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会同意的。”
“没关系我们可以申请强制执行的。”
“徐言一!”赵菁菁大声叫着徐言一的名字,泪水哗哗跟着往下淌。
徐言一极其缓慢的抬头对上她的目光,心里清楚明了。赵菁菁这样的凄惨模样还叫自己的名字,凭得就是知道自己心软耳根软……徐言一站起身来,鬼使神差的回过头去看了一眼小师兄,小师兄也正看着他。
徐言一没有从小师兄的眼神里看出担心、威胁之类自己小心眼儿能想到的意思,反而看出了小师兄的鼓励。那眼神里微微有笑,意思明了——照你想的去做吧!
绝对不会错的,徐言一心中万分肯定。回想这么多年,不管自己做了什么样的糟糕决定,小师兄哪一次不是这样的眼神呢?
鸡毛蒜皮、跑腿照顾人的小事儿上说,是自己惯了小师兄;落跑异国、找工作、谈恋爱、娶老婆这样的大事儿上,是小师兄惯了自己啊!
对着小师兄笑笑,徐言一有冲动想拉他的手,克制下来回转头去,心中默默:这是最后一次……
“菁菁,我净身出户,孩子判给我,每周末你可以探视小凛或者带他去你那儿……这是我能做出的最大让步,如果……你继续闹下去,一切将按照堤小姐所说的那样进行下去。对于那样的结果我会更加乐意接受。你觉得呢?”
“……呜呜啊啊……”大声哭出来的原因倒不是赵菁菁被堤小姐逼到了死角,是徐言一那种说话的样子已然表明这个男人已经不受赵菁菁的控制。一种莫大的失落感将赵菁菁昂彻底击溃,她怎么想都没有想到,这个自己抬抬手指头就钓上的男人会有这样对自己的一天……
对面的徐言一浑身上下顿时轻松,就像长久背负的枷锁突然被卸掉了一样。手上突然多了暖暖的触觉,低头,是小师兄的手,徐言一不说话,低头看着那手,然后紧紧的握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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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的结果自然是接受了徐言一的建议。
经此一事,堤小姐觉得徐言一真是天下第一的好男人,庆功宴上频频向徐言一表示自己还单身哟!
徐言一自然是听出来了,呵呵的笑着转移话题。小师兄自认也是听出来了,扭着堤小姐的话不放,说什么他哥每个月轮休哪几天哪几次啊,喜欢长头发披肩的姑娘,喜欢姑娘穿旗袍啊……
一说就说到了堤小姐的心坎儿里,俩嘻嘻哈哈的咬耳朵,时不时看向徐言一处爆发出哈哈哈的笑声儿,搞的徐言一很不自在。于获就嫌弃他们吃个饭搞风搞雨浪费时间,一个劲儿的催催催,莫耽误了他回家和那谁亲热的好时候。
饭席散了的时候,徐言谦给堤小姐披上大衣,绅士风度尽显。堤小姐笑着在徐言谦耳边低语道:“我不同你抢,于大爷说了的,放心吧!”
徐言谦笑,看一眼前边和于大爷说话的哥哥,同样的低语道:“堤小姐是菩萨心肠……”
“那是自然的……”堤小姐看见徐言一回过头来看他们这边,向着他露齿一笑,那没用的徐言一赶紧回头,堤小姐笑着亲昵的凑到徐言谦耳鬓出说:“要是哪天你烦了,找我哟,我不介意……”
“……”徐腹黑失语,果然泰然律师事务所教出来的第一个女实习生不是一般的彪悍。
同时不晓得说什么的,还有前边虽然回过头去却是偷瞄的徐言一,见他们动作亲昵,忍不住怪于大爷,“你那干妹妹不会是个女流氓吧?”
“嗯,她有剥过我大徒弟的裤子……哈哈哈,算是吧哈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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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约莫十点,起夜雾了,车开得比较慢。一路无话,待到车子下高速进青龙了,徐言一吞吞吐吐的问:“那个……堤小姐她……”
“啊,人家看上你了……”徐言谦目不斜视张口就说。
徐言一看他小师兄要笑不笑的样子,“才不会……你和她比较合得来……”
“嗯,对啊,我和她都喜欢你这样儿的嘛……”徐言谦左手食指和中指像小人儿走路一样,顺着哥哥的手臂往上,过肩头,摸到他的脸上,“我们有共同爱好啊……”
“哦,有共同爱好,就可以脸贴着脸说话……”徐言一说这话不觉声音抬高,微微偏头,正好被小师兄的手指头戳中,看见小师兄眼睛弯弯,顿觉失言,马上补救,“毕、毕竟……人家堤小姐没有男朋友,你跟他那么亲近,名声不好……”
“噗哈哈……这有什么难?她大可以跟人家说我是同性恋,安全安全……”徐言谦觉得吧,他哥这个反应算不算那个啥?
“人家怎么知道你是同性恋?”徐言一还要死命搬道理护身。
“于获说的呗~”徐言谦实话实说,堤小姐不也说了的。
“总……总总之……”徐言一总之不出来,主要原因不是他想不到,是小师兄那只作孽的手指就在自家脸上画圈圈,“小师兄……我开车呢……”
“哦……”徐言谦顺口就应他,手指头是一点儿没有挪开的意思。
徐言一不行了,再被他调戏下去该不知道怎么开车了,干脆抬起一手逮住小师兄的手,“别逗我了……我说真的,你跟人家堤小姐走近了,不好,你忘了晓晓也喜欢你的事……你很招人的小师兄。”
徐言谦被他的言论逗笑,还说逗他,到底是谁逗谁来着。看他一只手开车,心中不免紧张,抽回自己的手,“你好好开车……”
看到他两手握着方向盘了,才又接着说:“晓晓姑娘喜欢我,她说过,她喜欢我,与我无关,要你操什么心?开车吧你!”
嗯?!喜欢你,与你无关?!徐言一一时半会儿没整明白,魏晓晓魏园长真是高人啊!
“啊,那个,说到晓晓了,咱们把小凛接回来读幼儿园吧!那个幼儿园烧钱不说,搞得全是拔苗助长的事儿……上次不是问李意学什么才艺班比较好,结果被他骂了一头灰,可见这幼儿园不行……还贵的要死……”
“嗯……”徐言谦应了,这个幼儿园本来就是赌气才送去的,这会子尘埃落定,回青龙才是正经事儿。
幼儿园嘛,小朋友发展一下口头语言、学习学习同伴交流、见识一下大自然、懂规矩、会听话就好了,背什么古诗、学什么英语、整什么珠心算啊,全是扯淡,搞会了也是机械记忆,再大点儿忘了还不就是忘了。所以还是青龙幼儿园好,种种菜、做做操、捏捏饺子、唱唱歌儿、跳跳舞什么的,多开心、多热闹,该学的也没少学啊!
到家十一点过一丁点儿,两人缩着往屋里奔,却看到坐诊大堂诊疗室那边灯火亮着,问干嘛呢,小徒弟说杜家三少爷伤重了老爷子正给看呢!
徐言一还在想:耶,杜风予回来了?但见着小师兄脸色一变,已经一言不发的冲了过去。
第二十二回
老爷子耳朵灵敏的很,听见脚步知道是言谦,退一步朗声说:“小谦来……”
徐言谦在外面脱了外套,走进诊疗室,撩开门帘儿的一瞬间,脸上的关切全都落尽杜风予的眼里。
“哟,小心肝儿,你回来啦,想我吗?”
杜风予这老流氓赤裸着上半身正坐着,右肩肩胛之下贯穿的枪伤已然感染了。却不死心硬抬右手想轻薄凑近伤口探看的徐言谦,“人家想你呢,小谦……啊呀呀呀……”
看过伤口之后面色就不好的徐言谦,捏住他手肘,那边即刻痛得叫嚷起来,“错了、错了、错了……”
“风予你哟,就是嘴碎,呵呵呵,还要我们家小谦才医得了你,老头儿我睡觉去了……”老爷子早年间见惯了杜风予嘴里没有个把稳的乱叫,听了也不觉得什么。
“嘶~一个个都没良心透了,所以老子才不想回青龙……”见徐言谦松了手,杜风予半眯着眼睛抱怨。
“发烧没?”徐言谦低头和他额头相触——滚烫。
“烧了两天半了。”发烧的人回答得可淡定,跟烧的不是自己似地,“取了子弹第二天就感染了……哎,心肝儿你要干嘛?”杜风予见着徐言谦把药棉捻成细线,心中一阵颤抖,不是吧又来?
“化脓了,拔脓……”徐言谦哪管他死活,手上功夫照旧。
“别别别……让我死了吧反正我们家没一个人想我,你也不想我……我死了好!”杜风予说着就要套衣裳起身。
“跟你说了那是年纪小失手了,现在不会了,怕什么!”徐言谦抬脚踩上杜风予的大腿,硬生生把人踩回凳子上坐好。
杜风予不依,抱着徐言谦的腿儿装小姑娘撒娇,脸蛋儿在腿上蹭啊蹭,“心肝儿,你放过我吧,就那些什么抗生素之类,给吃两把行不行?”
就这模样的时候,徐言一端着两杯水进来了,当时愣住了。“小师兄……不是受伤了么?”徐言一说了后又仔细看看,确实踩着人家伤员啊!
“负心人,滚!”杜风予脸靠在徐言谦腿上,笑眯眯的骂徐言一。
徐言一登时尴尬了,这个、这个……
“别理他,烧两天烧糊涂了……”徐言谦看他哥那样子就知道被夯住了,没人事儿的说,“你来得正好,我给他上棉线拔脓,逮着他别跑了……”
“心肝儿你不能……”杜风予震惊的瞪大眼睛。
“叫宝贝儿也没用。”徐言谦手快的倒出几种药片儿,利落的研磨成粉,和药膏,笑一声儿同杜风予说,“别怕,乖。”
徐言一看着杜风予那真是担惊受怕的样子不觉有趣儿,跟着他小师兄作孽,一手一个肩膀摁住,嘴欠的很,“风予哥哥,小师兄手很轻的……”
那边棉线上了调好的膏药,用镊子夹着,徐言谦亦是笑眯眯的道:“心肝儿,上好了就不疼了啊!”
不一会儿,杜风予只剩惨叫,听的外面的小徒弟手软,这哪儿是上药,刑讯逼供吧!跟着来的杜风予手下,一个个憋了口气,眼看着要爆发,猛的就没有声音,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个个面面相觑。
这时候里面杜风予开始长吁短叹,“你真下的了手啊,小谦,那会儿是谁抱着我哭来着,是谁啊……啊这么的痛,心都要痛成两半儿了,你舍得啊?你风予哥哥这么好的一人,你真舍得?还有徐言一你这个负心汉,有脸回来啊你……”
徐言谦双手抱胸,笑着听他抱怨,一点儿没觉得有什么。杜风予这个话痨子,有什么说不出口的?今天说的还不够奔放,徐言谦起身拿湿毛巾擦手,撇头看他,用话招他,“你怎么不说那一夜啊?”
“啊……心肝儿你不说我还真忘了……你说那一夜咱们过的是多么缠绵悱恻,转眼你就忘记了,嗯……”杜风予忽然闭口,看向面色惊惶的徐言一,转瞬又笑了,对着徐言谦道:“我不说了,你利用我,我不上当……负心人,听说你离婚啦?”
徐言谦埋头笑,搭上湿毛巾后,过来给杜风予穿衣裳,见着他哥哥纱布上扎的结不好,拆掉重来,完事儿了才又抬着那家伙的胳膊尽心的把衣裳穿上。杜风予大方的很,配合良好,两人默契斐然。
在徐言一看起来两人的关系亲昵胜过自己和小师兄,一时没能看明白,心中大有忐忑之情。
穿好衣裳后,那杜风予左手一拉便把小师兄搂进怀里,下巴搁在右边肩膀上,“心肝儿,这边衣兜里有我带给你的礼物,自己拿……”扭扭身子,送胯将衣裳包包显出来。
徐言谦倒不嫌他脑袋重,径自伸手摸出个檀香木小圆盒子来,上面雕龙画凤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
“什么?”徐言谦一边笑着问他一边打开了盒子。
“象牙雕的四臂观音,喜欢吧?”杜风予不等徐言谦说话就认定人家喜欢的不得了,“我记得你脖子上挂了一个,跟这个很像,你那个呢?拿出来看看,风予哥哥绝对过目不忘……”
杜风予自顾自的说,徐言谦望向他哥。徐言一登时想起来,言谦的那块四臂观音当时去美国时给自己了,现在留在美国家里了……微微张嘴想说,却完全不知道要说什么。
那边徐言谦笑笑,“我的不在身边儿,是一样的,都是四臂观音的寂静像,不过我那个是格德的活佛给的……”这句话明显是说给徐言一听得,言下之意是东西在哪儿呢?“……你哪儿受的伤?”徐言谦直截了当的转话题。
“湄公河上呗,鬼地方……”杜风予不再纠缠观音像,开始诉苦。
徐言一趁他们说的高兴,偷偷跑出来,上赶着给他妈挂电话。让赶快收一收,那么贵重的东西自己居然把他和拔下的尽头牙放在一处,岂不是唐突神佛了。
居然是活佛给的东西……徐言一后悔的紧,给吃着中饭的妈说:“您还是给我投递回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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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准喝酒、不准生冷、不准辛辣、不准抽烟、不准行房。”徐言谦丢下五不准,杜风予接的好不甘心。
“看吧,回青龙就只能当和尚。”杜风予不满,来接他的杜雷生跟没听见似地,身边儿的越子规却比他上心多了,陪着笑给叔叔宽心说:“不都是为了伤口好得快么?”
他不说还好,一说杜风予脸色更难看了,“后天来拔脓是不是?”一张苦瓜脸看向徐言谦。
徐言谦点头,扯嘴角笑,杜风予伤心的踏步走开。送走他三人,徐言一关上大门,笑问他小师兄杜风予究竟怕什么?
徐言谦在喉头上哼哼两声,眼神不好,明摆着不想说。徐言一便不敢问了,老老实实跟在后面。
“观音呢?给谁了?美国的邻居妹妹还是拉拉队长?”徐言谦就没有想起他哥有带着观音的样子。
“没有……我……”徐言一只当是小师兄打小挂脖子上的护身符,没想到今日说破,这观音却是这般珍贵的东西,“对不起……”
“真送别人了?”徐言谦挑眉毛,他要真敢送了就把他剁了。
“绝对没有,我放着的……”
“你就这么见不得我送的东西?”帽子扣的越来越大,几乎压断徐言一的脖子。
“不是……小师兄,我不习惯带……”
“还给我。”徐言谦一拳头擂在徐言一胸口,这个不识好歹的草包哥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