就给他们好了。不过在我大红大紫之前,还是要吃你喝你的。”
肖承略微迟疑,谦恭的俯身:“乐意效劳。”
好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肖承上班下班,每天对着电脑肩膀都痛了,时莫努力修改那个大长篇,也要对着电脑,累的脖子僵硬。
时莫终于在第N次哀嚎“改文比写文都他妈累老子不干了”之后,拖着肖承出去按摩。之前和顾恺住宿舍的时候经常出去享受,这里捏捏那里敲敲,和肖承住在一起之后,时莫就过上了简朴单调的无趣生活。
因为肖承实在太懒,能赖在窝里不动,他是绝对不会出门的。
于是在两个人趴在一起贴上火罐的时候,在肖承一心等着时莫开口和自己聊天的时候,时莫的手机很不合适宜的响了起来。毫无疑问的是严京介。
肖承听时莫用极其慵懒但是富有挑逗的声音“喂”了一声,整个人连带着火罐过电一样抖了两抖,不可抑制的悲伤起来。
连愤怒,不平都没有,只是觉得悲伤。
严京介邀请时莫出去旅游,时莫仍旧是淡淡的口吻:“最近比较忙,没有时间。”
对方锲而不舍的继续追问:“那现在能见个面么,请你吃饭。”
时莫换了个手接电话:“吃饭就算了,最近正在养胃,外边的东西吃不消。”
肖承默默腹诽,你每天喝的粥都是外边买来的啊!嗯嗯不能说,时莫是在拒绝那个混蛋,很好很好,晚上的粥我自己来熬。
在某些不为人知的方面,严京介是很有厚脸皮精神的,并且掩饰的很好,最起码在时莫以为他会就此挂断电话的时候,严京介继续纠缠:“吃饭不行,那什么行?”
时莫也是豁得出去收的回来的人,当即接口:“上床的话我陪你,其他就算了。”
肖承张着嘴傻在原地,时间静止数秒中,他蹦起来抢到电话对着听筒大吼:“有老婆的人有点自觉好不好!?”
听筒里严京介的声音不似以前的清冷,带着些颓然的气息,在沉默之后对肖承说:“我离婚了。”
然后又是几秒钟的静止,肖承还没能从震惊中脱离出来,严京介开口:“把电话给时莫。”
“不给!”几乎是本能的就拒绝了。
“那你替我转告他,今晚我在家等他。”严京介略微停顿下,“上床。”
上你妹啊!你有没有妹妹啊?上你大爷也行啊!我擦时莫你是要闹哪样啊,就这么饥渴嘛!?我可以满足你的啊!何必跑那么远费那么多事啊?好马不吃回头草你知不知道啊!?
(某弦外音:还有兔子不吃窝边草这一说呢!)
肖承内心有个脆弱小人在咆哮完之后默默的蹲墙角种蘑菇去了,在时莫让他自己回家的时候,那个坚强小人跳出来,无比……弱气的开口:“能不能不去?”
时莫挑眉:“为什么不去?”
肖承语塞,谁愿意看到自己喜欢的人和别人XXOO!但是那个坚强小人还没勇敢到直截了当的开口说“因为我喜欢你”,所以肖承的脑子转了半天才弱弱的继续开口:“因为我没告诉你他说了什么啊,你可以当做你没有猜到嘛!”
时莫摊手:“可是我已经猜到了。”
肖承泪奔,你这么了解他作甚!
时莫没理他,转身招手拦的车,肖承又冲上去拖着他,无比激动的开口:“我想到了!你没带药啊!哮喘要预防重于治疗,药是坚决不能断的!前功尽弃有没有!”
时莫想说“严京介那里绝对有药”,但是看着肖承一脸劫后余生的样子,眼里还带着些哀求的意味,话到嘴边不自在的转了个方向:“你说的对。”
他说的确实很对,但是不足以成为阻止自己的理由。后来时莫想到那句话,才自问,是不是,自己其实只是在等他一个合理的理由,能够留下的理由。是不是,自己也不愿意离开。
那天时莫趁势要求吃了很多平时不被允许的食物,肖承都一一答应,晚上胃痛到浑身发汗的时候,时莫突然哭起来。
很奇怪,没有什么理由就哭的稀里哗啦,那是肖承。他一向有着清醒的自知,无论是对感情还是自身的思绪,情绪低落也能找到低落的原因或者说是理由。包括严京介结婚之后的时间里,他在理智上也是明白自己不应该那般拖拉下去,只是感情上控制不了。偏偏这一次,他是彻底迷茫了。
肖承看他哭的难受,手脚并用的爬上他的床,动作粗鲁的将他揽到怀里,声音也带着哽咽:“别怕别怕。没什么大不了的,有我在呢,对不对?”
时莫气不顺,断断续续的呜咽,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他在心底不停的重复,我不是怕,我不怕,我只是太难过。你别走,你说了,你一直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