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会】啸天破:浮生若梦换给谁用呀?莫莫吗?还是小桃红吗?
【帮会】千山独行:我朋友说想跟我一起玩游戏,就给他开了。
【帮会】江湖不败:所以是新人吗?新人打个招呼吧!
【帮会】浮生若梦:大家好,我是千山独行的朋友,请多多指教。
【帮会】啸天破:欢迎。
【帮会】非关英雄:新人好。
【帮会】莫莫:欢迎。
【帮会】江湖不败:欢迎新人,千山的朋友也就是大家的朋友,以后要多说话。帮规自
己看,总之,你只要记得,我们帮里的人,不会主动惹事,但也不会让人欺到
头上这就好了。
看样子说话的就是会长,果然和杜尧甫讲得一样,这是个颇为好战的帮会。不过,打架是高等玩家的事情,浮生若梦才五十八等,又是补师,只有当炮灰的份。
【帮会】浮生若梦:我想问一下,这个帐号是有人想用吗?还是?
【帮会】啸天破:千山没跟你说吗?
【帮会】浮生若梦:说什么?
【帮会】啸天破:创帮没多久的时候,我们和独霸天下打得很凶。他们故意开小号组团
来砍我们挂练的人,我们也练了几个小号杀回去,你那个号就是千山那时练
的。
【帮会】莫莫:后来比较少打架,千山就嫌带那只吸趴,本尊练得太慢。自己在那边说
要找个人来开,却一直带着打副本。
【帮会】千山独行:讲成这样,我是想练起来吃王……
【帮会】浮生若梦:看来我的仇人不少。
【帮会】莫莫:没事的,千山刚刚都帮你广播过了,要是有人敢惹你,就是惹到我们。
【帮会】浮生若梦:我会很低调的。
【帮会】啸天破:千山,你要多教育你朋友。玩游戏不打架,那还有什么乐趣呢?
苏俊彦很想回应:打架就要拼装备、就要花大把的台币,不过,交浅言深是个忌讳。而这帮人似乎乐在其中,就连杜尧甫这种原本是文静内敛的人,到了游戏里也变了个模样,苏俊彦只能摇头叹息。
千山独行没有理会啸天破的话,只是回应:「……我要打副本,晚点再说。」接着就在队伍里催促浮生若梦。
【队伍】千山独行:先打五十等的,快点进副本,过十二点就会少一轮。
【队伍】浮生若梦:这样不会影响你升等速度吗?
【队伍】千山独行:不要听帮里那群人乱讲,会在意就不会要你跟我一起挂练了,先进
副本再说。
苏俊彦感慨,虽然两人许久不见,杜尧甫还是挺够朋友的!他指挥着浮生若梦进入副本蹭经验。千山独行非常贴心的将怪全都引走,浮生若梦只是站在旁边帮忙补血,根本不用出手,没多久两人就神速地打完一趟副本。
【队伍】千山独行:小彦你操作很流畅呀!不愧是我的娘子!
苏俊彦一口水含在嘴里,差点喷出来。是谁说不要介意头上那排字的?现在是强迫中奖吗?
【队伍】浮生若梦:囧 我该回我的相公神武威猛吗?
【队伍】千山独行:呵呵,你高兴就好。
还「呵呵」咧!苏俊彦彻彻底底无言,该说怎么说杜尧甫呢?他明知这是游戏,却偏偏把这虚拟的称谓叫得那么真切;要说他认真嘛?其实苏俊彦也知道那是在开玩笑。他敲了几个字,想了想又删掉,却看杜尧甫又传来一条讯息。
【队伍】千山独行:对了,我今天说要请你吃宵夜是说真的。
【队伍】浮生若梦:OK啊,我非假日基本上有空。
【队伍】千山独行:我公司部门里有两位秘书想认识你。
一盆冷水从热切的脑袋上浇下,苏俊彦呕悔不已,他实在不该把玩笑看得太真切,真的。
【队伍】千山独行:我本来想拒绝,但是推不掉……
【队伍】千山独行:小彦,你还在吗?
接下来的一周苏俊彦都没有上游戏,MSN留言也没有回,杜尧甫只好打电话道歉。前三通都直接进了语音信箱,直到第四通电话,一接通,杜尧甫便从话筒里听到非常不悦的声音:「干嘛?」
「小彦,抱歉,我那时忘记了你说不想交女朋友,随随便便就答应别人。」
「我知道你是好心,不需要道歉。」苏俊彦的语气仍带着一点酸味。
「我是认真的。」杜尧甫小小地被刺痛,他说得有点激动:「我妈一天到晚逼我去相亲,那种感受我能体会,真的非常讨厌。这件事是我的疏忽,你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嗯……」听杜尧甫说得激动,苏俊彦的气到是消了不少。
他也不明白自己的反应为何如此剧烈,在他看来,自己还没有决定要不要继续喜欢杜尧甫呢!为什么如此在意?
「我会跟那两个秘书讲清楚,不会造成你的困扰。」杜尧甫刻意用温柔的语气诉说,说得苏俊彦有些不好意思。
「不用,这件事我答应你。」苏俊彦叹了口气,答应得倒是相当干脆。
「啊?」现在换成杜尧甫非常意外。
「不过下不为例。」
「这是当然,我不会再犯的。」解决了最重要的事,杜尧甫还惦记着另一项任务:「对了,游戏你还上吗?」
「再说……」
话虽如此,过没五分钟,杜尧甫就看见浮生若梦的名字亮起。他还没想好如何缓解这尴尬的场面,浮生若梦就丢了一条讯息。
【私聊】浮生若梦:组我,带我打副本。
【私聊】千山独行:遵命!
杜尧甫心头的大石总算落下。带低等的补师一起挂练,经验值根本是少了一半,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不放心让苏俊彦自己玩。和帮会里的伙伴一起战斗是种快感,但是他心中犹有些许的空虚感。然而看到千山独行身侧,那袭粉红色衣衫的舞动,他似乎感觉到,那股虚无飘渺的浮躁变得踏实,寂寞的荒城生活,也增添了几分热闹喧腾。
接下来的十几天,每到晚上十点,杜尧甫和苏俊彦都相当有默契地上线等人,一起打遍能打的副本。这样一来一往,他们对彼此的熟悉感也逐渐找回。杜尧甫还是原来那个杜尧甫,只是会对许多事情太过认真,包括游戏。
苏俊彦除了去拍照或是代课,白天通常都是挂在电脑前修照片,电脑鲜少关机,浮生若梦也就一直挂着练功。照片修累了,他也偶尔会和门派里的人闲聊。
只是一升上六十级,升等经验就变得相当可观,加上之前浮生若梦的招式和武功等级都没有什么练到,经验值至少有一半耗费在学武功。再加上假日的加码活动,他是注定缺席的,所以练了十几天,浮生若梦的等级还卡在六十三等。
这时,杜尧甫已经敲定了那两位秘书与苏俊彦会面的日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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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女孩子相亲之类的事情,苏俊彦不是没经历过。素娟阿姨在还不知道他的性取向时,也曾安排过不少次,他知道该如何在最短时间内让女孩子们死心。当场景拉到四人见面的豆浆店时,苏俊彦几乎是按照写好的脚本在演戏。
首先,台客风格的水洗丝花衬衫是不可少的,扣子要开到第三个露出白汗衫,金项链太贵了,改用造型粗大的银链替代。西装裤、黑墨镜、刺鼻的廉价香水一一上阵,至于经典的蓝白拖,苏俊彦耻力还不够,只好踏着运动鞋代替了。
这身穿着一亮相,杜尧甫再怎么迟钝也知道大事不妙,他虽然平时不修边幅,至少还知道穿上polo衫搭配牛仔裤。他拉着苏俊彦的衣角低语:「你这样太刻意了吧?不愿意你就不要答应我啊!」
「我不想让你为难。」苏俊彦戴着墨镜,脸上显现不出表情。
赵如涵、林馨恬看到苏俊彦的打扮也是立刻皱眉。不过既然都来了,只好坐下来,相互介绍。谈话情况没有想像中的糟糕,但是苏俊彦有意引导,扯到婚摄的「钱景」上。
「婚摄,好处是自由度很大,坏处就是非常不稳定,好坏全凭个人本事。一月和七月基本上是不会有case,赚十个月要过十二个月,多数的人都是吃不饱、饿不死,像小弟我就是。」
「这样呀……」赵如涵的语气有点惋惜的味道。
「另外还有体力问题。现在年轻不觉得累,可是等到年纪大一点,还要扛着好几公斤的器材一直走,恐怕会吃不消。」苏俊彦说得无奈,大有社会底层小人物哀叹生活艰苦的情状。
杜尧甫忍不住望向说话者,推敲他话中的虚实。在他的印象里,苏俊彦虽然有些脾气,却是个思虑周密的人,对于生涯规划与职业选择,应该不会如此瞻前不顾后。
「这么辛苦呀……」林馨恬听了倒是没有怀疑,只是替苏俊彦感到惋惜。
工作后的女孩们大多比较踏实,追求的不是什么激情的恋爱,而是能够营造稳定美满婚姻的伴侣。就这点而言,婚礼摄影师确实不是什么理想的对象,苏俊彦很清楚,说出职业属性以后的杀伤力。
赵如涵和林馨恬果然打退堂鼓,大家低头喝豆浆、吃蛋饼,场面越来越乾,半个小时不到就散场了。
苏俊彦目送两位女孩离开,便转头向杜尧甫说道:「豆腐,上车,续摊的时间到了!」
「我明天要上班,改天吧!」杜尧甫还来不及拒绝,手里就已经多了一顶崭新的白色安全帽。
「十二点以前会让你到家。」
「我可以跟车。」
「少来,就怕你跟到迷路。」
杜尧甫倒是笑了,笑得很开怀:「我现在想起来了!你以前也是这样拉着我出门的。」
「不然要放着你继续当宅男吗?这是整天看电脑的结果吧?」苏俊彦指着杜尧甫的黑眼圈,不是很明显,但脸上却写着满满的疲倦。
「我听帮里的人说了,你白天都泡在电脑前,到底是谁比较宅呀?」工程师不甘示弱地反击。
「我是工作需要,请不要跟你混为一谈!」摄影师严正抗议,说穿了他泡游戏只是想多了解一些千山独行的丰功伟业。
第五章:逐梦
十一月底的夜风肆无忌惮地刮过人车,让气温又低了几度。幸好两人都对荒城的气候都很熟悉,裹在外套里,倒不觉得寒冷。荒城市区外的店家早已打烊,路上人车绝少,只剩下省道上的路灯在暗夜里绵延,指引来人驶向未知的前程。
风声呼啸吹过耳畔,引擎声惊醒寂静的街道,面对漆黑的前方,杜尧甫有些不安,他贴近苏俊彦的耳边大声问道:「你到底要带我到哪里?」
苏俊彦头也不回,大声回应:「去海边。我上网查过,你这里离红毛港很近。」
「这种天气去海边?有没有搞错阿?」
「现在不去,之后天气会更冷。」
「我想起来了!你以前也是用同样的理由,拉我去黄金海岸夜游。」
逝去的青春又再次被唤起,被封藏已久的画面一幕幕回到杜尧甫心头,那里有属于自己和苏俊彦的梦想。
「让你回味一下学生时代浪漫的情怀呀!抓紧喽!」苏俊彦催紧油门,车灯划破黑夜,留下一道耀眼的光芒。
海边又是另一种风光,静谧而祥和,海水平缓地拍击沙岸,防风林蓊郁成为一处幽邃的秘境。夜之女神笼罩着四境,灵动地在黑屏上挥洒出一片灿烂的星痕。大海特有的味道,不断敲击游人的嗅觉,将睡魔驱得老远。
苏俊彦从车厢里摸出一把手电筒,正要打开,就听到杜尧甫惊呼:「天啊!这里居然看得到星星!」
「可见这里还蛮偏僻的。」苏俊彦仰望满天的星斗,发出另一种叹息。
「呿!你不是自以为浪漫?干嘛这么煞风景……」
「偏僻一点也没有什么不好,如果要拍风景,大多都要往乡下找景点……」
「好像也是。」杜尧甫拍着额头,似乎是自己对此地的荒凉太过厌恶,才会觉得苏俊彦得发言不妥吧?
苏俊彦打开手电筒,找到防波堤的阶梯,和杜尧甫一前一后踏上沙滩。
年轻时到海边,照例是要玩闹、泼水,不过现在两人都没有这种兴致,只是缓缓地散步在海滩上,让冰冷的海水轻轻拍打双足,感受着脚掌与细沙无间的接触,还有大海的气息。
夜色很黑,路灯在远方,他们并肩而行,看不清彼此的容颜。就着这样的情境,杜尧甫终于把压抑已久的疑问提出:「小彦……我一直在想,如果婚摄真的像你说的那样不稳定、又不能长久,你为什么要做婚摄呢?」
苏俊彦愣住,这问题突如其来,直接了当而且难以回避,他停顿了好一会儿才回答:「……这算是我的梦想吧?能够从事自己喜欢的工作,不是挺好的吗?」
「你说的是真心话吗?」杜尧甫转向苏俊彦的方向凝视,只能看见黑暗中侧脸的轮廓,看不出脸上的神情。
「为什么这样问?」苏俊彦刻意背对杜尧甫,捡起几个石头,不断向大海抛掷。
望着苏俊彦略显落寞的背影,杜尧甫缓缓地开口:「你还记得大一刚入学没多久的时候,我们一起在海边的事吗?」
苏俊彦怎么可能忘记。
那天大家庆祝期中考周结束,他们和同寝的陈智纬、潘毓昆一起到黄金海岸烤肉,气氛很热络,多少都喝了点酒。一群意气昂扬的年轻人,轮流向大海呼喊属于自己的梦想。
那一夜,他们看见了彼此青春的火花。
苏俊彦沉默。
杜尧甫却不肯放过,彷佛遭到曾经一同筑梦的伙伴背离。他往前踏步,几乎要贴到苏俊彦。「你不是想进国史馆做那个什么……」
「史料编纂。」苏俊彦下意识地闪身而过。
「再不然,不是说要当老师吗?」杜尧甫却不肯放过他,又走到苏俊彦的正面。
苏俊彦听下脚步,终于肯正身面对杜尧甫,他沉默了一会儿,深呼吸,彷佛用尽全身的力量去回应:「我不否认那些都我过去所拥有的梦想,但那毕竟都已经是过去了。我现在希望的就是努力存钱,存到足够的资金开一间工作室,拍我想拍的作品。」
「是吗?」
「是的!」苏俊彦的回答,笃定到让杜尧甫觉得自己太过多虑。
「我真心祝福你能成功。」杜尧甫用力环上苏俊彦的肩膀,几乎要将人搂怀中。这个瞬间,他似乎感受到对方身上传来细微的颤抖。
「谢谢……」苏俊彦轻轻推开杜尧甫,他明明知道那是哥儿们的加油打气,心波却还是不争气地荡漾。
十年过去,他以为自己可以平淡看待眼前人,直到此刻苏俊彦才发现,自己还是骗不了自己。他试图转移话题,问道:「豆腐,那你呢?」
「我?」
「你现在快乐吗?」
其实这句话也压在苏俊彦胸口很久。陪杜尧甫玩了快半个月的游戏,他知道他不能算是真正的沉迷,而是把现实里的一些委屈,都化为游戏的动力。这不该是常轨,光是看杜尧甫因为游戏晚睡,隔天又要早起上班,他便觉得心疼。
「我觉得,我现在还蛮快乐的。」苏俊彦找了块石头坐下,像是在自言自语:「我后来才知道史料编纂的缺额有多么稀少,每年一个、或是根本不开缺,所以我后来转考教职。」
「前几年,我全心全意投入教甄,上课以外的所有时间,我几乎都在看书。我觉得我很努力了,但是别人跟我一样努力。历史缺本来就不多,我从台北考到屏东,从西部考到东部,一次又一次的期待,一次又一次的落空。四月开始考试,要考到七八月才能觅得一个落脚处……」
「我知道,你说过这是百分之一的录取率,考不上,没人会怪你的……」杜尧甫坐在苏俊彦身边,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只好继续搂着他的肩膀,这一次苏俊彦没有推开。
「家人本来还会鼓励我,考到后来,全都劝我转行。有一天,我突然觉得很累、很累、很累,就像被考试榨干的渣滓,完完全全找不到自我。我问自己,人生到底有几年,可以在这漫无止尽的考试中磨耗?然后我拿起相机,直到这时,我总算找回了自己。」
说完这段话,苏俊彦好像告解完毕,整个人轻松起来,他转向杜尧甫继续追问:「所以说,豆腐,你快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