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朝七夕——sald

作者:sald  录入:02-07

他的视线还有些模糊,停留在某一处却看不到东西。刚才的慌张并不是假装出来的,他留在妖界那里代替自己的分身,就在刚才被打碎了,流窜过脊背的一瞬间的疼痛,他便知道即使自己回去,也已经是无能为力。消息随着风声传达过来,那是在不久之前的十几年,猖狂作乱于人界后被天界的大神下了封印,钉在妖界的磬犬,凶残却又善于伪装,喜食性命,是个狗头人身的巨大妖怪,并不是自己能够对付的东西。

不过,话又说回来,那却很凑巧的给了自己这边的两人双方一个下台的台阶,真就这么同樱燎撕破了脸,柒寒倒还有些不好意思。

缓过神来,从袖子里摸出张纸来,柒寒用指尖在上头比划两下,折只纸鸟,再念句咒语,那东西便被赋予了生命,自发的向着某处飞过去。

善后总要善后,果然这种时候,还是找莫禾最方便了,心里头想着,柒寒的嘴角抿起来,却又不开心的停在一半的地方,他走到刚才同樱燎停过的屋檐下头,除了一截断开的红线,就连半点的气味都没能留下。

又转过头挑眉看向自己方才站过的角落,“那里的出来罢。”

片刻,行出一位绛紫色衣衫的男子。

柒寒愣了一下,“你跟着我作甚?”

没想到是方才见过的那个鬼魂。

被人发现,却没什么不自在,那人礼貌的一作揖,“先生莫要生气,只是我为亡灵十载,终无所归处,又不为他人所见,故刚才被先生搭话,甚是惊喜,这才不自觉跟了上来。”

“你已经死了十年了?”丝毫没有考虑些什么委婉的说法,这么明白自身处境的鬼魂,他倒还是第一次遇上,却又不禁想着阎王手底下的人何时这般懈怠,竟任由一个魂魄在人界游荡了十年。

尴尬笑着,那人答,“确是这样啊。”

“哦,那你找我是想作甚?”总归不会平白无故盯上自己罢。

“我知道能看见我的自是神通之人,我只希望先生帮我个小忙。”

“你要我渡你回阴曹地府?”

却不去应他那个所谓神通之人,柒寒由着他去定义自己的身份。

虽然他并不想帮阎王打杂工,但放任他再这么游荡下去不是回事儿,作个举手之劳也并无不可。

“那自然是要的,”他不好意思的笑笑,“只是那之前还有事要劳烦。”

柒寒无奈,还真是盯上他了。

“那你是想进方才那宅邸罢。”其实在经过那红漆木门的宅子时,柒寒就注意到了,那门两边的柱子上,皆贴着符咒,并不是多少厉害的东西,却足够挡住这种毫无法力的鬼魂,看这人立在门口的样子,只怕那宅子是他生前的住所罢。

这种微小的要求,接受比拒绝来的容易。两人走到刚才的那条小巷之中,柒寒连碰都没碰,仅是勾了勾手指,那两道符便落了下来。

那鬼谢过柒寒,进去了一会儿便出得来,末了还不忘同柒寒解释,早些年自己的家人便搬迁到了别处,那宅邸卖作他人,算风水的术士告诉买主风气不好须得镇宅,这才有了门上那两道,算起来,自己已是在门外观望了整几年,今日入得,却也早就物是人非。

但柒寒哪有心思听他说的这些,只是随便应得两声,视线却是看着别处。

感觉耗费的时间也差不多了,柒寒整了整衣摆,正要往回身,又被那鬼喊出,他不好意思,领了柒寒,说是走之前还要去个地方,这一领,便又引得柒寒皱了眉头。

“这我可帮不了你。”

看一眼红阁门栏上那明晃晃的招牌,柒寒退后一些,尽量不被那些在门口招呼的姑娘们瞧见。

本来他见这鬼魂游离十年还未被世间浊气所侵,便想是善意之辈,帮他一把也并无不可,莫不是方才的老实都是装出来的?果然心里头想的尽是些肮脏的东西。

见到柒寒皱眉,他赶忙上前解释,缘由道来,非但没让柒寒宽心下来,眉头反而拧得更紧。

今天第二次见到夏娫,柒寒没有处在游离的状态,认真看着那女子兜转过回廊走到自己面前,巧笑眉眼间,却尽是空旷。

“公子怎地这般想着夏娫,一天里须得来上两次。”依旧客套的话,她不会说不要他来,那反而会给自己带来麻烦。

那个穿绛紫色衣衫的男子立在自己身旁,看着夏娫的目光柔和,只可惜谁都看不见他。

把手里厚厚的一沓银票置在桌上,柒寒清浅的开口。“陈舒砚要我跟你说,别再待在这里了。”

疑惑的表情一闪而过,夏娫没去拿桌上的东西,反倒笑着问柒寒,“那又是哪位人家的公子?”

柒寒扫一眼站在旁边,正冲着自己无奈笑着的鬼魂,他有陈舒砚这样的名字,而真如他所说的,夏娫连他也忘记了,这个曾经的恋人。

见柒寒不语,夏娫以为自己给了他难堪,复又好心解释道,“我们这样的地方,来来往往的人多得去了,偶尔不记得一两个,也是惯常的事。”

她没有坐下来,本就是抽空出来见的柒寒,还得回客人那头去,整了整头上的发饰,她转身离开,末了又回头来对柒寒笑笑,“况且要我说了,愿意替妾身赎身的人多得去了,之所以还在这烟花柳地,是因为喜爱这里。”

“你听见了。”柒寒站起来往外头走。

陈舒砚苦笑着说,“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你早就知道她忘了你?”

“不瞒先生,十年前刚死的我其实并不在这座城里,而是在另一处的深山野林里,而等我千辛万苦回到这里,得知的,也不过是自己已死,以及她入了红阁这样的事实,从那时起,她便已是这般模样。”

没有期望,没有失望,他只是不想她再留在那样的地方,却是不得实现,他在这里已经待得够久了,也只能就这般放弃了离开。

看着他一副释然的样子,柒寒脑海里忽然闪过什么,“你就这么心甘情愿要去地府了?”

“不然我还能作甚?”

“你能做的事可多着。” 露出白牙,他笑得悄无声息。

回到了这几日的住处,柒寒忽略过乐呵着迎上来的店小二,轻巧两步上了楼去。

要做的那个东西,虽然不是特别困难,也须得花上他一些时间,有个安静的地儿,是再好不过了。

只是,当他几步到了房间,手触及到那扇门时,他警觉的意识到不能去打开它,屏息试探,里面的东西,甚是让他后退了一步。

没有给他犹豫着逃离的时间,门从里面被打开,他看见了那双红色的瞳孔。

樱燎笑着问他,“怎么不进来?”

“你怎么还在这里。”心里面有些慌张,柒寒的口气不耐烦。

“不是还在这里,而是离开了又回来。”

正要开口,忽然想到还有别人在场,看樱燎的样子,是不打算放过自己,柒寒回头朝礼貌的站在不远处的陈舒砚说,“你先去别处待一会儿罢,半个时辰后再来找我。”

对方微一弯腰朝他行个礼,便就消失不见。

“我记得自己与太子殿下该是没有牵扯了才是。”

走进屋里,柒寒也不坐下来,寻摸了个窗边的位置靠上去,视线望向外头的那个河塘。他的掌心里在冒汗,类似于动物本能的紧张感正在侵袭他。

有什么地方让他觉得不舒服。

“那只是你说的。”没在意柒寒一副警惕的模样,樱燎坐在与他相对的那张椅子上,神态悠闲。

诡辩。

柒寒连话都懒得跟他说了。

沉默间,脚边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柒寒低头看见白色的小狐狸,愣了一下,他把它提起来,“松菇?”

作为应答的是左右摇摆两下的蓬松尾巴。

这下他知道是哪里不对劲了,柒寒终于看向那个坐在椅子上的人,笑眯眯的赤红双眼。

只是这么短的时间,樱燎已经让自己的魂魄回到了他原来的肉身,如果说原先盛在狐狸的体内,樱燎的力量就像是被加持了限制一般,是一种淡淡的发散,那么现下回复了己身的他,就像是脱离了枷锁的野兽,令人不寒而栗。

但是,那也是他早就知道了的事。

表情冷淡,声音浅薄,柒寒扯了扯挂回狐狸脖子上的金铃,与之前不同的黑色绣线,是樱燎重新做的,“如果只是来还我狐狸的话,您现在可以回去了。”

“柒寒,我说过你是最重要的罢,我怎么可能这么轻易便离开最重要的东西。”

他没有动作,侵略性的眼神却不曾离开过自己,让柒寒莫名地泛起一阵冷战。

把怀里的东西抱紧一点,他无所谓的抿着嘴角,“你是骗子罢,骗子的话怎么能当真?”

骗子,而且还是个惯犯,柒寒都不知道这人有没有说过一句真话。

“原来你是这么看我的?”

只是一瞬间的语调变化,就让人觉着了气氛的变化,柒寒看着那人站起来走到自己面前,凑近的距离,手指刚要滑上他的下巴,被他一下隔开。

这类的氛围太熟悉了。

“你做什么?”皱眉。

“你觉得呢?”上扬嘴角。

柒寒明白他想要做的事,但也不会让他得逞。

正在两人僵持之间,从窗外飞进来什么,被夹在中间的松菇扑了个正着。

从狐狸爪子里拿过那只纸鸟,顺带着把樱燎推远一点,柒寒把纸展开来,那里头有莫禾新添的两行字。

那人已经替他收拾完妖界的残局,在心里头夸奖莫禾的同时,柒寒又有了一些别的什么念想,不由得换上另外一副面孔,笑意吟吟的抬起头来,盯着樱燎的模样,任谁看了都要起得一身疙瘩。

“樱燎,你说我是最重要的罢?”

贰拾伍、

“樱燎,你说我是最重要的罢?”

看着柒寒不怀好意的表情,樱燎抿着的嘴角反而又上扬了一个弧度,类似于包容任性孩子一切的宠溺笑容,看着柒寒高昂着他的下巴,“嗯,我是这么说的。”

“那么,你就来帮一把你最重要的人罢,” 说着柒寒将手里的纸递向樱燎,“如果那样,信你一次也不是不可以。”

接过来的第一眼,樱燎就明白柒寒这个所谓的帮一把是什么意思了,也确实是不小的一把,只是不知道换这个人的信任,又会不会廉价了些?

莫禾大仙留言曰,磬犬往你处。

于是,理所当然的,樱燎被差遣出去寻找磬犬的踪迹,柒寒则留在屋子里做他原本计划好的事情。

“好了。”手指划过最后那一处接口,柒寒满意的看着立在屋子中央的陈舒砚,“因为是纸做的容器,所以要尽量避免碰到水,还有,这只是你暂时的肉身,需要每隔十二个时辰再修复一次,懂了么?”

对于阔别十年再度拥有实体的人,所有感知都显得极为不现实,陈舒砚局促不安的反复触摸着自己的身体,没有温度,质感干燥,和真正的肉身却又差异,却已是得来不易,他对着柒寒几乎要讲不出话来。

“怎样?跟你原来那个不差多少吧?”柒寒问他。

给亡灵凭空制造一个容器,原来出乎意料的费神,总想起民间传说的,神明何等何等的厉害,还不是个万事须得自己动手的普通之辈,只是比得凡人,要稍微不普通上那么一些罢了。

连连点着头,他却忽然又疑惑起来,陈舒砚还是拘谨却不再称呼柒寒为先生,而是,“仙人不该是送我去往那阴曹地府么?现在给我这身子又是何用意?”

方才柒寒露的那一手,确实已经足够让陈舒砚断定他就是一方的神明,只是那称呼,柒寒着实不敢恭维,赶忙让他改了过去,又补充上自己的解释。

“你就这么想去到那种又丑又肮脏的地方?”

柒寒扶着桌子坐下来,给自己倒了杯茶,动作间牵扯到胸口的某一处,突突的泛了一小点感知,他忘了,自己原来还是个伤患。

“你也别急,终归会送你去的,在那之前好好享受同爱人的时光不是很好么?”

“您是说?”疑惑多余惊讶,陈舒砚的表情展露他所想。

真是个老实的人,柒寒在心里说他。

“就是你想的意思,”说着,他从衣袖里摸出银票,是比之前给夏娫赎身的还要多的,柒寒笑想着,这下连私奔的盘缠都够了,轻轻搁在桌上,“这几日,你就尽情的同夏娫待在一道罢。”

尽情的享受这最后的时光,也让我看看,是你所谓十年前的爱恋,还是夏娫十年后的遗忘,你们之间,到底是谁说的才是真话呢?

“柒寒……”

“柒寒,你醒醒……”

迷糊间被人推搡了两下,柒寒下意识的往床榻的内侧移了一些,把脸窝进被子。隔了一会儿又觉得不对,翻了个身朝向外侧,眼睛不睁开。

“你怎么回来了?”双眼的疼痛让他不用分辨都知道旁边的人是谁。

“嗯。”

勉为其难的睁开眼,柒寒看见对方笑得别有深意,心里头忽的警惕起来,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迷糊间他竟觉得嘴唇有些刺痛。

他疑惑的看向樱燎,却发现刚才的笑容已经转换为另一种味道,浅浅的红色瞳孔,有着柔和的光。

心下轻叹一口气,他终归是搞不懂这人。

不论在醒着的时候,柒寒表现得有多么精明,睡着之后都是一样的会犯迷糊,变得浑身满是破绽。

头发凌乱,身体藏在被子下头,却意外的露出一小段雪白的脖子,樱燎伸手想去摸他的脸,却被柒寒无意识拉扯被褥的动作躲了过去,手悬在半空,觉得有些可惜。

“解决磬犬了?”声音闷闷从被子底下传来。

他轻笑,“怎么可能一下子就解决。”

他这会儿,可还是连那东西的影子都没找到。

再说,莫禾只说磬犬往了此处,又不一定那畜生便必然会滞留在此,对于那个人的话,柒寒也太过信任了,令人不快。

“哦。”

不仔细听都听不到的应答,鲜见着声音的主人又要睡去,樱燎赶忙一把将那被子掀了起来,寒气袭来,只着了单衣的柒寒被冻了个激灵。

“你作什么!”几乎是一瞬间的清醒,柒寒忽的一下坐了起来,一把从樱燎手里扯回被子。动作倒是灵活,可惜人还是迷糊的,摇晃着要跌下床来,还是借得樱燎一把手才坐正。

樱燎笑笑,不与他争辩,端了个盘子到柒寒面前,“你都睡了多久了。”

刚出炉的凤梨酥。

也许柒寒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对于这种形形色色的小糕点,自己是连一点抵抗的能力都没有的,或者,哪一天被指出了,他也不过轻巧的回一句“要抗拒力作甚?”自然全无认真思考之意。

见了眼前冒着热气的东西,他先是一愣,又看见屋里新添的火盆燃得正旺,随即居然抬手拍了拍樱燎肩膀,用着一副器重的口气道了句,“你,表现不错。”

樱燎没能笑出来,自顾自想着柒寒性子多变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手里托着的东西被人端走,柒寒靠着床栏慢慢吃着,末了还不忘让刚被自己器重完的樱燎太子递杯茶水。

“这什么?”

正吃着,樱燎不知从哪里掏出来个东西,用黑色帕子包着的一小截血肉模糊的,似乎是人类小指的东西,柒寒扫一眼随即嫌恶的撇过头去。

算是给人看过了,樱燎手又一抖,东西变不见,他笑着靠到床栏上,挨着柒寒,“你可别小看这东西,可是我从城外五里地的那个村子里头,花了大力气找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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