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宋师道如果把杨公宝库的秘密和盘托出,那他肯定是必死无疑;坚决不说还能等人来救,事到如今,宋师道也只能毫无骨气地寄希望于寇仲能尽快把他救走了:少帅应该不会辜负他的信任吧?!
况且赵德言的真正目标……其实是寇仲吧。
赵德言敏锐地捕捉到人质眼中的一丝迟疑,邪笑道:“话不要说得太满,你或许还不知道,本人乃是魔门中的施刑高手……”
——他不知道才怪,宋师道暗暗苦笑:只要不会缺胳膊断腿就行……既然是高手,总该用些高端的手段吧,搞得血肉模糊也未免太低端了?!
另一边厢,徐子陵匆匆赶来,就见寇仲一副急得上火冒烟团团转的模样,他不禁奇道:“究竟是什么事值得你急成这样,难道是计划有变故?”
“是二哥被人劫走了!”寇仲扑到徐子陵面前,急道:“最惨的是我根本不知道是哪一拨人下的手,现在 我已经心乱如麻了……陵少你快帮我想想办法吧。”
徐子陵大愕:“你们不是形影不离的吗,他是在 哪里出的事?”
寇仲简要地将前因后果说了一遍,徐子陵沉吟道:“你先冷静下来,不要自乱阵脚……我认为敌人最大的可能是认出了你的身份,为了宝库而劫走二哥做人质,能做下这件事的人选也就那么几个,我们逐个排查,找到关押地点后就联手救人!”
事实上寇仲和徐子陵没花多少工夫就得到了宋师道的下落:他先是被敌人带到了一处民房,随即坐马车兜转了几番,最后又到了一处偏僻宅院……对方似乎是故意给他们留下了线索,几个时辰之后,夜幕降临之时,寇仲就和赵德言面对面了。
“少帅竟然自投罗网,看来越军师对你而言很重要?”高挺颀瘦的赵德言负手卓立于台阶之上,像刀子般锋利的目光朝寇仲剜来,他那带着邪气的笑容令人见之心寒。
寇仲丝毫不让地迎上赵德言的目光,同样是锐眼如电,他蓦地伸手揭掉面具,傲笑道:“罗网?你未免也太高看你自己了罢,既将我引来这里,谁生谁死可就由不得你来决定了!”
赵德言毫无疑问是个老狐狸,他早就打算好了,只要出其不意地将宋师道劫走,就能尽情施展各种后招了:如果寇仲不来救人,赵德言自然有无数的手段将杨公宝库的秘密给“严刑逼供”出来;寇仲来救人那就更好了,这说明人质的价值更大,他能得到的情报也就更多……
寇仲这个目标当然比宋师道要大得多,若能抓住寇仲那就太妙了,只不过赵德言也有些忌惮寇仲的武力,才想着要先抓个人质。此前赵德言并不确定寇仲有多在 乎这个军师,至于现在 嘛,他对于此次行动真是太满意了:“年轻人总是这样狂妄自大……”
凶猛的杀机倏尔弥漫开来,两条黑黝黝的钢链从赵德言的两只袖子里如毒蛇般钻了出来,链子两头的菱形尖锥疾如流星地向寇仲戳来——这赵德言的成名兵器“百变菱枪”,最克刀剑!
寇仲怡然不惧,井中月蹡踉出鞘:说来也巧,赵德言的这对百变菱枪和宋师道之前用以遮掩身份的那对链刃极其相似,宋师道既然精于此类奇门兵器,寇仲自然也就不可能不知道该怎么去对付赵德言。
眼看着赵德言想以百变菱枪交叉缠住他的井中月,寇仲暗自冷笑一声,斜刀疾劈,正中菱尖,将两只百变菱枪的来袭角度劈歪,更使两条钢链因势缠在 了一起!
借着这个大好机会,寇仲侧身欺上,骤然使出井中八法,刀气纵横交错,逼得赵德言一时间手忙脚乱……其实以赵德言的武功,本来并不至于会给寇仲迫得如此狼狈,偏偏他的奇门兵器给寇仲克制住了,无数的手段施展不开,憋气的赵德言只能凭借雄厚内力将寇仲荡开半步,大喝一声:“停手!”为表诚意,他更是率先将菱枪收回了袖内。
既然一时间拿不下寇仲,那当然还是赶紧把人质抬出来比较划算了。
寇仲横刀而立,大怒道:“停你娘的手,看我取你狗命!”
赵德言的双目中凶光一闪,冷笑道:“少帅果然有本事,你已不打算要你的军师活命了吗?”
第七十七章:救人
人质在手的威力自然是巨大的——心上人落在了敌人的手里,寇仲就算是不服也得服。他拄刀而立,气鼓鼓地瞪着赵德言,心里却不由得闪过了一丝庆幸的念头:幸好这老魔不知道二哥是他的心上人,嘿!
无论如何,即使是漫天要价,军师的价值虽然也不低,但终归比不了心上人带来的那种会使人关心则乱的要命效果。
赵德言当然不会知道,这或许是他这辈子击中寇仲软肋的唯一机会,只可惜他不懂得珍惜……老奸巨猾的赵德言对寇仲现在的表现既满意又嗤之以鼻:混混出身的小子,连喜怒不形于色都不懂,还想和他老人家斗?
“少帅终于愿意和我好好谈谈条件了吗?”
寇仲哼笑道:“方才似乎是你先出的手,不过是想看看我是否有与你做交易的资格罢了,我说的可对?”
赵德言给寇仲说中了他阴险的心思,非但毫无局促之意,还大方地点了点头,说:“不错,少帅既然如此直接,本人也不多废话了,究竟是杨公宝库重要还是军师更重要,请少帅痛快做个决断吧。”
对于魔门中人来说,阴险毒辣是很正常的,讲道理道义才是不正常的。在赵德言看来,若是他能够直接击败并抓住寇仲那就最好了;可是经过刚刚的一番交手,反而让赵德言对寇仲生出了深重的忌惮之意——这小子竟能克制他的独门奇兵“百变菱枪”,当真不好对付,那就只能智取了。
寇仲不慌不忙地回应道:“军师固然重要,但没了杨公宝库,我少帅军将会缺钱少粮,将士们连兵器都用不起了,整个势力迟早分崩离析。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既如此,那我们也没什么可谈的了。”赵德言阴笑了两声,说:“少帅但请自便,至于越军师……只当他命不好,跟错了主子,本人能从他口中得到多少消息,那就全凭天意了。”
“言帅不要急着放狠话,我寇仲向来最讲义气,此事天下皆知。”寇仲颇随意地笑了笑,续道:“我也不妨明白告诉言帅,就算你施展千般手段,也最多能从我的军师那里得到杨公宝库的入口地点罢了,宝库之中机关遍布,除了我从鲁妙子大师那里继承而来的机关学可破解以外,即便言帅你和邪王阴后联手也别想讨好……”说到这里,他放慢了语调,轻声说道:“事实上,杨公宝库和邪帝舍利根本就是两码事,言帅以为如何?”
寇仲说了这么一大段话,显然露出了服软的意思。
于是乎,他们这各怀心思的一老一少终于从“漫天要价”过渡到了“就地还钱”的阶段,赵德言自认为他距离得到邪帝舍利、统一魔门的终极目标又接近了几步,心中才松了半口气,他的面部肌肉也有了一点细微的松弛——孰料就在这时,一直紧盯着赵德言的寇仲猛然暴起,一刀狠劈下来,甚至带起了尖锐的利啸之声!
赵德言顿时寒毛倒竖,惊而狂退几步,同时甩出两只百变菱枪迎敌而去,怒吼道:“寇仲你疯了?!”
寇仲一刀比一刀更狠,畅快淋漓地劈向敌人——他现在的武功已迈入了天下绝顶数十人的行列之中,早在几个月之前,徐子陵就成功杀掉了魔门第四高手席应,所以对于经过了宋缺调教刀法和双修增进内力的寇仲来说,他若是真的想要干掉魔门第三高手赵德言,那也绝对是可以做到的……
更何况寇仲选择的出手时机实在太过精妙,趁着赵德言心思乍松的关头出刀,对方再高的实力也要打个折扣了:而井中八法的赫赫威势也当真把赵德言惊得够呛,这位魔帅甚至在恍惚之中以为他自己这是在和宋缺交手!
殊不知寇仲本来就算是宋缺的半个传人。
“快住手,否则我将高呼引来李唐兵将,大不了你我同归于尽!”眼见着寇仲竟有拼命的意图,赵德言赶紧大喝出声。
事实上,不同于石之轩和祝玉妍,赵德言此人向来是“倚仗智谋多于武力”的,虽说他的武学造诣也非同一般,但身居东突厥国师的高位多年,赵德言早已不大习惯与人拼命了——他现在是既惊又疑:人质在手,寇仲怎么敢这样鲁莽?难道寇仲根本就不在乎人质,这是想趁机取他赵德言的性命,他上当了?!
更让赵德言摸不着头脑的是:若让李渊知晓少帅就在长安城中,是绝不可能容寇仲活命离开的;至于赵德言他自己,本来就是以东突厥使者的身份来到长安的,有东突厥的颉利大汗和边境的突厥精兵撑腰,除非他太过妄为,否则李渊只会对他睁只眼闭只眼,绝不至于赶尽杀绝……
寇仲如此施为,只要他不能赶在李唐精兵赶来之前杀掉赵德言,那就是必死之局;而赵德言很自信他能拖延到救兵赶来,毕竟他堂堂魔帅的本事那也不是吹出来的——
难道寇仲这是真的不想活命了?!
那当然不可能,寇仲略占了上风之后,就退至院门,横刀于胸前,傲笑道:“好教言帅得知,我寇仲随时都有取你性命的实力,若你累我身份暴露、来不及开启宝库就要远遁,此仇我迟早要报!”
就在这短短几个回合的交锋之中,寇仲的心机已展露无遗:之前是打是谈,节奏都掌握在赵德言的手中;而寇仲却是借着示弱和服软来迷惑对手,趁机抓住了对方的心神破绽,骤然出刀反击!仅此天马行空的一招,不但打乱了赵德言的谈判节奏,更让对方无法摸清寇仲的思路,猜不透宋师道这个人质对于寇仲而言究竟有多重要……胜负的风向立时就发生了转移。
再者说来,赵德言其实也很清楚,即使他知道了宝库的入口所在,也未必能成功开启机关,终归还是要依仗寇仲——这反过来自然就成为了寇仲的谈判底牌,他必须以此震住这个老狐狸,才能防止他的身份秘密被泄露给李阀、独孤阀以及慈航静斋等各方势力:只有这样,他才能最大程度地降低宋师道被对方劫走的这个意外给他们带来的损失,使他们不至于需要放弃整个即将达成的大计划、灰溜溜地逃出长安城。
事实证明寇仲的能力和实力均非等闲,越到关键时刻,他就越能发挥出他那深不见底的天赋潜力……然而他如此作为、手段反复,难道就真不怕宋师道出事?
赵德言显然已是这样认为,他的双目之中都泛出了血丝,恶狠狠地说:“想不到少帅竟如此恣意妄为、不顾义气,是我看错了你!”
这谈判到这里已经算是崩了,寇仲放弃了救人,以不杀赵德言为胁、逼他保守身份秘密……为了杨公宝库能顺利开启,赵德言不得不接下这个反向威胁,但他已经暗暗决定只等寇仲一走,就要对那个落在他手中的可怜人质施展出千万般酷刑手段来逼供了:有怒气自然要发泄!
“能得言帅一句夸奖,真是何其荣幸,哈!”寇仲得意一笑,随即潇洒地旋身而起,就这么越过院墙、飘然远去了。
寇仲真的把他的军师扔到脑后去了?!
那当然是不可能的,事实上寇仲能走得这么潇洒,就是因为他已经收到了徐子陵的传音:人已救出,速来会合。
赵德言并没查到徐子陵也来到了长安,更想不到方才寇仲只是在拖延时间而已,才会出此纰漏……
“好个少帅,竟是也给我玩了一招声东击西!”放眼扫过满屋的死人,赵德言眼皮一跳,蹲下身来查探了门下弟子尸身上的伤痕,怒极反笑道:“原来徐子陵也到了,哼,幸好我亦留有后招。”
能够被赵德言带在身边、一同前来长安抢夺邪帝舍利的弟子们自然武功不低,等闲之辈怎可能不声不响地杀光他们更把人救走?在整个少帅军之中,也只有徐子陵能做成此事了:须知武林高手对于任何一个势力来说都是很珍贵的,少帅军底蕴不足,除了寇仲和徐子陵以外就没有排得上号的高手了,这也是赵德言掉以轻心的原因之一。
愤而起身,一脚踹开挡路的尸体,赵德言明明气得额头上都暴出了青筋,表情却依然带笑,只听他自言自语道:“只要还想救人,寇仲迟早都要爬回来求我!”
赵德言这么有自信,那自然是有原因的。
当寇仲匆匆赶回同兴社的暗舵,推门进房后,就见徐子陵皱着脸坐在床沿边……
“二哥!你受伤了吗?”旋风一般地冲到床边,寇仲凝目看向躺在床上的那人,心脏扑通扑通地仿佛要跳出胸腔!
宋师道除了脸色有些苍白以外,似乎并没什么其它损伤,但他此时直挺挺地躺在床上,只朝寇仲眨了眨眼睛,便再没有其它表示了……
迎着寇仲的眼刀,徐子陵苦笑道:“仲少你瞪我也没用啊,我到的时候他就已经是这样了,一动不能动,话也说不出……”
徐子陵的话还没说完,他就已经被焦急的寇仲给推到一边去了,寇仲轻轻地摸了摸宋师道的脸,眼眶微红地说:“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无奈地摸了摸鼻子,徐子陵很识相地让开了几步,说:“二哥应该是被某种特殊的手法给制住了,我特地揭下他的面具,结果他连表情都没办法变换!”
寇仲的眼中填满了杀意,咬牙切齿地说:“赵德言!我迟早将他碎尸万段!”
徐子陵叹道:“那都是以后的事了,我们先想想该怎么解除这个古怪禁制吧,否则还得回去求赵德言……”
“连长生诀真气都解决不了这个禁制吗?”寇仲握住宋师道的手,正要渡些内力过去,就被徐子陵给阻止了,“等一等,我刚刚已经试过了,才给二哥传了一点点内力,他就冷汗直流,还乱眨眼睛,显然那会让他很痛苦,你还是别乱来了。”
听闻此言,寇仲的脸色都铁青了,却是无可奈何——他和徐子陵唯一的救人手段就是长生诀真气,如果连这等绝招都没用的话,两人只能大眼瞪小眼地束手无策了。
平日里寇仲和宋师道只要手牵着手就可以传音交流,那其实还是因为内力在他们的身体之间流动的缘故,现在寇仲不敢妄动,两人自然就无法交流,真可谓一筹莫展。
“咦,二哥你想表达什么?”徐子陵瞧见宋师道又在猛眨眼睛,不禁问道。但这样问出口之后,徐子陵又忍不住叹了口气,宋师道现在根本就说不出话来,问也是白问啊。
难道他们真的要回去求赵德言?
第七十八章:危机
正所谓“善谋者行于人之先”——既然论武学造诣,赵德言远不及石之轩,祝玉妍也可以完胜于他;那么赵德言想夺邪帝舍利,当然就得尽力发挥他的长处,抓住敌人的弱点、一击致命了。
赵德言打入宋师道体内的银针确实十分了得,就连号称“可破万邪”的长生诀真气也无法轻易解除这个禁制——事实上,李渊的宠妃张婕妤所中的毒,就是赵德言的一次试探。
咬人的老虎不吼,赵德言在暗中花费的工夫确实达到了他想要的效果。
宋师道和寇仲假扮的神医依仗着长生诀真气在长安城里无往不利、“气到病除”,唯独对张婕妤的“恶疾”无可奈何,这已然证明了长生诀真气也有局限:张婕妤所中的“焚经散”会逐渐侵蚀经脉,以致其不能承受长生诀真气灌入体内驱毒;但这种毒却是无解的,显然不能以此来威胁寇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