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朝七夕——sald

作者:sald  录入:02-07

虽然柒寒本身并不觉得自己的举动有什么不妥帖的地方,但是在一般人看来,却已经是逾矩了,所以他得到了应得的回报,一个女子羞恼的巴掌,虽然出现在青楼里头,这样的反应似乎显得有些怪异。

即使有了反应想要避开,但终究柒寒没得到过这种机会,只是迟缓的一瞬间,脸颊被指甲堪堪刮过,留下一道血痕。

而与此同时响起的,是某人不和时宜的轻笑。

不用回头也知道,柒寒只是奇怪,明明是该有着重要的事情去做的人,为何会在此处这般悠闲。

樱燎从某一处的阴影里走出来,脸上挂的是一贯的笑容,望一眼柒寒脸上的印子,说句,“怎么柒寒公子也做这般轻薄姑娘家的登徒之事?”

甩一下衣袖,柒寒看夏娫一路小跑着进了内院,又望一眼旁边的樱燎,才刚松懈下的眉间又皱了起来。

“你这会儿不该在天界受你的袭名式么,太子殿下。”最后的称呼含在嘴里,说得何其咬牙切齿,谁知道,柒寒就是特意不想去那个樱燎太子的复位仪式,这才急匆匆来了人界,要抓只妖怪回去。

现在可好,要逮的妖怪居然成了普通人,要摆脱的神仙跟着后头来了,简直莫名其妙。

“我这不是急着来看你么。”抬手想要去抹柒寒脸上那道碍眼的划痕,却被人拍开了。

他的眼睛是柒寒熟悉的黑色。

冷哼一声,自己的手指点过那一处,将红色的印子掩去,柒寒头也不回往外头走,“是来看你那一下有没有把我弄死罢。”

“话可不能这么说。”

前头的人拐进一条巷子里,樱燎快几步跟上去,笑着走在他旁边。

明显的冷笑,柒寒懒得同他纠缠,视线里却看见那人的腕上,有什么东西在黑暗里闪了一下。

因为樱燎的打岔让夏娫逃了开去,他还没有搞清楚那只乌鸦到底是怎么回事,是单纯的是被别的谁抢去了内丹,还是为了不被捉捕回妖界而耍的把戏,柒寒考虑着先不要回去妖界,逗留在这里,是真是假,他个人倒是不怎么在意,弄清了缘由也算给天庭一个交代。

正兀自想着,看见不知何时已走到前头的樱燎,正停在一处客栈前同自己招手,柒寒抬头看了眼那楼,装饰到飞檐的暗色绘金,只一下便把档次提了上去。

突然不知道为何又妥协了下来。

“银子你付。”经过樱燎身边的柒寒,这么说道。

那人微勾着眉梢无声应下来,本来对于神明来说,凡人的金钱要多少变多少,心照不宣的事情,柒寒这么说,不过是一个嘴上的便宜。

店小二把两人带到房门口,樱燎推开门,冲着柒寒作一个请的手势,柒寒抬高着下巴瞥他一眼,抬步踱进去。

樱燎跟在后头把门合上,一个转身,眼前一花,被突然迫近的人扼了脖子牢牢按在门上。

“几日不见,怎地这么热情?”虽然被掐住咽喉的感觉并不怎么好,突如其来的变故,樱燎却依旧端着一张坦然的脸。

“别以为我不说,你做的事就能那样算了。”靠近他,柒寒露出森冷的笑容。

刚才没有发作,完全是顾及周边的环境,虽然现下的环境也称不上恰当,但他忍不了那么久,毕竟没人能够容忍才刚攻击过自己的人,一副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在周围晃荡。

体温偎在胸口,樱燎的眼神很不合时宜的扫过柒寒衣襟处露出的那一小段脖颈,手自然的扶上那人的腰侧,“那你想怎样?”

“是你想怎样吧,”非但没有拍开那只手,柒寒反倒握紧那手腕,“上次为的是我的血,这次又是为了何物?”

他没有忘记,在最初的那个时候,眼前这人是用的怎样的花巧言语说得自己的合作,现在勿说承诺的东西,自己反倒还搭上些,明明该是已经达到了目的,却又要折返回自己身边,即使再过愚蠢的人,也会怀疑这里头有着猫腻罢。

“我要什么,你不早就知道了么。”抬起的手腕,柒寒握着的那处,悬挂下一个金色的铃。“大仙也是好大的本事,我怎么也没想到,只用一根红线,一个金铃,你便束缚了我的魂魄,让我只得屈就与这副动物的躯体,回不得自己原来的肉身。”

“呵,现在可不是恭维我的时候,你还是想想要怎么求我罢。”胳膊抵得更紧,柒寒的笑意明显,确是愉快的事情。

红线金铃束魂,本就是人界相传的古老做法,当时那么做的柒寒,也不过是带着半开玩笑的心情给松菇一个玩物,一来二去,时间隔了这么久,他本已望了,方才在黑暗里看那金铃一闪,柒寒才复又想起来这茬,倒成了樱燎在他手里的一个把柄。

听着柒寒明显挑衅的语态,樱燎倒是没有出言反驳,眼里只精光一闪,不知怎得隔开对方夹在他脖子的胳膊,见他要逃,柒寒本能的要出法术,却见那人牵着自己的左手单膝跪了下来。

樱燎他再不济再散漫也是堂堂的天界太子,给他一个小小的神官下跪,于情于理皆不合适,他这下是真的作不出任何反应了。

樱燎倒是没发现自己的举动有何不得妥帖,拉了柒寒的手将手掌翻转过来朝上,温热的嘴角贴上去,一个吻准巧熨在掌心,他有些狡猾的抬头看向早已目瞪口呆的柒寒。

“我的魂魄给你又有何难,如若那是你所想。”

终于柒寒猛的颤了一下,收回手,紧按着眉角沉默了半晌,面无表情去开了门,然后冲着旁边的人做个手势。

于是,太子殿下就被这样请了出去。

贰拾叁、

“哟,公子,您又赏光来啦。”

抱着琴出来的夏娫,望见坐在雕花小圆桌边的柒寒他们,已经没了第一日的吃惊,逢迎的笑容自然的挂上脸来,小碎步移到准备好的桌案前落座。

这种地方的嬷嬷管事,从来都是只认得银两,在风月场待久了,不情愿或是不想这种话,她也懒得说,要么为得钱,要么为得权,不过就是这些浅薄的东西,一再的挣扎也不过是一种幼稚愿望的消耗。

那么这样看来,没有辩驳的接待客人,反倒成了最容易的事情。

人是危险的动物,因为他们会想尽方法来实现自己的欲望,欺凌他人,苟且之事,青楼之所,不过是把这些拿到台面上来罢了,而动物却也不见得和善,就像,就像什么?

然而除却这些,换个方位想来,在此处有吃有喝有人伺候着,也没什么不好。

将嘈杂隔绝在外的小小厢房里,琴音响起,这几日的这个时辰,都是被柒寒包揽下来的,出手阔绰的人,向来不会遭人拒绝。

手指熟练的抚过琴弦,夏娫的视线看似不经意的流转过那两人坐着的位置,那一日轻薄了自己的人,一手支着头一手捧着热茶,惯常间眼神淡淡定在一处,不知在想什么。前几日一直陪同前来的那位,很难得的不在固定的位置。

曲子过了三首,夏娫停下来看柒寒,还是方才的那副模样,她想问他下头还想听哪首,却自觉的反应不该去打扰他。

于是便也停了下来,学那人静坐着。

这几日的接触下来,她发现柒寒并不如初次印象中的那般轻佻,更甚者,并不像是来这种地方的人,而他来这里的时辰,也不过是静静的坐在那里听她弹琴唱曲,自己想自己的事情,如若只是想要个放松的地儿,他大可以去到别些地方,多得是愿意为他唱曲儿的姑娘。

兀自思索着,门随着吱呀的一声从外头被推开,进来的那位,便是惯常一道儿的那个,印象里似乎是叫樱燎,感觉到自己望向他的视线,那人轻轻勾一下嘴角,像是打招呼一般,想起那一日偶然在厢房外头碰见,受得这人小小的恩惠,没防备,她竟有些羞涩。

她不是单单的艺妓,所以也有要陪客人的时候,却因为当时身体的不适作了些许的反抗,结果吃了客人的掌掴便跑了出来,走廊上遇到那人,递来帕子的时候,也是此时的这般笑意。

那一头,柒寒见了樱燎,终于不再发呆,却不耐烦的站起来,往外头走去。

望一眼窗外的天色,也确实是结束的时候,于是夏娫不再去看他们,收拾了东西要去别处。

跟在后头的樱燎,堪堪将门牵上,最后的一回头,余光里扫过那个纤细的背影,这才紧两步追上柒寒去。

雨才停一会儿,天空还是晦暗的颜色,地上的小水洼积着雨,柒寒一踩一个准,溅起的泥水有大半落在了后头人的衣摆上。

这几日的夜晚,不论他用何种方法,落锁或是下禁足的咒术,樱燎总有办法潜进他的房间,或者说堂而皇之的走进可能更为贴切,坐在外室的圈椅上,手支着下巴,用着他那双在黑暗中都能发亮的眼睛,静静的凝视睡在床榻上的自己,而除此之外什么也不做。

说起来,第一晚醒过来的时候,柒寒险些没拆了整间屋子。

一夜一夜,当柒寒反应过来,自己无论怎样都不能阻止樱燎进到他的房间,坐到那张固定的椅子上时,他放弃了无谓的挣扎,大小一张椅子,给他便是,所幸连门都不锁便上了床,毕竟,除了樱燎以外,没什么好让他担心的闯入者。只是这样的让步,对樱燎来说,似乎成了一种别样的默许,或者是暗示?就在昨晚,那人居然爬上了自己的床榻,在这种寒冷的季节,有个取暖的东西固然不错,但那不表示,柒寒会喜欢身体被四肢缠绕着闷热的醒来。

他实在是不明白樱燎这些举动的意义,虽然在这之前,那个人偶尔也会有一些暧昧的动作或是言语,但柒寒权当是本性使然,也就忽视过去,只是这次樱燎回来他身边,已经不能用暧昧来形容的现象变得越发严重,以至他无法忽略。

于是,当今天早晨柒寒看清自己手背上一个不自然的红痕后,选择了做点儿什么。他发怒了,立在床板上,居高临下扫视樱燎,继而狠狠的揍了他一顿,用作为普通人的拳脚。

然后,独自出门。

明目张胆的挑衅没有换来樱燎的只言片语,即使是早上狠狠的打了他一顿,柒寒心里头仍有把无名的火在烧,他自己知道的,与对方的那些举动不相干系的,又与他的那些言语有关的,就是因为知道,事情才变得麻烦。

继续行走在人群稀朗的街道上,避过那些正在收拾摊位的小贩们,柒寒转进附近的巷子里,之后停顿在一户红色木漆门的人家前头。

“喂,别挡着路。”他这样说道。

挡着柒寒路的,是个穿着绛紫色长衫的男子,正望着眼前的人家出神,听到柒寒嚷他,下意识的退开一点儿,让出一条道儿来。柒寒哼一声,也不正眼看对方,大摇摆的行过去,连带着后头的樱燎,不一会儿便走了老远。

被平白无故找了茬的人也没见得任何的不悦,他复望回那木门,想要继续想刚才的事,却因为脑中闪过的念想,忽的回过头去,看着柒寒的背影,一脸的难以置信。

刚才的事情,看在樱燎眼里,鲜见着是柒寒没事找事,他并不在意那些,他不懂的是这个人的坏情绪究竟是源于哪处,就连今早的事也是。就像往常做的那样,樱燎几步走上去,笑着问他,“你做什么欺负人?”

“我哪里欺负人了?”

“那不然呢?那么宽条道儿,你非得从人家那儿经过?”

柒寒不再踩着水洼,也似乎想要放弃自己方才那种执拗的念想,只是旁边的人似乎是不想要就这样放过他。

“樱燎,你这是在找我茬么?”

“确实是呢。”天又开始下起雨来,樱燎不知从什么地方变出把纸伞来,撑在两人的上方,像是个特意划分出来的小小空间,里头有人的呼吸声。

“不要为了一个普通的鬼跟我折腾这么多。”

方才被柒寒嚷嚷着让路的男子,没有影子,单单凭着身上的气息,便能够知晓,他只是个在世间游离的普通鬼魂,却意外的显得十分安定,那是一种眷恋着什么的姿态,让柒寒觉得厌烦。

“那可不是,世间的游魂都猖狂到大白日的便出来闲逛,大仙难道不该管管么?”同柒寒争辩的时候,樱燎总是下意识的喜欢这么称呼他。

“我管的是妖怪,不是鬼魂,还有,要说大仙,你才是大仙,我只是个听人命令看人眼色的小神而已。”不想再与樱燎理论,柒寒往旁侧挪了一点儿,走到伞外头。

“可别这么说。在我眼里,你是最重要的。”

看见柒寒淋了雨以后越发墨色深沉的长发,樱燎意外的皱了下眉头,又将伞递了过去。

被他纠缠得忍无可忍的柒寒,忽然一把将他扯进就近的屋檐下头。雨伞落到地面,柒寒的脸近到可以让樱燎闻到他皮肤的气味。

看着那双眼睛,樱燎又开始晃神,只是在这一晃神之间,柒寒的脸色却整个儿变了,忽然笑了起来。

“樱燎,我们就来说明白一些罢。”手指抚上对方的眉眼,“你的这双眼里,到底在看着谁,我可是知道的。”

表情里瞬间而微小的动摇,却被人准确的捕捉到。

这样的小动作,其实已经不止一次在暗示自己,从他说要给自己一副眼开始,再到某个夜晚那个人拥着自己喟叹出那个名字,他就该知道,樱燎把自己当成了别人,只可惜他太自以为是,以为驾驭得了一切。

他继续道,“聪明绝顶的樱燎太子,你怎么犯了这么愚蠢的错,去肖想着透过我去看见那个人。”

那个叫做龍七的人。

果然也是要不得不说么,情感是让人盲目的东西。

尧青给的册子,真是意外的便利,不仅让他知道了樱燎的来历,还连带着馈赠了一些别的记录,虽然是正统记载的文书,也是可以从中窥探出一些蛛丝马迹来的,比如说,一个人对于另一个人的执着。

他不知道樱燎同那位叫做龍七的神明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那所谓的属于两人的结果是什么,但可以肯定的是,现在的樱燎,正试图从自己身上剥挖出那个人的影子,而这是他所无法容忍的。

樱燎在摇头,他看着柒寒的眼神是从未有过的温柔,“你便是我看着的人。”

不屑的冷哼,柒寒笑他的言语里的花招,避开了真正的答案,不知道算不算作自欺欺人的一种?

“如若我是那人,证明呢?血么?”龍七的神明之血,可燃奈川四海,确实同自己一样,但是,“除此之外呢?我和他还有哪里是一样的?”

面貌不同,声音落差,就连性子都相去甚远,除却那血,两人实在是没有任何的相似。

喉头轻颤了一下,樱燎最后选择了沉默,不是不辩解,而是柒寒不会信,一如自己抱着侥幸的心里去得到柒寒的血,却意外的解开了龙泪的封印,他也是有的难以言表的复杂心情,只是,现在对于柒寒来说,那再多也是没有意义的事。

卸去方才的气焰,柒寒的声音忽然低沉下来,他的手摸上樱燎的手腕,手指勾上自己亲手挂上的东西。

“没有了罢,所以,别再来纠缠我了。”

手上忽然猛的一使力,红色的线断裂,金色的铃响动着落在地上,滚出一小段的轨迹。

他本就没有,没有任何想要束缚你的心情。

忽然,远处天空的一阵闷雷,让柒寒整个身子颤了一下。

他还低着头在看那落在地上的东西,旁边的樱燎凑过去想要听清他在说什么,却见柒寒忽然跑了起来,用了法术,他还没来得及追上去,那人就不见了踪影。

掌心冒出冷汗,柒寒其实只说了四个字。

“这下糟了。”

被抛下的樱燎,站在原地不可奈何的扯了扯嘴角,最后几不可闻的叹息,转身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他不想也不会让这变成一种抛弃。

有什么东西,从妖界逃了出来。

贰拾肆、

并没有就这样回到妖界去,柒寒甚至都没有走远,自信于自己藏匿身迹的咒术,他倚在墙壁后头看樱燎走远了才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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