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点了点头。
她凑过来，声音很轻，似乎是一种梦呓，“能闻见味道的人，都死了，神会来杀死你们的！哈哈哈哈！”她突然猛的大笑，一把掐住我的脖子！
“唔——咳咳……”我双手握住她的手，谁知那双干枯的手越收越紧，心跳似乎都在被她掐住的地方，只剩下一阵翁明的声音。周围好像很乱，好像有人冲了上来，我都看不清楚，满眼都是水。
“咳咳……咳咳咳……”脖子上的力道松开了，我浑身一软。
柯霂临一把扶住了我，看了一眼郭老不知道轻声说了什么，驾着我出了那小房子。
“没事了，擦擦你的脸。”他站直身子，让我靠着，又拿来瓶水。
我没接。我没有忘记那老太太最后说的话。我会死，是吗？能闻到那个气味的人，都会死。最初是裹脚布的传说，柳二的家里有那股怪味，柳二死了。然后是柳克家中的怪味，他的妻孩死了，他下落不明。然后是黑老五，也死了。然后……我不敢往下去想。为什么？为什么是我能闻到这个气味？为什么偏偏挑上我？我做了什么？
“你知道她说的不是真的。”柯霂临很平静。
我抬头看着他，“真的只是胡说吗？那为什么能闻见这个味道的人都死了？你告诉我为什么！！”我的声音沙哑尖锐，在我自己吼出来之后都有些愣在原地。
“你，先静下来，慢慢喘气，听我说。”他轻声念道，声音很柔和，有点漂浮，不知为何这种声音让我听了之后觉得很舒服，似乎就想一直靠着他，什么都不去想。他的声音怎么还有这种力量？我抬头看着他。
“这些还都只是传说。我们来就是要去探寻传说的真实性。嘘，听我说，我们现在只目睹了黑老五的死，但他的死是人为的，这你难道还看不出来吗？等我们明白这一切都是什么，我们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别怕……”他说着手慢慢抚着我的脊背，安慰般的，我深吸了两口气，浑身还是轻轻有些抖着，我克制自己不要把那个气味和死亡挂上钩。
“我和你一样，我也能闻到那个气味……有我在……”他慢慢道，“咱俩不会死的，你要相信我……”他说完手用了力道把我搂在怀里。我的身体还是微微颤抖，却好像不是我自己的颤抖。他继续用那种催眠般的声音说道，“我们不会有事的……死神找不到我们……”
我不知道他在安慰我还是安慰自己。我只是想逃离这个地方，我害怕，我不知道那个老太太说话的真实性，但却什么都抑制不住自己的恐惧感。在你被宣判死亡之后，却不知道它如何来临。
“听着。就算是那老太太说的什么狗屁诅咒是真的。”他扳着我的脸，字字句句说到，“我们也会找到活下去的方法。懂了？”他的眼睛亮得很，我都能看见他瞳孔里面我有些扭曲的脸。
十九：死神的印记
我找不到你们，是因为你们躲藏在光之下。
待到暗夜将至，
世界终将是我的！
你们无处可逃。
＊＊＊＊＊＊
我浑身放松下来，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那个老太太看着跟个要垂死的人一样，怎么劲道这么大？我们站在那个院子，他也没说话，只是若有所思的看了我两眼，然后就站在原地，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过了将近半个小时，郭老他们从那屋子里出了来。
郭老的脸色竟然还很红润，他笑了笑，对着白胖子道，“柳华的死可能和你们镇上的传说有很大的联系。别说什么妖魔鬼怪，现在是社会主义社会……”
我瞪着眼睛看了一眼阴阳怪气的郭老头。
“……我们都是无神论者，这样，这件事情需要好好地调查一番，我们也能回去对上级做个交代。”
白胖子连连点着头，“我先带你们去住的地方吧？镇子上一般外来的人很少，没有招待所，只能住在我哪里。晚些的时候我会对镇上的人说明一下。”说完在前面带着路。
白胖子从那个老太太家出来之后，面部表情缓和了很多，似乎刚才那副紧张的模样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现在在他的身上，还能看的出来他为一镇之长的模样。
“郭老，你们在里面问明白了点什么？”
郭老摇了摇头，悄声道，“那老太婆说今晚要见我。她现在要好好陪陪自己的孙子。我想她愿意开口说话应该是托了白仙人的福。”
“老头，白仙人到底是你什么人？”柯霂临凑了过来，随口一问。
“我祖爷。怎么？我难道没说过吗？”
……我和柯霂临相视一眼，怪不得现在云谷镇当家的是郭老的祖奶，怪不得他家看着跟个土财主的家似的，原来竟然是那个传言中无所不能的白仙人的后代，果不其然。
“……郭老，是不是真的像老太太说的，闻见味道的人都会死？……”
郭老看了看我，停了下来，“我不知道。但是顺风耳连我祖爷都没法救活。……我后来记得他跟我说过，唯一对不起的就是顺风耳……对于顺风耳，他无能为力……”
“老头，好好地说这些做什么！”柯霂临推搡了一把郭老，又看了看我。我知道我现在的脸色差透了。好像所有的东西突然都犹如洪水猛兽，在一瞬间都照着我袭来，紧紧地窒困住我，让我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
怎么会这样？我只不过是做了一个奇怪的梦，然后从导师那里听了一个奇怪的如同骗小孩的鬼故事一样的传说，然后就被告知我能闻到那个令人恐惧的味道就会死？我甚至不明白这些的缘由都是什么！
“你还记得我刚才说过的。”柯霂临拽了一下我，眨了眨眼睛。我冲着他苦笑一下，继续往前走。
白胖子的家有两层，他指了指二层抱歉道，“只有三间房子，地小，对不住各位了，挤一下了只能。”
“没什么！有地方住就好了。”
“爸爸。”稚嫩的声音。我回头看过去，一个小姑娘。坐在轮椅上。
“妮妮！你怎么出来了？今天身体怎么样？哪里觉得疼？是不是好多了？啊？”白胖子闻声立刻冲了过去，心疼的看着那个坐在轮椅上的小女孩，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心疼与怜惜。
“没事，爸爸，他们是谁？”
“哦！”白胖子回头看了我们一眼，道，“他们可是警察叔叔，很厉害的！要住在咱们镇上办点事情。来，妮妮，叫奶妈准备饭菜去吧。”
“恩。”小姑娘推着轮椅离开了。走之前回头看着我们抿着唇笑了笑。
“我女儿。生下来身体就很差。她妈难产去世了。”
郭老伸手握了握白胖子安慰了他两句。
“好了，各位同志先回房休息一下吧，等饭菜好了，会叫各位下来的。”说完把我们引领到了二楼。
“我就这间了。你们自由分配吧。”郭老毫不客气的走到最靠近楼梯的门，晃悠悠的进了去。
“想什么呢？”某柯氏生物拍了一下我脑袋，“反应快点！走了。”我跟着他走到了第二间屋子，进去之前的最后一眼，看见吴残笑盈盈的拉开第三间房的门，面无表情的黑千晨闷声走了进去。
我环视了一下这间屋子。和标准的三星宾馆一个装修模式。两张床，一个柜子，竟然还带了洗手间。
“谁会把自己的家弄成宾馆的模样？”我有些不解，往床上横着一躺。今天走的路太多了，刚来这里又被横着打了一棒子。刚才郭老说的也许有道理。现在这都是什么年代了？难道还要去祭拜鬼神？气味什么的……我自嘲的笑了笑，是不是自己敏感过度了？
“叶清？”
“恩？”
“你动我的东西了吗？”柯霂临在那个柜子前不知道在忙活什么。
“我动你东西干什么？你包上不是有密码吗？除了你谁还能碰？怎么了？”
“东西不见了，我买的那精油。”
“靠！谁会去偷那娘娘腔的玩意？你是不是没带？”我把枕头埋在脸上，吃饭之前我要好好睡上一觉。
“没带吗？”他的声音还是一阵困惑。紧接着一个轻轻的力道踹了踹我的腿，“别睡了，陪我出去一趟。”
我不耐烦的翻了个身，“离大爷远点！我快累死了！”
“起来！”他毫不客气的把我的枕头扯开扔了出去。
“你干什么？”我使劲胡虏了一下头发，怒瞪着他。
“陪我在柳镇走一圈。”
“你难道要去买精油？别逗了，这里八成连花露水都没有。”
“不是。我要看看这个柳镇的大貌。”说完背上了包。我猛的想起他那个画着密密麻麻地形路线图的本，整个人都快吐了血，“你不会还要画那图吧？要抽风你自己去！”
“起来！”柯霂临不死心的把我从床上架了起来，“跟我一起去看看，要是真的出事了，你哭都来不及！”
“吗的，你才出事了！”我揉了揉眼睛。要是不去的话还不知道他怎么折腾。我们和郭老打了声招呼，
出大门的时候我又回头看了看。后背一阵悚然。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看着我们一样，就在刚才我们要出去的一瞬间。
不得不说，白胖子的办事效率还是挺高的。我们现在走在街道上，柳镇上的人看着我们也不再指指点点小声议论了，各自都忙着各自的事情。
夕下的余光浅浅的给这个镇子镀上一层柔光。这么放眼看去，整个道路泛着暖洋洋的橙色。这个镇子却是祥和的很，一点没有恐怖的氛围。我悠闲地在路上走着。柯霂临跟在我身后，边走边在本子上快速的写写画画。
“差不多了吧？”我们转了几个地方。天基本上黑了下来，柳镇没有通电，路上没有灯，一会儿要是全黑下来，八成我们走路就要东撞西撞，趁着现在有点余光赶紧回白胖子他们家，晚上还有正事。
柯霂临点了点头，收起了那个本子，我们顺着路往回走。
印象中，那个白胖子镇长和今天我们去拜访的老太太家离得不是很远。我正想着，就看到了老太太家的院子，心有余悸，步伐稍微加快了点。我用余光瞥了那小屋子一眼，怎么没有灯亮？难道这老太太连个煤油灯都不点？
“什么东西！”
就在我想收回目光的时候，猛的瞥到了屋外的墙边，一个黑影飘了过去！
“怎么了？”柯霂临推了推我。
“我……刚才好像看到了一个黑影飘了过去。”我还盯着刚才那个地方。浑身有点颤抖。那个黑影让我不自觉的想起梦中的那个黑影，那弥天而散的味道。
“你会不会看错了？天都有黑了。”
“好像……没有看错……”我的声音有点抖，柯霂临也睁大了眼睛。我们俩闻到了一股味道。甜甜的其中带了些腐味。但这个味道有些奇怪，似乎和我们以前闻到的味道有些不同。
他的表情凝固在了脸上，看了我一眼，面色苍白。我们轻轻走到那个小屋子的边上。
周围静的很，我清晰地能听到我们两个人越来越粗的喘气声，这种声音有些压迫着我，我的心脏跳动的很快，却又怕别的什么东西能听到这种急速跳动的声音，又压着心不敢让它跳那么快。
“老太太。你在吗？”柯霂临轻轻敲了敲门。
没有回答。门却是开着的。
“别进去！”我一把拉住他，气息急促，“你别进去！我们走吧！回去叫人也行！走吧！”
“没事。”他轻轻从我手中挣脱开，“我进去看一眼，你在外面等着，要是真的是老太太犯了什么心脏病呢？我不希望咱们的线索就这么断了。”
他说完只身进了屋子。
我在外面站着，有些神经兮兮的转过头盯着周围。下了点白雾，街道上一片冷清，黑夜降临，原来竟然是这么凄冷。刚才和谐的小镇之景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令我不寒而栗的空洞。
“柯霂临？”我在门口轻声喊着。他怎么还不出来？他怎么那么慢？那股味道还没有消失，我急躁的舔着自己的嘴唇，手中紧紧地握着门外的把手。
咚咚
我听着自己逐渐加快的心跳，神经快被逼得裂开。
不行！他怎么还不出来？
我咬了咬牙，一把推开屋门。门发出吱呀的一声响。
咚咚
我轻轻往前走过去，“柯霂临？”你在哪？味道越来越重，我心头一颤，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味道？又是为什么，这个味道和我们以前闻到的味道有所不同？
咚咚
我看到他了！那个孙子在里屋！一动不动的背对着我站在原地，不知道他在干什么。
咚咚
我猛的推开了门，神经在看到他的那一刻都放松了下来，“你在干什么？”
他回过头，脸色苍白，身子不停的抖动着。我看向他的身后。
咚咚
咚咚、咚咚、咚咚、
刺鼻的味道，那个老太太抱着骨灰盒，坐在椅子上。我们俩站在原地，谁都根被下了咒一样的动不了。
她死了。露在外面的皮肤，是幽绿幽绿的颜色。
我浑身颤抖着向下看去，脑子叫嚣着制止自己，眼睛却像是脱离控制一般，把我看到的东西清晰地反射到我的大脑里。
她的脚。
上面过了一圈一圈的布，布被鲜血浸成了煞红，但是我还能看出来，那双脚很小，小的似乎只有婴孩般的那么大。
二十：什么是真相（1）
我抬头看着对面的柯霂临。我想高声尖叫却又什么东西桎梏住了我的嗓子，让我连开口的力气都没有。瞬间似乎我觉得我只剩下了心跳。时间就那么的凝固住了，什么都感觉不到了，只有嗅觉和视觉在这个时候变得极为的敏锐，连这个屋子的一丝细节都不肯放过。
嘭——骨灰盒掉到了地上。
一盒子绿幽幽的东西——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柳华的骨灰了，轻飘飘的撒在了地面。
这一声如同一个解冻令一般，等我反应过来的下一秒，柯霂临拽着我已经跑出了房子。石路上黑暗的很，我们看不到路，一路跌跌撞撞的拼命往回跑。最后我懵懵懂懂的都记不太清楚我们是怎么回到了白胖子那里，是怎么神情慌张的跟郭老大吼着出事了。
这些我都不记得了，好像刚才又另外一个人躲在我的身体里，带着我把这些事情全部完成一样。等我回过了神来，白胖子家空无一人，所有人都赶到了老太太家。我坐在院子的石椅上，柯霂临在我身边，脸色很差，我知道我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
“你……没事了吧？”他的声音干裂嘶哑。他自己也察觉了出来，干咳了两声。
“……”我摇了摇头。这几天看到的第二个死人。身子呆呆的在原地一动不动，脑子却飞快不停地转动，我突然此时痛恨自己能看得见东西，能闻得见气味。那股漫天的味道，古怪，却和以前有所不同。血红的裹脚布，紧紧地缠绕在干枯的双腿上，还往下滴着血珠……
……难道……这也是我的死法吗？……幽绿的皮肤，被紧裹着的双脚……我抱着肩不敢在往下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