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笙也打了个哈欠,说道:“如果这就是侍寝的话,别落下我。”收拾了下,爬上了木板“床”。
叶铭抑郁地看着那帮人挤成一团,还有人发出满意的哼声。
孙小官人高兴地指着石壁一股泉水涓涓泉水说道:“有水源太好了。”
慧成看着那些木块,“赵官家想的真周到!”
李越叫:“是我,是我准备的!”这些的确是他在这些人加入了之后才添加的,原来他和赵宇可用不着这么多木头。但没人接话。
孙小官人又叹道:“如果有那两张椅子……”
李越忙说:“这个地方叫‘美人唇’,很有名的。”
一直张着嘴看着这一切的袁牧之终于回神,皱眉道:“哦?我怎么从来不知道?”你当然不知道,这是后世的旅游景点。
慧达看看外面,笑道:“唇也就罢了,美人的唇如果这个样子,那大家可都会当和尚了。”
孙小官人也伸头看,下面是极陡的山坡,点头道:“这该是厚唇,下巴又大又长。”李越嘿嘿一笑,不说什么。
山谷外的元军慢慢地进来了,小心翼翼的样子。叶铭看着问道:“他们以为我们有埋伏?”
李越看看,说道:“当然了,我们坑了他们多少人了?肯定以为我们藏着一支军队。”
叶铭带了一丝忧虑地说:“如果是这样,他们一定会多派兵士,扫荡此地。我们有多少铁钉箭矢?”
李越回答:“一万肯定有了,那几箱子都是。”
叶铭眉头微蹙:“你是探马,他们有多少人?”
李越这叫得意,看着山谷中渐渐增多的元军说道:“这些近的有三万吧,后面的,离这里四五天的路程,还有三万多。”身后一片寂静,李越回头,见叶铭脸色铁青,慧达和慧成都很严肃,那个袁牧之又是一副下巴合不上的震惊样子,只有孙小官人低声说:“那我得多放些米,别到时候吃不完……”
叶铭看了一眼那堆明显已经睡着的人,压低了声音问李越:“你想让慧达和慧成带了官家杀出去吗?现在还来得及。我在此打着他的旗号……”
李越笑得脸都有些疼了,对叶铭说:“他刚才没元兵的时候都不走,你现在让他走?嘿嘿……”
叶铭绷脸:“外面三万敌军,吾等就是射死一万,还有两万……”
袁牧之急得要哭了似地说:“是呀,怎么能守在这里?如果他们万人同时攻山,怎么也无法……”
慧达摇头道:“人无百岁寿,倒有千年忧。你们怎么就不记得赵官人上山时的话呢?”
慧成使劲想:“他说他喜欢这边的风景?”
慧达大叹:“师弟真笨哪!他说元军离开了他才会离开。你们还记得我们第一战,赵官人说要怎么离开那座山的?”
孙小官人插嘴道:“对呀,那时他说他要消灭了元军,再慢慢悠悠地下山,还要牵二十来匹马。他说的时候,我们可不信哪,尤其叶将军,还跟赵官家争执。” 他接着哀叹道:“我米放多了!日后不够了可怎么办?”
几个人都沉默了,然后看李越,李越忙笑了笑,低头忙乎。叶铭沉着脸,问道:“他为何选这里?”
李越瞥了一眼赵宇那边,小声说:“都是因为这个人。”他指了下袁牧之,叶铭严厉地看袁牧之,袁牧之愕然叫道:“我什么也没干呀。”
李越忙说:“嘘,别说是我告诉你们的。”几个人都面露疑惑。
外面的雨小了些,可以看到元军进入山谷后就迅速向两边山上搜索,有元兵接近了他们所在的山缝,被叶铭射了回去。
周围的山上除了他们自然没有别人,排除了有伏击危险后,大队元军进入了山谷。等孙小官人给几个人端上米饭时,山下已经旌旗密布,虽然在雨中,也充满气派。可成批的元军并没有在山谷中停留,而是兵分了两路,向两面山上移动,把中间山谷空了出来。
一直专注地看着他们行动的叶铭哼道:“他们这是给人设伏呢。”
慧达看看也点头:“如果按照李施主所言,他们以为吾等有一支精兵,不在此山谷中,就必然会来救援吾等,所以他们虚谷以待。”
李越问道:“虚怀若谷就是这个意思?”
叶铭鄙视了他一眼,又看着谷中说道:“他们把周围都搜查完毕,确定吾等没有伏兵后,就要攻此处了。”
李越站起来说:“那我得把那些箭什么的准备好,你省着点用。”
叶铭没好气地说:“再省也没法一箭穿三个人!”
李越举一只手:“别朝我发火,有意见去找他说。”
孙小官人迟疑着:“是不是该叫醒赵官家?他说他饿了。”
李越阴笑着:“如果有人吵醒我,我是不会高兴的。”
孙小官人马上说:“那还是别叫他了,我把饭闷在锅里热着,他醒了就能吃。”
可原来喊饿的赵宇并没有吃到孙小官人为他热的午饭。一起睡觉的人中,他起得最晚,天都擦黑了才睁眼,不仅午饭误了,连晚饭也睡过去了,别人早把中午的剩饭给吃了。李越猜测赵宇这么能睡是因为自己回来了,赵宇放下了一半担子,当然他是不敢向赵宇求证的。
而叶铭也根本没有机会向他反映什么意见:元军派人招降不成后,就从下午起开始攻山,一次比一次人多。好在崖外的坡度很陡,又下着雨,元军上坡艰难,一个人滚下去后,会带累好几个人。除了在一堆被褥的簇拥下呼呼大睡的赵宇,每个人都得参与防守,要么分守着一个方位,要么帮助上箭弩。可李越感到赵宇在那里安心睡觉使众人格外地斗志昂扬,一个个在奋战之余,还不时地去看一眼赵宇的方向。
鉴于袁牧之还是个新人,大家都不敢让他动弩箭,怕他胆怯投降,给身边的人一弩,所以他只能趴到山崖边,用手刨土,用来给沙子枪当原料。赵宇醒的时候正值元军攻势庞大,漫山遍野都是人,如蚁般涌上来。
第69章
赵宇伸了通懒腰,才散漫地起身,坐在木板边,活动着脖子问:“饭呢?”
孙小官人往外射了一弩,退下来,给赵宇端了一竹碗饭和筷子,匆忙地说:“官家请。”
几支火箭射到了他们头上的崖石上,又落了下去,火苗马上被雨水浇灭了。赵宇打了哈欠说:“这些天大家也都知道天气的规律了,入夜雨会大起来,他们就不该这么猛攻了。孙小官人,你把我们腌的肉做点儿,我不是说要有肉吗?而且不仅我想吃,大家不想吗?”
董义慌忙地把一个在山边要往崖口搭板子的元兵射倒,嘴里说:“我一点儿也不想吃什么!孙小官人,有空帮帮我!”
赵宇说道:“孙小官人,那就只给我做吧,也给你省点儿劲儿。”
孙小官人说道:“我这边也危险啦!这个人都这么近了,怎么中了箭也没有下去……”
叶铭看看,给了一钉,把几米外的元兵射了下去。慧达和慧成拿着棍棒,把到了近处的元兵捅倒滚落。一个挠钩带着绳子飞上来,李越在袖中开了激光小刀,一挥就割开了绳索,但此时没人注意到他。
方笙使劲伸着脖子:“我怎么看不清东西了?是不是我眼睛坏了?那天我看了一眼天上……”
赵宇撇嘴说道:“这叫天黑了!这种自我暗示要不得,我是不会给你付医药费的!”
李越说:“你们谁真的给他做点儿肉吧,他不吃肉就会乱发脾气的。”
小知道说:“那我去那我去……”
孙小官人说:“算啦,还是我去吧,你来接替我。官家午饭晚饭都没有吃,很可怜。”
李越生气:“他有什么可怜的?!他睡了一天,我们一直在这里打仗!”
赵宇不满道:“晚上不就该我了吗?今晚会很不安生的。”
慧成马上问:“怎么不安生?”
赵宇说道:“根据元军往日攻城的特点,如果现在这样都攻不上来,今夜他们肯定连夜在下面往陡坡上打桩,架设绳梯之类,明天攻击就有落脚的地方了。”
慧成忙说:“那吾等是不是应该下去毁掉他们的木桩?”
赵宇挥手道:“夜里是我值班,你们把元军的进攻打退了就去睡觉吧。这山这么陡,夜里看不见山路自己就滑下去了,他们不会连夜来攻的,我一个人值班就行了。”
董义急着回头道:“那下面他们修的云梯呢?”
赵宇不在意地说:“修就修呗,要满足他们的建筑欲望嘛,每个人都有表达的自由,我很大度的。”
小知道忙说:“那他们明天,你知道,不就用云梯攻打我们了吗?”
赵宇语带不解地问:“我为何要担心?那是你们的事儿了!我明天准备睡一天觉。” 袁牧之又是一脸震惊,张嘴刚要说话,苏华哭道:“官家又消遣我们!这个元兵上来啦……叶将军快来啊……”叶铭皱着眉头过去了。
陆敏在匆忙的上弩箭时说:“孙小官人,请快些准备官家的菜肴。”
孙小官人说道:“我正在热锅,一会儿就得了,官家,您忍忍,别折磨他们了。”
赵宇吃了口饭,说道:“有点儿夹生。”
孙小官人委屈地说:“刚做了一半,元军就上来了呀,有上千人呢。”
赵宇咽了一口说:“怎么能这么不冷静,他们三万人一起上怎么办?难道我们就不吃饭了?”大家不吭声:都死了还吃什么饭?!赵宇继续说:“看看,他们都同意我的见解,所以,饭一定不能夹生,无论多少元兵来打扰你,都要专心,我有许多有关这个道理的故事可以给你讲……”
趴在崖边的袁牧之大喊道:“这几个人爬上来了!”
赵宇说:“问问他们是不是想听我讲故事?”
袁牧之失声叫:“怎么可能?!”
叶铭过去连射几颗钉子,说道:“不是!”
赵宇叹气,“你总这样替别人拿主意是不对的,很不尊重人。”
叶铭不看他,说道:“那些人是蒙人,肯定听不懂你的故事。”
赵宇摇头:“知音难寻啊……”
慧成忙说:“吾等都是官家知音。”
陆敏少见地规劝道:“官家,茶不言饭不语啊,您吃完了再讲不迟。叶将军,帮忙!”
赵宇又说:“既然你知道吃饭时应该清静,大家这样紧张,我也吃不好饭。你们要面带微笑才好。”
袁牧之再次癫狂:“他们还得微笑?!官家,这算是昏君还是暴君呀?”
魏云郑重地说:“袁官人,不可乱讲,官家对吾等的教导都是肺腑之言。”
小道士苏华往外射着沙子枪,也说道:“就是就是,他是真命天子,自然要为人古怪才说得过去……”
赵宇满意地点头道:“如果大家都这么理解和接受我,我可以为大家唱一首歌。”说完他就大声唱起来:“两只老虎……跑得快……大家一起吃饭……快上菜,快上菜……”
董义连发了两次排弩,才把离他十来米远的一排元军射退,与魏云换位,苦着脸说:“孙小官人,快上菜呀。”
孙小官人忙乱着:“你以为这是你的茶楼吗?!来了,官家,别发脾气了,给……”他把一碟炒腌肉递了过去,赵宇接了放在身边,就着吃了口饭,含糊地说:“没有音乐,有肉也没有格调,我崇尚高雅……”
方笙急着上弩箭,说道:“官家,我可以吹口哨。”
赵宇点了下头:“我原来还想着要个四重奏之类的……现在条件有限,好吧,就这么凑合了,快点儿,我等着听呢。”袁牧之扭头看众人,见大家见怪不怪,都专心在对敌,不禁说:“诸位不觉得……”
董义打断他说:“别打岔!哥哥正等着听曲儿呢,除非你吹得比方笙还好。”
方笙一边射弩一边吹起口哨,他气息绵长,口哨悠扬,只是有时会被一两声急促的“帮忙”打断。
在肉和口哨的安慰下,赵宇消停了,旁观着大家的紧张防守,细嚼慢咽地吃饭。天全黑了,雨下得大了,当赵宇心满意足地放下了碗筷时,元军已经全部撤了下去。众人跌坐在地上,黑暗中,崖前的雨帘,泛出一片空蒙的微光。
赵宇站起来,到了前面直了直腰,然后用领袖口吻道:“大家辛苦了!现在都去睡觉吧。”
董义缓过气儿来了,说道:“哥哥,您是不是有下床火呀?”
小知道马上说:“对呀,当初官家写那第一份诏书,你知道,也是午睡起来,气不顺……”
赵宇微低了下头,说道:“你们反映的问题我会考虑的,现在请听我的命令:睡觉去!”
孙小官人大声打哈欠,领先爬走。陆敏礼貌地说:“我也睡了午觉。”
赵宇大方地说:“多睡点对身体有好处,李越照顾大家都睡觉。我要体会一下孤独感,想想怎么写出不用那些风啊雨啊之类的诗词。”
李越知道他们计划里是用热能仪来定位夜袭的敌人,然后用制动器打退他们,自然是大家都睡觉,留赵宇一个人才好。就对陆敏等人说:“都休息吧,你们也知道他,别逆着他的意思。”众人刚刚领教了赵宇的无理取闹,加上好几个小时的不懈守卫,也的确累了,又想到明日如果元军真的架了云梯,那么就有比今天更激烈的战斗,大多人就着崖沿落下的雨水洗漱,然后进被褥睡觉。李越自然是凑到了陆敏身边躺下,最后只剩下了面现茫然的袁牧之,两个和尚和叶铭。
慧达到岩壁下坐了,说道:“吾等就在这里打坐吧。”
赵宇说道:“你们要面壁才好。”
慧成恍然,说道:“好,就听官家所言。”真的与慧达面壁打坐去了。
袁牧之打开自己的行李,取出被褥,看了看那边的一堆人,正在犹豫,赵宇说:“去吧,跟大家一起睡,不然你日后总得刨沙子。”袁牧之听着那叫变扭,但是还是抱着东西过去,和众人挤在了一起。
赵宇斜眼看叶铭,等着他跟自己较劲儿,可叶铭深吸了一口气,低声说:“你想让我和谁一起睡?”
赵宇眼睛也不眨:“当然是李越了。”叶铭刚有疑惑,赵宇接着说:“他夜里常踢人,你最好别离着崖边太近。”
李越听了气得咬牙,忙向身边明显没睡的陆敏小声说:“那个,我从来没踢过你吧?”陆敏翻身,给了他一个后背。李越盯着陆敏的背,浮想联翩,一点也没有觉得被冷落。
就如赵宇所言,这是非常不安生的一夜。雨下得越来越大,到子夜时分,简直是倾盆一般。可就这样,元军也没有按兵不动,雨声里传来阵阵打桩的声音。许多人醒了,可看见赵宇百无聊赖地坐在雨帘后发呆,就又睡去了。只有李越看到了赵宇袖底露出的一丝热成像仪的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