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子寒轻轻捏了捏他的脸，调侃道：“越看小榛子越像你，不过小家伙的脸圆鼓鼓的，摸起来比你爽滑。”
卫天宇被他逗笑了，心情渐渐平复，既然已经打算与他同生共死，也就安之若素了。他伸出长长的胳膊勾住凌子寒的腰，拉过来抱住，在他耳边温柔地叫着“子寒”。两人没有再多的言语，都满足地享受这一刻的温馨。没有人来打搅他们，都很自觉地回避，用耳麦与卫天宇保持联系。
过了一会儿，各单位陆续向他报告，一切准备就绪，可以进入行动程序。童阅也赶了过来，看着凌子寒，半晌说不出话来。凌子寒温和地笑道：“爸，别担心，不过是个小行动，我出去转一圈就回来。”童阅点了点头，激动的心情稍稍平静了些，轻声说：“小心一点，注意安全。”凌子寒立刻答应，“我会的。”两人送到进屋，扶他坐到躺椅里，看着工作人员进来替他戴上头盔。卫天宇始终握着他的手，一直不肯放开。安全小组的成员做完了全部检查，这才向卫天宇报告，“首长，我们要封门了。”卫天宇这才放开凌子寒的手，与童阅走了出去。
沉重的气密门悄然落下，从内到外逐层锁死。
卫天宇站在屏幕前，指示所有小组做例行检查，然后宣布倒计划开始。
骆千秋沉稳的声音再次响起，“……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出发！”
16.燃烧的城
凌子寒是第一次操作这种装备，但是因为其原理借鉴了拟真游戏，所以他很快就弄清楚其中的奥妙。
他感觉自己成为了那只黄蜂，试着在通道中盘旋、前进、后退、上升、下降，然后就飞快地找到电梯井，下到底层。专供侦察器和采集器出去的通道非常细小，都是在这些体积很小的装备临到门前才临时开启，等它们一钻出去就关闭，以保证不让任何可能的威胁进入。
凌子寒飞得很自如。黄蜂很小，不需要太多的力量操纵，而他超级变异进化的脑神经无比强悍，不费吹灰之力就能驾驭。黄蜂钻出通道，进入深深的地下岩层，却没有像以前那样走，而是重新开出一条路，通到一条地下河，然后就逆流而上，朝着源头飞去。他很耐心。
黄蜂的眼睛是强力的探测器，他能看到黑暗中的流水潺潺，能闻到略带腥味的水气，能听到叮咚的水花声，能感觉到地下水带来的寒意。因为地面被不知名的物质“封冻”，所以越往上游水量越少，犹如涓涓细流，再没有河水奔腾之势。
凌子寒并没有沿着河床的地势往上走，而是另辟蹊径，一头钻进高原上活跃的地震带，在黑暗的岩缝间向西飞去。在指挥室里看着的人们和其他各个小组的成员都惊讶地发现，他的方向感出奇的准确，可说是毫不犹豫，笔直向西。
没有卫星导航系统引导，没有磁力来确定方向，没有亮光看清周围的情况下，他竟然能如此坚定准确地朝着目标飞奔，途中甚至没有停下来观察一下，显然是很有把握。这种超级卓越的能力实在让人惊叹不已。
方诚情不自禁地说：“子寒的感知能力比高科技装备强多了。”雷鸿飞也连连点头，“有子寒出马，这回肯定成功。”林靖有些遗憾地说：“早知道就搞个大点的遥控装备，里面装上核弹，如果确定目标必须摧毁，直接就炸了，也不用再来第二次。”卫天宇沉思半晌，轻声道：“如果真要摧毁目标，子寒可以在城里随便找个端口，潜入他们的安全系统，引爆弹药库，也能达到目的。”方诚立刻赞成，“这是个好办法，而且没什么危险。”
其实卫天宇的心里后悔不已，刚才自己也应该也戴上头盔，与凌子寒进入同一个侦察器，凌子寒负责行动，进入地下城，然后他找到端口，潜入网络，破解里面的所有安全密码，就可以达到目的，取得胜利。可惜，当时他虽竭力镇定，却仍是心乱如麻，竟然没有想到这一点，全部注意力都放在安全到达目标的过程中，却忘了之后的事，或许他潜意识里就担心凌子寒不会成功，于是没去考虑太多。
想到这儿，他暗自长叹一声。无论他怎么在事前想象，最后都会发现实际上还是低估了凌子寒无与伦比的强大能力。他一边在心里埋怨自己一边紧紧盯着大屏幕上的画面，不敢有丝毫放松。
他们看到的东西都来自于凌子寒大脑的反馈，因而虽然地底深处一片漆黑，指挥中心的人们却知道周围的环境是怎样的，前方有着什么障碍，而那些黄蜂又在如果灵活穿插。这此东西没有电脑游戏的画而那般华美，却传达出很多东西，比前面五个操作员传回的资料要多得多。
各个小组的人员都非常兴奋，他们都不再担心，人人感觉这些行动会取得成功。
凌子寒心无旁鹜，在地下流畅地飞了一个多小时，然后突然停止，贴到岩壁上一动不动。卫天宇心里一惊，忍不住握紧了拳头，却抑制着没有吭声。雷鸿飞和林靖低声讨论。
“难道是被对方发现了？”
“不太可能。”
“那是子寒有所发现？”
“嗯，很有可能。”
“那你看他是发现了什么？方诚也很担忧，却不像雷鸿飞那么粗神经。他一句话都不说，只以询问的目光看向卫天穹。不过，卫天穹一直把心思放在面前的仪器上，根本没注意周围的动静。
卫天宇竭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忽然心念一动，顿时明白过来，“到达目标附近了。”“这么快？”雷鸿飞忍不住脱口而出，随即轻叹，“也只有子寒才能做到如此地步，真是无懈可击。”
他的话音未落，凌子寒动了。那只小黄蜂斜斜上行，速度极快。这里是地质疏松的区域，不需使用大力开凿，就能在曲折蜿蜒的岩土缝隙间前进。还没有到达地面，凌子寒便感觉到有种暖洋洋的气息慢慢渗透过来，包裹住他，让他想闭上眼睛好好睡一觉，似乎只要睡下去，就能到达美好的梦境。
他丝毫不受引诱，头脑非常清醒，很快就散发出冰冷的杀机，笔直地斩开挡在前面的蓝色物质，猛地蹿出地表，飞上高空。密密麻麻的不明特种出现在他的周围，那些细小的白点凭人的眼睛是很难察觉的，可凌子寒凭的是超常的感知。他带着凛冽的杀意，向西北方向疾冲，一路上有无数白点向他涌过来，却无法靠近他，只要一进入距离他三米的范围内，就会被他的锋利脑波迅速湮灭。
凌子寒不想搞出太大动静，以免引起这些东西背后的敌人注意。他飞得很快，没到五分钟，就看到了那些在地面上生活的人们。从表面上看，他们都很正常，男子在外面坐着，一边抽水烟一边闲聊，女人则做饭洗衣，操持家务，极少数的几个孩子在追逐嬉戏，俨然是很有活力的乡村生活景象。凌子寒目光锐利，又借助了机器黄蜂的两只眼睛，在空中看得很清楚，这些人都是双目无神，笑容僵硬，动作也比较机械，倒像是新机器人刚出厂，主人还不太会用这具身体，正在适应。他凝神扫视一圈，发现所有人的眉间都有一条深蓝色的粗线，仿佛有东西在皮肤下轻微抖动，非常诡异。
他没管外面的人，直接飞向地下城的通道，贴着金属墙壁迅速往下冲去。凌子寒一出来就以最快的速度感知了周围那些物种的波频，然后在十秒钟之内就将自己的脑波也调整到那个频率上，那些游离在空中的光点仍然向他靠拢过来，似乎是一种低级生物的本能，而那些已经失去自我的人类却没有感觉到任何异常，似乎已经把他看作了自己人，又或者是这些原主的意识里从来没有关于新型武器的概念，所以没有任何反应，让他很顺利地飞过去，进入了目标。
从行动开始到现在，他始终非常冷静，判断准确，处置合理，没有浪费一分钟时间，也没有一个多余的动作，仅仅只用了不到两个小时的短暂时间，就毫发无伤地顺利进入了地下城。
这座城市的设计和建设相对来说都比较简单，外层防御只有三层智能混凝土加两层合金，抵御核爆级的打击或九级以下地震波的冲击是没有问题的。
城里容纳了中亚地区数个国家的人，因而在一、二、三层都存在着明显的区域划分。凌子寒经过通道到达第一层，在里面纵横交错的窄小道路中飞了一阵，便大致判断出，这个地区曾经发生过大规模械斗。他没有多想，凭着感觉往前飞，看到的人却不多，但是每一个的眉间都有那种粗壮的青线，显然都已经不再是本体，只剩下躯壳。而且这里的人与地面上的人不同，几乎都安静地待在家中，在外走动或者乘坐交通车的人很少。
整个城市都陷入一片死寂，但是在空中飘荡的细小不明物种却几乎没有了。他一边飞一边思索，感觉要想把整个地下城的三层区域全部看一遍需要很长的时间，如果用城里的安保系统进行甄别，应该会很快查明情况。他反复推敲了潜入电脑控制中心的几个步骤，然后把自己的想法反馈到卫天宇的接收装置上，墙上的大屏幕随即出现了一长串文字，表述出他的行动计划。
卫天宇一看便明白了，“这是个好办法，我同意。”雷鸿飞他们自然也都同意。
卫天宇立刻坐下，非常熟练地写出让地下城电脑控制核心服从指令的程序。
西方强国的电脑中枢不一定使用了他的技术，但是中亚地区的地下城使用的电脑系统都是从中国订货的，核心技术基本上都是他的发明创造，想要破解密码，变成凌子寒控制的得力助手是非常容易的。
凌子寒一边等着他的程序一边继续在地下城飞来飞去。渐渐的，他感觉到一阵阵阴寒的气息席卷而来，似乎什么东西发现了他，正在向他接近，但是暂时没有攻击的意图，像是要观察一下再决定。凌子寒不打算与对方正面对抗，准备以最快的速度隐匿起来。黄蜂的身体很小，而墙壁上的枪眼、刀痕非常多，他随便找了个阴暗角落，往枪眼里一停，随即凝住心神，让脑波沉寂下来，不再主动感知，只被动接受。
机器黄峰本来就没有生命迹象，往黑暗中一趴，就像一块小石子，就算用探测器扫描，也不会发现什么异样。凌子寒很有耐心，任那种阴森冰冷的气息从旁边来来去去的扫过。他的大脑和心情都非常平静，什么念头都没有，无所思，无所动。
远在地下城指挥中心的童阅看着眼前的屏幕，那是凌子寒的生理数据。他发现凌子寒的心跳越来越缓，心电图的波峰越来越短，几乎都要变成宣布死亡的直线了。他有些焦虑，起身在桌前转了几个圈子，终于还是决定听从凌子寒出发前说过的话，不发警报，不终止行动。他觉得凌子寒是胸有成竹的，应该不会有危险。
卫天宇写好了程序，在自己的电脑上试运行了几次，确认无误，便要发给凌子寒。一直在留意现场情况变化的方诚、雷鸿飞和林靖都阻止了他。
“有异常，子寒像是潜伏起来了。”方诚轻声说，“你先别忙发过去，如果造成他的情绪波动，很可能功亏一篑。”
“嗯。”卫天宇抬头细看墙上的大屏幕，只见画面已经消失，变成了白屏。林靖注意到他的神情，马上解释，“刚才我们看到子寒飞进了墙上的一个洞孔里，停在那儿一动不动，同时传回来一句话，然后就白屏了。”
屏幕的右下角开了一个窗口，把刚才的情况重播了一遍。
卫天宇看着凹凸不平的墙壁迅速接近，然后就进了一个小圆洞，周围是粗糙的墙壁。画面静止不动，随即出现了一句话，“有异常，我先避一避，不用担心。”接着所有图像和文字都消失了。卫天宇握紧拳头，沉默了一会儿后慢慢松开。他虽然担心，但是凭直觉认为凌子寒肯定没事，于是努力控制住自己，没有冲动地下达任何指令。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前方没有传来任何消息，只有凌子寒的脉搏越来越弱，但是技术组没有发现有任何异种力量回溯入侵的迹象，说明凌子寒仍未被发现。
卫天宇很紧张，一直守在屏幕前，连喝水都忘记了。到了吃饭时间，其他组的人员都轮流去就餐，雷鸿飞他们低声商量了一下，就让工作人员把餐盒送到指挥中心来。本来是配好了每个人四菜一汤，两荤两素，由营养师合理搭配，知道首长们要在一起吃，那些从军队里调来的拿了特级厨师证的年轻大厨们一合计，就整治出了一桌子菜，外加三种小吃。
他们找了块布往会议桌上一蒙，便算是临时餐桌，饭、菜、汤和面点很快都端上来，色香味俱全，让担心不已的几位领导也有了一点食欲。交代了手下的参谋看着屏幕，密切注意前方的情况，骆千秋就把林靖拉去了饭桌边。
方诚凑到卫天穹面前，低声说：“天宇不能不吃东西，你去劝劝。”卫天穹立刻起身过去，硬是推着弟弟离开，嘴里念念有词，“你要保证自己的状态，等到子寒需要你的时候，你马上就能上阵支援。你说对不对？吃饭吧，子寒现在肯定在休息，等到那边的异常情况解除，他自然就会联系你的。”
卫天宇被大哥生拉硬扯地弄到桌边，雷鸿飞铁臂一抬，把他按到椅子上，方诚眼疾手快，拿起饭碗和筷子塞进他手里。直到这时，卫天宇才回过神来，心里也理清了头绪。他看了看手上的碗筷，再看看桌上的菜肴，抬头笑道：“你们说得对，大家都要保持良好的体力和精力，所以情况再急也得吃饭。”
其他人见他终于找回了状态，不由得松了口气。
凌子寒一直保持近似“冬眠”的状态长达二十个小时，凡是参与这个行动的所有人员都渐渐没了说话的兴致。
他们都坚守在自己的岗位上，沉默地看着眼前白茫茫的屏幕或者反复分析之前传回的图像和数据，以此度过这段难熬的时间。
到了第二天，凌子寒的心跳开始有了回升的迹象，脑电图也有了增强的趋势。很缓慢，却很稳定，显然是自主意识在引导，并没有被不明物种侵入占据。许多工作人员都情不自禁地欢呼起来。
卫天宇坐在桌前，几乎变成了石像，直到这时才动了一下，随即猛地弹起来，飞快地从电脑里调出自己做好的程序，准备着传给凌子寒。在中亚那座地下城的墙壁里，那只钻进弹孔的黄蜂抖了一下翅膀，慢慢爬出来，在狭小的洞口处停留了一会儿，这才缓缓探出头来，却没有飞翔，而是顺着墙壁灵活地向前爬去。
沿着通道走了大约一个小时，凌子寒发现有个机器人歪倒在一个角落里。他停在那儿想了一下，便飞了过去，落到机器人的肩膀上，然后沿着它的衣领爬下去。民用机器人的型号、出厂期、制造商等等资料通常都印在它们的脊背上，黄蜂从上到下走了一遍，就弄清楚了。
“3279B-5型，家政机器人，2059年11月出厂，中国制造。”卫天宇看着屏幕的信息，心情很平静。这款机器人不复杂，其核心技术是建立在他早期的一些发明创新上的，所以他非常清楚，如果凌子寒想要利用这个机器人做什么事，他可以全力协助。
凌子寒的想法随后传来，“我想控制这个机器人去中心控制室，应该比利用端口进入网络要容易一些。”
“好。”卫天宇立刻把这款机器人的解码器输送过去。虽说每个机器人的密码都不同，但是这种机器人主要是用于家政服务，所以密码设置得并不复杂，普通人自然解不开，对于卫天宇来说却是毫无压力。
凌子寒的身体就是接收器和中转站，卫天宇的信号一进入他的大脑，他在地下城的黄蜂之中也就马上收到。他很快解除了机器人的密码，然后将黄蜂停到它的头发里，自己尝试着从黄蜂的身体里脱离出来，钻进了机器人的头部。这个动作说起来简单，却是一个前所未有的划时代的创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