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朝七夕——sald

作者:sald  录入:02-07

“是一朵未开的花。”

“在说什么呢?”后来的龍七,手里托着一个小巧的木盒子,经过门口的林玥玄挤进来。

“没什么。”樱燎笑笑,将手里的东西收进袖子,过去接龍七递来的,那里头整齐的码着十几个草饼。

看着那东西,樱燎还在愣神当中,龍七已经捻了一个放进嘴里,“这里也是有我那里吃不到的东西啊。”

说着还想拿一个给一边的林玥玄,别他笑着拒绝了,“今儿个上的是哪场?”

“难得你来了,当然是随龍七你点。”

看似无意的眉眼扫过樱燎,落回林玥玄身上,“那就说长世神罢。”

第五朝夕

听说书的那会儿,龍七的视线闲散,极偶尔的会瞥过落座于身旁的人,却只看见他闲淡的面容,以及在微暗的光线里微微发亮的双眼。

“喂,樱燎,我知道你的秘密了哦。”终究没忍住,龍七对旁边的那人这么说着。

他的声音很轻,混在下头观众们的掌声呐喊中变得微小,就连龍七都没有被听到的自信。

不过终究,该传达的还是注定要被传达。原本还在认真听着台上的林玥玄说着什么,樱燎只是轻微的一怔之后,转过头来浅笑着望向龍七,“你在说什么呢,那只是您没问我没说的事罢。”

“只是这样?”龍七挑眉,对方的面容太过完整,让他找不到一丝漏洞。

“仅此而已。”

“那好吧,”说着,龍七突然站起来,掖平褶皱的衣摆朝外头走去,“东西吃过了,书也听过了,我们回去罢。”

衣摆摩挲,带起一阵轻微的风,那里面有龍七的味道。樱燎一直紧握的手松开来,滚落一颗透明的红色珠子,敲打两下木制的隔板,停在那里,他想了想,还是把那东西收了起来,笑嘻嘻跟上龍七,“话说,这里还尽是些有趣的妖怪啊。”

龍七偏头扫他一眼,“林玥玄?你在说什么呢,他只是个普通人而已。”

台上那一段,正说到长世神与那天帝曾有过百年姻缘,落入妖道之时,腹中已孕有一子,那便是现今的太子樱燎。

“哟,你们倒挺悠闲的嘛,是上何处溜达到这会儿才回来啊。”

他们俩回去的时候,人界正下着小雨,龍七所幸就那么撑着纸伞走了回来,堪堪行到家门口,见莫禾斜倚在门边,上勾着眼角看着他同樱燎的模样,活像捉奸当场的媳妇儿。

莫禾的话倒是提点了龍七,妖界同人界的时差,让他们回来得比想象的要晚得多,天空灰蒙的缘由,并不是因为下雨,而是这会儿,已是第二日的午后。

“莫禾,你怎么……”走进了点儿,龍七这才看清莫禾的模样,问话于是在半道儿上转了方向,“这副德行?”

“哼,”衣衫狼藉的莫禾从阴影里走出来,他的前襟上沾着一点儿血迹,嘴角似乎还有被打的淤青,“还不都你害得。”

被他呛了声,龍七还没反应过来什么事儿,便被莫禾硬拉着往一边走,那方向,似乎是時雨的洞穴,哦,确实,也只能是去那儿了。

“这怎么回事儿?”嘴角抽搐着看向莫禾。

時雨的山洞里一片狼藉,桌子凳子,该翻的该倒的没一样落的,而罪魁祸首这会儿正一副大爷模样的坐在那张唯一完好的床榻上,喝着木遥递去的茶水。

听到龍七的问话,那头的時雨冷哼一声,先开了金口,“我说龍七,你从哪儿找来的江湖郎中,治伤跟杀猪似的。”

江湖郎中。

龍七的眼皮一跳,他确实是听见時雨这么说了,随即他瞥一眼旁边的莫禾郎中,那人正隐忍着怒气将双手抱在胸前。

“只可惜我杀的妖怪嚎得比猪还难听。”

“又没人求你,你大可不必这般自作多情。”

“确实,为了只下贱的牲口脏了我的手实在不值得。”

“牲口的血可比你的嘴巴干净多了。”

“……”

“……”

看那模样,两人一时半会儿还停不下来,无奈只得由着他们去拌嘴,龍七将木遥拉到一边询问经过,樱燎兀自搬了张凳子坐得离他们远远的。

原来,莫禾见時雨这么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心下觉得不耐烦,又碍于龍七的面子,所幸下一剂最猛的药,用了蜉蝣草的汁液混上了蛟的骨粉,抹在伤口上,時雨是被活生生疼醒的。

醒来后本就脾气不善,又看见个陌生人在自己洞穴里差使木遥,当即火气上涌,不顾得初愈的身体,先狠狠折腾了莫禾一顿,又掀翻了屋里所有的东西,幸好莫禾躲得快,不然还得被那些东西砸到,真真不知道造了什么孽。

见他们吵得差不多了,龍七这才拍拍手掌,夹进两人之间,像是哄小孩子似的,推莫禾到一旁坐去,之后才装过来望向床上一派主人家模样的時雨。

本以为大伤初愈,这人至少得摆出些虚弱的样子,却这副生龙活虎的样子,还招惹了自己的救命恩人。就这点上来说,龍七觉得自己同莫禾还是很是对盘的,至少他们都很一致的同時雨相看两厌。

龍七刚想要开口,那边的時雨抿一口温热的茶水,却回出半口血水来,咳嗽间又招来莫禾一阵冷笑。

眼见着時雨眉间一拧,又要同他争辩起来,龍七赶紧衣袖一挥挡在莫禾面前,随即一转身将人推了出去,连带着另外两位不相干的人物,都一并请到了屋外,時雨好不容易醒过来,可不能再给莫禾弄晕过去,虽然他在这里救人比较方便,但也禁不住这么反反复复的折腾。

只一刻,外头的雨已经停了。

“木遥,你先带莫禾去休息会儿吧。”望一眼胸口还沾着時雨的血的人,龍七这会儿也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樱燎倒是自始至终没添什么乱子,妥妥帖帖走到一处干净的树下坐下来,半眯起眼睛开始小憩。

折返回洞中的龍七,先是深深的叹了口气,总算是能够好好说句话了,这才拖了方才樱燎坐过的凳子来時雨床边坐下,一副准备长谈的样子。

時雨的精神其实并不好,莫禾用的药虽是极为地道,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让人醒来,却勉强的终究还是時雨。这会儿的他,自是没了方才同莫禾争执的气焰,虚弱下来,靠着墙壁斜眼看向龍七。

“我的记忆被他夺走了。”

声音暗哑,時雨说出龍七意料之中的话。

“呵,我猜也是呢。”龍七干笑了一声,手里的动作,帮時雨将枕头垫在背后。

“你不失望?”有些惊讶于龍七平淡的反应。

“自然也是失望的,”有帮時雨将茶杯里的茶换掉,龍七就着坐姿换了个方向,手指开始轻点,所过之处,桌椅器具都漂浮了起来,就连破碎的东西都愈合了起来,回归到了原来的摆设。“只是事事都随了我们这边的心意,又显得太过无趣了些罢。”

“那你还真是位有趣的神明大人。”眼睛开始有些模糊,果然方才的大动干戈太过勉强,手掌捂上双眼,時雨的嘴角忽然上扬起一个弧度,“告诉你件好事吧,龍七大人。”

“什么。”

“我还记得他问我的话哟。”

“哦?”

“七离之海的钥匙在哪里?”

“来喝酒吧,樱燎。”

从山洞里走出来的人,晃了晃手里的酒坛,朝樱燎笑得一脸得意。那是龍七方才趁時雨昏睡之时顺手牵出来的,算得上是時雨最为宝贝的一瓶了呢。

也许龍七自己都不知道,对于这一片土地,他其实极为珍惜。

在龍七来到七离海之前,这里其实并不若现在的这般面貌。前一位的巡游神空缺太久,七离就像是被神明舍弃了一样的荒芜,植物枯萎,随处可见的动物尸体,每日都有不慎落入奈川水中的妖怪或人。

当时看着这景象的龍七,真真想要一走了之。

偏生命格不依,众人已皆知他是那位千年时光中诞生的七离主人,或是嬉笑或是谦卑的表情,也只不过都是在等他一个笑话,只因前几位的神明皆不得善终。

他问司掌植物四季的仙君讨了天界桃树的种子,一圈圈的绕着七离海的轨迹沿途抛下,布云降雨,于他只不过小菜一碟,所幸得了回报,那桃树发芽抽枝,在春季之后便已是满树的繁荣。

但是,也只是这样,他的桃树不结果实。

龍七曾经问过那个给他桃种的人,却反被人家笑话着说,七离之地,开花已是恩泽,怎还可奢望结果?

之后想来,那其实更似个暗示。

月光攀爬过盛开的桃树花枝,香气徘徊于光的反向轨迹之上,夜幕笼罩之后是一片莹白的色调。

原来是满月。

牙齿在那人的皮肤上来回轻划过,巡游到肩膀的那处,忽的猛一用力,只感觉身下的因为疼痛而剧烈颤抖起来,液体就这样溢出唇齿的边界,沿着皮肤的纹路滑了下来,在白瓷般的肩头开出妖艳的红色。

“你干什么!”

大抵是真被咬得疼了,龍七不顾两人现下的姿势,转过身来给了樱燎肚子上一脚,却立刻被那人一把抓住了脚,又这样栖上身来。

手指穿过墨色的发停留在额前,迫使他看向自己,樱燎的瞳孔闪烁着最晶莹的颜色,“龍七,记住了,我是爱你的。”

猝不及防的告白,龍七几乎愣在当场,但也只一刻,便恢复了一贯的形容,拨开那人的手,干笑着将脸侧到一边,“你这是在说什么,喝高了罢。”

“你觉得呢?”

狡猾的笑容弯起,冲撞的动作,让龍七余下的谩骂瞬间转为了异样的轻吟。

就连龍七自己都搞不太清现下的状况,原本只是在桃树下赏月喝酒的两人,不知怎的,便有了这样的进展,谁的汗液滑过皮肤,是有些凉意的触感。

是了,一切源于月色下一个意乱情迷的吻。

衣衫被褪尽之后,在小小斗室里环绕喘息,纠缠在床榻上,什么东西默默流入身体,声音形不成只言片语,龍七失神望着屋子角落淡淡燃着的烛火,紧握着拳头,抵御不了那阵阵袭来的甜美。

龍七转过头去,想要哦凭借窗外的天色来判断现在的时辰,只可惜眼前一片水汽,模糊的只能看见一道白光的轮廓。

注意到身下人的失神,樱燎轻笑着给他一个缠绵的吻,“喂,大人,可别在这会儿昏过去啊。”

被那人的表情诱惑了去,龍七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使劲拍了那人一下额头,“你以为你在和谁说话。”

却换来,樱燎更猛烈的动作。

真真是入了魔了,龍七在心里想着,手却不放松攀紧那人的肩头。

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作恶的人已经不在,龍七挣扎一下酸痛的身子,只觉得浑身的不适,翻了个身,他去够散乱在床下的一物,拉扯之间,滚落出一个小小的瓷瓶,鲜红似血的颜色扎得人眼疼。

手僵在那里,就在龍七还犹豫着要捡不捡的时候,那边传来两声礼貌的敲门声。

清朗的声音,透过门板传进耳里,“龍七大人,天帝有请。”

第六朝夕

在原先桃花盛开得最繁盛的地方,现在只剩下枯枝败叶,它们所赖以生存的湖泊在一瞬之间便已干涸,到处都散发着灼烧之后的气味,就连空气都被那烟雾扭曲的模糊了,在此处的妖怪,死亡与奔走,已经什么都不剩下,乱石嶙峋的河床中央,始作俑者低着头静静立在那里。

哪里都没有,他要找的东西。

一声响亮的口哨想起,伴随着的是率领大批天界将领出现在云端的莫禾,“太子大人,好大的手笔。”

其实并不需要这么多人的,即使那是都要忌惮其力量的人,也终不过要被下达了的命令,得到一个结束的信号,只需要他一个人,只需要他手里握紧的东西,因为这是即将要被掩埋起来的传说。

所以现在来见证的人,又有几个留得住这记忆?

莫禾欣赏着下面的盛景,却又一副不屑的姿态。其实不用想也知道,能将偌大一池奈川水瞬间化为乌有的,就只有那白龙之血,嗯,对的,就是那传说之中每千年所得的,传说传说,却都是真实存在的东西,就连那个可笑的宿命也是一般的。

而至于樱燎是怎么弄到龍七的血的,莫禾实在厌恶去妄加揣测。

一无所知的人,和得知了一切的人,有时并没有多少差别,神是最会糊弄的人,糊弄别人,糊弄自己,这不是么,在自己的身边,就有那么一个。

现在的莫禾,一肚子的火气,不仅仅是因为他不过一个捣药的仙君,却要被天帝派来惩治堂堂的天庭太子,还因为在来这里之前,那人同自己说的一番话让自己做的一番事,直到现在,他的双手还不能自控的微微颤抖着,一个两个,全都是任性之人,他们当真把一切都视作儿戏了?

那也明明不关他的事!

只是。

偏生后头还有只是。

他推脱不掉。

被叫的人微微顿了一下,随即回转过身来,竟是那日不见的樱燎。模样稍有不同的,褪下了先前伪装的容貌,脸部的线条被勾勒得更深,头发延长到腰际,那双被龍七称赞过,平日里一直淡淡笑着的红色瞳孔,现下已转为近乎黑色的暗调,从清荷瓶中取回法力的人,不再是只有着浅浅妖力的妖怪樱燎,而是浑身散发着暴戾之气,同时披覆妖力与神力肃杀之身的樱燎太子。

“呵呵,过奖了,”视线细细扫过那一大票高高在上的人群,“倒是善药的仙君,什么时候也学会领军肃清了?”

官腔打起,仙骨凌然,樱燎改变的确实不仅仅是外貌,除却莫禾,那一群领军的将领,无不是绷紧着一张脸面,手掌额前偷偷渗着冷汗。

今诛杀太子一事,不知有几人能留得性命,为后世道之。

樱燎自然不会不知道这般浩大的阵仗为的是哪般,先不说自己从那锁着的玖夭塔脱逃,单单是偷走神器之后又搅得天庭不得安宁,捣乱七离之海,那位自他出生之日起便将自己当做祸害,重重封印了的父亲,敬爱的天帝大人,便不会轻易放过自己,那么顾惜面子的人,哪怕今天是下了要诛杀的命令,大概也不会皱一下眉罢,所以在他选择收回力量的时候,他就没有想过要祈求宽恕,只是他没想到,他们的动作竟然这么快,真真是有些失算。

皱了皱眉头,莫禾忍住没去接他的挑衅,挥一下手示意后面的兵将们先在原处等待,自己一跃而下落至地面,朝樱燎缓缓走过去。

“太子殿下是在找东西罢。”语调里不见一丝情感,莫禾堪堪停在距离樱燎一丈之遥的地方。

对面的人神色浅淡,依旧弯折嘴角。

“何以见得?”

他要找寻的东西,是藏匿在奈川尽头,七离之海的神器,虽说是神器,却不是为神所用,是连天庭里的神仙都要留心惧怕的东西,所谓的弑神之器。

说来这还得感谢他的父亲大人,如果不是他因为害怕诸神的责难而将自己偷偷关在玖夭塔内千年之久,那原本是藏书之阁,拥有无数时光尘埃的地方,自己又怎么能知道这一个被掩藏起来千以万年的小小秘密?

在终日为黑暗所包围的地方,满身缠绕着锁链静静等待,终于有机会触及那一方最高之处的楼阁时,解去层层封印,他在嘴角绽开一丝冷笑。

远古之帝取其心头之血以造奈川,又匿诛神之器于其尽头,谓之肃清三界之钥,出世日起,熙攘皆为轮回所噬。

不要说他是怨恨,樱燎自认没有那般狭隘的心肠,他的父亲与母亲,所得到的结果不过应着一切缘由而生,即使沦为妖物,那也是他的母亲自己所选,为了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太过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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