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他答应过他的事,不管有多难,他一定会办到。
他说,身为他的眼睛,他要为他把一切都看清楚。
他说,因为他是他的爱人,所以他有资格代他上场。
武魁听了殷君霖的当众表白,顿时傻了眼,看向姬清曦的眼神,更加不善——两个男子相爱,实是令人恶心。
文魁听了这番话之后,更加厌恶姬清曦,看向他和殷君霖的眼神,也变得嫌弃——此等令人作呕的人,怎配得到碧落剑?输在他的手里,也太丢我文家的脸了。
墨无痕听了,当下脸色一沉——好你个殷君霖,想先下手为强?
在一旁的清竹小书童看到殷君霖那一份豪气,激动之余还有深深的抓狂——啊啊啊,又被这个风流王爷抢了先机啊!我的公子,我还没来得及向你表白呢!
尽管在场的四人各怀心思,但姬清曦看不见,也没多少在意,他在意的,只是殷君霖的话。他没有想到,也从来没有想过,殷君霖居然会这么无畏的把这些话说出来,尽管在场只有四人。不过万一这些话传了出去,他倒是无所谓,可是他呢?身为安定王爷,身为一方将领,身为一国可震慑他朝的少将,居然有这么不耻的嗜好,这让百姓、手下该如何信服?这让那些被他威慑的朝国该如何耻笑?
他姬清曦本就是无名之人,也不需要什么特别好的名声,除却“绝世公子”这个名不副实的称号,他只不过是一个瞎子,还是个开妓院的瞎子,名声对于他来说,只不过是过眼烟云罢了。所以就算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他喜欢一个男子,他也不在乎。当然,现在的他,是不可能让殷君霖知道他对他的情意,他很在乎,他的身份。
“既然殷兄要代姬公子上场,那便请吧!”墨无痕首先回过神,尽管心里愤愤难平,但面上依旧摆着恭维的笑。这种人,殷君霖和清竹小朋友都持以同种态度——哼,懒得理你。
武魁尽管不太愿意与殷君霖比武,但是碍于墨无痕的面子,还有最终重奖黄泉剑,也只是脸色难看的跟着墨无痕进了四重塔,跟殷君霖比试。
“你……这又是何苦?”姬清曦走到殷君霖身旁,低声呢喃了一句,想着与他擦肩先他一步进去。
“我说过,我不会放弃你,也说过,我会帮你。”
殷君霖的话一出,姬清曦顿时僵住身子,背对着他的那张清冷的容颜上不知是什么表情,有些复杂。
“清曦,只要是你想要的,我会不惜一切代价帮你拿到。”殷君霖低沉而又坚定的声音在姬清曦耳边响起,惊得他的心嘭嘭乱跳。面对殷君霖的这种性子,姬清曦也只有无奈的一叹。
看来,真的栽在你的手里了。
比试内容还是很简单,就是比谁在最短时间内登上四重塔顶端,将顶端的珠子夺下,那黄泉剑便归谁。
一听到这种试题,武魁那样子就有点兴致缺缺,当下就有点不满。“我说墨公子,墨吟轩的诗会一向扬名在外,说是天下第一会试,不管文试或是武试,都能令得无数人连连赞叹,无一不觉得这墨吟轩的诗会比朝廷选拔文武状元还要来的惊心动魄。我这么一个乡野中人,因为好奇才来参加这么一次,可是结果呢?怎么试来试去就是这种比试,墨公子就不觉得无趣的很吗?”
“呵呵,试题一样,不代表过程一样,武公子当真认为我墨吟轩的名头只是传传而已吗?这试题看似简单,里头可是有大文章,就怕到时候武公子你……呵呵。”墨无痕也不细说,只是冷笑两声,其中意味让武魁自己琢磨。
武魁虽然出身乡野,但也懂得看人脸色,知道自己的话有些过分,当下有些讪讪目光瞥到云淡风轻站着的殷君霖,在塔外铜锣一响,迅速的攀上了塔。
殷君霖看他这动作,也不着急,只是双手环胸一脸平静的抬头看着四重塔,邪魅的桃花眼直直的看着那颗明珠,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笑。
眼看着武魁就要登顶,可是谁知一声“啪嗒”,一阵白雾喷出,武魁瞬间从塔上摔下。也在这个空挡上,殷君霖抓好时机,登上塔上时用的是一种诡异的行走路线,从地下往上看去,就像是在走螺旋。武魁不甘心,继续跟上,但还没踏上第二层,又是几股不同颜色的雾气喷出,将他袭落。与武魁的狼狈不同,殷君霖倒是很轻松的上了塔顶,取下了塔顶明珠。显然,殷君霖是看出了这四重塔的机关。
这关说简单不简单,说难也不难,对于不懂阵法机关的,例如武魁,就只有在别人面前出丑的份,但是精通机关术的,例如殷君霖,就会很轻松地获得了黄泉剑。
“清曦,幸不辱命。”
姬清曦永远也忘不了那天,尽管他的双眼看不见,但是根据清竹的描述,他唯有轻叹——有他如此,夫复何求?
殷君霖一袭白衣,纯净似仙,但那邪魅的双眼却遗留着凡人的七情六欲,黑发飞扬,一柄黄泉剑于他手上,被平静的放入他的手中。似是有了什么感应似的,姬清曦一拿到剑,碧落剑就在剑鞘中发出响声,引起黄泉剑的共鸣,在四人惊讶的目光中同时出鞘,立于殷君霖和姬清曦的面前——上穷碧落下黄泉。
第十一章:循步渐进
从墨吟轩回来,也差不多半个月了,殷君霖依旧是一副风流王爷的样儿,每天清晨开始到晚上,都在烟云净化楼里泡着,等到深夜,才像贼一样,偷溜进后院的竹林,轻车熟路的寻摸进了姬清曦的小楼。
今晚月缺。
残月在西边天空的一角,弱弱的光华虽没有繁星的璀璨,但也有它独特的辉煌。
每当午夜时分,姬清曦总是喜欢出小楼,站于离小楼不远的那片竹林里,还专门挑了一根竹子,轻立在上面吹箫,呜呜咽咽的,少了往日的空寂,却多了几分忧愁。
殷君霖远远望着,残月的光华虽没有照清他的表情,却还是将他的身形给暴露了出来。那削剔的身形,让殷君霖看了有些心疼。
这次他没有鲁莽的将箫曲打断,而是细细地听着。
最近这半个月,自从他再次吹箫的时候,殷君霖就听出了异样。这曲子,和他往常吹的不同。他清楚地记得,他第一次来到烟云京华楼后院时,听着他的箫声,耐不住好奇多问了一句,那时候,他分明说过,他只吹那一首曲子,可是如今……
他,是发生了什么事么?
一想到姬清曦还是把自己当做外人,殷君霖的心口有些抽疼。
他们似乎……从来不是内人。
他至今……都只称他为——小王爷。
真的……是因为这个身份,才令他那么在意?
殷君霖很想问,可是不行,他不能问,一旦问了,那后果……他不一定能承受得了。
心里想着事,殷君霖自然就不可能仔细去听了,以致于就连姬清曦已经吹完,并且已经在小楼外的石桌边坐下都不知道。要不是清竹那特殊的喊声惊了他,估计他能站那儿一整夜。
“公子,酒菜都准备好了。”清竹殷切的把酒菜一一摆好,然后为姬清曦递上筷子,坐于他的身侧,样子倒是颇为乖巧,但是那话一出,就让不远处的殷君霖黑了脸。
“公子啊,今晚那个风流王爷是不是不来了?”
“你问这个做什么?他来不来,很重要么?”姬清曦的脸上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一杯薄荷青酒,一筷子夹夹的小菜,倒也挺享受的吃着。只不过心里却因为清竹的话而泛起了涟漪——难道他今晚有事?白天不是很闲的去调戏我楼里的姑娘们么?怎么解决事情非要挑晚上?
淡淡的酸味在空中弥漫,风一吹,就散了,所以没有人闻到,更没有人知道,这般酸味是从哪里飘来的。
姬清曦问的是一脸无所谓,但是清竹小书童却是一本正经的回答:“当然很重要,只要他没来,就不会打扰我和公子你共度春宵了。”
“噗——”
“咳咳!”姬清曦才刚喝下一口酒,就被清竹这话惊得喷了出来,呛得他不停的咳着。“清竹,你胡说些什么呢?这些话……你都是从哪里学来的?”
而隐于竹林里的殷君霖却是黑着脸,磨着牙,那双桃花眼恨恨地盯着清竹小书童——好你个清竹,敢趁我不在就调戏我家清曦,不想活了么你?
“是从前院里听来的。”清竹也不骗人,很老实的交代。姬清曦一听,单手扶额,琢磨着是不是应该让清竹禁足,少去前院,听这些乱七八糟的胡话。
“公子,怎么了?前些日子,风流王爷老来抢你,我好几次想陪公子你吃饭,可是就是找不到机会,好不容易今天他没来了,公子你还是这种表情。”清竹一脸委屈的埋怨着,知道自己刚才的话让姬清曦有些尴尬,可是一想到公子今晚是他的,他就忍不住高兴——哼哼,让你跟我抢公子,公子永远是我的,你跟公子再亲近,也做不到对公子寸步不离。
姬清曦听他这么一说,摸了摸脸,疑惑的喝着酒,想着——我的表情怎么了?不过,敢情清竹是想和我吃饭,还好没学坏。
“咳咳,谁说我没来了?”就在清竹有些得意自己终于可以和心爱的公子共度春宵的时候,殷君霖的突然出现,让清竹顿时化笑为哭,那个脸苦的,一双水灵灵的大眼哀怨的看着笑得一脸邪肆的殷君霖走到他和姬清曦中间,毫不客气的把他给挤了过去,自己坐在姬清曦的身边。
“公子,风流王爷欺负我。”不甘被殷君霖挤开,清竹绕到姬清曦的另一边,扯了扯他的袖子,委屈的指控着殷君霖。
“清竹……”姬清曦原先听到殷君霖的声音,心中先是一喜,可是再听到清竹这委屈的声音,也知道殷君霖又在跟清竹玩闹了,才想开口,殷君霖却是抢先为自己“洗刷冤屈”,厚着脸皮来了一句:“清曦,我真没欺负他,是他欺负我,还不给我地儿坐。”清竹一听,瞪大了双眼,磨着牙看向殷君霖——该死的小王爷,居然恶人先告状,明明就是你欺负我。
殷君霖也不示弱,反瞪回去,眉一挑,还有些得意——谁让你先轻薄我家清曦的,还敢教唆我家清曦趁我不在红杏出墙?
清竹双颊一鼓,鼻孔“呼呼”喷气——公子明明是我的,我都跟了公子三年了,要不是你横插一脚,公子早就是我的人了。
殷君霖一惊,笑得诡异——嗨,没想到你已经打了我家清曦三年的主意啊,真是“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啊,迟早我要把你给卖了,免得老是打扰我和清曦亲热。
“你……殷君霖,你不要脸——”清竹小书童被殷君霖惹急了,也不管姬清曦在不在,开口就是大骂。爷爷的,这样还能忍下去,他清竹就不是男人。(殷:话说,你现在本来就不是男人)
“清竹,不得无礼。”姬清曦自然不知道殷君霖已经和清竹用眼神好好“交流”了一番,只知道清竹莫名其妙的骂殷君霖,当下脸色一冷。
“公子!”清竹委屈的眨眨眼,看着姬清曦,有点难过的扁扁嘴。
“给我回房去,抄一百遍《道德经》。”
“公子,你怎么能这样?清竹……清竹不依,明明就是殷君霖欺负我,公子你干嘛要罚我?”清竹一听惩罚,心中委屈更甚,小孩子心性一现,就哭了起来。
这一哭,殷君霖和姬清曦就慌了。殷君霖本来也就是想逗逗清竹,差点就忘了,清竹还只是一个九岁的小毛孩,跟他较劲,他不哭,可能么?这么一想,殷君霖也就有些自责了。他好歹也是大老爷们,欺负个孩子,算是什么事?
而姬清曦则是心疼,自从三年前将清竹捡回来,他还从来没对他这么凶过,更别说把他弄哭了。这下一见清竹哭了,自己既是心疼又是自责,他一个孩子,自己至于对他这么狠么?
于是本着自责的心思,殷君霖和姬清曦一起上场,举止有些怪异的安慰着正哭得凄厉的清竹小书童。没办法,他们可都没哄过小孩啊!
“好了,清竹,别哭了,是公子我不好,我不罚你行了吧!”
“你一大老爷们,哭得多难看啊,一点男子气概都没有,不要哭了好么?大不了,我以后不逗你了。”
“谁……谁没男子气概了?我现在……现在……”清竹抽抽嗒嗒的想要辩解,可是说着说着,哭的更厉害了。
见清竹哭的越来越厉害,两人都无力的扶额叹气:“清竹,你到底想怎样才能不哭啊?”
两人异口同声,姬清曦顿时耳根有点红,殷君霖看到了,轻轻地笑笑。而清竹看到他们的互动,那个醋意大发的,于是哭的更厉害了。
见这仗势,两人又是同时扶额,但是却都不再说话,两人都打着同样的主意——小孩子么,就让他哭个够好了,哭完了,也就开心了。
果然,大概哭了半个时辰,清竹小书童见那两人都不理自己,也不哭了,只是愤愤的看了两人一眼,然后重重的哼了一声,撒腿就跑了回去,边跑嘴里还直念着——太丢人了,太丢人了,怎么能在那个风流王爷面前哭呢?这不就是叫人看不起嘛?
殷君霖和姬清曦听着清竹的念叨,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真是小孩心性啊!
夜晚风凉,经过清竹先前的一闹,倒是让得气氛微微热了点,现下院里只剩下他们两人,莫名有些尴尬。
“小王爷这么晚还来找清曦,是有什么事吗?”姬清曦倒了一杯清酒,放于嘴边轻抿了一口,定了定心,这才开口问道。显然,殷君霖的出现,他还是有些欣喜的,但是被清竹那么一闹,他才意识到自己的感情,似乎有点难以控制了,心下有些慌张,再加上现在又是孤男寡男共处的,心跳也不自主的加快了些,不得不喝点酒定定心,免得露出了什么马脚,让殷君霖察觉到他对他的心思。
不管怎么样,就算现在他们两情相悦,他也不能和他在一起,谁让他偏偏是皇亲的身份?
“清曦这么说,是有些不妥吧!往日我来,清曦可都没问什么啊!”殷君霖似乎心情很好,伸手拿过酒壶给自己也来了一杯,一口饮尽,轻挑了挑嘴角,眯了眯眼,还算享受。
“往日是往日,今日是今日,清曦虽然眼瞎,但是耳不聋,今日楼里的沸沸扬扬,清曦还是了解的。”姬清曦放下酒杯,清冷的容颜上隐约可以看见担心的神色。
听他这么说,殷君霖也不笑了,双手合十放在桌上,轻声叹了口气:“果然么,绝世公子也不只是开妓院的能耐,圣旨今日黄昏才到,清曦你就知道了。”
“呵,妓院怎么了?这可是个好地方,消息传得开,收罗的急,不少大官来烟云京华楼寻欢,不免说漏些什么机密,清曦自然成了最大的收益者。”姬清曦轻笑修长如玉葱般的手指轻轻摩挲了一下手中的酒杯,想再说些什么,但又欲言又止。
殷君霖看他欲言又止,似乎有点为难的样子,也知道他想说什么。“清曦不必担心,不就是打仗嘛,又不是没有打过。”
“需要我帮忙吗?如果用得着我,我可以帮你。”
“不需要。”殷君霖拒绝的很干脆,姬清曦当下有些讪讪,别过头脸色有点难看。殷君霖看他这样,突然意识到什么,忍不住叹了口气,貌似今天一个晚上叹的气比他活了十六年叹的还要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