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霁也是一个美人,可也有云泥之别。
一个是地上的清溪桃花,一个是天上的仙娥婵娟。
虽然主上爱的是小皇子的那份纯真和傲气,可是那无边的美色,又有哪个男人见到不心志动摇呢?
却见桓于飞紧紧将小皇子搂在怀中,薄唇凑到他的耳旁,轻吻那似玉珠般的耳垂,慕容冲在他的怀中扭扭躲躲,面容上的羞色似三月春花,只为那人而开。
“你是我的,你是我的!”桓于飞搂着他的手再次紧了紧。
“即使违抗上天,违背历史,我也不会让人将你抢走,那人是佛,我便杀佛,那人是神,我便弑神。”
四月,敦煌城尚未落花,为何此情此景偏偏让人觉得花香满人间,微雨夜恬然。
底下人见着两人在上面缠缠绵绵,不舍不离,有人叫好,有人叫骂。
望着这熙熙攘攘的人群,想起这还是整个城最高的地方,慕容冲面上的羞色更是那九月的红枫,艳丽至极,似满山燃烧的火色。
意欲将桓于飞推开,奈何那个人的力气出奇的大,还是自己终究舍不得这个怀抱。
两年了,初见那人,惊觉这世上竟然有比自己更加姿容绝世的人,虽不知那时他为何泪流满面,可是那双美丽的眼睛,的确是摄住了他的心魂。
野蛮的纠缠,想尽一切方法引起他的注意,逐渐知道这个人在自己心中是不同的,虽是懵懵懂懂,不知到底哪里不同,可是确实不想被那人当成一个小孩。
为什么不能被那人当成一个小孩?
至今都未想过。
世间最美,最回味无穷的事,两情相悦,并蒂莲生,比翼双飞。
世间最苦的事,天人永隔,阴差阳错,失之交臂,回首那人已不在,也有身在曹营,心在汉。
一片柔软冰冷忽然覆上他的唇,他猛然睁眼,桓于飞清俊的脸近在咫尺,那般温柔是他平生所未见的痴迷和爱恋。
虽然知道这是件羞人的事,可是腿脚发软的他无论如何都无法推开那个人,只在心里想着,啊,这是敦煌城最高的地方,不知道有多少人看见他们这样不知羞耻的亲密。
那片冰冷逐渐变得炽热,只是两唇相交,这肯定是不够的,未经人事的小皇子忽然要推开那人。
火热柔软的舌头灵活地探进他的香口,不断地追逐着他柔软羞涩的香舌,卷曲,厮摩。
有礼有节地调戏,不温不火的进攻,看似热情不足,实际上最是让人难以把持。
温水煮青蛙,向来是一场持久战。
楼下喧哗成什么样,两个人已经顾不上了,复北楼主的名誉什么的,不要了,断袖余桃,违背天理什么的,已经听得太多了。
还有云衣十八卫的看法虽然重要,可是便允许他任性一回吧,那些痛楚而沉重的过去只有在这个身边才能被忘记,被放逐。
浅笑低吟,叹秋风孤雁难还,推杯盏,悲神女独守百年,未若桃花树下一壶酒,揽美人,醉在其间。
当桓于飞停下的时候,天际的斜阳已渐渐隐去,那一抹嫣红的霞也慢慢闭上眼睛,不忍看这世间的痴恋。
桓于飞带着戏谑的笑容,抬手抹去慕容冲唇边的那一线银丝,神情温柔。
小皇子瞥见他的笑容,见他又是这副不正经的模样,便气愤地将头偏向一旁。
哪知桓于飞突然动作,已打横将他抱在怀中。
好歹他也是个雄的,哪能就这样被一个男人抱在怀里,于是拼尽力气挣扎。
桓于飞低下头来,轻轻一咬他的耳垂,他便一阵脱力,只听他在耳畔轻言:“不要挣扎,把头埋在我的胸口。”
小皇子只得依言照做,他一点也不想看见楼下那些人看他们两人的表情。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桓于飞的别院,也不知道自己是何时来的。
只知道当他睁开眼时,夜幕已经降临,沙漠少云,几颗星子明亮灿然。
慕容冲的心中有几分忐忑,别院中的人对他的态度不冷不热,尤其是桓于飞身边那个叫作雪霁的侍从。
虽是在沙漠,可是桓于飞的别院却是一派江南风光。
九瓣莲花灯盏上垂着九穗上,灯已被点燃,火光熊熊从莲心透溢而出,明亮却不失柔和。
屋内纱帐金绣,缀着琼瑶玉连环,屋子的正门不远处置着珠箔银屏,上绣着凤凰翩然而舞,金羽舒展,迤逦而开,傲视苍生。
“此乃是我复北楼的标记!”桓于飞指着绣屏上的凤凰说道。
但见屋内放着镂金博山炉,焚着幽幽百合香,烟气缭绕,芸香袭人。
又见屋内放着数张瑶琴,色彩斑斓,夺人眼球,瑶琴不远处却也放着几只玉搔头,玉色亮泽。
这可真是玉搔头袅凤双飞,燕钗落处无声腻。
“你这里可真是金石遗禄,古玩珍赏,应有尽有,亏我那年还以为用些稀世珍宝诱你,你便会跟我走,原来你什么都有!”慕容冲想到当年自己的举动,不禁汗颜。
“也非什么都有,缺一良伴也!”桓于飞站在他的身旁,手扶一张瑶琴,继续调戏道。
桓于飞知道他向来对自己不正经,任何反应都会让他偷笑,便不想理他。
桓于飞见奸计不得逞,便知已被他猜破,便收敛起来。
正当两人你侬我侬,甜言蜜语时,雪霁不合时宜地敲门,桓于飞无奈地应了门。
“公子,天色已晚,请沐浴更衣入睡吧!”雪霁带着侍女们鱼贯而入,撩开纱帐。
本来香浓郁暖的室内,冷风侵袭,慕容冲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慕容公子也请回房安歇吧,我已为公子准备了东厢房。”雪霁不容置否地说道。
本来慕容冲应该道谢的,可是被他这样的语气一说,心里甚是不爽。
桓于飞轻轻拍了拍慕容冲的腿,看着雪霁微笑道:“不用了,他和我同房。”
“可是公子,这于理不合,慕容公子远道而来便是客,不好怠慢吧!”雪霁瞥了慕容冲一眼,故意将“客”字加重。
“雪霁,这是我的命令,做好沐浴的准备后,就出去!”桓于飞轻轻拨弄瑶琴,缓缓道来。
雪霁颤抖了一下,公子不高兴了,虽然没有特别明显,可是他还是听出来了。
所有人退下后,桓于飞便对小皇子说:“你先去沐浴吧!”
“你不来吗?”慕容小皇子刚站起来,准备过去,看着桓于飞未动,讶异地问道。
桓于飞笑道:“你这是在邀请我吗?”
“才不是呢!”小皇子恼羞成怒道,气愤地走向内室,一片芝兰香袭来,香气动人,勾人心魄,想入非非。
桓于飞坐在榻上,洁白虎口处却微有薄茧的手撑着下巴,笑着目送他进去。
外间,雪霁和一干侍女退出后,心里十分不舒服,总觉得公子对那个人过分地好。
“主上刚才笑了耶!”一个佩着紫色香囊的侍女说道。
“真的假的,你看错了吧,主上怎么会笑?”另一个着桃红色纱衣的侍女惊异道。
“我也看到了,主上笑了,那一笑啊,让我心跳都加速了!”另一个着湖蓝色小褂的侍女回道。
“你们在做什么,竟敢讨论公子,不想活了吗?快去做事!”雪霁阴着脸斥责道。
三个小侍女吐吐舌头,踩着小碎步离开,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留雪霁一人站在那里,脸上阴晴不定,心里却是很痛的,想起小公子还那么小的时候,将军平时事多,便将小公子交由他一人照顾,那时小公子是完全属于他一个人的。
现在,公子却不是属于他一个人的,有那么多云衣十八卫在身边也就算了,为什么这个什么燕国小皇子也来插一脚?
第三十四章:共眠
虽已是□无边,但寒夜如水,寒风拍打着茜红色的纱窗,外室寒凉。
听着内室稀里哗啦的水声,桓于飞拿起茶盏,饮了一口茶水,才觉喉头的炽热感平息了。
怎么得了?分明才十多岁的样子,却已是妖冶惑人,且这么没有防备之心,或者说对房事之类的,完全不解。
想到这个,便觉自己前途暗淡,已是两情相悦,便难免情动,一旦情动,恐吓到这个小少年。
面对自己喜欢的人,还要忍耐,做复北楼主,哪有表面那么风光,什么江山美人,坐拥其怀?
慕容冲披头散发,一身白色亵衣地走出来,侍女们皆退下了。
看着他湿漉漉的头发,桓于飞叹了一口气,对他勾了勾食指:“过来!”
慕容冲乖乖走过去,却见他手中拿着一方鸳鸯戏水的丝帕,大概有一尺那么长,等到他走过去,便拉着他坐在身上。
缓缓地揉弄着他的头发,动作轻柔,由下而上,由里及表,擦拭得十分小心,小皇子动了动脑袋,觉得很痒。
“不要动,马上就好了,你啊,外室寒凉,在内室等着就行了,做什么要跑出来?”桓于飞抱怨道。
能得复北楼主如此宠溺的,恐也只有他一人了。
刘复北和温绾绾向来是比较宠溺桓于飞的,温绾绾也替桓于飞擦过头发,那种像是在对待稀世珍宝一样的轻柔触感,至今仍留在他的心间。
小皇子的发丝多而浓密,触感柔软,漆黑如墨,他的头耷拉在桓于飞的腿上,一头青丝披散着,闭着眼睛,似寐似醉,嘟着红唇。
桓于飞则将白皙的手指缓缓深入他的发间,轻轻捋着,一下一下,轻柔无比地顺着毛,深怕怀中的这只小猫炸毛,纯种鲜卑小白猫!
“呐,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呢?连父皇都没有给我擦过头发。”小白猫舔舔嘴唇,疑惑地问道。
“为什么?那你为什么千里迢迢从邺城追到这里来?”桓于飞爱怜地抚摸着他的头。
既然你交付一片痴心,不远千里追来,那么我便也还你一片痴心,为你挽发,陪你入睡,为你扫清障碍。
小白猫不语,只是一脸餍足地撇撇嘴。
“记得给你皇兄传信,免得他以为我把你卖掉了!”
“哼,他才管不了我呢,我当然有给他鱼雁传书,但是绝不是怕他喔,我只是可怜他而已,一大把年纪了。”小皇子舒服地在桓于飞的腿上哼哼。
倒不知道把当事人勾得心痒难耐,桓于飞冰冷白皙的手指划过他的发丝,拂过光洁的额头,顺着鼻骨一路而下,点了点他的秀气的小鼻子。
最后探入他的口中,抚着他的红唇,这样被他肆意玩弄,小白猫也只是舔了舔他的手指,乖顺极了,手指的温度渐高,红唇也被蹂躏得像淌着鲜红的血一般。
室内的气氛渐渐暧昧起来,炭火的热度也上来了,外室也不再冷了。
桓于飞的手指进一步探入玩弄,追逐着他的香舌,小白猫终于忍无可忍,炸毛了:“你到底要做什么,在人家的嘴巴里探来探去的?”
桓于飞悻悻地收回手指,暗自告诉自己现在还不是时候,总有一天要让他知道自己想干什么,希望他不要吓到才好!
为一个人情动,为一个人百般忍耐,真是一件甜蜜而痛苦的事情。
唯独这人是不能被夺走的,没有刘复北和温绾绾的世界,太孤独,太冰冷,冰冷得他有时都会怀疑自己是否还活着。
总觉得这样的日子岁月静好,明明是最强的男人,却没有争霸天下,屠戮苍生的心,惟愿陪着一个人看春花灿烂,秋叶静美。
“你啊,捡到大便宜了!”他敲敲慕容冲的鼻头,调侃道。
像我这么好的情人,世间难寻!
难得我还能忍耐你这个小鬼头!
“哼哼,我向来都是占便宜的那个人,所以任何时候,你都要让着我,我惹你生气时,你要原谅我,我调皮时,你要容忍我,我和别人打架时,你要帮着我,吃饭时,你要把最好的让给我!”小白猫被顺着毛,掳着肚皮,躺在桓于飞的腿上,大言不惭地说道。
“好啊,那你用什么回报我?要我做这种事,总要给点回报!”桓于飞边给他顺毛,边坏笑道。
“好吧,那你要什么?”小白猫天真地问道。
“当我想亲你的时候,你不能拒绝,当我想抱你的时候,你要承欢,当遇见其他男人时,你不能和他们纠缠,当你一个人在外面的时候,要带着面纱,当我无法阻挡命运的时候,你要好好保重自己。”说到最后一个字时,桓于飞一声叹息。
气氛莫名其妙地冷了下去,窗外寒风摇着花枝,婆娑的姿影印在窗上,一袭寒风,一地落花,一声悲叹,唯待一席春雨,将淤积在心底的寒冰和横亘在其间的阴影冲散。
最怕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
“好,虽然不是很清楚为什么,不过你总是为我好的!”小白猫拱拱主人的手,高兴地回道,对于他来说,这没有什么难的,虽然不知道到底要怎样承欢。
“去睡觉吧!不要等我了,我可能会比较久!”
小白猫乖乖进到内室,爬到床上,那层层叠叠的罗帐四垂,大金红色的被褥看起来温暖舒适,挂着纱帐的小银钩上垂着朱红色的璎珞。
他穿着桓于飞的亵衣,虽然有点大,只能挽着袖子,可是确实让他觉得温暖无比,好像那个人一直拥抱着他。
是他最眷恋的地方。
窗外花影扶苏,而桓于飞便在那道青玉银屏的后面,慕容冲微微听得见跌宕起伏的水声,还有微微的喘息声,听着让人莫名其妙觉得面红耳赤。
不过他也习惯了,和桓于飞在一起,他经常会有这样的感觉。
屋内的百合香很是安眠,慕容冲望着帐顶,裹在温暖的被褥里,听着外面的风声呼啸,觉得很满足,我在等着那个人呢,最后他会来到我的身边。
正当他昏昏欲睡时,朦胧觉得有人掀开了被褥,他疲倦地摩呵着泛着水雾般泪光的星眼,嘟嘟囔囔地问道:“你怎么才来?”
声音软软糯糯,这撒娇的语气让人怦然心动。
“乖,好好睡觉,明天带你出去玩!”桓于飞俯下身来,摸摸他的额头。
他靠坐在床边,等散着润气的头发慢慢晕干,看着这只小白猫露出一段白皙纤细的脖颈,那么瘦弱,好像一掐就会断掉一般。
好似一阵白烟,顷刻,便会散开。
他的容颜绝世,不似这世间的人,太过美好,也会招来灾祸和掠夺。
桓于飞俯下身,轻轻咬了一下他的脸,软软嫩嫩的,唇齿留芳。
窗外,风依旧吹着,树影依旧摇着,花木依旧生长着,一切都如往昔一样,一切又都不同于往昔,因为你在这里。
瑶花碧草,虽还是昨日的瑶花碧草,但因为今夜你的存在,而让她们留在我心间的感觉更美了。
等到青丝干净顺滑时,桓于飞悄悄进到被褥中,今夜一定会有一个好梦。
他望着帐顶,幽红色姽婳而暧昧的纱灯已被熄灭,帐顶一片漆黑,他的手缓缓沿着宝蓝色的褥子爬过去,找到了慕容冲的手。
轻轻握住,温香暖玉,软若无骨,嫩滑柔腻,但就是这样握住,也倍感安心和舒适,这世上我最珍惜的人,除了已失去的,便是你了,这世上最不能背叛我的,也是你了。
香罗锦帐银钩重,惊鸿飞燕到梦来。
桓于飞便在那个人若有若无的呼吸声中,进入了美梦之中。
并奇迹似的没有梦见刘复北和温绾绾惨死的那一幕幕,有这个人在身边,安心至极,有这个人在身边,欢喜至极。
第三十五章:矛盾
次日,桓于飞醒来的时候,察觉身上的锦被全都裹到小呆猫那里去了。
看他白色亵衣下微微隆起一点幅度的腿露在被子外面,小巧精致的足像他一样随意憨然地摆放着,那白嫩的脚心甚是光滑,桓于飞克制住自己想要挠它一下的想法。
他微微起身,身上的白色亵衣散乱,如墨般晕开的发丝轻扬,他抖抖肩膀,伸了一个懒腰,从来没有哪一夜像昨夜那般安然,一觉睡去,好像安眠了几个世纪。
不过,还是想赖一下床,他懒散地理了理青丝,侧着身子,右手撑着头,靠在精巧别致的淡青色玉瓷枕上,让满头青丝散乱在后面宝蓝色的锦缎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