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铭哥”
“你究竟怎么了?”
“小宁宁,你终于良心发现想关心一下人家了?”已经被沈析宁接手扶住的裴亚铭仍旧死性不改的出言调侃。
“小宇,让司机送你回家。我送他回去。”
“哥,我跟你一起去吧。”
“不用。”沈析宁说完就扶着裴亚铭往出走了,一边走还一边联系医生。
沈析宇留在原地没有追出去是因为他发现了裴亚铭调笑的眼睛里一闪而过的忧伤,以及大哥的不悦,他看得出那样的暧昧不明。
出了门的沈析宁冲着裴亚铭直接来了一句,
“你又去玩那个?”
“对,那是我的众多爱好之一。”
“变态。”
“沈析宁,你”话没说完,打开车门上了车,负气般地坐下。刚想踩油门离开,车门就被拉开。
“去后面趴着,你这样,怎么回去?”
“你真的关心吗?”
沈析宁并不回答裴亚铭的问题,一把拽出裴亚铭将其拖进后面的车座,自己回到了驾驶位,丢出一句“以后如果你想要,尽管来找我。虽然我不明白那样的痛楚有什么好玩的,但是小时候的经验一定可以满足你对痛的需要。”
斜斜靠在后座的裴亚铭这次不再说话,闭上眼睛,却露出了见到沈析宁之后的第一个真实笑容。
二十七、
沈析宇寒假的大部分时间都窝在哥哥那里看书或是上网,叶开没有回国连出去玩都省了。定期也会去爷爷奶奶那里探望一下,偶尔的时候回一下爸爸妈妈家,生疏的寒暄之后就再没有什么可说的。哥哥忙于公司的应酬真正能陪他的时候并没有那么多,很多时候也会想起欧晟楠,会猜测那个对他承诺一对一的主在干什么。不知不觉地回家也有二十多天了,街上到处都是春节的氛围,除夕夜的时候沈析宇竟然意外收到了来自欧晟楠的新年祝福,尽管只有四个字:新年快乐。但是却足以抵消他之前对欧晟楠的各种怨念,他终于想起自己了吗?终于知道自己太小心眼了?笑意渐渐浮上脸庞。
“小宇,笑什么呢?爷爷问你话呢?”
“啊……那个”
“爷爷问你毕业后有什么打算?”
“爷爷,我才大一,暂时没有想毕业之后的事情。”
“未雨绸缪总是好的。”说完那个威严了一生的人不再理会沈析宇的欲言又止,转而去跟其他人聊天。
看着饭桌上所谓家里人一副其乐融融的表象,沈析宇心里有说不上的压抑,他不喜欢这样的氛围,何必呢?思绪又飘回到那个男人现在在干吗,也是和家人团聚相亲相爱吗?就算是那样他也能想起自己吗,心里还是很开心的,突然间就很想听听他的声音。拽拽大哥的袖子,低低地说,
“哥,我想走了。”
“爷爷还在,不要任性。”无奈地撇撇嘴,哥哥就是这样,再宠他,面对着家里人面对着爷爷也始终不会越矩。沈析宇的亲人世界里只认定唯一的一个沈析宁,而沈析宁的亲人世界里沈析宇是至爱却不是唯一。
乖乖地端坐回自己的位置上,脱不开身的沈析宇只得快速地回了个短信:你也新年快乐。
看到回复的欧晟楠始终难以愉悦起来,那个孩子只能用这么简短的几个字敷衍他吗?自己已经抛下种种质问与不甘给他主动问候了,他还想怎样?越想越气愤,没有注意到嫂子探寻过来的目光。
“小楠,跟哥哥嫂子吃年夜饭就让你这么气愤呢?”
“小羽,你别理他,还不知道又想着什么了?”
哥哥叫嫂子的声音吓了他一跳,那个孩子他也曾称呼他“小宇”,可是他似乎却不高兴,还是为了那个人吗?就像你从不叫人哥哥,也不愿意让人叫你“小宇”?那是属于你亲近之人的专属称谓吗?晃晃一直走神的脑袋,赶紧堆满笑脸对大嫂说道,
“嫂子,您瞎猜什么呢?怎么会不想跟您和大哥一起吃饭呢?”
“那就是嫌嫂子手艺不好了?”
“那就更不是了,要不是怕把嫂子您累着大哥抽我,我保准儿把家里的门槛都踏破了。”
“死小子,你就臭贫吧。不是嫌这些,那你刚才摆着一副黑炭脸给谁看?”
“小楠,莫非是交男朋友了?生闷气呢?”
“嫂子,您就别拿我寻开心了。真没有。”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些破事,要谈就好好谈一个,别整天拿着那张脸招摇撞骗欺负小孩子。”
“哥,冤枉啊,我什么时候跟小孩子玩了?”
“那次那个生病找许叔叔的难道不是?”
“许叔真多嘴。”
“欠抽吧你就,过了年还打算在底下公司混着?”
“哥,您又动什么心思呢?我现在这样挺好的。”
“你大哥也没说你这样不好,只是你年龄也不算大,没想过出国继续深造?或者回总部帮你大哥的忙?”
“哥,我一学建筑的您就别让我弄商业上的事了。我画画图纸还行。”
“你几斤几两,你哥我比你清楚,少在我这儿装蒜。没有强迫你的意思,只是给你提个醒。”
“嫂子,你看,爸妈今年没回国,哥就开始欺负我了。”
“你呀,我看你哥这次说的对。”
“哎呀呀,夫妻同心其利断金啊,没活路了。爸妈,我好想你们啊。”欧晟楠假装伤心,一旁的欧盛坤和单羽看着他无奈地笑。
二十八、
春节的时间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可能是一年之中的一种求之不得,可以和家人好好团聚,可以好好休息,可是对于沈析宇来说却无异为一种折磨,尤其是哥哥不在场的情况下还得听七大姑八大姨那虚假的嘘寒问暖。哥哥昨天就又去了法国,平时的话,虽然嫌裴亚铭聒噪,可是有个拌嘴玩闹的人似乎也很不错,这次却是连裴亚铭也一起去了,自己留在这里还干什么。
本来之前那晚就很想给欧晟楠打电话,可是却不知道要说什么,想想还是算了,更何况哥哥一直在身边,沈析宇的潜意识里并不想哥哥知道那样一个人的存在。现在从家庭聚会的晚宴上回来,坐在空荡荡的别墅里,心里也跟着空落落的。在意识回神过来以前,拨出去的电话已经接通了,全然忘了之前自己那个“再给他主动打电话名字倒过来写”的起誓:
“喂,您好,欧晟楠,哪位?”其实接到电话的欧晟楠已经猜到了对方是谁,他有强烈的感应这个陌生的号码应该就是那个孩子。
“是我,沈析宇。”简短的几个字沈析宇竟然觉得有点紧张。
“哦,找我有什么事吗?还是你又想找揍?”欧晟楠的说话语气里带了一丝的调笑。
“你”这边的沈析宇气结无语,没事就不能给他打个电话吗,非得要实践才可以吗?还有事吗?在他的意识里就那么的高高在上吗,别人打电话找他只能是有事,气冲冲的话脱口日出“是不是没事就不能找你?不实践是不是就不能见你?”
“严格说来,我很忙,主被不实践,见面干嘛?”本来接到那个孩子来电心情就变得很不错的欧晟楠在听到电话对面的气结之后就笑的更欢了。不知为何,欧晟楠的所有恶趣味对着沈析宇的时候就全面迸发了,以后的很多年他都以看沈析宇跳脚为乐。
“那好吧”沈析宇的声音也变得闷闷地,原来他只是把自己当成一个被,以前是众多之中的其中之一,现在是唯一的一个被。
“你找我真的没事?”听出了沈析宇的低落,欧晟楠不打算再逗他。
“其实”
“吞吞吐吐地干嘛?”
“我就是想听听你的声音。”沈析宇没有补充完整的是,其实我想见你了。
“哦?那你现在听到了,可以挂断电话了?”欧晟楠听到那个孩子认真地说出那句话的时候,突然就很想把他搂过来抱在怀里揉搓一番,他也有点想他了。
“你”,不还击就不是沈析宇的性格,“我打电话最大的目的就是要看看被丢在饭店门口的你被气死没?”
“那你现在知道了,我没被气死,没事我就挂断了。”
“”
欧晟楠听到了那个孩子拍断电话的声音,手握话筒想象着那个孩子的恼羞成怒,愉快地笑出了声,突然觉得心情变得很好,甚至很想现在那个孩子真的就出现在他面前。欧晟楠甚至忘了之前的纠结:那个男人究竟是沈析宇的谁?
这边挂断欧晟楠电话的沈析宇心里却是一阵不甘,那个人就只会嘲笑自己吗?明知道他是故意逗自己的,明知道说不过那个人,可还是忍不住地想回击,想听听他的声音。一个人坐在沙发上,脑海里全是那个男人得逞后的狡黠笑意,沈析宇突然就真的很想立刻马上的见到他,哪怕他说了见面要实践。不就是纯实践吗,那不就是自己一直以来认可的实践模式吗,那还有什么可顾虑的。
丢下怀里的抱枕,起身上楼穿衣拿东西,出门直奔机场。来到机场拿到回京机票的沈析宇觉得自己失去理智了,想见欧晟楠的冲动甚至超越了对晕机的不适应。直到坐上回北京的航班,压抑下想呕吐的感觉,沈析宇还是觉得满心荒谬。飞机抵达首都机场,他再次踏上了北京的土地,依然在质疑自己到底在做什么。然后,他知道了,理智是一回事,心却是另外一回事,由不得人。
沈析宇莫名想起了波斯鲁米的几句诗:
我吞了几口我爱人的美酒,如今犯病,体热身痛。
他们请来医生。
他说:喝下这茶!
好吧,该喝茶了。
把这些药吃下!
好吧,该吃这些药了。
医生说:丢弃他唇边的美酒!
好吧,该把医生丢弃掉了。
搭乘计程车到达小区门口的沈析宇开口问自己,“我到底在干什么?”,有些烦躁地梳着自己的头发,对接下来的行程感到茫然,回自己住的地方还是去欧晟楠家?
太理智了,却不知道有些事情根本不归理智管。所以他才在脑袋一团混乱的情况下冲动回到北京,只为了一看电话那边的欧晟楠,甚至忘了走之前支会大哥一声非常失态无聊的行为,让沈析宇在心底唾弃自己千百次。
而现在,该怎么办呢?在冲动行事之后
可是情感已经先快理智一步地替沈析宇做出了决定,他来到了欧晟楠的楼下,按下了门铃声,而这边正准备睡觉的欧晟楠听到门铃后的第一反应是:谁这么晚了不睡觉地跑来骚扰他。
“谁呀?”
“欧晟楠,是我,沈析宇。”
沈析宇知道自己不该把想见他的冲动转换为他的困扰,这样太不理智也太任性,但他并没有为自己的冲动感到后悔,最起码此时此刻没有。不管欧晟楠听到他的声音有多么震惊、有多么惊异不定,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沈析宇就会在最快的时间里见到欧晟楠,那个承诺他一对一,那个让他接受一对一的“主”。
二十九、
遇上赵典以后,欧晟楠的人生就不再按部就班,生活上随时来个脱轨演出,当然会渐渐变成一种常态,所以他已经很习惯,不容易为此感到惊吓或困扰。饶是这样,沈析宇的突然到访还是让他惊诧了,他怀疑自己是不是极度希望见到那个孩子出现的幻觉,可是门口催促的声音却迫使他相信——那个孩子就在楼下。
连睡衣都顾不得换直接冲到楼下,欧晟楠看到了那个苍白着脸手里拎着个简单行李包的孩子,一言不发的把小孩儿领回屋子。就在刚刚的一瞬,欧晟楠经历了听到那个孩子声音的惊诧、看到那个孩子的喜悦、见到那个孩子苍白脸色的心疼担忧,但所有的情绪最后转化为对那个孩子不知死活的愤怒。
一进屋门,欧晟楠拖过沈析宇塞进了浴室,尽管担心却还是冷硬着语气对那个孩子说道:“去洗热水澡,敢用凉水你就死定了。”沈析宇没说话撇撇嘴进了浴室,心想到:大冷天的我又没那么受虐,上次还不是疼的不行才不敢用热水的,这个男人果然小心眼。
快速地洗完澡穿着欧晟楠递进来的睡衣的沈析宇再次出来,欧晟楠一句简短的“跟我来”就进了客房。慢慢蹭进门的沈析宇进去的时候欧晟楠正坐在床前的沙发上,盯着沈析宇说出见面后的第一句问话,而不再是代表命令的祈使句,
“怎么突然跑过来?”
沈析宇见到欧晟楠的所有欣喜都被欧晟楠的沉默和一开口的问话镇懵了,看看那个男人手边摆放的工具,他的心里突然就很忐忑,第一次的实践仍记忆忧新,眼前这个男人确实不会手软。沈析宇想起来自己好像从未和他交代过自己回家了,所以他才会这么问?他用的是“跑过来”而不是“跑回来”,不确定地开口,
“你还是坚持不实践就不能见面吗?”
欧晟楠心里郁闷了,能摆好重点吗,他对别的小被确实是那样,但是对沈析宇却不是,不然的话,他怎么能有机会跟自己共进晚餐,怎么可能有机会冲着自己发脾气?
忍下现在就把他拽过来揍一顿的冲动反问道:
“那你是来实践的吗?”
“我”
“有话直说。”
“是,”被欧晟楠的咄咄逼人弄得不知所措的沈析宇开口瞎掰,完了还加了低低的一句,“顺便还想见见你。”
欧晟楠听到这里已经不想再对那个孩子动手了,可是想想,万一他以后经常这样时不时的冒出来怎么办?被打扰事小,大晚上的也不安全。那个时候的欧晟楠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对沈析宇的担忧胜过了怕麻烦的考虑。
“那你能解释一下你是从哪里来的?”
“我从家里过来的。”
“隔壁那栋楼?”欧晟楠故意试探沈析宇。
“嗯。”沈析宇此时的脑子显然被门掩了,被驴踢了,被水灌了。从隔壁过来会拿个简易行李包?从隔壁过来会在四个小时以前拿异地的座机打电话?
欧晟楠怒极反笑,“那你别告诉我行李袋里装的是你自备的工具?”,这个不知死活的死孩子竟然还试图出言隐瞒。
听到欧晟楠质问的沈析宇,立刻想到了那个闹矛盾的上午,自己说的不得不回家,以及刚才是拿哥哥别墅座机给欧晟楠打的电话。再看看欧晟楠的表情显然是一副了然于心的样子,不再做最后的垂死挣扎,“是从T市刚回来。”
“别杵门口了,过来吧。”欧晟楠抱臂看着沈析宇的窘迫。
“我”沈析宇支支吾吾半天,也再说不出一句辩解的话,是自己迫不及待想见他,而他电话里也说清楚了“实践见面”的规则,那还等什么,难道在等他的怜惜赦免?即使明白所有的理论,沈析宇心里了然的同时还是不免委屈,自己不就是想见他一下吗?然后是深深的矛盾,为什么自己会那么想见他?那一刻被欧晟楠言语逼迫的沈析宇困惑了。
“你什么?还记得那晚我跟你说过的对你的要求吗?”看到了那个孩子脸上的复杂表情,欧晟楠决定让他明白自己的生气所在。
“不许做伤害自己的事情。”
“那请问零下十几度的天气穿着单衣从T市回到北京算不算伤害?那么大晚上的一个人不管不顾,算不算伤害?你是假天真呢还是真幼稚?真以为天下无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