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方心放下了一半。
能用甜点解决的,都不会是太难缠的对象。
不过他低估了对方的食量。
一小袋棉花糖还不够鲨鱼一口的。
鲨鱼露出尖利的牙齿:“所以还是要吃掉你。”
林方说:“烤鸡吃吗?”
鲨鱼:“……”
“不够。”鲨鱼吃掉了林方家里最后一点可吃的东西:“太少了。现在过来吧,我要吃掉你了。”
“你确定吃了我就不饿了吗?”林方背抵着墙。
“吃了你,这个房子就是我的了。”鲨鱼说:“浴缸也是。”
“房子要交租金。”林方很快说道。
鲨鱼:“?”
“冰箱要交电费,洗澡要交水费,吃了我,这些东西都会被收回。”林方说。
“那要怎么样才能持续享用?”鲨鱼盯着林方:“我还要棉花糖。”
“我可以给你,但是有交换条件。”林方说。
说是交易,其实简单地说,是林方单方面割地赔款了。
林方尽自己可能满足这位国王的生存需求,而作为交换,国王要对林方收起那两排锋利的牙齿。
一个小时后,林方出现在预约好的餐厅里。
离预约的时间还差一点,林方看着爆满的餐厅,心想幸好没有取消预约。
很快有侍者过来询问他是不是要等女伴来了之后再上预定好的情人节套餐。
“不。”林方看了看桌上装饰的玫瑰,转头对侍者说:“能都给我打包吗?”
现在报警管不管用?林方大包小包地回家时心想。
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喜欢收集书籍的爱好会惹来这么大的麻烦——那只大鲨鱼自称是从书里出来的国王。
仿佛嫌这个说法还不够荒谬,那只大鱼翻身扑进浴缸里,在他的眼皮底下变成了一个男人。
一个长相出众但异常傲慢的男人。
那个男人说,再拿点吃的东西来,不然我就反悔了,还是要吃掉你。
会变身的东西。
林方在心里叹了口气。即使报了警,感觉也说不清楚。
虽然那排牙齿有些让人适应不良,但至少不至于沟通不能。
林方也曾遇到过完全不服管教的孩子,甚至照顾过自闭儿,但是在他看来,只要有耐心,任何人他都能找到相处的办法。
这也是他为什么不出了门立刻逃走的原因,那只鱼能变成人,还愿意和他达成协议——对与林方来说,剩下的只需要耐心了。
林方转动门钥匙,进了屋之后,果不其然浴室里还有水声。
不管国王是真是假,是条鱼肯定是真的,林方心想。
他把打包来的情人节套餐和额外追加的食物都放在桌上,然后吸了口气,去浴室。
“我回来了。”林方在推门前说,听到回应之后开门:“可以吃……”
他顿住了。
不管是鲨鱼还是男人都不见了,浴室里空荡荡。
林方:“……”难道刚才是在做梦?
“发什么呆?”一个小黑影从鱼缸里蹦出来,又返身跌回水里,溅起一小朵浪花:“我要在浴室里吃!”
这声音和语气,俨然是那个不可一世的国王。
“你……怎么变得这么小?”林方有点忘词了。
小黑鱼很不满地又蹦出水面:“不这样吃不饱,你太穷了。”
林方:“我带了很多东西回来……”
小黑鱼:“你确定?你该不会眼界浅薄到以为之前的样子就是我的原本形态吧?要是我真正放松下来,你的房子就装不下了。”
林方:“……”
小黑鱼用尾巴拍水挑衅:“想见识一下吗?”
林方:“……不用了,谢谢。”
小黑鱼又一头扎进水里:“把东西拿进来,我要在水里吃。”
林方站在浴室门口,看着一尾小小的黑鱼飞快地在自家的浴缸里游来游去,吓人的鲨鱼和突兀的傲慢美男子都不见了。
今天是情人节。
今年,失恋的在情人节林方给了自己一只小黑鱼作为礼物,在还差十分钟就情人节结束的时候,和它一起在浴室里吃掉了情人节套餐。
81.
金国王总觉得,虽然自己也是“国王”,但他跟国王们真的谈不来。
尤其是话题开始暴走的时候。
“你们喜欢鼻涕虫吗?”国王独有的自说自话本领在欧丁身上发挥得淋漓尽致:“虽然粘稠,但是油炸过后会有很微妙的口感呢。”
陶佳苦着脸盯着一只大海参看。
“我对特色小吃研究不多。我们能回去了吗?”金国王做出一副礼貌的表情询问。欧丁已经从牛肚说到鼻涕虫了,相比起来,金国王更愿意听唐小乐一整天单曲循环农场歌。
“我们不想吃饭。”陶佳眼睛像是黏在了那只大螃蟹上,一副口水滴滴的样子。“放我们走吧,还是你想囚禁我们?”
欧丁优雅地擦擦嘴角:“我为什么要囚禁你们?”
“那赎金?”陶佳从餐桌上移开视线:“威逼利诱?强奸?拍小黄片或者裸照?”
金国王:“……谢谢你啊,提供这么多选项。”
“我不缺钱。”欧丁说。
看出来了,金国王心想。
“那你要什么?”陶佳忍不住了。“把我们绑来总得有个目的吧?”
“你说得对。”欧丁赞同:“我们聊聊天怎么样?”
陶佳:“……”
金国王:“我们真的该回去了。”
“不急。”欧丁说:“我们彼此还没有互相了解呢。”
“再换一个话题好了。”欧丁的视线从手边的银汤匙移到金国王的鼻子上:“你对你爷爷的印象怎么样?”
金国王皱眉。
他的资本家爷爷和自己唯一的交集只有那栋房子,他连爷爷长什么样子都没有见过。
当初彭律师找到他,带给他的也只是房子所有权凭证,关于他爷爷,连张照片都没有。
但这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欧丁为什么会提起爷爷?
“你……”认识我爷爷?
金国王觉得不太可能,如果欧丁真的和罗德一样,是来自书里的国王的话,那怎么可能会认识自己爷爷?
欧丁表情不变,很有风度地留给金国王思考的时间。
金国王在心里告诉自己,不要回答,不要胡思乱想,这个国王甚至毫不掩饰自己和罗德对立的身份,如果自己因为这个话题表现出急不可耐的渴望的话,就正中
对方的圈套了。
虽然……
金国王在桌下捏紧了拳头。
“你和爷爷不熟?”欧丁偏头:“说的也是,那个人从以前开始就性格古怪。”
“这是什么意思?”金国王耳根有点发热:“你知道关于我爷爷的事情吗?”
“国王知道一切。”欧丁避重就轻地说:“你想知道吗?”
金国王沉默了。
在他的认知里,和自己有血缘关系的人只有父母,他也曾经问过,为什么别的孩子都有那么多亲戚,而他们家只有三个人。
但总是得不到答案。
所以在莫名其妙得到了一栋爷爷的房子时,金国王才会那么吃惊。
虽然严格来说爷爷和他没什么交情,但至少那栋房子在某种程度上拉了他一把,也改变了他原本可能的人生轨迹。
所以金国王从心底还是感激爷爷的。
他曾经调查过,房子里没有任何前任主人留下的线索,彭律师和爷爷也只是单纯的委托关系,不能给金国王任何灵感。
金国王都放弃了。
现在欧丁突然出现,没有和阿尼一样希望从他这里威胁罗德或者拿到编年史,反而谈起了爷爷。
然后现在问自己想不想知道关于爷爷的事情。
金国王盯着欧丁的眼睛,似乎想从里面看出一丝虚张声势的痕迹。
但似乎所有的国王都自带泰山崩于前都神色自若的技能,欧丁反而对金国王微微一笑,原本就英俊的脸在笑起来的时候突然变得不可思议的有魅力——几乎让人
忽略了他蛋黄色的长袍和首饰小贩的装扮。
“我觉得不对劲。”罗德说。
陵站在他身侧,把手搭在他肩上:“你只是觉得不对劲吗,我觉得不舒服。”
现在林陵和
罗德都各自在演艺圈走上了一条金光闪闪的大路,但即使是开始接拍广告电影电视的现在,大家也仍旧对他们俩的出道作品津津乐道,虽然只合作拍广告过一次,也还是被称作了平面广告里的梦幻组合。
这一次的高级男装广告,打的就是梦幻组合再组的噱头,罗德和林陵本来都互相嫌弃对方,但是这次的广告商实在很大方,在分别换算酬劳能买多少老坛酸菜面和棉花糖之后,梦幻组合妥协了。
“把领口松开,对,再打开一点……Hot~”混血儿摄影师鸡血上头般咔嚓个不停。
“不是拍的男装广告吗?再脱就可以改为内裤广告了。”陵偏头给了镜头一个诱惑的眼神,转过脸继续抱怨。
罗德也在换镜头的空档说:“我说的不是这个。”
罗德对自己的直觉一向很有自信,尤其是关于金国王的。
金国王今天挂了他电话,这可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情。
“我的教育方式是不是出了问题?”罗德侧身拍照:“恋人之间不是应该情话说不完吗?怎么会这么粗鲁地挂我电话?”
大猫国王自认对金国王做到了极致的耐心——他用尽全身力气慢慢把不肯相信人的小金圈到怀里,用最温柔的方式慢慢教他每一件事。
然后被挂电话了。
是教育问题还是反抗期到了?
“Good!忧郁也很好!”迅速抓到镜头的摄影师又鸡血了。“再来一次!”
罗德对着镜头叹了口气。
“我有不好的感觉。”罗德说。
林陵移开脸翻了个白眼。
他不明白,明明是罗德和兰斯拉他入伙要回去的,结果这两个家伙现在反而分心到西伯利亚去了。
一个乐此不疲(而无耻)地装可怜,另一个更不像话了——虽然林陵知道罗德从小就是那种种花就会天天跟花说话等它长大的类型,但是他对金国王的爱情表达方式还是把他雷到了。
男人,成天为这种无聊事耍心机长吁短叹像什么话。
“是不是只有我把要回去的事情当真了?”林陵没好气地说。
“怎么会。”罗德挑眉:“国王要担负的重量远远不只一个皇冠,我以为小尾巴你应该记得的。你是不是棉花糖吃太多了?”
林陵眼睛亮晶晶(怒火):“忘记的是你和兰斯。”
“我们没有忘记。”罗德安慰他:“不是有进展了吗?剩余的国王都摸得差不多了。”
“五本编年史,五个国王。”林陵说:“但你以为集齐了就能回去吗?况且我们还没有集齐。”
罗德不以为意:“你这话的意思是你觉得自己打不过章鱼吗?”
“笑话!”林陵把罗德拉近:“之后呢?之后改怎么办?”
“先集齐再说吧。”罗德说:“我相信会有办法的。不是还有一个很聪明的家伙吗?”
“聪明,但是比阿尼更棘手。但目前看来他并不是站在我们这边。”林陵冷冷地说:“还是应该说,他从来不会站在你这边?”
“他不和任何人站边。”罗德纠正他:“这也是他麻烦的地方。我相信如果他办得到的话,他更愿意自己回去而把我们留下,然后在萨利蒙想尽办法看到我们在这里沮丧的表情。”
“你认为他知道的东西会比我们多吗?”罗德若有所思:“他没有立刻想办法把我们的编年史弄走,这是不是证明他知道光是集齐编年史也回不去?”
“他知道条件不足。”林陵干脆地说,盯着罗德看。
“OK!最后一个镜头——!”摄影师说。
“而且如果是他的话,就很有可能能弄清【条件】的内容。”罗德靠近林陵,在他耳边说。
82.
“条件呢?”金国王说。
欧丁抬起眼睛。
“你并打算免费告诉我吧?”金国王垂眼。
“阿尼一直想说服我和他谈交易,我猜这也是你今天的意思。”金国王的手收在桌布下,悄悄拧成一团:“说吧。”
欧丁却笑了。
“交易?不不。”欧丁说:“不是交易,是命令。”
金国王猛地抬头。
“小金还没回来?”大波斯猫轻巧地跳下一辆低调的保姆车,一只伏在海洋路口花坛上的野猫就冲它喵了两声。
保姆车离开了,波斯猫确定到没有狗仔的踪迹后,熟稔地跳上矮墙,从几栋房子的阳台上穿过——二楼走廊尽头的落地窗在他出门的时候都会留一个合适的缝隙。
芝麻糊已经等在落地窗边等待接驾了,波斯猫挤进落地窗,小黑猫亦步亦趋地跟在波斯猫身后也下了楼。
兰斯的伤腿被摆在茶几上,包扎的形状看起来很严重。
兰斯神色轻松地转台,电视画面从爱你爱我又爱他第三部跳到了购物台。
波斯猫说:“就你一个人?”
兰斯抬了抬下巴示意他看阳台。
平时放在阳台上的小单车没有了,这表示梁豪飞拎着单车去接唐小乐了。
波斯猫看了看二楼的楼梯,跳上沙发:“确定是那个人了吗?”
“应该不会错。”兰斯说:“他在药水方面确实是天才,能完全把阿尼的海腥气隐藏起来不让我们发觉。”
“但是嗅觉失灵了,我们还有眼睛。”兰斯微微笑起来:“更何况,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没有不显眼的国王。”
L市是南方城市,在这种时候,整个城市都散步着兰斯那群肉乎乎灰溜溜的眼线。
“他是特别显眼。”波斯猫说。
兰斯表示同意。
“那么赵唯还和阿尼在一起吗?”
兰斯摇头:“之前我以为阿尼是从秦家的书房出来的,后来才发现我们的想法有点错误,阿尼也是利用了这个盲点,躲开了我利用陶家安插的各种眼线。”
秦家和陶家都是L市根深蒂固的家族,但秦家和陶家有一点不同,就是秦家的书都不是用来看的。
从罗德到陵,每一个国王都是通过编年史来到这个世界的,这一点无庸置疑。
但是不论是罗德还是兰斯,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眼看到的都是(相对于平民)十分豪华丰富的书房。
于是自大惯了的国王们就认为他们高贵的编年史不管是在哪个世界,都理应被供奉在最合理华美的地方。
直到运气向来不好的陵出现,开始打破了他们这一论调。
林方既不是来自名门望族也不是富二代,只是一个单纯的书籍爱好者而已——但凡爱好,多少都会偶尔走上偏门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