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真如白年所言去扶桑,则势必会受他的势力钳制,不得自由,真要离开土生土长的地方,他们还是不舍得的。
正当他们提心吊胆地数着日子的时候,忽又传来了天都客要挑战白年的消息,可想而知白年被他缠着简直没有一刻能得清闲,自身尚且难保,根本顾不得理会他们。
他们总算松了一口气。
在青城呆了半个月,林之卿也只见了他们一次。
林之卿瘦的不成人样,满脸病容,但是双目还颇有神采,只是性子更加沉默。
几个人唏嘘了一通,便道:“我们打算先下山,这山上是清修之地,我们……呃。”
林之卿道:“大哥,我知道你们是觉得拘束了,也好,事情都过去了,你们也都先去散散心。”
“你呢?”陈缑问道:“你……是打算怎样?”
林之卿想了想,道:“我想帮师尊守陵。”
“那姓殷的呢?”
“反正是不会见了,这一次是他救了我,从前的事情,我不想再提。”
他们都知道林之卿性子倔强,做出决定后很难改变,于是只能嘱咐他多多保重,以后会再来看他,随后便下了山。
青城派恢复了以往的宁静。
百日过后,无心子接任了青城派掌门,林之卿也在这一天正式出家。
第二天,林之卿青衣黄袍,天还未亮便下了山,从此杳无音讯。
一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长可以是阴阳两隔,生死不见,短也只是少年向青年成长的短短一瞬。
秦之平终于在自家婶婶的张罗下,相中了一个女子,并且决定成亲。
他父母双亡,除了寡居的婶子别无亲人,因此证婚人是请的无心子。
无心子活了一辈子还未主持过这等喜事,再者这也是无需子去世后青城派的第一大喜事,因此办的十分隆重。
无心子想方设法广发帖子,目的只有一个,希望林之卿听说后能回来。
可惜直到新郎新娘拜过堂,他们也没有再见林之卿的影子。
鸡鸣狗盗备了厚礼亲来祝贺,席间也向他们询问林之卿的下落,但是均无所获。
大喜之日因为这一点缺憾,也显得有那么一丝的凄凉。
入夜后,青城山上破例大摆筵席,直到子时才渐渐散了。
林之卿坐在一棵高大的青松上,一动不动地往里看。
一年的时光没有在他脸上留下多少痕迹,他眼角有些湿润,看着秦之平里里外外招呼客人,自小一起长大的弟弟此时也成人了……
他也看到了自己的四位哥哥,还有又老了许多的无心子。
林之卿静静坐到半夜,直到红灯笼里的蜡烛也渐渐燃尽了,才顺着树干慢慢爬下来,一瘸一拐地下山。
“阿卿!”
林之卿脊背一僵硬,反是加快了脚步。
殷承煜疾跑几步,猛地抱住了他。
“阿卿……”殷承煜的脸埋在他的背后,没多久,林之卿的后背便湿透了。
林之卿攥了攥拳,漠然道:“施主何事?”
殷承煜紧抱着他不肯松手,林之卿叹气,道:“施主执念太深,若能看开一些,岂非海阔天空。”
“我怎么能看开……”殷承煜哽咽道:“我寻遍了大江南北,甚至想要出海,都找不到你。阿卿,你是要永远丢下我不管吗?”
“恩爱不可不济,济之自有分缘,识破者自无牵缠。”林之卿低头道:“贫道已经看破,施主你又何必苦苦相逼。”
“我偏不要信你那些劳什子理论!我只知道人一生短短数十载,如果错过了,那就永远也不能回头。阿卿,你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只要一次,我一定不会再错。”
林之卿握住他的手。
殷承煜受宠若惊,惊喜地抬头看着他。
林之卿摇头道:“不可能的,往事怎能回头。”他松开手掌,慢慢地往山下走。
夜风一吹,他脊背上被打湿的那一片衣料冷冷地黏在身上,让林之卿的心渐次乱了。
他自嘲地笑了笑,再也没有回头。
殷承煜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看着林之卿的背影越来越远。
陈道笑嘻嘻从树上跳下,道:“真该跟大哥三哥说一声,错过了一场好戏。”
陈鸣随后跳下,道:“姓殷的,你可是真改了?”
殷承煜不做声,只是痴痴地看着林之卿渐行渐远。
陈道故作神秘道:“这样吧,我们帮你个忙,让你得偿所愿。只是……你也得帮我们个忙,如何?”
殷承煜干脆道:“好。只要你们能做到,那我必当赴汤蹈火。”
“好,今儿个是大好的日子,我们就保管你也能做成新郎官。”
一年后,秦之平喜得贵子。
他这两年在江湖上渐渐闯出名堂,许多人愿意卖他个面子,纷纷前来祝贺,因此孩子的满月酒席上又是红红火火热热闹闹。
鸡鸣狗盗一面逗弄粉雕玉琢的婴儿,一面痛骂林之卿。
“死小子婚礼不参加也就算了,连侄儿的满月酒都不来忒过不厚道。”
秦之平道:“我本想着等大师兄来帮孩子起名字,这一次恐怕又要落空了。”
“落空?你也不怕我这个大老粗给孩子取名不好听?”林之卿还未进门,就听到秦之平编排他。
“师兄!”秦之平喜出望外,连忙把孩子交给奶娘,扑了上去。
只是还没抱上,他们之间就亘上一个讨厌的人。
“殷承煜?!”秦之平顿时有点傻眼。
此时他才注意到,林之卿已经恢复了俗家打扮,比当初下山时多了几分丰润,风华正茂。
而他身边的殷承煜则是满脸醋意地瞪着秦之平。
林之卿连忙把他拉到一旁,道:“师弟,恭喜你。”他从袖中掏出两个小小的银镯子,套在孩子的小手上,笑道:“我的手艺不好,算是心意,希望小侄子笑纳。”
秦之平结结巴巴道:“师兄,你们……你们怎会。”他愤怒地指着殷承煜道:“这么个人渣你怎么还会跟他在一起!”
林之卿摸摸鼻子,尴尬一笑。
殷承煜气得火冒三丈,偏偏当着林之卿的面发不得火,只能悻悻道:“这就叫龙配龙,凤配凤。我们王八绿豆看对眼了,你有意见?”
鸡鸣狗盗笑成一团。
林之卿轻咳一声,坐到一边与他们叙旧去了。
剩下秦之平和殷承煜谁也不服谁,互相瞪着对方。
“小林,你不介意我们当初算计你吧?”
陈鸣不好意思地抓抓头发,歉意道。
当初他们把林之卿迷晕过去套上了大红喜服就送到了殷承煜床上,殷承煜承诺他们把白衣教的追杀令撤了,双方皆大欢喜。
可是从那之后鸡鸣狗盗愣是没脸再见林之卿,生怕他会翻脸。
林之卿想了想,挑眉:“当然介意。”他肃然道:“哥哥们偷鸡摸狗习惯了,居然连弟弟也偷上了,太过分!依我看……”
“怎样?”四人紧张地看着他。
“大哥这柄上好的黄梨木烟袋应该是归我了,二哥是不是要把你看家的轻功教给我?三哥,我知道你藏了我的人皮面具,拿来吧。”
“至于四哥,我听说这主意是你出的,那多少赔偿我点精神损失,不过分吧?”
四个人顿时面面相觑。
“殷承煜,你怎么把小林惯得这么坏!”四人一起嚎叫。
殷承煜一回头,对上林之卿狡黠的笑颜,颇为骄傲道:“我甘之若饴!”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