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德嘴上没说什么,脸色还有些苍白,心里却是起伏着,不想让人看见自己虚弱的一面,所以发病的时候顶多让更加心宽的巴里特陪着自己,就算卡洛克他们也不曾被允许来照看,但是陌生人还是兽人昨晚倒是第一个,自己身为大祭司竟然被人抱在怀里整整一夜……
泰伦斯疲惫不堪迫切需要睡眠来恢复体力,直到把一切安排得滴水不漏才放心地真正进入梦乡。
卡洛克早早便来了,同时带着来自城主的问候,虽然医生没在,但是后续工作井井有条,而且陶德也要比以往好得多,他对泰伦斯的印象好了几分。
照比以前的第二天早上陶德现在算是活蹦乱跳,正骚包地拿镜子照照审视着里面自己的影像,双眼迷离道:“一种憔悴的美,又帅了!”
卡洛克懒得搭理他,把亚莱知道泰伦斯的事以及亚莱的决定说了出来。
陶德叹气道:“现在只有可怜的泰伦斯蒙在鼓里了。”转而立眉控诉道:“你们太会欺负老实人啦!”转头吩咐仆人安排自己和卡洛克一起用早餐。
陶德又想起来道:“卡洛克阁下,很遗憾地通知您,您心尖儿上的亚莱先生的水之礼堂设计方案落选了。”
卡洛克眉头都没皱一下,“亚莱在参选之前就已经做好了失败的准备,他的原话是自己经验尚浅很荣幸有这次锻炼的机会。”
陶德撩拨不成很郁闷,还是自己的老实医生好,一会儿让人多准备些东西好好给人补补,身体恢复健康才能继续被欺负!
巴里特闻着早餐的香气就从睡梦中爬了起来。
陶德故作沧桑道:“年轻人的身体就是壮实,睡了那么一会儿就这么有精神了。”
巴里特直接上手把他盘子里的煎蛋扔进了自己的嘴里,一边嚼一边说:“年轻人也吃得多,你就省了吧,老胳膊老腿儿!”喝口水就变成棕熊抓紧时间跑去赚钱了。
卡洛克这时也用好了早餐,同样不地道地扔下两句看似挤兑实则关心的话才乘马车离开。
又剩下自己一个人,陶德感觉嘴里的茶水有些苦涩,让仆人把他之后的工作推迟些,准备现在就去欺负老实人来安慰一下自己被兄弟们气伤的心灵。
泰伦斯的门被慢慢推动,作为土之祭司府的主人,陶德哪个房间打不开。
陶德还是第一次来这个专门分配给家庭医生的房间,被人归置得很整洁,不像自己那里色彩艳丽的宫殿风格,淡雅得像田间朴实洁白的小野花儿。
轻微的鼾声想起,陶德忍不住发笑,他知道随便进入人家的房间是不对的,不过反正已经不对了,那就不对下去吧。
翻开书桌上没来得及收拾的其中一本最厚重的书看看,里面夹着的许多书签上面写有满满的小字注释,全是关于自己的病症的,以前的那些医生也是如此认真么?
拿起瓶底儿似的眼镜往自己眼睛上比划了一下,好晕,摘下来仔细打量,又旧又丑!
回头看向还在熟睡的人,竟然是没有一点儿防备的睡相,真就善良到如此地步吗?
泰伦斯没到中午便醒了,首先发现自己的书桌被人整理过,而且上面还有一副好看的新眼镜,一看就是很贵的样子,忍不住拿起来戴上试试,没想到竟然是正正好好的……
60
看着泰伦斯医生心情不错地戴着新眼镜走出房间,仆人终于松了一口气,祭司大人一声令下,这么短的时间内弄出成品还真是难为了眼镜店的老板,哎~
陶德坐在阳光充足的阳台上看着楼下向自己这边走过来的人,脸上很快露出些许疑惑,怎么一见到这个木讷的医生就想做些奇怪的事情呢?
泰伦斯突然有一种警惕的感觉,可是并没有发现有谁在窥视自己,只好自我解释可能是因为新眼镜有点儿不适应的关系,也不知道祭司大人把药按时吃完了没……
办公室,卡洛克放下手中的笔对警卫员道:“请人进来。”不知道伦恩突然来访又有什么打算。
两人先是商讨了一下角斗节的安全部署,富余时间就谈论起了一些私事。
伦恩道:“大公的名号对于勒斯堡来说太重了。”
卡洛克不动声色道:“您是在征求我的意见。”又像疑问又像肯定。
伦恩道:“是的。”没有迟疑。
卡洛克道:“听从城主的命令才是明智的选择。”不知伦恩究竟有什么目的。
伦恩道:“在和平时期我担不起这个名号。”
卡洛克道:“但是对于此事伊登堡并不适合发表意见。”
伦恩笑道:“不,您来向城主提议才是最合适的,因为伊登堡是亚伯拉罕大祭司为城主准备的最坚固的后备力量,不是吗?”
等伦恩走后,卡洛克让人安排他和大祭司共进午餐。
陶德深虑,“伦恩根基尚浅,这么做也算聪明,即使城主不同意,长老会也一定会极力促成这件事。”
卡洛克知道有些事情陶德会比自己想得更周全,不过既然提到长老会,问道:“城主想动长老会了?”所以伦恩才会有所举动让勒斯堡退离人前,估计也是听到了什么风声。
陶德道:“兽人帝国正式建立后,之前归顺的各族族长总得给个交代,所以也就有了这个长老会,最初的时候还好,可是等生活逐渐平静下来,有人就越来越不安分于现状了,雷帕德能成为首席长老除了因为自身的能力又怎么会没有城主的安排,勒斯堡之后可不就轮到处理长老会了。”
卡洛克道:“又会是一场麻烦。”
陶德当然也不想看到那样的景象,不过城主也是不得已,想起来道:“城主有意让巴里特接管帝国的总商会,他总不能一辈子像个孩子似的躲在你身后。”回想起巴里特小时候掉毛跟屁虫的倔样子不禁一笑。
卡洛克也回想起以前,不过以巴里特现在的成就确实到应该独管一方的时候了,可是按照巴里特的性格可能不想承担那么大的责任吧,“你是祭司大人,当然你和他谈。”
事后,陶德真是抓狂许久,伊登堡费力不讨好的事儿又被推给了自己。
“大人,请冷静,您的血压在上升。”按时看诊的泰伦斯松了松手中的医疗器械。
陶德慢慢平静下来笑着问道:“真奇怪你这么优秀的人怎么还没成家?”
泰伦斯有些不好意思道:“以前见过几个,但是后来和我的家人见面后就不了了之了,挺奇怪的,我的家人都很好啊,再后来我因为继续深造太忙就没有时间考虑个人问题了。”
陶德心里叹气,那是因为人家看见你优秀的兽人弟弟就对你不感兴趣了,真是笨死了!“亚莱以前是怎样的人?”
泰伦斯瞬间露出宠爱的表情,“比现在胆小,当众都不敢说话的,心眼儿可好了,见着流浪的小动物就捡回家,不过不怎么会照顾,所以总是跑来找我帮忙,也不怎么会做饭,但是一直在努力学,和叔叔一样会拉琴,都收到音乐学院入取通知书了,要不是……”说到这里说不下去了。
这人是真心疼爱亚莱这个弟弟的,不过陶德也知道事情的后来发展,两位兄长在外工作的工作学习的学习,亚莱放弃了自己的学业在家照顾两位老人,然后一心等着心上人学成回来后与他成为伴侣,结果呢?
此时的亚莱正闲情逸致地在庄园里散步。
这是一条细密的卵石小道,两边种着叫做“相抱树”的植物,顾名思义两棵树只有树冠相抱才能成活,而且多一棵少一棵都不行,所以人们利用这种植物的特性让它们隔道相抱就形成了这种天然的紫红色花蓬长廊。
法兰掰下一个花枝从树上跳下来,“看得那么出神,也不嫌仰头脖子疼,喏,拿着玩儿吧。”
亚莱一笑,把柔软的花枝扭了扭变成一个花冠扣在法兰的脑袋上,“也不见你有个大公伴侣的样子。”
法兰美兮兮整理了一下,“已经不是大公咯,本来嘛,得多大功劳才能够得上这个头衔,伦恩现在是侯爵,比你家那位还低一级,不过对勒斯堡来说正好。”一拍手道:“这么说,角斗节上非兽人开场可能就轮到你身上了。”
亚莱不解,“什么?”
法兰鄙视道:“这都不知道,你说你那些书都看到哪里去了?”
亚莱抿嘴,角斗节他是知道的,到时候汇集每个月角斗大会的精英们进行角斗表演,也是为了纪念祖先在秋季猎杀野兽筹集食物过冬的风俗。
角斗对于兽人们来讲既可以在和平年代增加实战经验,也可以赚取可观的收入,最重要的是能吸引很多非兽人来观看,迄今为止多少对儿伴侣都是在角斗节上结识的,而且也是展现实力受到权贵注意的机会。
但是关非兽人什么事儿?
法兰给他解释:“还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也是亚伯拉罕大祭司在世的时候提议的,每次角斗节都会在贵族中选出一位非兽人代表来猎杀一头兽类算是开场,以此表明非兽人也不是就知道需要兽人保护的弱者,不过城主没有伴侣,所以只好往下数。”他掰着手指头念叨,“身份够格,年龄合适,身手差不多的,你说还有谁?”
亚莱试着问道:“应该是你吧?”
法兰笑着摸摸肚子道:“嗯,我倒是想,但是现在恐怕不行啦。”满满地幸福状。
亚莱先是一愣,然后是恭喜的一笑,紧接着是对这人刚才还往树上窜的责备。
法兰扬头自信道:“我的孩子当然像我,怎么可能那么脆弱,就像当年我的亚父从知道我的存在开始就想方设法要弄死我,还不是等我从他肚子里出去长大后弄死他。”
亚莱受到不小的冲击:“你是希望我把你的身世当成喜剧听还是悲剧听,你就不怕我说出去。”
法兰无所谓一摊手,然后又想往树上窜,亚莱小心地阻止他,道:“就你这样儿伦恩阁下还放心你出来?”
法兰道:“我现在也就能来你这儿走走。”
亚莱真心道:“欢迎你经常来。”
法兰道:“其实你也应该争取一下,虽然卡洛克阁下没说估计是因为怕你受伤,但是这也是帮你站稳脚跟树立自己威信的机会,记住,永远别一味地指着兽人活着。”
亚莱脑海里突然闪过一道亮光,“是西斯让你嘱咐我的吧,他怎么不直接和我说?”
法兰哈哈大笑,“你俩还真是互相了解,西斯说卡洛克阁下最近肯定没少向你说他的坏话,他是觉得我和你说更客观更有说服力。”
亚莱点头,“我考虑一下,你也注意休息,哎,你说你生出的孩子会不会像伦恩阁下那样天生毛毛卷儿啊?”
法兰不服气,“你以后生出的孩子也会像卡洛克阁下那样天生木着脸!”
亚莱真就想象了一下,点头肯定道:“少年老成,也不错。”
两人又说笑了两句,伦恩侯爵派人来接人回去。
亚莱把客人送走后又回到鲜花满树的小道上发呆,听说这种树都是同性相抱啊,按照这个世界的说法就是非兽人和非兽人,兽人和兽人,的意思,大概……
卡洛克一到家,仆人先把亚莱先生白天的活动一一汇报给家主。
卡洛克听完后直接回了书房,看上去很忙的样子,连晚饭都没有和亚莱一起吃。
半夜,亚莱又哭醒,所以问天问地好一会儿,又躺在床上愣了小半天儿,准备趁难得的好夜色也文艺一把。
深夜的小提琴再好听也有那么一股凄凉的感觉。
卡洛克确实不放心亚莱在角斗节上与野兽厮杀,今天听完仆人的汇报知道亚莱似乎有想试试的意思,所以他有意躲着人晚上睡在了自己的房间。
没想到亚莱没有自己在身边竟然这么伤心,嘴角挑了挑,自己怎么不得安慰一下。
所以好好的文艺音乐片有转变成文艺动作片的迹象。
亚莱看着大色狼,一手拿着琴,另一只手拍拍胸口道:“我这里难受着呢,小心我揍你。”
卡洛克也不可能害怕这可以忽略不计的威胁,直接拉人回房。
拉住卡洛克的手,亚莱不知怎么忽然想起另外一双曾经照顾过重生后的自己一段时间的温柔大手,赶紧晃了晃脑袋不在多想,然后继续心甘情愿被大贵族欺负。
大祭司失眠了,泰伦斯也得跟着不睡觉,不过他万分不解祭司大人为什么对他的手这么感兴趣,难道是刚才给祭司大人按摩肩膀时用的力气太重了?
陶德是在想,看上去这么笨拙的人怎么会有一双如此多才多艺的巧手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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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相抱树的花瓣儿划过夜色轻飘飘地飞进了祭司府的某一处房间里,忽上忽下舞动着在空气中纠缠了一阵后翩然落在了水晶茶几上。
陶德把它们一个一个地拾起来放进手心里又吹出了窗外,然后回身看着自愿沦为铺床小工的大好青年道:“还没整理好啊,你倒是个细心的。”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习惯于用这种轻松的语气和眼前的人说话,也不知不觉赋予眼前人更加接近自己的权利。
泰伦斯扶了扶新眼镜道:“这水床好是好,但是天气渐凉了很容易产生湿气,所以现在并不适合您的身体状况。”
陶德逗他道:“这可是你心爱的亚莱弟弟设计的哦?”
泰伦斯摇头,“不适合就是不适合,这与其他因素无关,您不能继续使用了。”
陶德道:“你这医生管得真多,本祭司要是不同意呢?”
泰伦斯平日里脾气很好,但是一涉及到有关祭司大人健康的原则性问题那便绝对是个死硬派,“您是病人,应该听从专业医生的建议,不好任性的。”
竟然敢说大祭司任性,陶德想张口训斥,但是刚拿在手中的水杯也被人夺走了。
泰伦斯解释道:“睡前喝太多水容易起夜会影响睡眠质量的,您本来就有些失眠,还是不要继续喝为好。”说完欠身施礼出了门。
陶德什么时候被人这么管过啊,看着人离开的方向捧起水瓶咕嘟咕嘟大喝了几口,虽然有些撑还有些凉,但是他很解气。
然后刚睡下没多久,某祭司大人起夜回来后就顺利继续失眠了,于是瞪着眼睛问候某个笨蛋医生。
动作极大地翻了两下身,起来想给人来个夜袭,可惜陶德失算了。
泰伦斯很在意祭司大人突然失眠的原因,所以都这个时间了还在拿着病历记录对照医学书籍认真参考,由于太过投入,祭司大人已经站在门口了他都没有发觉。
陶德还能说什么,只有安静地回房继续享受失眠去了,因为在这样的情况下他还招惹为自己着想的人的话真是良心上有些过不去。
又是忙碌的一天来临,马上就是祈神仪式了,卡洛克更加忙碌起来,他虽然惦记着陶德可惜分身乏术,于是时间相对宽松的巴里特会长便时时过来问候。
巴里特进屋一看见肿眼泡的祭司大人马上捶着沙发解气地大笑,心里还在后悔,早知道就把小雷曼也带来一起乐呵乐呵。
泰伦斯小心地把两个茶包敷在祭司大人漂亮的双眼上,病人不听话应该批评,但是眼前又不是普通的病人所以不能批评,不过他脸上的表情可比想说出的严厉话语更加严厉。
陶德因为理亏所以没有任何怨言地配合自己的医生。
巴里特匀过气儿打趣儿道:“真应该让那些非兽人看看我们祭司大人现在的好看模样,最好还能让亚莱画下来然后到处展览收收门票。”
陶德生气,不过没忘自己还有一件儿事儿没办,忍着心中憋屈道:“巴里特啊,你也不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