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形毕露+番外——水仙已上鲤鱼去

作者:水仙已上鲤鱼去  录入:02-02

郭长江喝到第一个高原反应,放慢十六拍的速度把眼神送到虚无的状态,举着酒杯,清清嗓子,先吟了一首诗抒发自己的抑郁不得志:“床前明月光,没钱心发慌。举头望明月,谁都不肯借。”

众人哄笑,以谢楠最为响亮率真,魏晋唐皱着眉头屈指一弹,往他嘴里射进去一个花生,这才让他没有笑到休克的地步。

魏晋唐跟谢楠咬耳朵:“酒是色媒人,灌醉他就是你的任务。只要你哥我今晚上尽了兴,保证有你的好处。”

谢楠斜着眼看他:“是光荣而不要脸的任务吧——注意你那眼神,太猥亵了,太淫荡了。话又说回来,你看上的就一定是你的?克里姆林宫好,你看上了,俄罗斯人民答应给你么?”

魏晋唐自然不会轻易败退,出卖了郭长江这个资深宅男:“他电脑里有120G哦亲。我知道密码哦亲。”

话音未落早就被谢楠劈手搂住,神情笃定:“兄弟是一定要帮的,下回就不要整这些虚的了。来来来,先请郭长江说两句——”

郭长江喝到了第二个高原反应。此人迷信斗酒诗百篇,常常喝到半醉写论文,有一次英语六级考试更是带着半水杯白酒混入教室,后来被监考老师一举抓获婉转劝阻,才没有让他上校报的社会版新闻头条。

酒品知人品。郭长江喝多酒就是个话唠。他一搁下筷子就开始指点江山挥斥方遒,方圆十里之内有氧呼吸的与无氧呼吸的无一能免,死伤遍地。

他先批判左岸活得太本能,安于猴子的屁股是红的、鲸鱼不是鱼的生活现状,虽然有游学诸国的良好愿景,但放着西班牙阿根廷和委内瑞拉的热辣美女不去糟蹋,只顾着要从唐人街找媳妇这一小农思想,辜负了全国人民的拳拳期望;

又斥责谢楠态度不端正,啃着鸭掌想熊掌,二十年的书都读到了猪肚子里去,缺乏实际考据精神,因为探索频道早就大公无私的指出,狗熊冬眠的时候并不一定非要用右掌捂屁眼,还有可能变换姿势用左掌捂这一残酷事实,所以吃哪一只熊掌都要冒若干的风险;

再贬低林思渊的论文设计报告,打击他是将马王堆汉墓里出土的素纱蝉衣套到秦始皇兵马俑的身上,本质强硬而形式太过软弱,论文就是要将最简单的事情用最复杂的语言描绘出来,还不能让人看明白了,否则别说一稿的时候就容易被那帮成了精的老头刁难,就连孙处长也会认为你学术水平太低。

这厮太过狂妄犯了众怒,千夫所指之下,众人一拥而上,力争将郭博士灌到天荒地老。

谢楠这个酒囊饭袋岂能喝的过林思渊。林思渊酒入愁肠来者不拒,不管不顾自酌自饮,喝的好不畅快。

魏晋唐一直坐在他旁边,一反常态的安静。他伸手与他碰杯:“周晓群的电话?”

林思渊看着其余三个人吆五喝六,点点头:“是。”

魏晋唐看他一杯一杯倒满啤酒:“怎么了?”

林思渊喝的手都有些颤抖:“没什么。”

魏晋唐仔细打量他神情,说:“他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

林思渊苦笑:“有什么对得起对不起的,人各有志。我总不能永远这样拖下去,拖到最后对谁都不好。”

魏晋唐握住他手腕:“你别喝了。你们需要谈一谈。”

林思渊说:“有什么好谈的。”

魏晋唐冷冷说道:“你个懦夫,拖了人家那么多年,既不跟他在一起,又不跟他彻底了断。到现在连谈的勇气都没有。我送你回去。”

林思渊眼角有些微红:“不用,我先走,你们接着喝。”

他起身去结账。

魏晋唐面对热气蒸腾的鸳鸯锅,阴森森盯着面红耳赤的谢阿斗两眼,冷冷一笑:哥哥今天要把情人亲手推给情敌,都是你这个不济事的家伙惹的祸。今天不把你喝出个三长两短简直对不起我纵横四海的名声!

喝到高兴,郭长江还主动与谢楠跳了只舞,放的是解放军进行曲的音乐,这两人踩着东北大秧歌的拍子居然也能踩到点子上,赢得了全场热烈而持久的掌声。

酒酣耳热,渐至高潮。一帮人口无遮拦,逐渐褪去了文化流氓这层温情脉脉的表皮,开始向不如禽兽进化,话题也越转越歪,渐而色,渐而黄,渐而不堪入耳。

郭长江说他其实最擅长给前列腺打蜡,并夸口他祖先与皇陵里的某一位妃子做了一些这点那点的事,还绘声绘色,还伴以声音,模拟动作,几乎掀翻了高老庄的屋顶。

散场时郭长江走路一波三折,谢楠一个看不见他就溜得不见人影,先是对着电线杆子立正稍息,大谈西北军打开局面的对策;后来又钻到商店里买了挂极小的鞭炮,钻到楼底下傻兮兮的吆喝新年好,在谢楠死拖活拽把他弄到宿舍的时候还玩了把仰天长啸,不幸脑袋磕到墙上,后脑勺肿了起来,这才彻底还了这个世界一个清静。

第 20 章

林思渊喝得有些晕,头倚着门站了半晌,掏出钥匙开门。

周晓群双手抱胸,面无表情看着电视,静候着他的大驾光临。

周晓群厌恶喝酒,更不抽烟,闻着林思渊身上的烟酒气息不由自主的皱了一下眉头。

酒壮怂人胆,林思渊坐到他身边,下巴枕着他的腿,说道:“今天怎么不值班了。”

周晓群说:“这要问你。”

林思渊说:“我给你带了菜,你饿不饿。”

周晓群摇头,起身将菜蒙好保鲜膜,放到冰箱。

林思渊倚在厨房门框看他慢慢收拾碗筷。

他走到他背后,搂住他的腰,面色通红,喷着酒气,说:“是不是想跟我做一次。”

周晓群手上动作一停。他冷冷笑了一笑。

林思渊说:“你等我……再等一下就好……我都快要战胜自己了。”

周晓群脸上带了点笑意,又很快消失不见,说道:“这算什么?酒后吐真言,还是酒后乱性?”

林思渊昏昏欲睡:“我知道,你偷偷到小卧室,打开过我的抽屉。你这个贼。我承认,那里面所有的信,纸条,还有收据,都是你给我的,或者买东西留下的。你的三叶草还有zippo,我一直留着,舍不得穿也舍不得用。”

周晓群转头看着他,目光温柔。

他沉默了片刻,才说:“不好意思。我擅自翻你的东西,是我不对。”

林思渊微弱的笑:“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呢。像你这样的人,要是不让你翻一遍,你会睡不着觉的。你这个……唉……”

林思渊闭着眼睛,问:“我们就这样,可不可以。”

周晓群回答的十分干脆利落:“不可以。我要的,比这多得多。”

林思渊喝的确实有些醉。他嘴唇碰了碰周晓群的侧脸。

周晓群温和的笑:“你准备怎么战胜自己?”

林思渊下巴搁在他肩膀上,说:“今晚,我睡到你床上吧。”

周晓群目光很沉:“那你不要反悔。”

林思渊说:“反悔什么?反悔我基因带来的跟别人不同?还是反悔那么多年始终没有说服自己,去找一个女人?”

周晓群确定他真是喝醉了,否则绝对不会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

周晓群问:“那真的要做吗?”

林思渊似乎很困扰。他脱掉毛衣,想了想,向外扔在了餐厅的椅子上。

周晓群握住他的手,仿佛能够制止他指尖的颤抖一般。

周晓群明明在笑,眼中却有落寞的伤痛:“你不用这样勉强,我不需要你这样。若是为性而强迫自己,那跟强暴有什么区别。”

他第二天醒来,果真是在周晓群的床上。

全身赤裸,床头有干净的内裤衣物。手机里有周晓群的短信,简直不堪入目:“昨晚你非要跟我同床共枕,还以蒙奇奇贞操相逼,我迫不得已只能答应。吻遍你的全身,觉得小腹味道最好,有芒果的淡淡香气。你知道我喜欢芒果味道的沐浴露。”

林思渊悔不当初,只想自插双目。

进退维谷,前途风雨飘摇,令林思渊产生了思想上的动摇。

病一急就乱投医,他前去郭半仙的宿舍寻求精神上的寄托。郭半仙正瘫在椅子上对着空白文档发呆。

林思渊说:“坐直了坐直了!你不要没学到霍金的头脑,先学到霍金的坐姿!”

郭长江懒洋洋把腿架到书桌上,左手掐个诀,低头瞅了林思渊修长的大腿一眼,严肃的说:“林大人,瞧你这内裤的颜色,凶多吉少呐……”

林思渊:“……”

林思渊沉默了半晌,拖过另一把椅子,说:“假如,我是说假如。有这么一个人,有一天,他忽然发现,他喜欢上了一个人。而这个人的性别,并不为世俗所容。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办?”

他顿了一下又说:“另外,老郭,回答问题时务必考虑听众的真实水平。千万不要奇经八脉海阔天空的乱说,容易让人心脏抽筋。”

郭长江在暴怒与神经质之间来回犹豫了一下,觉得无论摔自己手里的杯子还是摔林思渊手里的杯子都有些得不偿失:因为这两个赝品,都是他从图兰河畔文化广场淘回来的,意义非同一般。

郭长江安慰自己:孤独的人常表现得很决绝;寂寞的人则多半平和。

他说,“我们先不去讲关于你喜欢的这个人的性别问题,因为非常显然,你喜欢上的这个人,使得你面临着心灵的巨大痛苦。我先给你讲个故事。”

“姑隐其名,曾经我收到一条短信。大体内容讲的是:我很爱你,这种爱情超越世俗,不为世人所理解。但我不会因此忘记我的爱情,我所有的生命意义,都在坚持中获得。换了是平常人,有可能会觉得很惊悚。”

“很不幸,发短信的这个人,忘了删除这一条短信。更不幸的是,他的女朋友翻看他的手机,翻出了这条短信。更让我惊悚的是,我这个同学以三寸不烂之舌让女朋友相信了他是纯正的异性恋的事实,并且保证不再跟我说一句话。”

“你以为事情就完了?”郭长江看了林思渊一眼,“有一次,我把这个故事讲给第三个男生听。我说,如果一个男生对另一个男生说我爱你,是不是很不平常?”

“他回答我:很特别吗?我觉得很正常。你看,有些人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潜在的homo。这才是最让我惊悚的。”

“现在,我把这个故事讲给你听,那你告诉我,在你心里,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林思渊沉默下来。

郭长江说道:“有些事情,并不如你想得那么重要。你喜欢男还是女,跟我无关,跟别人无关。为什么?因为我自己有很多的事情要处理,我自己的人生尚且焦头烂额,我有什么精力和资格,对你评头论足?你就活这一辈子,你想按部就班,还是想对得起自己一些,决定权完全在于你,不在别人。你想战胜的首先不是外在的压力,而是你的内心,你要做到的,是先要面对你自己。”

林思渊揉揉眉心:“你说得有道理,但我自己就先过不了自己这一关。我不想被孤立,众叛亲离,不想我的父母活在别人恶意的眼神中,我不想走这样一条崎岖的路。”

郭长江目光悠远,说道:“我知道,所以有些事情,别人跟你说是没有用的。你必须要自己想透彻才可以。”

林思渊说道:“想透彻——想透彻了,该烦的事还得烦。人这一辈子,有心无力的事情其实太多,容不得你随心所欲。那我先走了,有空再来找你聊天。”

他怏怏走出327,回头看了郭长江一眼,欲言又止,最后终于忍不住,问道:“老郭,别怪我多嘴。那你呢?你到底喜欢男人还是女人?”

郭长江说:“其实我谁也不喜欢,我就是传说中的第四种人,俗称无性恋。”

林思渊说:“难道你准备跨越种族和星球,开辟外星战场?”

郭长江严肃道:“用情太深,一般都难以启齿。像咱家这般丰神俊朗的人物,要是真爱一个人,内心酸涩,反而会说不出话来,甜言蜜语,多数都说给不相干的人听了。不过,你要是想听听魏晋唐的表白,不妨现在就过去,他在你来这之前,刚刚与我彻夜长谈什么叫求之而不得。”

林思渊:“……”

第 21 章

林思渊慌不择路夺门而逃,窜至二楼大厅处碰见了牌搭子柴小辛。

柴小辛是个白皙,瘦弱,牙龈偏低的青年,人称柴可夫(即人尽可夫的可夫)。

柴可夫天赋异禀,身有狐臭异香,每每一个伸展运动,就熏得四邻八乡欲仙欲死。兼饮食习惯十分霸道,不辣不高兴,不红不革命,所以十有八次见到他,必定胳膊窝里夹一卷手纸和一卷报纸,不是在厕所,就是在去厕所的路上。

柴可夫一看见林思渊,箭步走到近前,想与林思渊来一个熊抱。

林思渊并指说道:“定!定!男男授受不亲!”

柴可夫万分委屈的站在一旁,说道:“刚才我正去宿舍找你。”

林思渊说:“又来送钱给我?老赢你我心理压力很大。等我买副麻将,再凑个麻将搭子。”

柴小辛忧伤的站在林思渊身侧,低声说,“不是打牌的事,米静雅查出来了。”

他指指自己的颈侧,“淋巴癌晚期。”

林思渊大吃一惊,“什么时候的事?”

柴小辛把报纸换一个胳膊夹住了,红着眼圈开口:“她确定留校,上个周入职体检,一查就是晚期。”

米静雅从本科到博士做了多年的校学生会主席,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果敢与武断并称,暴戾与怀柔同举,人称“小江青”,也称“米则天”,真正一个毁誉参半的铁腕人物。她未毕业即留校,不仅是因为声名显赫,还因为她老爸的官方背景。

柴小辛接着说:“听说她男朋友昨天一大早就赶到了医院,在医院里大骂米静雅是个骗子,有病也不说,还打算结婚,分明是想骗他的钱。米静雅她妈又气又急,也进了医院。”

林思渊问:“医生说她还能活多长时间?”

柴小辛又摇摇头:“两个月。当天就进了医院。听人说她爸把别墅卖了,砸锅卖铁也要救米静雅。”

林思渊心中难过:“你们同学都去看她了么?”

柴小辛点了点头,说:“我想找你要周晓群的手机号码。米静雅想见见他。”

林思渊十分惊讶,说道:“他们——认识?”

柴小辛也很诧异:“你跟周晓群是死党,你不知道米静雅的初恋是他吗。”

林思渊摇摇头。

柴小辛说:“正好你在这,你给周晓群打个电话说一声。我还有事,先出去一趟。”

林思渊站在大厅的宣传栏旁边,犹豫半晌,终于拨通了周晓群的电话:“你在哪。”

周晓群说:“怎么了?——你先别挂,我还有电话打过来。”

林思渊听着手机的忙音,隔了片刻听到周晓群说:“在人解楼顶楼,开始下雪了。要不要来看看油画系的作品?”

林思渊说:“刚才是谁的电话?”

周晓群回答:“我师兄,法医。说在附近某小区发现一截切割整齐的左大腿,先打电话问问是不是我们学校实验室丢的,要是的话大家都不用瞎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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