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没有没有啊。”肯尼吓了一跳,连忙回答。
“没事你这么煎蛋似的翻来覆去干什么?”眯缝着眼,实在是困得厉害,语气也带着不满。
肯尼连忙平躺下,说:“好了好了,睡觉吧,没事了。”睡吧,在梦里把这些事都忘了吧。
戴纳起身把门从里面插好,翻身回床上躺着,给楚衣一个安心的笑容,闭上眼睛假寐,心里却在翻涌着,刚才肯定被肯尼误会了。开始的时候他是故意做给肯尼看的,本来没什么也要让他想成有什么,因为肯尼那个大嘴巴不消多时就能让全船的人都知道。但是现在他们明明没什么,却被当成有什么,这让他很不痛快,按照一直的意思可以将错就错,已经跟楚衣商量过了他也会理解,可是他现在却觉得这样不好,至于哪里不好,他说不上来。
楚衣没说什么,身体还是很虚弱,经过刚才他又犯困了,阖眼没一会儿就跟着周公跑了。也就没有像另两位那样纠结的脑袋都疼。
天亮了,所有人都到餐厅就餐,戴纳和肯尼打了照面,看着彼此眼底的青色都默不做声的到自己位子坐好了,心思迥异。
戴纳是明白肯尼为什么这样,但是肯尼想的都是那些绮丽的画面,脑子被这些充满了,整个早餐期间他都无声咀嚼,搞的同桌的人还以为他生病了。
饭后巴伦来给两个重伤员换药,惊讶的发现短短几个小时,楚衣溃烂发言的地方都已经变成正常的颜色,而且明显的能看到有结痂的现象。他指着伤口手指都发抖了,语调更是不稳:“天、天呐,怪物……你是怪、怪物。”
楚衣囧了一下,顶多被人说体质好么,怎么到他嘴里就变成怪物了。不过他没有提那瓶金疮药的事,看他这样子戴纳也没有说出来,巴伦带着惊诧和疑惑离开了。
闷在窄小的舱房里很无聊,楚衣就穿好衣服到甲板上吹风,他从来没有这么近距离的接触过大海。
他原来居住的地方是座滨海小城,但他不经常到海边,因为孤儿院有很多规定,而且他连出门坐公交车的零花钱也没有。到了可以离开孤儿院的时候,他到了外地念大学,那是个干燥的内陆城市,毕业后忙于工作忙着给自己更好的物质生活,就更没时间去看海。
所以那二十几年,他只远远的看过海,在电视上看过海区旅游景观。
他不是特别的喜欢大海,对于这种反复无常的东西,他更喜欢湖,平静的和悦的。他当时最大的愿望就是以后能在湖边买一套房子,跟相爱的人住在里面,在窗边就能看到湖面。
第 15 章
戴纳在床上躺了一会儿,甚感无聊,便去甲板找楚衣,两个人聊聊天总好过自己发呆。
“嗨,每次看着海面,你就这副样子,有心事啊?”
楚衣听到声音,侧头看着戴纳,笑了:“没有啊。”
“跟我这么见外了?”戴纳转身趴在护栏上,指着海水说:“上次就是这样,你看到鬼海王的踪迹。”
楚衣听到鬼海王三个字比当初那些船员还惊惧,平静温和的脸霎时褪去血色,抓着护栏的手像铁钩似的扣得紧紧的。戴纳就是随口说了,没想到给楚衣带来这么大的影响,他想起当时自己看到那点片段都觉得恐怖,更不用提楚衣亲身经历了不知多久的精神摧残,心里万分懊悔的走近他,拍着他的肩膀安慰:“没事了,都过去了,有我在呢。”
楚衣低着头,他觉得很难堪,他不知道自己这么容易就被吓到了。当初他在网上看过各种视频,甚至注册了一个S·M的论坛,在那里面他都混到白金贵族的账号,看到的录像和文章岂止是许多能形容的。他对于那些刑具那些手法非常的了解,按照常理他不该留下这样的阴影,对此,也只能说是,看到听到和亲身经历绝对是大大的两码事。
戴纳想还是找点什么来聊,才能让他尽快的忘掉走出来,但是却找不到什么好话题。想了一会儿,问了个非常白痴的问题,连他自己都想抽自己嘴巴:“中午想吃什么?”
中午吃什么是餐厅决定的,而且他们船上没什么好吃的,除了腌肉就是咸鱼肉,从海岛上采摘来的小果子,猎来的山鸡野兔,每个桌子只能分到一小碟。
楚衣明白戴纳的意思,说:“我没事的,你别担心。”他抬头看着他,对上那双蓝色的瞳仁,有种窒息的感觉。像深海一样的蓝色,纯粹的就像此刻无云的碧空,高远辽阔而宁静,看着不自觉想要沉溺。
肯尼觉得最近自己真是倒霉透了,他上来找戴纳,又一次看到深情凝悌的两人,他觉得自己又打断了人家的好事,如果自己不出现他们此刻是在接吻吧……
但是戴纳已经看到他了,很自然的揽着楚衣的肩膀,问鬼鬼祟祟的肯尼:“你来干什么了?”
“哦,船长让我来请示您,按照地图上的标示,照目前的航行速度,再有大概两天就能到达一个港口……”
“进港停靠。”戴纳简单的下了命令,然后意味深长的看了肯尼一眼,配上严肃的面容,效果惊人。
看着肯尼的身影消失,楚衣轻笑:“你别吓他了,利用完就扔掉,太心狠手辣了。”
戴纳讶异的挑眉,楚衣笑的无奈:“我又不是傻子,自然知道你在他面前做戏。”见戴纳不做声,他又问:“该不会靠岸之后,你也这么用完就扔我吧”
“胡说什么!”戴纳微微蹙眉,“我哪有乱扔,不都好好地带着吗。别胡思乱想了。”
楚衣笑着点了头算是终结了这个话题,两人随便扯了些话来聊,各种各样的笑话,甲板上飘荡着爽朗的开心大笑。
“哎,你找到你表哥,接下来做什么?”笑过之后,戴纳问道。
楚衣没想到戴纳会问这个,他们的关系还算不上朋友,之前用合作者或者是旅伴来讲比较合适,在发生过海盗劫船这件事之后,他们的关系是密切了些,但是对于这么隐私的问题,似乎也还是不这么方便的随便问来回答吧。
楚衣脑子里兜兜转转了几圈,戴纳可没想这么多,他就是突然想到了就随口一问,看楚衣现在这么为难的样子,也察觉到自己问的是不是不太合适,干笑了两声,说:“不方便说就算了,我也没别的意思的。”
他说得这么磊落,让楚衣尴尬极了,心里埋怨自己总是想多,但等他想回答的时候,戴纳看起来已经没有知道的兴趣了,他沉默着又低下头,看着海水。
太阳渐渐的高了,这是片热带海域,虽然临着水这么近也一样热的让人昏头。楚衣有些晕眩的说先回舱房了,戴纳也不想晒着大太阳,一起离开。
他们刚走,猫在帆后的船员们蹑手蹑脚的出来,彼此看着默不作声,却是一脸偷了腥的猫的表情。
楚衣虽然没亲近过大海,虽然他也算是海边出生的人,但是他不喜欢大海。对这种善变的东西他一向都不太喜欢,他喜欢平静的湖,一样也是活水,却静谧。
海上的气候是善变特性之一,昨天他们还在甲板上吹海风聊天,晚上在甲板上乘凉看船员们狂欢般的唱歌,甚至半夜,他还因为太热了跑到甲板上躺着看星星。但是今天过午后,天气说变就变,马上阴云密布雷声大作狂风大振,海浪波涌起来高达十几米。他们的航远号在远洋舰里面算是很大的了,在大海面前也一样只是片浮叶,荡荡悠悠的被浪头抬上去又摔下来。
人在甲板上根本就站不住,舱房里的东西乒乓作响掉的满地都是,噼哩哐啷的响成一片。楚衣帮不上忙,老实呆着就是不添乱了,戴纳虽然受了伤,但他毕竟是这船上所有人的侯爵,他是领导人就有自己的责任。
正在下着瓢泼大雨,豆大的雨点砸在人身上生疼,落在海里就溅起一躲拳头大的水花。戴纳出来不几分钟就全身湿透,他用手抹掉脸上的雨水,指挥着船员不要慌乱,先把帆降下来,抛锚下海尽量让船停住,他们现在无法进港,只能这样做然后祈祷上苍不要就此绝命。
在风雨海浪中飘摇不定的船非常难以掌控,戴纳跑过去跟船长一起掌舵,用尽全身的力气和暴风雨搏斗,这一船人的命都掌握在他们的手上。一个海浪袭来,劈头盖脸的冰凉的海水袭来,呛得人口鼻都疼,戴纳咳嗽得几乎要把内脏也吐出来。由于掌舵使劲过猛,他的伤口再次裂开,血渗出来染透了白色的衬衣,海水冲刷着颜色变淡范围扩大,像是用水彩在那里画了一幅画。
肯尼看不下去了,他过去替换戴纳休息,这样裂下去,难不成他想自己的胳膊费了不成?但是他这样说了却没有得到回应,戴纳仍旧趴伏在甲板上肩膀一耸一耸。他跪下推他,才发现他扭曲的脸,紧紧抓着衣领的手僵直。
这正状况非常不好,肯尼不敢再耽误,朝着船长喊了一声让他撑住,就背着戴纳往舱房去了。
楚衣坐在地上抓着木板上的突起稳住身体,看到肯尼背着戴纳进来,猜想是戴纳发生了什么,也顾不上什么了,摇摇晃晃的靠过去,问怎么回事。肯尼只说是看到戴纳趴在甲板上很痛苦的样子,但具体发生什么他不懂。
满脸的焦急,但是也帮不上忙,肯尼从来没有那次像现在这么后悔,随行的没有一个真正的医生。可是有谁能料想,一向强大的摩奥侯爵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楚衣看着傻杵着的肯尼说:“没有别的事了吗?你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我来照顾他,你去帮海员吧。”
肯尼对楚衣有种莫名的好感,也莫名的就对他放心,听他这么一说才想起现在正是需要自己的时候,连声道谢快步出去。
其实楚衣也是束手无策,但是两个对医理什么都不懂的家伙在这浪费时间,倒不如省出一个去做些别的有用的事情。
他坐在床上,想给戴纳先把衣服换了,但是船体不停的摇晃,戴纳在床上也躺不住,跟着里里外外的滑来滑去,这样对他的身体肯定不好。楚衣想了想也上床去,半压着人,双腿勾住床头的柱子做稳定,然后迅速的解开戴纳的衣服,胡乱的扯干净。他拎过被子来盖好,发觉戴纳浑身冰凉,便不再去找干净的衣服,而是抱着他躺下,在风雨飘摇中营造出一份安逸。
暴风雨来得快也去得快,一个多小时之后,海面渐渐平静下来。
楚衣睁开眼睛,摸摸戴纳的额头,还是有些发热。他翻身下床才想起来自己根本不知道戴纳的衣物在什么地方,不得以只好叫来肯尼帮忙。但他一进门看自己的眼神让楚衣很疑惑,怎么会是……夹杂着畏惧与惊叹,还有些微的兴奋……是他看错了么?
第 16 章
换衣服的时候,戴纳醒了,肯尼立即低头,等听到一声出去,他保持者垂首的姿势退到门外。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楚衣连忙问,看起来他脸色不太好,不知道是不是还有别的问题。
“伤口裂开了……”戴纳皱着眉头看自己肩膀,“叫巴伦来,帮我换药。”
“我来就好,”楚衣接道,“他们刚才都太累了。而且,我想你还是用我的金疮药吧,你这里至少已经裂开两次了,这么下去这部分肌肉筋骨就坏掉了,你这只手也算废了。”
戴纳知道楚衣没有夸大事实,他这里的刀伤非常深,切到了骨头,当时好不容易开始愈合了,他又因为太过郁闷跟楚衣喝了半天的酒,导致伤口发炎。这么反反复复的下去,真的很不妙。但是那个金疮药太珍贵了,还不知道楚衣费了多大力气弄来一瓶,他这么大的伤口,涂抹完了估计也见底了。不能接受别人这么重的恩惠。
楚衣等了半天没听到句话,想到戴纳可能在担心什么,就无奈的笑了:“你别婆婆妈妈了,药就是用来治病的。躺好,我给你抹上。”说完转身拿过自己的包裹,取出青花瓷的小坛。
“巴伦带的药其实也很好,只要我多加注意不再裂伤,就没问题了。”戴纳解释,“那个金疮药太珍贵了,没必要……”
楚衣打断他:“别这么见外了行吗”一脸的不耐烦,打开红绸缠着的木塞瓶盖,一股沁鼻的幽香传出来,坐到床边扒开戴纳的衬衣,压住他的肩膀,挑起适量的药膏,轻轻的涂抹均匀。
药膏带着清凉的镇痛成分,抹完之后戴纳舒服了很多,感激的朝他点头。
楚衣说:“你睡一会,好好休息。”
“你干嘛对我这么好?”
“你是我救命恩人啊,”楚衣整理包裹头也没抬,“再说了,基于人道我也要救你嘛,何况你多次出手搭救。”他坐回床上,给戴纳盖好被子,拂开他额头的乱发,声音低沉温柔:“要不是你,我现在就完了。”
指的是什么,他们都明白,但是那种不愉快的经历没人愿意再次提及,戴纳只是说:“早晚我会回来收拾他们,一个不留!”
那是个很有战略意义的岛屿,掌握的越多国防越是安全,这在任何时代都是通用的,更何况这个时代的人们对世界还不完全的了解。
楚衣摸着戴纳的额头,还是有点热,不过已经好多了。可是戴纳却非常的犯困,眼皮仿佛黏在一起,脑袋磕头似的一点又一点。
楚衣扶着他躺下,掖好被角,戴纳清醒了一下:“我不困。”
“休息一下,闭目养神。”
戴纳很快的再次睡过去,但这回却在没有再醒来。任凭他们用尽了各种方法都没有让他睁开眼睛哪怕一小会儿。
船上的人都不懂医术,但也都清楚,戴纳的昏迷不醒跟他身上的伤有很大关系,再加上他们不断的遇到各种意外状况,没有休息好就频繁操劳,晕倒实属正常。其实用些消炎镇静的药物养好伤,做些补品来吃,好好休息,很快就能醒来。但是他们现在,这些条件都不能满足,病人在这种环境就非常的危险。
楚衣,由于他们一致给予的假象,被认为是最适合照顾戴纳的人,他再次义不容辞的担任起看护员的义务。对此,他也没什么怨言,戴纳一时不醒,他拧起来的眉头就没松开过。
按照已知地图所示,他们离最近的港口还有两三天的航程,这是在顺风顺水一路平安的状况下。
楚衣衣不解带寸步不离的守着戴纳,不停的给他喂着温水和一些流质食物,一天一夜过去,戴纳完全没有苏醒的意思。
所有人都担心不已,戴纳是戈蓝国最顶级的贵族,在外任务有了闪失,他们都逃脱不了惩罚。除此之外,戴纳是个还不错的人,虽然性格有些乖戾,脾气不算温和,但总体来讲,他是个颇受下属欢迎的长官,因为他确实有让人佩服的地方,聪明睿智,冷静自持,处变不惊,知识渊博。
所以,相较于跟着那些把下属当牛马使的长官,戴纳是他们最好的选择,自然,他们也不希望他有任何意外。
好在老天总算不再为难他们,第三天清晨,他们终于远远的看到了灯塔,一船的人都兴奋异常,欢呼雀跃的卯足马力奔向那个港口。
到港靠岸,已经近傍晚时分,此时最重要的是找个靠谱的医生来给戴纳诊治。头儿倒下了,肯尼作为戴纳的近侍,官职也不低,照说就该听从他意见。但是巴伦是个男爵,在一船的平民面前他是绝对的贵族,说话也是一言九鼎。
本来,这都没什么,但是他们起了争执,这就很要命。船员们左右为难,听谁的都不是。至于争执的要点,则是——船员到底要不要上岸。
巴伦懂得一些医术,他知道戴纳的病情十分凶险,在这港口恐怕不知道要停留多久;而肯尼则完全不认同,他说戴纳的身体素质一向很强,这次估计就是劳累加上淋雨着凉,让医生看了很快就能好,他们还要赶着回去给国王陛下祝寿,路上不能再耽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