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苏芹第一次给赖晓湖抱,现在渐渐冷静下来,开始觉得不好意思,但是从小累积到大的怨念也很深,要马上离开也有点不甘心……
再气氛微妙但不算坏的时候,最不识相的人闯进来:“有人肚子饿了吗?我帮你们叫了外卖!”
黎苏芹一把扑了上去:“你跟我到底是有什么仇!为什么每次每次都要来打扰我,破坏我的好事!”
赖晓湖则是小心翼翼地绕过暴风区,接过跟在别人身后的外送员的一堆纸袋,付完钱然后把门关上。
几分钟后,黎苏杰带着跟赖晓湖一样满身的牙印,态度自然的拿出一包薯条:“这包给你。”
失恋的女生是不稳定的,情敌还是男生更是可悲的,黎苏芹的战斗力无限……不是没有道理的。
本来打到有些气喘嘘嘘的黎苏芹,看到对方丝毫没有悔意,还敢要她吃薯条的无所谓态度,满肚子火又烧起来,把整包薯条丢向弟弟,再度开打。
赖晓湖任由旁边上演霹雳火,不断重复打架、激怒、打架、激怒的过程,默默的打开电视,吃完一个套餐,把回收纸类收好后,这才阻止已经把人打得不成人形的黎苏芹。
好声好气的拍着她的背,黎苏芹激动过度的情绪又不小心从眼眶里掉出几颗泪,赖晓湖瞪着黎苏杰,眼神责怪干嘛要一直把事情闹大。
黎苏杰摸摸被咬出血痕的手,身体一歪,看向低头在哭的黎苏芹,语气没有丝毫的生气,只是温柔的询问:“姊姊,你到底想跟我比什么呢?”
黎苏芹哭得更惨:“你每次都这样,老是要惹我生气,玩具要跟我抢,第一名跟我抢,现在连男朋友都要跟我抢!你到底是不是故意的!”
黎苏杰摸摸下巴,无法理解对方的情绪与思路,困扰的说:“可是,我是男生,你是女生啊。”
打从一开始就不一样的话,那就表示根本是不同的个体,为什么要互相比较呢?
“有一天,你会遇到喜欢的男生,然后把他带回家里,跟爸妈介绍他是要和你共度一辈子的人,然后步上红毯,组成家庭,孩子也许生一个或两个,快快乐乐的生活到老。”黎苏杰顿了一下,“可是苏芹,这种人生我已经无法过了。也许会被爸打,也许会被朋友笑,又或许到最后分手了,可是我已经过了娶妻生子最好的年纪……在人生的选择上,你早就赢我了。所以你到底想要和我比什么呢?”
一直在旁边静静听的赖晓湖,抬起头看着黎苏杰,他的表情没有任何改变,只是很自然的说出客观的事实,却没有任何后悔的意思。
人生本来就是这样,选择了这个,就要放弃那个,有得必有失,重点是能不能看清手上所拥有的事物,并珍惜自己的选择而已。
黎苏芹雷声大雨点小,泪很快就收起来,有些不安:“爸会打你吗?”
“谁知道?我毕竟是独子吧。”他耸耸肩,一副没什么大不了的样子,“现在都被你打了,顶多再被打一次。”
“哈根达斯冰淇凌。”她突然说。
黎苏杰不解的看着她。
“还要星巴克的香草星冰乐一个月份,鼎王的麻辣锅四顿,鼎泰丰十层小笼包,摩斯汉堡十五份套餐。”她小小声的讲了一大堆菜单,“还有免费的平面模特儿兼差……你都做到了,我就帮你跟爸爸说好话。”
“呃,这样加起来似乎有点贵……”黎苏杰还想讨价还价,就被赖晓湖一个巴掌重击后脑勺,痛得说不出话。
“他不请,我请!”赖晓湖豪气万千的拍胸承诺,但马上又气虚下来,“不过得分很多期……”
黎苏芹终于破涕微笑,一只手握一个人,两边都是亲爱的弟弟,一起笑过、哭过、吵过,但最后总是会紧紧相依在一起。
虽然偶尔会互相远离一点,但就像行星绕着轨道,总会再回来,其实从头到尾都不曾分开过。
彼此紧握的双手围成一个圆。
“你们一定要幸福。”
她过去玩笑般的约定,推了其中一个人一把;现在第二个约定,绝对认真不开玩笑,她相信那个死脑筋超听话的小孩,一定会遵守誓言,和弟弟幸福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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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过了,十二月就在眼前,圣诞节很快就到了。
虽然说已经开始交往,但是撇开晚上的限制级活动不谈,赖晓湖也不知道情侣能干嘛,好像和以前的日子差不多。
黎苏杰更忙了,公司进入旺季,就算休假也要去帮忙家人的事业,两人从事情结束后就再也没有单独出去外面玩过。
一切就和以前一样,他当客人,他当店员,偶尔一点小闲聊,各忙各的。
一直到街上到处都有店家摆出圣诞树,就连同事都在讨论要送什么礼物,然后便利商店都摆上巧克力架后,黎苏杰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节日快到了。
要找到赖晓湖有空档的时间不容易,店内客人多或其他店员在场时也不方便问,黎苏杰好不容易找到空档,趁他结帐手机费时问:“你想过圣诞节吗?”
“啊?”赖晓湖抬起头,然后又低下去,“不行,最近不能请假,服务业就这样,你知道的。你想过吗?”
“不想,我只是怕你想过,所以问问。”黎苏杰接过收据,看看有什么优惠后,左看右看没什么人,低头小声的问,“今天要不要来我家?”
赖晓湖的脸一下被炸成鲜红色,本来想第一反应的摇头,后来才又想到他已经没有理由可以拒绝了,所以摇了一半的头又猛点了五六下。
“我要去。”他眼神坚定,带着小星星。
下班后黎苏杰载着他,寒流来袭,两人不停的喊好冷,骑了很久的车,身体都冻僵了。
赖晓湖还是第一次来黎苏杰的家,一样是在外租屋,离市区有点远,所以空间与价格都比市区还好。一打开门,就如回忆中般干净、简单、有条理。墙角放着壁灯,透着微微的光芒,迎接主人的回来。
黎苏杰转身锁门,赖晓湖僵硬的站在玄关,脑袋又开始惯性当机。黎苏杰脱下外套,发现他连鞋都还没脱,手在他眼前挥了几下后,直接亲了一下。
赖晓湖的脑神经终于接起来,捂着嘴巴后退几步。
“我先去洗澡了?”
点头点头。
“你自己随意?”
点头点头。
黎苏杰揉了揉他的头发,就去拿衣服了。
墙角的壁灯旁有一组小沙发,地上铺着温暖的毛地毯,还有组合书柜。另一边的墙角则是放着书桌跟床,东西不多,但质感都很好,品味依旧一流。
赖晓湖蹦到沙发上,东摸摸西看看,发现这位置还满温暖的。
然后等黎苏杰洗完澡出来,客人已经缩在椅子上睡着了。
看了眼时钟,已经晚上十一点多。他小心翼翼的拿了一条棉被盖住睡着的人,然后替自己装了一杯温开水,打开电脑继续处理事情。
宁静安详的一夜。
隔天早上睡醒的赖晓湖,享用一顿人家买回来进贡的早餐,看来沙发品质不错,窝了一晚居然还不会腰酸背痛的,而且居然一晚就这样过了。
黎苏杰说,本来交往就是这样啊,两人一起过平常的生活而已,搞不懂为什么你到现在还在紧张。
然后赖晓湖就哀哀叫着被黎苏杰暴力押去洗澡。
圣诞节过了,黎苏杰拿了一盒巧克力付帐,付完后直接塞到他怀里,庆祝结束。
跨年夜,黎苏杰在店的小角落喝咖啡,看着忙碌的情人,迎接崭新的一年。
农历过年,黎苏杰与黎苏芹回家,两人只有晚上偶尔互通电话,聊聊小事,更多时间用来和亲戚厮杀麻将。
情人节,赖晓湖直接订了一盒巧克力,塞回黎苏杰的怀里。
他们没有刻意互相相约排假出去玩,偶尔晚上轮流去对方家过夜,但很多时候都是其中一方上班太累,直接睡着,什么事都没发生。
偶尔出去吃饭,也是因为黎苏芹把两人约出来,然后两人面面相觑的看着一个醉鬼大声抱怨现在没一个好男人可挑等话,负责绞尽脑汁把人逗笑。
不知不觉间,时间又过了半年,仔细回想,也不算有什么热恋期。
“毕竟我们都认识那么久了,没有新鲜感啦。”黎苏杰如此说着。
他眯着眼睛,折折手指:“没新鲜感了?”
“不,我开玩笑的……”他摸摸脖子,又改口。
冬天的衣服又收回柜子里,街上奔跑的小孩袖子越来越短,女学生开始换上百褶裙露出漂亮的腿,蝉鸣声一天比一天还大,气象局预报台湾准备迎接今年夏天第一个台风。
外头风雨交加,地面上还积了水来不及排掉,黎苏杰跑进骑楼,甩一甩伞上的水,有撑跟没撑一样,衣服还是湿得一蹋糊涂。一进便利商店,店内的冷气吹在身上让他有些起鸡皮疙瘩。
“下大雨的,你干嘛?”赖晓湖不敢置信的看着他。
“帮你送雨衣。”黎苏杰从口袋里面翻出皱巴巴的黄色塑胶衣,递到他面前。
赖晓湖指指柜台旁边的箱子,意思是这种东西本来就是我们在卖的。
“哦,那就我雨伞坏了,来买伞。”黎苏杰很自然地改口,完全没有尴尬的情绪,拨拨湿掉的浏海,还是很帅气。
他总是会用这种很无聊的理由来见他,然后又把他电惨惨。
梅雨季过了,小兄弟也放了暑假,这次没有买游戏点数,而是一大杯思乐冰。
店员问:“这次不玩游戏了?”
“要国三准备考试了啦,不能玩。”小孩子苦着一张脸,难过的抱怨。
一年过得很快,感觉发生很多事,回想起来,虽然当初难过过、生气过、苦恼过,但只要事后回想,能带着笑容去缅怀,都是好的。
一天,难得两人的午后,屈指可数。
黎苏杰横躺在沙发上看书,赖晓湖则是坐在冰凉干净的磁砖上看漫画。打开的落地窗不断吹进夏日凉风,扬起两人洗好晾在阳台的T恤,尽情吸收阳光的温柔。
这种午后只要再开个电扇,不用冷气就很凉快。
广播传来本届金曲奖入围歌手的歌,听着熟悉的小鼓声与简单轻柔的单音调,赖晓湖想起曾经对这首歌鬼打墙的评语,不禁莞尔。
黎苏杰不知道什么时候将书盖在脸上,休息去了;赖晓湖向后躺,将他的肚子当枕头。
百分之三十的时光在当死对头,百分之五十则是好朋友,百分之十五是家人,属于他们恋人的回忆,目前还只有百分之五而已。
这样很好,要渡过漫长人生,靠得不只是爱情。当他们为了上床的技巧吵架时,可以用家人的身分和好;当他们为了没有买到特价品吵架时,可以用朋友的身分和好;当他们为了开过头的玩笑生闷气时,只要多死皮赖脸的磨蹭几下,一切都可以和好如初。
风吹过蔚蓝的天空、翠绿的树叶、孩子的风筝,旅行了整座城市,最后带着一点阳光的气息,吹进室内扬起了他的头发。他将广播的音量转小,轻轻将他盖在脸上的书掀起来放旁边,趴在沙发的扶手上,静静的看着。
空间有他特有的味道,闭上眼睛,那个少年躺在床上吃着棒棒糖,翘脚假装看英文单字的画面,依旧清晰。
男人的眼睛没有睁开,只是手举起来,轻轻落在他的头上抚摸。
没有人说话的午后,一切宁静得让人感到舒服。
就像最初的夏天一样。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