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干期是被加热到微热温度的酵母们休息的期间,在这段时间,酵母会进入休眠,曾经翻涌起大量泡沫的醪液此时风平浪静,渀佛从未有过动静般。但藏人们却不可松懈,每日要定时用木櫂搅拌醪液,保持好低温,让经过温取存活下来的酵母在平静中默默活动。
至此,酿酒最为困难的阶段已经结束了。
而式燕就正是在这个时候开始出现害喜反应。
云爹爹与白爹爹怀着身子时都曾有过程度不同的孕吐,式燕却没有这个现象,只是,他开始一反前两个月的精神奕奕,变得十分容易疲倦起来。不论是待在家中还是外出,不论闲还是忙,只要醒着有一个时辰,式燕就会开始觉得困倦,想睡。但是真躺上床,他又睡不着。
夏越便尽量陪着他,低下声音与夫郎说话,偶尔能将式燕哄到睡着。
然而即使睡着,式燕也睡不久。他已经开始显怀,似乎是腹中胎儿压到了膀胱,式燕最大的害喜反应,是尿频。
哪怕是晚上睡觉,式燕也会起夜好几次。因为起夜必须叫醒丈夫,式燕不忍,最初都是强忍着尿意,被夏越发现后,板起脸责怪了几句,让式燕不管有什么事,只要是觉得不适就要立刻叫醒自己。
在式燕的腹部明显鼓起时,云起开始进入三段添料阶段。
58、冬日
三段添料,是指分三次加入米和水,增加醪的量,这三次分别称为初添、仲添、留添。
为了进行三段添料,醪桶内的醪液要移入巨大的酿酒桶中,仲添要加入的蒸米和麴米的量要比初添多,留添时会更多,会用到一两百公斤的米。
藏人们将刚刚蒸好的米揉搓好,直接用垫在米下的白布一包,扛到背上,便往醪场赶去。蒸米温热的温度从背上传来,感觉四周都笼罩着蒸米的香甜气味,夏越有种说不清的心安感。
爬上木梯,展开白布,将蒸米和麴米小心地倒入酿酒桶中,藏人们一个接一个地上梯,倒米,蒸米和麴米落入醪液的声响听着有种粘稠感。米倒完后,要将醪液用心搅拌均匀。初添、仲添、留添都是同样的过程。
留添结束后,酿酒桶内的醪便会开始正式发酵,酒便是从留添之后开始诞生的。
云起的三段添料完成时,距离进藏的日子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
所有人为可做的努力已经做完了,接下来,只能祈祷桶内的醪能够顺利发酵成酒。
在夏越专注于酿造云起的时候,月华的醪也开始膨胀了,如水和庭莺也都已经开始集酛。
酒藏一切顺利,式燕也终于慢慢从疲乏中恢复过来。
此时已是十一月底,胤城依然是寒冬时节。夏越将包好的金糍粑塞在袖子里,缩了缩脖子,快步走回街市口,爬上了自家的马车。
他现在下午便能从藏里出来,喜久醉相当顺利,他便把时间都用来陪夫郎。
隔三差五地,夏越会到街市里买些小吃给式燕解馋。只是甜食已经不敢给他吃太多,式燕最喜欢的金糍粑,也是十天才给买上一回。
式燕在进入第四个月时开始极度嗜吃甜食,本来夏越在吃食上都习惯性纵容他的,可是在发现式燕吃了甜食后常说没胃口,吃不下正餐时,便控制了他的甜食。好在式燕懂事,明白丈夫是为了自己好,也不埋怨,虽然有点小委屈,偶尔说出来让丈夫哄哄,便也没事了。
夏越进屋时,式燕正在算账,桌上放着一杯花蜜水。他现在不能吃太甜的东西,但嘴里又实在渴望甜味,就只能用一小勺花蜜冲杯温水,让嘴里能尝到些甜味就好。
看式燕打算起身迎过来,夏越摆了摆手阻止他,自己将厚氅子脱下挂好后,才走过去揽过夫郎,在他额上落下一吻。
“今日觉得难受吗?宝宝有没有闹你?”
式燕笑着摇了摇头:“就是下午动了好几次,倒不觉得难受。”
“这么活泼?”夏越将手上的纸包递给式燕,自己伸手去摸他已经鼓起来的肚子。
骆越的卿倌孕期与夏越上一世的世界不同,并没有十个月那么长,大都是七个月左右,最长也就是八个月,因此,在四个月时,胎动就已经很明显了。夏越觉得,这大概是因为这里的人外形看着都是男性,盆骨不够宽大的缘故吧。
式燕接过丈夫递过来的纸包,那纸包摸着还很温热,他好奇地打开,然后眼睛一亮。
“金糍粑!”
夏越好笑地看着他一脸高兴地捧着金糍粑,迫不及待地打开就咬的样子。他家这个夫郎明明快要当爹爹了,平时也很大方稳重,可是在夏越看来,仍然还是会觉得,夫郎还像个孩子似的。
“慢点吃,别又烫着。”夏越爱怜地捏了捏式燕的耳垂,一脸的宠溺。
晚饭吃的是热热的内脏锅,素菜是糖醋莴笋,还有一碗鸡参汤。
按照沈大夫的吩咐,式燕现在都要吃些高热量的东西,夏越也就陪着他吃。天天在酒藏干活的夏越倒还没什么,式燕则是很明显地圆润了起来,倒也不是很胖,只是人看起来肉感了不少。加上基本都待在屋子里,夏天晒黑了些的肤色白了回来,这几个月又一直在滋补,式燕的脸色是越发的好了,肌肤仿佛有层光泽,夏越看着觉得自家夫郎像颗圆圆的珍珠似的,好看极了。
面对好看得很可口的夫郎,陪着夫郎吃了内脏锅的夏越心里就有些蠢动了。
这份蠢动在给夫郎洗澡的时候,越发变得难以按捺起来。
式燕现在怀着身子,大夫说了最好不要在浴池里久坐,夏越自己也依稀记得怀孕不能坐浴,便主动提起要帮夫郎洗澡。毕竟骆越没有淋浴,独自舀水洗澡会比较费事,式燕现在也不能洗太久,有人帮着洗是最好的。
十月的时候,夏越就让人把东院的浴房修缮了一下,除了将浴房和卧房连了起来之外,还加砌了隔热的石砖。倒是不用烧暖房,浴池的水烧热之后,整个浴房便也暖和起来了。
夏越站在式燕身后,温柔地给夫郎洗背。浴房灯光有些暗,夏越看着眼前细腻的肌肤,十分想舔吻上去。
他已经禁欲了四个多月了。虽然沈大夫说,进入第四个月时就已经比较稳定,可以行房了。只是一来夏越的心思当时还在云起上,二来他也有些怯,想说等过段时间,真的稳妥时再说。
今日他觉得自己是忍不住了。给式燕洗好澡,送回房后,他草草收拾干净了自己,想了想又在浴房里自己处理了一下,出来了一次之后,他才将痕迹洗掉,擦干身子穿好衣裳回了房。
式燕坐在桌旁,在缝孩子用的小褥子。
“夜里别缝东西,对眼睛不好。”夏越出声制止他,虽然灯光还算亮,但烛火会晃,他觉得式燕盯着针线不大好。
丈夫这么说了,式燕就乖乖把东西收起来。
“相公要睡了吗?”式燕问夏越,虽然时候还有些早,不过丈夫如今都要早起,式燕便都会在沐浴之后问上这么一句。
说起来,今日沐浴也比往常早,兴许丈夫今日累了想早睡吧,式燕这么想着。
夏越点了点头,就看式燕去铺好床。
两个人躺到被窝里,夏越搂着相方,并不急着睡或是做些什么,他们都习惯了在被窝里说会儿话,因为贴得近,气氛会很好。
式燕先是问了些账上的问题,听夏越给他解答后,又说了些宅子里的事。还有一个月便要过年了,年货也要购置起来,式燕大致说了下自己列的单子,又问了问丈夫的意见。
正事说得差不多时,式燕才反应过来,丈夫的手伸到了自己衣内。
今日是要……行房吗?式燕红了脸,不敢问,只是抬眼偷偷看了看丈夫。自从酒藏忙起来之后,夫夫之间连互相抚慰都少了起来,到了沈大夫说可以行房的日子,夏越也不见动作,式燕便当丈夫太疲累,他自己自然是不敢主动问起的。
这段时间丈夫没有动静,式燕也不会对房事有什么意识,此时被夏越带着明确意思地抚摸,他却立刻情动了起来。
“相公……”
看着式燕眼角染上了一抹春情,主动贴了上来索吻,夏越轻轻一笑,含住式燕的唇用力吮吸起来,好一会儿才将舌头探入。
将夫郎的里衣敞开,亵裤褪去后,夏越从被窝里出来,转移到了式燕身后。
“这个姿势比较好,你不会太辛苦。”他从背后搂着夫郎,凑到他泛红的耳后,刻意压低了声音道。
式燕如他所料地轻颤了一下,然后乖顺地点头。
沈大夫让他尽量朝左侧睡,丈夫一向是睡在外侧的,式燕本以为丈夫会让自己在上位,哪知丈夫会特地跑到身后来,自己倒是动都不需要动一下,适才提出要服侍丈夫也被拦住了。
夏越不采用骑乘位自然是因为疼惜夫郎,孕期行房他不敢进入太深,骑乘显然不是好选择。式燕虽然不甚明白此中细节,但不妨碍他感受到丈夫的体贴。
式燕似乎比以前更为敏感,只是在他耳畔说话便让他颤抖地蜷起身子,呼吸也开始有些紊乱。
夏越舔上了式燕后颈上露出的莲纹,用舌尖描绘着,享受着舌下肌肤的微颤。他穿着里衣,只脱掉了亵裤,然后一手摸到式燕身下,轻轻揉着,将入口渐渐揉软。
摸了摸式燕隆起的腹部,感觉没有异样,夏越吻了吻式燕的耳垂,柔着声音对他说:“不舒服要马上告诉我。”
式燕点了点头,然后右腿被丈夫轻轻托起,紧接着,就感觉到丈夫自身后一点一点地挺了进来。
夏越并没有连根没入,只进入了一半,便开始缓缓地抽动。这个姿势对他来说自然是不够尽兴的,但若是正常体位,他怕自己会忍不住冲撞起来。
从未尝试过的姿势让式燕有些无措,丈夫的动作十分轻柔,不若以往激烈,但是这种轻缓却使得式燕对后方的感知清晰了起来,仿佛丈夫每一次进入每一次离开,甬道内每一寸变化都鲜明地浮现在脑中。明明没有深入,却似乎丈夫经过的每一处地方都醉人般舒服,他忍不住扭摆起腰,开始向后迎合丈夫。
夏越的手在式燕身上来回爱抚着,唇舌也在他肩颈处不停舔咬吮吻,式燕明显比以往敏感许多,虽然不能进入深处,那处的激烈收缩却带给了夏越极致的快感。
“嗯嗯……相公……啊哼……”
这个姿势持续了一炷香左右,式燕终于忍不住泄了身。夏越从他身子里抽出来,让式燕平躺下来,自己来到式燕上方,换了正常体位。
“啊啊……”
才一进入,式燕便猛地仰起脖子,双腿一下子夹住了夏越的腰。
夏越被狠狠咬住,忍不住开始快速地进出起来。他依然不敢全部进入,只是快速地在式燕体内摩擦,大概十几下中有一下会缓缓顶到深处,然后再退出。深处放缓,浅处加快,式燕舒服得脚趾头都蜷了起来。
“相公……相公……”式燕抖着湿润的睫毛,对着丈夫伸出手。
夏越握住他的手,送到唇边轻吻指尖。他不敢俯下身吻夫郎,怕压到夫郎肚子,将五根手指一一吻过之后,他突然一口咬住了式燕的食指。
“啊!”式燕一惊,后庭兀地一阵绞紧。
夏越顿了顿,突然开始加速,右手也抚上式燕替他套弄起来,把式燕逼得不停狂乱地摇着头,口中吐出的吟哦越发破碎起来。
如此抽插了几十下,随着式燕一阵颤栗泄在夏越手中,夏越也闷哼一声,在夫郎体内解放了出来。
待腰间的酸软感退去后,夏越轻轻退出来,俯下身轻轻吻了一下式燕的腹部。
“可有何不舒服?”
听到丈夫略带担忧的问话,式燕睁开一片湿润的眼,无力地摇了摇头。
夏越这才放心给夫郎擦拭干净,又将事先垫在式燕身下,现在已经沾满精液的巾帕抽出,揉了揉丢到地坪上。为夫郎将衣裤重新穿好,自己也收拾干净了,他才吹了灯,钻进被窝,把已经不支睡着的夫郎搂进怀里,偷偷吻了一口,也闭上了眼睛。
59、夏越的云起
随着越来越多的酒进入制酛阶段,藏里迎来了最为忙碌的时期。
酿酒场里并排而列着近十个酿酒桶,一走进去就能闻到酒藏特有的气味。大甑桶每天都要蒸上大量的米,用于制麴或是添料,酒藏的烟囱几乎一整天都在冒出滚滚白烟。
酿造云起的木桶里连续好几日都浮现着乳白色的泡泡,杜师和夏越每日都去查看,品尝醪液的味道。
“已经有酒味了。”夏越尝了口长柄木勺中的醪液,细细品了品,道。
杜师点头,看着桶内醪液的眼神像是望着孩子般:“云起酿造得很顺利,从冒泡的情况看,大概再过半个月就能上槽了。”
“半个月……”夏越心里一阵激动,他双手撑在木桶上,低着头盯着那些翻涌的白泡看。
第二桶云起在昨日已经进行了初添,今日要让醪休息一日,桶内的白泡大量翻滚着,十分的活泼。因此,初添次日也被称为踊跃,指的便是让醪发酵所产生的泡泡翻涌一天,泡泡们看起来像是在跃动跳舞一般,因此得名。
查看过两桶云起后,夏越赶到酛场,开始为第三桶云起进行酛摺。
今年云家酒藏要酿造三桶云起,白家的酒米有大半都用在云起的酿造上。
第三桶云起,杜师交给了夏越酿造。
“我来酿?”
夏越记得很清楚,当初听到杜师说要让自己酿造一桶酒时,自己心里翻腾的惊讶于兴奋,以及杜师不容反驳的坚定笑容。
当时在场的藏人们也很吃惊,但却无人表示异议。
“少藏主学得很快,学得太快了,让我相信你是有天分的。我们一共酿了三桶云起,从第一桶开始,少藏主就一直跟着,酿造的方法我想少藏主应该都牢牢记住了。这第三桶就由少藏主来酿,遇上困难可以来找我,不过我相信应该不会有问题的。”
杜师拍着夏越的肩,直视着他的眼神非常锐利,夏越脑中完全没有拒绝的念头。
于是,云家酒藏的少藏主,成为了藏里第二位杜师。
虽然在夏越认为自己最多只能算是实习杜师,但在没有实习这个概念的骆越,藏人们对他的称呼已经从少藏主改为了老大。
过了几日,夏越邀请杜师一起晚酌,向他问起,为何毫无预兆地突然将第三桶云起交给自己。
“少藏主对酒的感性很强,洗米蒸米时,时间掌握得也很好,并不只是单纯记住了我们教的东西,不同的情况,少藏主有自己相对应的判断,这不是普通藏人进藏学个几年就能够学到的。一月份倒甑时,我便有了这个想法,想着终有一日,让少藏主负责酿造一桶酒,一旦有了这个念头,就越来越期待,那会是怎样的酒,会有着怎样的味道。”
看夏越听得认真,杜师笑着揉了揉鼻子,接着道:“其实,我也很期待少夫人。若是少藏主酿酒的技艺,结合少夫人的味觉,共同酿造一种酒……只是想想我便很兴奋了。”
杜师笑得很开心,然而夏越却感到有些不安,他担忧地看着杜师,张了张口,又不知自己想要说些什么。
两个人默默地喝了几杯酒。
过了好一会儿,杜师突然开口道:“少藏主,我快六十了。”
“老爹看起来还很年轻。”夏越笑着说。
“嗯,”杜师点头,“我也这么觉得,那几个小学徒,还以为我才五十呢。”
杜师得意地笑起来,眼角的笑纹显得很深。
“其实六十岁,对一个藏人来说,还算不得老。我当年跟随的老杜师,到了七十岁还在藏里酿酒呢。我的身子骨也硬朗着,少藏主不必担心。”
夏越颌首,还是问:“那为何……”
他就是一直有种感觉,似乎杜师在安排接班人,可是杜师看起来还很健康,舟车劳顿来到胤城,也不见他脸上显出疲色。夏越担心杜师是否患了什么病,还想着要怎么请杜师去给沈大夫看看。只是现在听杜师的说法,似乎也并不是因为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