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转身离去。
“哥哥……其实……我只是想说，今生今世，有你当我的哥哥真好。”
遥歌喃喃自语，可惜那个人已经无法听到了。
第三十四章：你永远都是我的小山猫
城外一间破庙内
“参见殿下。”蔺老将军看着自己曾经最疼爱的小主子，多年不见，忍不住老泪纵横，就要拜下去。
“使不得，老将军快快请起。”流涯急忙搀住了这位满头银发的老将军。“老将军不需如此见外。”
“遥儿，还不快来拜见殿下。”蔺将军见儿子还木木地站在身后，急忙扯了过来。
这一晚发生了太多事，早已颠覆了蔺遥的认知。恍然听到老父唤自己，赶忙就要弯身下拜。
流涯见状立即阻止道，“蔺护卫无需如此多礼。离忧王早已作古，‘七宫’的掌门之位我也会很快移交。二位皆是我大燕国之栋梁，不需为一介草民行此大礼。”
“殿下说哪的话，即便没有了封号，殿下始终是殿下，是我蔺氏一门的主子。”说着，不由分说硬是拉着蔺遥一齐拜了下去。流涯见劝说不得，只得接受。
“另外，老朽还有一事相求，望殿下能够答应。”
流涯无奈轻笑，“老将军，令公子年少有为，足堪大用，日后必能成就一番事业，为蔺家光宗耀祖。跟着在下，只会是埋没人才罢了。”
“殿下此言差矣。殿下天潢贵胄，少年英才。十四岁执掌‘七宫’，拜得名师，剑法冠绝天下。无论武艺智谋，皆是不世出的奇才。跟着殿下，小犬一生受用不尽。恳请殿下恩准。”
流涯无奈，“可是老将军，令公子如今任职陛下身边一等贴身侍卫，怎可一走了之。”
“这个殿下无须担心，老臣已请示过陛下，陛下亲传口谕，御赐金牌，命小犬侍奉殿下左右，若无殿下应允，不得擅自离开。”
流涯不禁一声长叹。
遥歌，你真是胡来啊……
“既是陛下的命令，在下也只得谢主隆恩了。”
“谢殿下。遥儿还不快来谢恩。”
“是，蔺遥谢主子不弃之恩。”
流涯温和一笑，“羽骜不需如此多礼，日后你我以字相称便是。”
说罢，随即转向蔺将军道，“老将军，陛下安危一事，我会叫若衡配合老将军，暗中保护陛下安危。至于朝堂之上的事，日后就劳烦老将军了。陛下毕竟年少，望老将军日后能够多加辅佐提点。陛下如今羽翼渐丰，日后定是位明君圣主。”
“是，我蔺氏一门定不负皇恩。陛下羽翼丰满之日，便是老朽功成身退之时。”
流涯满意一笑，“如此便多谢老将军了。”
“殿下客气了，这原是老朽应尽分内之事。关于此次行刺，多亏了周公子，我等才及时赶到。”
流涯欣慰的笑笑，“是啊，周公子原就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只要好好栽培，日后必定不凡。”
不得已，蔺将军小心翼翼地问，“殿下此次一走，不知何时再见，真的不去告诉周公子一声吗？”
流涯轻皱了皱眉，“若是告诉了他，只怕……”
话音未落，只听屋外一声“殿下！”
流涯不禁苦笑，他终究还是找来了……
“殿下！”
只见门外周睿身后背着一个小包袱，跑得脸色微红，有些气喘。
“殿下这是要去哪？又要不辞而别吗？”
“睿儿……”流涯有些愧疚地轻唤他。
周睿定定地凝望着他，眼眶有些微红，“上次是这样，上上次也是这样……为什么？为什么您总是一言不发……以前睿儿太小，什么也不懂。可是睿儿现在长大了，可以帮殿下做事了，殿下可不可以，不要再丢下我……”
流涯在心里轻叹了口气，对不住，睿儿，因我的缘故，让你变得这么没有安全感。
“睿儿，你是我‘七宫’的一员，亦是皇上的得力助手，他日前途不可限量。你的父兄和我，我们都对你的期望很大。而跟着我，这一切就都无法实现。我一直都相信你是个好孩子，绝对不会令我们失望的。”
“那是因为您很坚强，所以才会这么说……”周睿缓缓走到流涯面前，扑通一声跪下，“而我没有办法变得像您一样坚强，我只是想一生一世追随殿下而已……”
流涯伸手轻柔地抚摸着面前这张日渐英气的脸，恍惚之间，他仿佛又看见了站在他面前的那个青涩倔强的少年。那个原来只到自己胸口的少年，已经长得这么高了。
“不，我并不坚强，只是希望自己能够那样而已。一直以来，我以为自己很坚强。但是，事实并非如此。这是在和你们相遇之后我才注意到的。我意识到承认自己的软弱是一种强大。若是软弱，只要想着如何变得更加坚强就可以了。只是这样，人就能脱胎换骨。做不到这一点，是因为你将软弱作为借口，逃避了而已。”
少年流着泪，却缓缓笑开，“您真是太狡猾了。对于我而言，您太耀眼了。可是您甚至不允许我追随您的背影。要我寻找自己的道路。不让我跟在您身后……纵然我那么想追随您……”
流涯抚摸着他的脸，单膝跪了下来与他平视，“傻孩子，不用效仿我，你的路，是只有你才能走下去的。”
“是，我明白，您一直想告诉我这一点，在我注意到这点之前，您一直向我默默地展示这一点。殿下，对不起，直到最后还是给您添麻烦了。”
流涯对着他宠溺一笑，而后将他轻轻拥进了怀里，“可是我却并不讨厌这样。这当真是应了那句老话，‘越是让人操心的孩子越可爱啊’……睿儿，请你记住，不管过了多少年，你永远都是我的小山猫……”
“殿下……”周睿抱紧了流涯，他知道，他已是无法再追随那道耀眼的身影了。那么，这一次，就这一次，再让他放纵一次，最后一次对自己说，这道美丽的月光曾经有那么一刻，是属于自己的。
流涯与蔺遥星夜赶路，准备连夜出城。蔺遥默默跟在流涯的身后，不时偷偷看着前面那道身影。月光下，那人一身白衣，宛如月下仙子。
“羽骜想必有很多事想问我吧。”
眼前那人幽幽叹了一声，脚下却并没有放慢速度。
“……”蔺遥不发一语，他本就冷面冷心，主子就是主子，做的事自有他的道理，他只要遵从命令就可以了。
“唉，你这冷冰冰的性子还真是跟你爹说的一模一样啊……”流涯不禁无奈地笑道，“我知道你可能并不想跟随我，不过是碍于你爹的面子。也罢，等我这次解决完虞国的事，你就离开吧。这样也不算违背了皇上的旨意。”
“……”
“到时候你是想回京还是想去参军就由你自己决定。”
“……”
“……我说你有没有在听我讲话？”流涯不禁停下了脚步，怎么总感觉自己在对着空气讲话……
“是，属下遵从殿下的指令。”
“……”
“……”
“羽骜，”流涯微微一笑，语重心长地说，“我想我已经说过了，从今以后叫我的名字，你敢再叫一声殿下试试看。”
“是，流涯……少爷。”
流涯心里翻了个白眼，跟这个人看来是沟通不了了。“我们明日务必得赶到城外，与人会和。”
说罢，两人一路沉默赶路。
桃花县，如其名，古时以桃花盛开的美景闻名，吸引了不少闻讯而来的文人雅士。现下，桃花盛开的季节快到了，各家旅店都是客满为患，有些门路的，都是早早就将房间订好了。
“小二，天字一号房，之前预定的。”走进一家不大的客栈，流涯对着小二淡淡地说道。
“敢问客官，您是？”
“小二哥，这位客官是同我一道的。”小二身后，一道温柔好听的声音响起。
第三十五章：又见莫湫
“敢问客官，您是？”
“小二哥，这位客官是同我一道的。”小二身后，一道温柔好听的声音响起。
白衣公子温润如玉，声如其人，不由得让人有种亲近之感。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多日不见的莫湫。
“哎呀呀，原来是莫公子的朋友，失礼失礼。之前订好的房间，请客官随我来。”
“小二，这位公子是随我一道的，请问还有空房吗？”
“这个……”小二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客官您也知道，这个季节本就人多，因为之前订的……”
蔺遥马上开口道，“属下……”
还没等蔺遥说完，流涯便打断了他的话，“无妨，没有房间就算了，你在我的房间里多加一张床即可。”
“是，小的这就去办。”
待小二下去，莫湫便开口道，“这位莫不是蔺老将军的公子，皇上身边的侍卫大臣，蔺护卫？”
“正是，久闻吏部侍郎莫大人为官清廉刚正，深得皇上器重，失敬。”蔺遥倒是很早以前就对这位左督莫御史大人家的二公子有所耳闻，昔日跟随皇上也曾有过几面之缘。
“哪里哪里，蔺大人过奖了，”莫湫温和一笑道，“大人才是深得皇上宠信之人。在下半个月前已经辞官，担不起大人二字，蔺大人以后还是称在下嚣尘吧。”
“关于这个，嚣尘，我还想听听你的解释呢。”流涯坐下之后，抿了一口莫湫递上的热茶，略带些责备的语气对莫湫道。
“是，晚些时候会和你说明。”莫湫听了温柔一笑，本就柔和温润的声线对上流涯更是透出一股化不开的温柔宠溺。说这话的时候，眼里还有着一丝丝狡猾的笑意。流涯无奈，嗔了他一眼，低头喝茶，旁边两人都没有错过他低头那一瞬间，浮现在他脸颊的一丝红晕，婉转动人。
蔺遥见这二人神态言谈，举止之间亲密无比，好似多年至交好友，却又不全然相同，总感觉有些异样。
“蔺大人远道而来，想必很辛苦。今晚如不嫌弃便到在下房中歇息，正好在下有事要同公子报备，大人不用客气。”莫湫对着蔺遥温和笑道。本是让人如沐春风般温和的笑意，不知为什么，在蔺遥眼中却出奇地碍眼。
流涯送到嘴边茶杯的手一顿，接着若无其事地抿了一口。
蔺遥见流涯没有反对的意思，微一颔首，道，“有劳莫公子。”
用过晚饭，莫湫便和流涯一同上了楼，半天见流涯没有理自己的意思，不禁有些无措。
“流涯……”
“何事？”流涯也不看他，只是淡淡应道。
“你……生气了？”莫湫有些心虚，小心翼翼生怕惹恼了眼前的心上人。
流涯转过脸来，不气反笑道，“我为何要生气，辞官与否本就是莫公子的自由，在下可没有这个资格去管莫公子的私事。”
听他这一口一句莫公子，莫湫惴惴不安的一颗心总算安全着陆。这人，八成是气自己没事先同他商量，有些担心自己吧。
想到这里，莫湫不禁心里阵阵甜蜜。那么接下来该怎么安抚这个别扭的人呢？
莫狐狸立即决定使出自己的杀手锏——装可怜！
他心里清楚，流涯对这招最没抵抗力。
想到这，莫湫轻轻叹了口气，露出了有些悲伤却又无比温柔的笑容，“流涯，对不起，这件事，我虽有遗憾，却并无后悔。”
流涯端起杯子的手瞬间停顿了一下。莫湫见这招好像管用，立刻再接再砺。
流涯抬起头望着他，二人视线相对。莫湫清澈温柔的眼睛，将流涯完整地包容进去，无处可逃。
“流涯，我知道你其实想让我留在京城，一展平生所学。可，人生在世，恍若白驹过隙，忽然而已。这世间纵使锦绣繁华，然，我长活一世，却只愿伴随一人。”
“嚣尘……”
“嘘，听我说完。”莫湫单膝跪在流涯面前，抬起头看着他，一字一句，恐他这一生都没像现在如此认真过。
“我们初次相遇是在一艘船上，那个人将我从水里救起，我醒来之后，就爱上了那双清澈忧伤的眼睛。可后来逐渐地，那个人在我未察觉的时候，已经深深地刻在了我的心里。我竟不知，他已经在我的心里刻得这么深。我莫嚣尘一生的挚爱，不是红颜，不是天下，只是我眼前的这个别扭又寂寞的人而已。”
烛光柔和地照着这个宛如上古美玉般的人，而这人眼中承载的温柔却比烛光更加柔和。莫湫捧起流涯的手，轻轻问道，“这样，我想问这个人，能否允许在下这个四处漂泊，四海为家的人留在他的身边？”
流涯愣愣地望着他双眼中映出的自己，自聘远死后就再没有流过的泪，又一次夺眶而出。
明明有着满腹的学识，明明有着大好的前程，可为了自己，都丢弃了。
自己曾经说过的，一生只为一人流泪。聘远，对不起，我又负了你。
轻轻嗯了一声，如同终于将心结解开的声音，亦是将二人之间的牵绊系牢的声音。
莫湫这次是真的震惊了，一时间竟没反应过来。他没有想到真的能得到那人的回应。怔怔地盯了他半晌，似是不信，似是惊喜，唯恐是梦中。
流涯看着眼前动人的脸庞，心中不觉有些愧疚，自己的迟疑彷徨竟生生耽误了这么一个美如温玉般的人。看着那人惊喜激动的样子，流涯不禁脸色微红，眼睛开始四处飘。
莫湫一直盯着流涯，自然是注意到了那人眼神开始飘忽不定，知道他其实是不好意思到了极点，低下头轻轻一笑。眼角不经意间瞥过流涯之前被殷斓刺伤的地方，用手轻轻地拂过，心疼道，“以后，有我在，决不允许你受伤。”他盯着流涯伤势还未痊愈的地方，眼中第一次现出了一种名为恨的情绪。
流涯看得有些心惊，这种情绪实在不该出现在这人的脸上，忙笑笑道，“一点小伤，并没伤到要害，不打紧。”
“小伤？”莫狐狸温柔一笑，流涯突然间有些不好的预感，“殿下当日只身潜入‘秋千阁’那种地方，可知属下曾担心得夜不能寐，生怕殿下一不留神，遭人算计了去。没想到殿下真的受伤了。在下身为殿下的私人医师，势必要给殿下重新包扎。”
流涯满脸通红，尴尬一笑，“不用了，我……”
“一泓公子是吗？”温声细语呢喃耳边，流涯吓得噤声，这时的嚣尘也就只剩下那件温谦君子的外衣而已了。
“属下这次定要尽到自己的责任，好好检查一下殿下身上还有其他什么地方被人碰过了。”看着眼前那张愈发温柔的俊颜，流涯更加感觉大事不好，慌忙想起身，却又被那人按了回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