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着一半是他所做的死活题的讨厌室友在背后喊他。
“我知道是你帮我做的,下次不要再多管闲事!还有,谢了!”脸红红的宋尘大声叫道。
“……”
连晓然身体微微一僵,半晌,他才转过头,眼睛须臾间冒起了火光:
“跟你说了不是我做的!你听不懂人话啊!宋尘,我告诉你,你下次再敢在我下棋的时候吵我,我就把你每天不洗袜子的事告诉别人!”
喂,你已经说了好不好!!!
宋尘脸急剧转红,红的都快要滴出血来了。他颤颤巍巍指着连晓然,“你你你”你了半天,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噗。”这是不小心发出笑声的顾容清。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这是已经在狂笑的宋春化。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这是为了维持形象转过头去肩膀笑的一抽一抽的李维。
至于另外两个国少队的小朋友,全都是一副想笑又不敢笑的表情。
“就是这样。”连晓然挑衅的露齿一笑,转身挥手:“我上厕所去了。”
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
连晓然!!我他妈的祖宗十八代啊!!!嗷嗷嗷嗷嗷!!!!!
“对了。”连晓然转过头,一指顾容清:“你们打架的事情是国象队的队员上报的,记得道歉,否则你就是脑子被狗啃了。”
顾容清半是惊讶半是动容的看向连晓然,连晓然抿着唇移开目光,转身离开了。
“……对不起,顾三段,昨天抱歉,我错了。”被连晓然逼得直上梁山的宋尘硬邦邦说出道歉的话语。
“……没关系。”顾容清摇摇头。
的确是因为有点在意去问了教练……
原来……连晓然一开始问这件事就是因为这个么?
他的不愤怒是因为不介意,但今天,似乎有人帮他介意了,不管是无心也好,有心也罢。
所以今天,他是不是也应该说一句,谢谢……?
……
最后那盘棋,连晓然还是投子了。
收拾棋具的时候,连晓然突然抬头看向顾容清,冒出一句:“顾容清,以后都可以找你下棋吗?”
顾容清一愣,嘴角慢慢的勾起:“嗯。只要你想要下的时候,随时可以来找我,只要我没有要紧的事,我都会和你下棋的。”
——这个承诺,一直到了最后,顾容清也未曾违背。
“嗯。谢谢。”在顾容清的棋里,他似乎看到了一些他所缺少的东西……如果多和他对弈的话,应该能找到吧……他所缺少的部分……
“……连晓然。”顾容清叫住了要离开的连晓然:“宋尘的死活题,的确是你帮忙写的吧?”
“……才、才不是我……”
连晓然越说越小声,不知为何,他不想在顾容清面前撒谎。
顾容清眼角眉梢尽是笑意,含笑的眸子,几乎已经把连晓然看穿一般。
“……”
“我知道了。”顾容清合上棋罐的盖子:“以后要和队里的人好好相处呢。”
“……顾容清你到底几岁……怎么感觉超老……”连晓然嘀嘀咕咕。
顾容清笑容变得异常灿烂:“连晓然你今天晚上要不要跟我通宵下十番棋?虽然我只长你近五岁,但是也能指导你一下哦。”
这是恐吓吧这是恐吓吧!哪里是指导,绝对是精神上的直接攻击吧!!
一旁的宋春化在心里碎碎念。
“……不要了明天训练会起不来的……”连晓然抹着冷汗转过头去。
刚才他突然感到一瞬间的危机感……和别人以前要打他的感觉有点类似……又有点不同……
(那就叫杀气啊。——BY:宋春化)
将棋罐摆好,李维看了看手表,转头看向那边的两人:“也快到时间了,去吃饭吗?”
“好啊!一起吃饭吧!今天出去吃吧!我请客!”宋春化大手一挥,极度神气的说。
“你自己说的。”李维拿起披在椅背上的外套,站了起来:“那就走吧。”
“一起来吧,连晓然。”顾容清看着连晓然,微笑道。
——那人的脸上是和以前那些人不同的、完全没有恶意的笑容。
“……嗯。”
******
“哎哟~仔细一看连晓然你好可爱的说,让春化哥哥摸摸头~”
“不要乱摸我的头!再摸打死你!”
“哦哟哦哟!快来打啊~快来打啊!”
“……嗷嗷嗷嗷嗷王八蛋!咬死你!”
“居然敢咬我!我也咬你!”
“你们两个够了没有!!!”
“……还真是小孩子啊……”
“……容清,你没资格说这个吧。”
“……阿维,你也想和我下十番棋了是吗?”
“容清,你最近是怎么了……”
“……”
******
宋尘战战兢兢的交了死活题和检讨书,然后噙着眼泪被文金毫不留情的骂了一通,最后两腿发软哆哆嗦嗦的离开了办公室。
其他的人和他待遇也差不了多少,但是因为不是领头的缘故,他们的待遇倒是比自个强点。
想起死活题,想起连晓然,再想起他之前循环赛上输给那个讨厌的家伙,再想起死活题他也许没花一个晚上就把他剩下的做完了还只错了一道题,宋尘满满的不服直奔脑门。
——嗷嗷嗷嗷他怎么可能会下不过连晓然!!!从今天开始,他也要好好训练做题!!!争取下次循环赛的时候,他能赢连晓然十目二十目!!!
……不过这次好歹也是他帮忙才让他没有被开除的哦……
切、切!谁、谁要他帮忙啊!我一个人也可以做完!
……哼,只是稍微、稍微感谢而已,以后我就不欠他什么了哦,哼、哼就是这样!
周围的国少队队员看着自家老大一时笑一时咬牙变幻莫测的表情,纷纷交头接耳相互询问老大是否被教练骂的得了传说中的神经病。
被暗地里称为神经病的宋尘同学没有注意到底下人的窃窃私语,依旧在一时咬牙一时皱眉一时愤怒一时不好意思的变幻着表情。
……
连晓然回到寝室,将近九点。
几乎在图书馆泡了一下午,一半的原因是因为顾容清下午回家不能和他对弈,一半的原因是因为李维跑去国青队下棋,还有小部分的原因是因为他不想和那个摸他头的家伙呆在一起。
一回来往床走,一盒炸鸡腿赫然在目。
“……”炸鸡腿这东西他还是认得的,只不过他不怎么吃而已。不过问题是,这是谁的,为什么放他床上?
“谁把垃圾放我床上?”连晓然一出口,果然就有人炸毛了,只见装作若无其事实则偷瞟了连晓然很多眼的宋尘马上就跳起来了:“垃圾个鬼啊!鸡腿你不知道么!”
一句话把凶手诈出来的连晓然兴致缺缺:“果然是你,你好无聊啊,放我床上干嘛。”
王景和左忻也很奇怪:为什么放在连晓然床上?难道老大想要和他和好吗?
“……谢谢你呗,不是你帮我做了题也许我今天就被开除了。”宋尘一想到那个情景,就有些毛骨悚然。
“你真的是白痴,我不是说过了这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吗?!”连晓然翻着白眼,用看傻瓜一样的神情看宋尘:“你确定你真的不用去医院看看你是不是记不住事情?记不住教训所以每次才输给我吧?”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宋尘终于受不了的夺门而出。
“连晓然我讨厌你——!!!”
……在房间里也可以听到宋尘在楼道的咆哮声。
连晓然撇撇嘴,看了眼炸鸡腿,翘起嘴角,他拿了起来,咬了一口,淡淡自语:“既然你给我我就不管了。”
王景和左忻对视一眼。
不知为何,每次看到老大和连晓然吵架,都好有趣的感觉哦。
“宋尘——!这个时候了你还在鬼叫些什么!!”
“啊啊啊啊对不起教练,我、我、我没什么啦!”
“你给我把《人民日报》上的全部内容抄一遍,明天交给我!”
“呜呜……又被罚了……”
连晓然“吧唧吧唧”吃着鸡腿,听着教练下楼的声音,然后听着宋尘啜泣的声音,心情不知道为何变得极度愉悦。
“连晓然我恨你——!”
鸡腿不错,很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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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词解释】
长考:围棋中的长考,顾名思义就是为下某一手棋而考虑了很长的时间。但“很长时间”也是相对的,现在中、日、韩三国围棋的规则不一样,原来日本的名人、本因坊定为两天时间下一盘棋,韩国原来的三星杯双方的时间原来是为8个小时,但根据现在转播的需要,现在各国的慢棋的用时规定是越来越短,如三星杯,现在规定好象是双方各用时2个小时。在目前这种情况下,时间就显得很重要了,如果你一步棋花了二、三十分钟,那就算长考了。
猜先:日本比赛中由段位高或者头衔身份高,或都相同但年龄长者抓子,抓白子,另一方抓1子代表单,2子代表双。猜对者选择先行与否,多数情况下都会选黑棋,但也有例外,比如马晓春就在贴8目的应氏杯上猜对但选择了白棋。所以猜先可以说是猜选择权!
两人也没多大讲究,直接交换棋罐:一般正式的比赛是交换座位,普通的练习交换棋罐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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摸头的情节来自罗洗河九段小时候的事情XDXDXD
【不过这也给罗洗河惹来一些麻烦。大队员看到他像小大人一样每天抱着书看,人也长得挺可爱的,便经常摸他的脑袋逗他玩。他很认真地说“不要摸我头”,然后更加认真地和继续摸他头的人打架。但因他年纪小,挨打的总是他。 】
05.指导棋(上)
最近宋尘变得鬼鬼祟祟的。
这是连晓然的感觉。
早早起来很晚才回来,每次看到他他都对自己露出一个张牙舞爪的表情,真的让连晓然感觉很困惑。
这家伙怎么回事啊?
已满十一岁的连晓然小朋友无法理解宋尘的思维,跟顾容清对弈的时候提到过这码事,顾容清只是一副忍俊不禁的表情,弄得他很火大,偏偏顾容清完全是软硬不吃,怎么也不肯说,倒是一旁的宋春化也呆呆的问李维这个问题,结果被李维无视最后怨念的咬袖子。
也罢,宋尘管他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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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过去了两个月,国少队的生活也是一成不变,除了偶尔被宋春化摸头炸毛以外,其它的事情都很好。每天的训练,在对弈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一点点变强,那种感觉,非常的让人高兴。
依旧是集训的日子,文金集合了所有的人到了训练室。
没有人知道有什么事情发生,一个二个的坐在棋盘前,等待着文金的发话。
“今天下午有一对一的指导棋,三十秒快棋。王林老师,艾思远老师,桂南辛老师,任昊老师,谢贤八段,魏宸庭七段,孔亦远九段,自然还有教练我,我们八个负责你们的指导棋。”文金清了清嗓子,眼睛一瞪,做出一副凶恶的样子:“你们这群小崽子,我告诉你们,今天下午的机会非常难得,我也是好不容易才叫到这些棋手给你们指导的,他们一个二个的大赛经验比你们多多了!两子棋,输了你们就给我把皮绷紧了!还有要是在比赛中做出什么不礼貌的事情被我知道了,你们就给我等着被我单独指导!知道了吗?”
“知道了——!”
“李维,你今天就不用下指导棋了,去国青队训练。既然阿含桐山杯你免选,就该好好给我打出个成绩来!”文金转向李维,李维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
“其他的人,下午1点到训练室来,谁迟到谁就等着好好给我做题吧!现在,解散!”
文金说完,看也不看队员的就走了,只留下其他人的面面相觑,之后,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欢呼:
“啊啊!有去年的春兰杯冠军孔九段诶~!”
“艾思远老师啊……哈哈哈哈哈……太爽了!”
“指导棋啊~~真好啊~”
“……我还以为是月末队里的循环赛呢……上次输给某人我真是不甘心嗷嗷嗷!!……不过,指导棋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训练室里叽叽喳喳的吵个不停,宋春化也在手舞足蹈的叫嚷,顾容清失笑,转向连晓然:“你想和哪位老师下棋?”
连晓然沉默了几秒,淡淡道:“都可以的,只要有棋可下……”
“没有特别喜欢的棋手吗?”顾容清饶有兴致的发问。
连晓然愣了一下,表情有些不自然,静默了许久,才开口:“……有的。”
顾容清好脾气的问着:“是谁?”
“那,你想和谁下棋?”连晓然撇开话题,好奇地望向顾容清。
“我啊?”顾容清若有所思的敲敲桌子,平静道:“我的老师是桂南辛九段……你应该知道吧?除了老师以外,也是谁都可以的,不过我很想和谢贤八段对弈一局,他的棋非常漂亮呢!”顾容清平静的眸子起了层层涟漪,腔调也有些上扬,即便是他,能与喜欢的棋手对弈,也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情。
“那么你呢?想和谁对弈?”
连晓然抿着唇,微微有些赧色:“和王林老师。”
“王林老师吗?”顾容清笑了:“那可是相当好的对手呢。让现任的天元指导的话……应该能收获不少。”
“嗯……”
“不过王老师的脾气会有点儿怪,你最好做好准备……”
“……?”
望着讪笑着的顾容清,连晓然深深的疑惑了。
……
很快连晓然便知道了什么叫做“脾气有点儿怪”。
事实上他看见王林老师手里拿着瓶酒,唱着小曲进来的时候,他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微妙的状态。
王林九段大致37、8岁左右的样子,宝刀不老的他不仅在去年拿到了天元的挑战权,在今年年初更是一举擒获现役天元夺得头衔,在国际赛场上也屡屡夺冠,在群雄并起的年代,依旧囊括三冠在手。
他的棋,大气流畅,在之中还有敏锐的棋感,从不吝啬妙手,均衡感极佳,连晓然相当崇拜王林的棋,也打过相当多的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