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现在,海皇查出来的资料是不是在说,昂禁也有两个异类死士?
“等下!浑沌偕影就算了,垨杌厌说那天看起来就是个无脑的暴徒。”
明天觉得那家伙完全靠蛮力打进来,把百歧蜃气全打没了就跑,从头到尾直线进出,遇墙就拆墙,简直是愚莽到极点。
“啊,垨杌厌说是标准的死士,死忠到没大脑的那种。”海皇不否认。
“那、那你为什么在我说起他时,表情越发为难?”
明天问句丢出后,习惯性从一旁柜子里掏出个营养剂,反手递过去。
海皇脸色差代表身体欠佳,所以得马上补充养份。
“又吃啊?”海皇抱怨一句,仍然把营养剂接过,扔进嘴里。
补充了营养,他脸上好看些许的沉沉叹口气,然后甩手将明天先前摆到椅旁桌上的那叠纸张打飞,在室内扬起一片人造的纸雪后,纷然落下的纸张们盖住了室内角落那个残破到有些难看的蚌壳。
“百歧,你要再装多久?”海皇没什么耐性的问。
“王,我不是有意的。”怯生生的话声响起时,被纸张盖住的蚌壳里喷出微微一道白烟,凝聚成一个缩小版的,大约十来公分左右的百歧,虚浮在半空中,表情惊惧,有如不听话的孩子一做完恶作剧就被抓住的心虚和后悔。
之所以这次现身就那么点大小,是因为他真的伤得极重,急需休养。
这更是海皇最近心情欠佳的主因,某个笨蛋想设局陷害人,结果一不小心把自己也摔进挖好的坑里,让他……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的很无奈。
“把垨杌厌说从南之岳放出来,你说不是有意的?”
海皇此时说话的口吻和先前的天真直接不同,带着上位者的质询气势。
“王、王,我是想给现任讙兽添麻烦,添个让他难以收拾的麻烦。”
浑身白的使人厌恶的百歧,说这话时脸微红,似乎十分兴奋满意。
“你到底是给昂禁添麻烦,还是给我添麻烦?百歧,你坏习惯又犯了。”
海皇不喜的对着他摇头,又好气又好笑的模样,却怀着一丝宽容。
明天愣愣的看着这时的“海皇”,成熟、庄重的和平时差好多。
所以,是罗刹方面的性格和记忆又一次占据上风?
虽然没变身就不会有太大的影响,可是,海皇这种会被过去某段记忆扭转说话、思维跟行动风格的状况,总让他有些不安,似乎往后会出大事。
不会吧?应该不会弄到那种地步的,是吧?
十三.就是一定要杀你
小小白雾状凝成的身影,畏畏缩缩又一脸渴望期盼的表情。
真要恼起来打他一顿,偏偏早就明白,这人不论怎么说都不会懂。
死士,某方面不死忠、不偏执,哪可能会被那样称呼。
海皇忽然浑身乏力的瘫在椅子上,他这几天到底是为谁着急为谁忙。
“海皇?”明天疑惑的看着他那副奄奄一息的样子。
“王,不要担心,他们杀不死我的。”百歧似乎明白他在烦心什么。
“怎么可能杀不死?你的本体就在这里。”海皇一字一顿的缓慢说着,却依然倒在椅子上,像真的没有力气爬起来。
“正好当诱饵呗,然后来一个杀一个、来一双杀一双。”
百歧认真的说着,毫不考虑此时他已经被别人重伤成什么模样。
“杀杀杀,你们死士除了杀来杀去,还会做什么?”
海皇好气又好笑的抬起头,心里恼怒之馀,居然有几分怀念。
以前罗刹被这群死忠的家伙弄烦时,常常想把死士们找个地方关起来;可是孤单时、难受时,又是这批死士们陪伴着、关心着,让他感到几分温暖。
比起昂禁那个辛辛苦苦要一面抓捕新人、一面收服旧人的现任讙兽,罗刹说一不二、恣意妄为的,简直就是神仙过的日子。
可惜,就算是讙兽,也有迈不过的槛。
算了、算了,那些过去的事,再想也没有意义了。
“你们究竟想做到什么地步?”海皇不得不问。
“呃,王,我们不会伤害到您的,绝对不会。”百歧严肃郑重的保证。
“不要答非所问。”海皇有气无力的批评。
“那个……”百歧一脸不知所措的呆呆仰望天花板,思考着如何回答。
明天见状,悠悠的插上一句话。
“百歧,我当年就说了,海皇不再是讙兽,一定会被手下欺负的。”
“才不会!”百歧忿怒的大吼,眼睛瞬间红的如一头抓狂的野兽。
“哦,不会吗?”明天站到海皇身边,刻意挑衅的恶意笑着。
“我、我、我!好,我说。”百歧要是在别人眼前,是绝对不会上“激将法”这种粗浅的当,问题是,对方是明天,是早就提起有这种可能的明天。
“说吧,说仔细点,好歹要让我有心理准备。”海皇催促着。
“是,总而言之就是一句,示之以弱,一网打尽。”
百歧说个开头,一见自家的王皱起眉,心急的才想详细往下说。
磅的一声,他们所在的屋子正上方,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极大、极快。
“来了。”
明天提醒的说上一句,双手于身前凭空一抓后扣掌,慢慢松开时,双掌之间,有个满是白雾飘动的圆形珠子,珠子里则是一座栩栩如生的小城。
小城初现的刹那,哗啦哗啦的声响不绝于耳的接连响起。
啪喀声后,坚固的房子居然出现无数裂痕,却诡异的,裂开的墙面没有往下直接砸落,而是被什么顶开般,远远向着另一方滑开。
就在不停的崩落声里,四周摔落的东西越来越多,落在地上扬起满天尘雾,黄灰色的土尘飞扬中,竟异常的渗着烟气般的白雾。
抽丝剥茧般,细致薄弱到极点的白雾,一点一点的吞噬着周围景物。
彷佛再次进行构筑般,明明一座两层楼高的房子,居然在这一眨眼间,就变成一座如同巨城的繁复阁楼,里头堆堆叠叠的塞满了各式房间,就这样由下往上的一层一层被制造出来,不断的堆砌上去。
“海市蜃楼啊!”海皇仰着头,赞叹着上方半空中虚构出的无数楼阁。
“来的应该是垨杌厌说,这些雾楼烟阁被破坏的速度极快。”
说归说,明天每动一次手指,上方那些楼阁便多出一层。
越是随着他十指划来勾去、点来抹去的,阁楼出现的速度越快。
可怕的是,上方那人攻击力吓人,竟没有被挡住多久。
无数可怕的轰塌声不曾停过,被敲碎的楼阁是一层又一层。
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靠着无人能比的惊人蛮力,这人从上往下一路打过来,一道身影越发疯狂的敲碎挡路的楼阁,使劲的要往这里逼近。
由下向上看,那个人手段凶残粗暴,几乎一拳打去,万物触之即碎。
“明天。”海皇仰头看久了,有些颈酸的看过去。
“放心,要是大范围展开海市蜃楼,就怕有人混在里头动手,所以我精心准备了『这个』,在我掌心里构筑的海市蜃楼,谁也出不去。”
明天把玩着手上的蜃气圆珠,这可是他压箱底的拿手绝活。
且在话完时,他往圆珠里弹了弹指,除了形成阁楼以外,居然有各种兵器被他制造出来,向那个不停打碎地板的侵入者袭击过去。
虽然挡不住多久,好歹也是拖慢了一些速度,偶尔在对方闪避不及或来不及反击时,还能在对方身上留下一丝伤痕。
“真好。”百歧羡慕的说着,他就没有这种集攻防于一体的手段。
“啧。”明天撇了撇嘴,身为虚体的海市蜃楼居然有一天会被人这么羡慕,他又发动了一次百兵袭击后,才想吐嘈百歧几句。
突然,想回他话的明天,和百歧一起朝某个方向看去一眼。
他们蜃族在防守上并不弱,随时能将蜃气散于临近处,做为第一层戒备。
“王!向后三步,向右转身,再向左六步,前三步,退后四步,向左转身。”
百歧一开口就是一连串的指挥,且是一句说的比一句急。
随着他的话,明天看回上方,加快速度想拿下垨杌厌说。
海皇则是想也不想,一听百歧开口,随着他报出一个位置,就照着移动。
明明看不见有什么异状,却随着百歧的话越来越急,他甚至在一次转身时,看见一把冰冷如琉璃通透的匕首,在上方灯光照射下,折射出一瞬异芒。
有人来了,而且是他看不见的,似乎要置他于死地的敌人?
没有意外的话,想必这一个,就是那位浑沌偕影了吧?
“往右六步,跳过桌子,向前三步,向后转身,弯腰,前窜。”
百歧的喊声急促的像是放弃喘息的时间,一字一句越发急促。
海皇在不断的闪躲里,终于明白一件事,为什么浑沌的名字叫偕影,他根本不是用来欺骗别人的,而是因为他暗杀的手法是与人偕同、如影随行,完全不给人思考的馀地,如同踩着你的影,每一次攻击都比先前更快一分。
十四.最后伤的会是谁
在刀锋上跳舞,起初的闪避有几分这样的味道。
海皇从一开始略显狼狈的贴着刀锋而过,到后来则是稳稳当当的离着忽隐忽现的通亮透明匕首有些微距离。
似乎躲闪的时间越久,沉睡在身体里的某些能力便开始醒来。
只是,这位浑沌偕影并不是那么好应付的敌人。
看不见是一回事,完全感受不到其存在是一回事,最可怕的是,就算是出手攻击的瞬间,一样没有所谓的杀气或存在感。
如同对方是确实不存在的,那不停袭来的攻击全是错觉。
要是有实际上的交手,次数多了也能摸清对方的攻击习惯。
偏偏如梦似幻的,有时看见、有时擦身而过,更有时完全无感。
这样的闪避,若非百歧声嘶力竭却死不放弃的不断提醒,海皇大概会在感官被这神出鬼没的攻击混淆后,就被人一匕首解决。
完美的如影随行啊,就算躲闪的比先前从容几分,依然退避不开。
真的是毫无远远躲开的馀地,海皇若非如今是九尾蛇颈龙,体质极佳,就算一连高难度的躲闪了十来分钟也毫不疲累,更有九尾相助,就算百歧说的闪避动作有多不可思议和艰难,他依旧能顺利的躲过去。
问题是,随着时间的拉长,百歧似乎渐渐跟不上对方的攻击速度?
滋的割裂声里,海皇脚步踉跄的摔坐在椅子上时,左臂上的衣物被缩回的匕首割裂开来,皮肤上更隐隐泛出了一丝血色。
“偕影,你的目标是我。”百歧慌乱的只能在本体上跳来跳去。
海皇趁着那人彷佛被百歧分了一会儿心的大好良机,狐尾往门口立灯的地方一缠,身体往上翻过椅子,飞速往大门方向弹射过去!
“王,不行,退回来。”百歧却惊恐欲绝的放声嘶喊。
“嘿。”嗤笑声里,一把匕首在上方灯光照射下,横现在海皇颈边。
躲不过去了?海皇怔愣了一秒,一双天蓝色眼睛忽然闪出诡异银光。
顷刻间,有如泰山压顶,一股势之所趋的磅礴气势宣泄而出。
那把匕首明明就差不到一公分,便能达成所愿。
遗憾的是,握着匕首的人,竟被同样看不见的气势给狠狠撞飞出去。
乒乒乓乓的狼狈摔跌声后,一道穿着白衣的身影无法避免的被打断状态,身影在虚空中一闪,隔了好几秒,才总算又隐藏住身体。
人可以把自己隐藏起来,可是从嘴里吐出的血却显眼的落在地面。
一滴滴的鲜血,恍若停不住般,持续好一阵子往下滴落。
“海皇!”明天被吓了一跳的转头看过来。
“我没事。”低垂着头站在那的,仍是海皇那身白底银蓝刺绣的背心轻薄长袍长裤模样,并没有变身成罗刹。
“好险。”明天只来的及看这一眼,急忙抬头往上看。
啪喀一声,一只拳头居然打穿最后一层楼阁,已经出现在他正上方。
“白费力气的傻子,当我海市蜃楼的名头是假的吗?”
明天狞笑着将上方的右手、下方的左手倒转个位置。
下一刻,那个横在眼前的拳头消失了,紧接着是某人从天花板摔向地板后的咆哮声,以及再次想从上方打穿楼阁的轰轰烈烈攻击声。
随着那人被海市蜃楼的空间逆转给移回最高处首层,明天再度勾动手指,将被他打穿过的原地板、现天花板给一处处补回去。
而他这么一动作,是个人都能明白,被关押在海市蜃楼里的人,恐怕花一辈子也逃不出来的,因为在靠蛮力打穿前,可能会先累死在里头。
直到确定明天镇的住垨杌厌说,垂首的海皇收回眼角馀光,抬起头。
双眼依旧是一半天蓝色、一半银光闪闪,显得十分异常。
流淌着血渍却看不见人影的空处,忽然传来明显的深呼吸一个又一个。
“王。”百歧想开口说话,却不知道说什么的只喊了一声。
海皇连偏头看他一眼的兴趣都没有,他的死士们果然某方面一根筋到了极点,在这种危急时刻,还想着要趁机把敌人们一网打尽。
现任讙兽昂禁的死士不可能就这两个,尤其镇守西湖的帝王之令人员,在几天前就被百歧诱骗出来袭击知言,他们今天不会不跟着一起来的。
两批人手,两个带头的暴徒,该怎么收尾呢?
海皇不愿去想自己的死士们在外围做什么,管他们是围杀昂禁的人手也好,还是被人围杀都无所谓,那些他暂时都管不着。
目前最重要的,是如何处理根本看不见、感受不到的敌人浑沌偕影。
动用讙兽的禁果,是能瞬间威慑,产生将对方击退的效果。
无奈的是,光是小小动用一下,他就有浑身力气被抽空的感觉。
按照明天先前说的,他此时仍处于营养失调的状况,体力严重不足。
能打退浑沌偕影一次是实力,至于能不能动用禁果第二次,得看运气了。
海皇一手遮在眼前,像在准备再一次的攻击。
这时候,远处的沉重深呼吸平息了,先前流个不停的血滴声也已经消失。
战斗再启前的沉重凝肃,一个看不见的敌人、一个以守代攻的受害者、一个屏息以待准备开口通报位置的旁观者,三个人皆是——蓄势待发。
忽然,百歧眼睛一眯,又是一串闪躲方法报了出来。
“往前六步,弯腰,后撤,向右三步,向后转身,向左两步,前扑,后仰。”
后仰两个字,简直是尖叫一般。
海皇不由自主的停顿了一秒,因为他往前扑的动作到一半,就算能利用狐尾突然平衡身体,变成向后仰身,可那是个在闪避中太过危险的动作。
就这一刹那的迟疑,海皇彷佛感受到心口处传来一股凉意。
低首的那一刻,一把亮晃晃的匕首前端,一抹血丝正往下流。
海皇意图再次发动禁果的瞬间,一股威势从身后向前震慑,一只手更由后方往前探过来,牢牢的握住了那把趁机准备刺下的匕首。
噗的一声,一口鲜血由后向前喷洒在海皇的右半身。
似乎有谁急赶而来,原本就重创未愈的伤口,因此撕裂开来。
“王!”这是由一个陌生的嗓音喊出来的。
海皇愣愣的往旁边急走两步后,怔愣的回过头去,似乎忘记隐身在旁的敌人,只想看清楚,是谁替他挡了这致命的一击。
“滚开。”昂禁半身是血,模样凄厉狼狈的站在那,朝着某处大吼。
“王,他们必须死,您才是独一无二的讙兽。”
随着辩解,一道白衣身影现身出来,直挺挺的往前一跪、一叩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