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脑子里很乱,却仍旧知道,辜慎这种举动属于报复,而不是属于真心。辜自明难得的心里慌乱,摇头:“不对啊,不可能是他们两个……”
大哥的表情很不好看,却耐下心来,说:“我一开始也没想到他们两个在一起了,可是两个孩子都要求订婚了,我们长辈总不能不同意是不是?”
辜自明愣愣的:“不……”
大哥终于不耐烦了,说道:“自明啊,我知道辜慎从小就和你生活在一块儿,你不舍得也是应该的。但是这孩子现在都和你撇清楚关系了,你也应该看清楚,这孩子要的是我闺女,没要你,你又何苦这么缠着这个孩子呢。”
大哥说话说得尖锐,然而辜自明却一句都没听进去,过了好半天才说了一句:“什么?抱歉,我没听见。”
“……”大哥深深地叹了口气,略微有些嫌弃的说,“自明,我说你那个——你那个性向啊,你是不是对辜慎有什么不好的想法,才逼得那孩子和你断绝关系的?”
辜自明脸色一白,矢口否认:“不,绝对不是这样的。”
“既然不是这样的,”大哥有些激动的说,“那你怎么就不放过这个孩子啊?我家辜仁现在也不是配不上你家辜慎,你为什么不同意呢?”
辜自明深吸一口气,心想,这都是什么事儿啊?这样的报复,让辜自明的胸腔闷闷的疼痛,却怎么都喊不出声来。他当初愿意和辜慎分手,可不是想让他给自己带过来一个女人的啊。
左边‘突’的抽了一下。
最害怕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
辜自明缓缓的说:“我没有,不同意……”
他只是不愿意。
大哥终于笑了,拍了拍辜自明的肩膀,又说了什么时候聚在一起吃个饭,这才从辜自明家里离开。辜自明深深地吐出一口浊气,其实爱上辜慎的第一天,他就预想过有这样的结局。不知道为什么,远没有预想的那样难受。像是潜意识里,曾经遭遇过更可怕的事情。
他很害怕。
辜慎要和一个比他大三岁的女人订婚的事情,很快就传的沸沸扬扬。
之前也有不少人怀疑辜慎和辜自明断绝关系是因为辜自明的性向,但是这种观点很快就不攻自破,因为辜慎是个正常人,而辜自明对这件事情也持有祝贺的心理。
真的是祝贺吗?
没有人提出质疑,这是媒体赋予的看法,不是辜自明的看法。
所以辜慎在晚上回家的时候,在家门口看到那个男人的身影,一点都不奇怪。
辜自明的身影。
辜慎本想装作若无其事的路过,但是辜自明却走向他边,一副‘我们需要谈谈’的表情。
辜慎无奈的叹了口气,将手中的重物放了下来,没容许辜自明说话,就用淡漠的语气说:“我要结婚了,不祝福我吗?”
辜自明暗自压下去心底涌上来的怒气,尽量平静的说:“为什么?你喜欢她吗?”
“喜欢又怎么样?”辜慎玩味的看着辜自明,“不喜欢,又能怎么样呢?”
辜慎气的脸色发白:“不喜欢的话,不要耽误人家女孩儿,辜慎,你这么做实在是太不负责任了。”
“不喜欢就不能结婚吗?谁说的。”辜慎冷笑一声,抬脚就走,“你当初还说喜欢我呢,还不是说放手就放手。”回头淡淡的看了辜自明一眼:“再说了,你现在又是以什么样的身份来教训我的呢?我负不负责任又管你什么事呢?”
辜自明条件反射的抓住辜慎的手,被甩开后愣了愣,说:“算我是你的养父……曾经的。”
辜慎哼了一声,总算停住步伐,看辜自明到底能说些什么。
辜自明硬着头皮说:“你想结婚……我也是要去的,大概。我想说……”辜自明闭上眼睛,说:“我真的喜欢你,辜慎,我不会让你和别的女人结婚的。当初我要和你分手,只是想彼此冷静一下,我没想到你反应这么激烈……”
越说越觉得卑劣,到后来说话的本人都已经无话可说了。
辜慎淡淡的说:“其实就算你不说分开,迟早有一天也会分开的。”
“……”
“你不是不愿意让我碰你吗?”辜慎说,“既然这么勉强,我和谁结婚,你管得着吗?”
辜自明很是惊讶的:“谁说我不愿意让你碰我。”
辜慎冷淡的看了他一眼,最终走到家里,却怎么都不好意思让辜自明在外面,不得已请人进来喝茶,一声不吭。
辜自明坐在沙发上,好半天才搞清楚到底是什么意思。
也许当初和辜慎交往的时候,拒绝的意味太过于明显。他的本意并不是拒绝,他喜欢辜慎,所以喜欢辜慎的触碰,他之所以拒绝,拒绝的都是公共场所的亲昵。要知道,他们两个都算得上是公众人物,在大街上亲吻、拉手,被别人看到会有多大的影响。可是辜慎毫不顾忌这些,甚至还给自己戴上‘不愿意被他触碰’的帽子,也实在是可笑之极了。
辜自明已经是忍让再三了,无论是多么难堪的话或者动作,只要是没有人的时候,他都会默许辜慎,可是辜慎还是不满意。怪不得最近几个月辜慎一直躲着自己呢。
辜自明叹了口气,站起身来,在厨房找到了辜慎,沉默了一会儿,用成年人和成年人谈话的姿势对辜慎说:“辜慎,你听着,我喜欢你,我更喜欢你的触碰,只是有些事情不必要公开于众,如果你听懂了,和辜仁赶快撇清关系,我们复合,好不好?”
辜慎看着辜自明,像是不认识这个男人,良久:“不好。”
“……”
辜慎干笑一声,过了一会儿,自己也觉得笑得比哭的难听,这才停下来:“我就是喜欢公开于众,和你在一起没办法,那换成女人不就行了吗?辜自明,我承认刚开始我只是想报复你,但是后来想想,我确实需要这种恋爱。而不是你。”
辜慎一段话说的冷静,条理清晰,丝毫不像是气话,听得辜自明脸色发白,断断续续的说:“可是,你喜欢的人,是我。”
“呵,”辜慎耸耸肩,不在意的模样,“谁说的呢?难道是我——”
话还没说完,辜自明突然一个箭步冲了上来,抱住辜慎的项颈,像是之前无数次亲密的接吻,狠狠地吻了上去。
那吻没有温存,很像是之前辜慎在辜自明身上留下标记时候的动作,只是单纯的表达‘这里属于我’。
辜自明的动作突然,而且有力,辜慎几乎推不开。
唇齿相依的瞬间,仿佛又回到了以前,两个人彼此相依、相存、相爱的时候。
辜慎不反抗,也不回应。就算是辜自明的舌头都探入了口腔,也是一语不发,手指自然的垂在身体两侧,睫毛颤抖,却连心跳都没有加速。
辜自明拼命的用舌尖逗、弄辜慎,像是以前那人做的,舔吻上膛,贝齿,舌尖,甚至因为不甚熟练而牙齿碰到了牙齿,脊背上都感觉到了寒冷。那人却再也没有任何回应。
辜自明失望的离开,擦了擦嘴唇,不安的喊:“辜慎……”
男孩儿,不,男人却一声不吭,起身离开了餐厅。
明明是那个自己从小养大的孩子,此刻却需要用‘男人’来称呼。他那么的成熟,风度翩翩,却好像变成了一个陌生人。
原本完完全全属于自己的辜慎,也要被弄丢了吗?
辜自明手紧紧地握成拳,几乎抖得站不直,随后果真弯下了腰。
却仍然不甘心:“辜慎,我到底怎么做你才会原谅我?”
“我累了,辜自明。”那人淡淡的说。
‘我累了’,这句话在自己想和辜慎分开一段时间的时候也曾经说过,但是用到自己身上才知道有多伤人。
辜自明看着辜慎的背影,伤心的想。
这个人,可能要离开了。
可能,不会属于我了。
第七十二章:医院
演唱会结束后,就是连续一个星期的休息时间。说是休息,但是休息的大部分时间都被袁宇歌拉住训练。这里说的训练不是公司里的任务,而是完全凭借袁宇歌的爱好,随便玩玩的演奏罢了。
袁宇歌以前高中的时候迷恋过一段时间的网游,后来逐渐有上瘾的趋势,被他的母亲强制性戒掉了,随后就开始了网配界的生涯。他本身就是个职业歌手,刚开始走进去的时候就风生水起,混到现在多少开始有被‘扒皮’的趋势,不得已收敛了些。
毕竟袁宇歌还是个十九岁的孩子,他和辜慎不一样,他的心智比起一般人还要幼稚的多,现在都快成年了,还天天泡在网上迷恋的不能自拔。
这不,前几天看到日本有一款虚拟女性歌手软件,有一首据说超出人类发音速度极限的歌曲被人成功翻唱了过来。袁宇歌对‘极限’非常感兴趣,而他本人不懂日语,光是背歌词就背了一个星期,后来勉勉强强唱了出来,又觉得无趣,干脆拉住辜慎来用钢琴弹出来这首‘极限’的歌曲。
本来只是寻常的三手连弹,谁想袁宇歌长时间没弹过钢琴,愣是拉着辜慎练了一整天,可烦死辜慎了。
到后来辜慎忍不住抱怨:“你练它干什么?难道下次你想唱这首歌吗?”
“不是。”袁宇歌瞪着眼睛,浑身僵硬的继续演奏,“我还就不信我弹不下来了,哼,辜慎,要是真的弹不下来你今天晚上就别睡觉了。”
“……”辜慎揉了揉手指,“别闹了行不?你知道,我马上就要订婚的人了,给我点私人时间。”
袁宇歌不依不饶的说:“哼,订婚?你糊弄别人可糊弄不了我,给你点私人时间你就跑去自杀去了。”
辜慎一边心不在焉的给他连弹,一边说:“自杀?怎么可能——我总也要结婚的。”
袁宇歌今天一直非常亢奋,听到辜慎说道要结婚,‘铿’的一声双手狠狠地敲在钢琴上,站起身来,说:“去你妈的!你结婚了辜老师怎么办?”
“关我什么事?”辜慎也站起来,俯视着袁宇歌,“你别忘了,当初我和他断绝关系的时候搞的人尽皆知,现在我结不结婚都是我自己个人的事情。”
“我就问你,你结婚了,老师怎么办?也结婚吗?”
“随意。”辜慎说,“我和他已经分手了,所以我无所谓。”
明明不是袁宇歌能干预的,但是此刻袁宇歌却露出了受伤害的表情:“怪不得人家都说……同性恋的圈子里很乱……连你都……算了。”
“这不是乱不乱的关系,”辜慎低着头,摸了摸琴键,将上面的指纹拂去,道,“有时候……即使没有压力,没有舆论,也是会分开的。”想了想,违心说:“我和辜自明不合适,就这样。”
袁宇歌讽刺的上下看了看辜慎:“那你这幅死人样给谁看呢?我今天不拉着你你是不是找个河就跳下去了?”
辜慎皱眉:“我不作践我的生命。”即使前世是这样的,但是这世不会再这样了。绝对不会。
袁宇歌一整天都坐在钢琴旁边,这会儿站了起来,走到冰箱前,拿出了一杯啤酒,哈哈一笑,说:“虽然我不是同性恋,但是老师这么好的男人谁不喜欢,你不要,难道我就不能给他介绍一个吗?开始我害怕你不同意,现在你都说老师和你没关系了,我还怕什么呢?”
辜慎愣了愣,又不好出尔反尔,只能说:“这是他的自由。”
只是想想那个场面就觉得难受,想呵斥袁宇歌,对他大声说‘别觊觎辜自明’,又觉得自己没有资格,干脆闭口不说。
袁宇歌没想到辜慎这么冷静,握了握拳,说:“明天让我见见你的未婚妻吧,总也要见一面不是?——要不干脆来场联谊晚会算了,我也正想找个伴儿呢,说不定物色个好男人介绍给老师。”
袁宇歌不时的提起辜自明,一是为了为他抱不平,二是想好好刺刺辜慎,最起码让他清醒一下。
谁想辜慎只是淡淡说:“明天带她来见你,晚会还是算了,就算你想找男人,也被给我找直男。”
这话说的,完全没有一点气愤和恼怒,彻彻底底让袁宇歌吓了一跳。
这个和他在一起四年的好兄弟、好搭档,几乎从未掩饰过自己的情绪,辜慎说的这些话,倒有些真的放弃辜自明的意味。要不是袁宇歌知道他们两个在吵架,几乎以为他们就是一对儿陌生人。
辜慎对别人、对自己都够狠,该不掩饰就不掩饰,该掩饰也绝对不含糊,刚和辜自明分开,立刻就显出了冷漠的气势,完全把辜自明当成陌生人。
除却胸口疼的几乎像是要窒息一样,一切都那么正常。
自从和辜仁确定了交往关系之后,虽然白天工作忙没时间见面,但是那女人每天晚上必定过来做饭,不得不说女人做饭水平一流,比起袁宇歌那是要高明出太多了。只是女人特别喜欢那些小零食,每天吃饭完后,蛋挞、双皮奶、柿霜软糖、 酥炸腰果,越是复杂越喜欢弄,而且总是放好多的油。辜慎本身胃不好,吃这么多油腻的东西没几天就犯了胃病,女人这才收敛了点。
辜慎本身不愿意她一直待在自己的家里,女人却口口声声的说:“你总也要给我机会让你爱上我啊,不是说管住男人的胃就管住了男人吗?”
说的辜慎哑口无言。
他其实很想说,无论怎么样,我都不会喜欢上你的,但是又觉得太过分,也不好真的赶女孩子出家门,一个星期,时间久了,多少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除了偶尔想起辜自明之外,辜慎觉得,那人好像真的脱离开了自己的生活。
报纸、新闻都看不到他。
辜慎的生活围绕着袁宇歌、工作、吃饭、排斥辜仁这些事情,似乎再也没有放进辜自明的位置。
然而一个电话,就告诉辜慎:你错了。
你的世界里都是他。
辜自明住院了。
辜慎听保姆絮絮叨叨的说辜自明的病,只是简单地阑尾炎,但是拖得时间太久了,盲肠完全溃烂,有很严重的并发症,要不是保姆一定要带辜自明来医院,说不定人就不行了。
很严重的并发症,能有多严重?
辜慎不信。
辜慎当天乘飞机从上海赶回来,马不停蹄,甚至连最后一场签售会都没出席,却仍没赶到,只是在手术室外呆呆的看着上面的红灯。
保姆一边流泪一边说:“先生这些天一直在外面应酬,每天都喝的醉醺醺的回家,那么晚了不应该吃不容易消化的啊,都那么晚了!先生的胃可怎么受得了啊……呜呜……”
辜慎蹙眉看着保姆,问:“他喝酒?明知道他胃不好为什么让他喝?”
“我哪里管得了?”保姆推开辜慎的手,“先生这些天都心情不好,我一个下人怎么说他?”
“……”辜慎心想,您哪里是下人?怎么会说不了他呢。
“还不是怪你。”保姆慌不择言,“如果不是你非要和他断绝父子关系,非要结婚,闹得那么大,先生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压力?怎么会每天晚上出去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