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这样啊。”昝贤冗第一次看到有人这麽大方。对方把一张另外一张单子递过来,昝贤冗狠下心签了字,既然买家都这麽说了自己还有什麽理由拒绝的,若是真的拒绝了肯定是脑袋被驴踢了。
对方一人放了一沓银票在桌上然後被他们的头头推到了昝贤冗眼前,说道:“为了表示诚意以及我们合作的愉快,这里是这两年的所有定金,请昝老板仔细清点一下。”昝贤冗有些受宠若惊,这群人的主人出手也太阔绰了。梁掌柜迫不及待地拿著钱一张张仔细地数著,两只眼睛差点成了斗鸡眼,就是怕多点了一张。在反反复复好几遍之後,梁掌柜对昝贤冗做了数据确认。
“既然这样,我们就静候昝老板四个月後的佳音吧。”对方一扭头就再也不甩你的离开了,昝贤冗擦擦头上的汗,发觉自己刚才太过冲动了。没有认真想作坊的扩充方面,虽然手里有这笔钱,但作为保险绝对不能动,还好自己留了备用的钱。
“梁子过来,我们商量一下扩充的问题……”
……
在经过一番商量之後,两人各负责一个部分。昝贤冗负责人力和场地方面,梁掌柜则负责茶源等其他方面,昝贤冗本来琢磨著梁子的负担会不会太重了,毕竟有六成都压在了他那里,但梁掌柜信誓旦旦地保证不会有问题的。虽然稍显匆忙了些,但因为要扩充的地方也容不得他们多想。
所以,昝贤冗每天都和梁掌柜忙得够呛。昝贤冗是几乎都不回家了,睡就在品香楼空的房间里打发一下,就是回家也鲜少留上很长时间的。梁掌柜那边就更不用说了,要是焦头烂额就能摆平的话,他还乐见呢。
四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从盛夏就步入了初冬也就那麽一瞬间的功夫。或许是每天太忙的缘故,让昝贤冗没办法太注意身边其他东西,他只能一头栽进去,不停地努力不停地努力,虽然过程辛苦异常,但当最後成果出来的时候,他是比任何人都庆幸还好没有放弃。而且,他的直觉非常强烈,这根本不是在做梦,自己的朋友、儿子等等都活生生的每天出现在自己的身旁,触摸他们也有感觉,或软或硬的,怎麽能说是梦呢。他们没有一个人知道凤凰这个人,就是连梁子也没有。或许真的像凌珏说的,那只是一场梦,虽然因为爱而心疼的感觉让他很堕落,但他觉得还是现实些的好,神仙什麽的,是只有出现在小孩子的故事里和梦里的,自己已经是个成年人了,怎麽还能做这种不切实际的梦呢,就像是在你成家立业之後你还怎麽好意思向其他人要压岁钱呢,是吧?要不然就当是被东西砸到了脑门,头晕乎了一会儿,再休息几下子就过去了。
其实什麽都没发生。
27.
不知不觉就已经初春了,万物抽新,冰河解冻,缩了一个冬天的手也拿了出来。品香楼的事也正逐渐步入正轨,可以不用再像以前那麽忙得死去活来,不能好好吃饭睡觉了。这麽想著,昝贤冗心里徒增了几分愉悦,想著自己许久不曾打理过的花花草草,不知是不是冻坏了什麽的,不过还好这个冬天不是特别的冷,再加上下人的照料应该不会坏到哪里去。
刚一进门,昝凌珏就满脸笑意地扑进昝贤冗的怀中,喊道:“爹,你今天这麽早就回来啦。”嗓音柔软地让昝贤冗心里踏实的很,像往常一样抚摸著他的头,原本梳得好好的头发又乱了。“是啊,下午爹就不去店里了。”昝贤冗蹲下身子,拽了拽昝凌珏凌乱的衣服,复问道,“今天有没有好好地读书?”昝贤冗刚一说完,昝凌珏就一副神气活现地样子,学著教书先生的样子,一手抚摸著看不见的胡须,一手搁置於身後道:“孺子可教也。”并重重地点了几下头,昝贤冗一笑,就让婢女麓儿带著昝凌珏自己玩去了。
走在兴许有半年之多没有走过的路,昝贤冗的感情微微有些复杂,可能是喜悦,可能是疲惫,这里不是他的出发点,但却可能是他的归宿地。思虑著,不觉想得远了些,明明儿子才刚满十岁,就萌生出这麽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实在不应该。
一打开门,一些灰落在了身上,明显就是很久没人来过这里了,悄然间几丝怒气蔓延上了心间。昝贤冗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低矮的小树丛光秃秃的,偶尔间还有些嫩黄夹杂其中,看起来生长地甚是不错。其他一些植物也在腐烂的叶片之间冒出了头,昝贤冗已经可以想象再过上几个月他的这些孩子们就能容光焕发了。看来在没有人照顾之下,它们依旧能够活得很好,这点昝贤冗很是欢喜。
站起身,环视了一下周围,很好,都已经开始出芽了。除了——除了——除了一朵傲然胜放的紫色的仙人掌花。
它比红梅来得更加骄傲,比青松来得更加挺拔,它没有被料峭的春寒所屈服,它就那样巍巍然,度过了一个冬天。
昝贤冗脑袋里的一根弦,“!”地一声,断了。错愕和恐惧一瞬间铺天盖地般向他涌来,让他窒息。他记得,这是他和凤凰在偶然一次在花市上买到的,并且,是整个小田院里唯一一朵紫色的花。
“不是真的——”不仅昝贤冗的声音在发颤,他的手也在发颤。他用指尖轻轻触了下花瓣,像是被雷到似的一个激灵缩回了手指,且耳畔蓦然响起了一个声音:这是真的。
昝贤冗又仔细琢磨了琢磨,紫色的仙人掌花真的是他和凤凰一起买的然後种在了小田院里,当然,这是在梦中,所以小田园里根本就不可能会出现。而唯一的解释就是:那不是梦。所有的一切都不是梦,那是真真实实存在的,凌珏失踪了,他和凤凰的所有遭遇,以及他们的鱼水之欢,都是真的。自己在皇宫被擒,然後……然後自己就醒了。昝贤冗跌坐在地上,浑身瘫痪,并且出了一身冷汗,再加上寒风吹过,全身起了层鸡皮疙瘩。
诡异漫布心头,难怪那时候就觉得日期怪异,原来竟是真的!可是,为什麽大家一副什麽也没发生的样子,把凤凰的事忘得一干二净?凌珏也从强盗们手中回来了,说不定他知道些什麽!还有凤凰,现在到底在哪里?……一肚子的疑惑,冲涨著大脑,迫使他不停地思考来求得真相。
昝贤冗也不顾三七二一,直直冲出了小田院。那之後正好到了中餐的时间,昝贤冗看昝凌珏站在凳子上,笑得格外灿烂,眼泪唰唰唰地就流了出来。但他告诫自己,绝对不能太失控,不然把凌珏吓到了就什麽都问不出来了。
抹干涕泪,昝贤冗笑如春花地问:“凌珏,你还记不记得凤凰?就是那个来过我们家的漂亮叔叔?”昝凌珏想了想,摇头:“爹,凤凰是谁啊?”此法不行,再换一法。“凌珏,你仔细想想,一年多前你是不是离开家了很长时间?碰到了很多奇怪的人?”
昝贤冗无法对纯真孩子说出绑架或劫持这类说法,他们太天真纯洁了,他们还什麽都不懂。
“一年前凌珏一直都在家里哪里也没去过。爹,你怎麽总是问这些奇怪的东西?”昝凌珏嘟著嘴,不满爹爹光问一些无关紧要的问题而无视了他。“凌珏,咱们身边的人都出问题了!绝对不要靠近他们!”昝贤冗不知从哪里得出来个结论,命令地说道,手一个激动抓疼了昝凌珏。
“疼啊!爹,你在说什麽?大家都好好的哪里出问题了?”昝贤冗把昝凌珏抱在了怀里在他耳边轻声的说:“凌珏,你听好了,从现在起你必须学著长大了,因为我们的身边出现了不好的东西,很可能会危及到我们的生命。半年前的某一天爹醒来的时候就觉得一切都不对劲,刚才在小田院里收拾的时候看到了一株以前和凤凰一块儿在花市上买的一盆花,这让爹更加确信这一点。一年前,你莫名其妙地失踪了,大家都急著找你,然後爹因为杀人事件和凤凰被关押到牢房里,那时候一个黑衣人说幕後还有人,凤凰也因此受了伤。我们逃回了家里,所有的财产都被充公,所有的土地都被封了,在那里住了一个多月。之後我和凤凰又去了皇宫,最後爹被擒了。
而你们现在却什麽也不知道,所以肯定有什麽人在暗中搞怪。凌珏,你记住,从现在起不要离开爹半步。爹会想办法找到凤凰让他救我们的。”昝贤冗长长地吐完口气才恍然怀中没了动静,会不会是憋坏了?
昝贤冗刚想看昝凌珏的情况,突然腰上就一紧,细小的胳膊爆发出连他也无法反抗的力量,勒住他让他动弹不得。昝贤冗诧异,这股力量从何而来,凌珏是怎麽了?“凌珏,你怎麽了?先放开爹再说。”
语还未止,身後一股幽幽的声音传来:“到现在你还想著凤凰。”昝贤冗为之一震,这声音确是凌珏的,但那口气却无论如何也不像是他该说的。“凌珏,你在说什麽啊?”昝贤冗试图挣扎,却是徒然。
昝凌珏似是换了个人似的,一个翻身就将昝贤冗压倒在地上,那双曾经明亮的眼里,正涌出深深的愤怒。“那种男人到底有什麽好!你才跟他认识多久就连床都上了!?你将我置於何地!难道我的付出你就看不见吗?”听了这一席话,昝贤冗当真是被雷劈到了,而且还是正中红心。凌珏在说什麽?什麽上床?他怎麽知道?他是凌珏吗?
昝凌珏看出了昝贤冗的困茫,扯出抹极其难看的笑容,说道:“你是我的,你一辈子都只能是我的。”一只手按住昝贤冗不让他扭动,另一只手已经解开了系带挑开了衣襟,让大片春光外泄。“你做什麽!”昝贤冗想反抗,但他被压地完全动不了身子,脑子里本来就有够混乱的了,现在更是一团浆糊。凌珏这是要做什麽?脱他的衣服要干什麽?
昝凌珏飞快地将昝贤冗的裤子解开,肌肤间的摩擦让他毛骨悚然,才恍然凌珏这是要做什麽。昝凌珏用手动了动昝贤冗的软趴趴的阳具,没有一点儿要起来的势头。於是撇下它,分开他的双腿。昝贤冗挣扎地更厉害了,却依旧成效全无。一切都只有绝望,除非奇迹出现。此时此刻的昝贤冗,已经万念俱灰。
感觉到水嫩的手指摸上了臀部,抚摸著洞口外的褶子,心如死灰,如坠冰洞也不足以形容他的恐惧。可过了好一会儿也没有动静,一开眼,昝凌珏不知何时站在了他身旁,发愣地看著他好一会儿,那眼神昝贤冗自忖看不懂,也不想懂不愿意去懂。两人僵峙了些许时间,昝贤冗也不敢动。
过了好一阵子,昝贤冗发现门口又凭空多出了两个人。他赶紧穿上衣服,来不及伤心就跑到他们身後去。
“凤凰——梧桐——”
28.
昝凌珏定定得腰杆笔直地站立著,他先看了眼凤凰,眼睛转了几转後,就将视线一直停留在梧桐的脸上,复又扯出了抹及其讽刺的笑容,看凤凰的眼神也轻浮了许多。
“梧桐,你竟然背叛我。”这八个字清晰而轻灵,足以让在场的其他人都听得一清二楚。虽说是对梧桐说的,但昝凌珏反而注意著凤凰的一举一动,看凤凰并不为所动,大概已经了然於心。看来梧桐是铁了心要来个鱼死网破,既然对方如此,自己自然不会推辞。
“没错,我是背叛了你。”冰冷的声音久久不绝於昝贤冗的耳边,那份悲戚还未收敛,另一种打击又接踵而至。为什麽他听不懂?他们到底在说什麽?心里蓦然有种失落,觉得自己其实就像个炮灰,虽然参合了一脚,实则一无所知。接著,梧桐又咬牙切齿地忿恨道:“所以我也後悔,後悔我当初为什麽会答应下你的荒诞不经的条件。”说著,声音不自觉的大了许多,原本幽怨的双眉此刻正怒火中烧般得高扬著。
昝凌珏似是和梧桐家常里短的聊天,用著漫不经心地口气说:“你不是很希望凤凰能够回头吗?只是过程有些不一样罢了,可结果不都是一样的嘛。”戏谑和讥诮油然而生。梧桐暗地里攥紧了拳头,努力平静著自己的心情又有些担心凤凰:“不一样,根本就不一样。”
“并非不一样,只是你无法忍受这个过程,因为你面对受到折磨的凤凰狠不下心来。只要你身旁的男人随便示弱一声向你求饶,你就会抛弃一切目的而帮他。哼!梧桐,怪只怪你的半途而废!”方说完,便消失的无影无踪。站在一旁一直未说话的凤凰只是无声地将昝贤冗搂在了怀里,忍耐许久的他,也终於崩溃出了声。涕泪如雨,下了许久。
梧桐皱著眉毛看著号啕大哭的昝贤冗,倏地凤凰将昝贤冗往他身上一推,一股强劲地力道直直将其逼到了庭院中,凤凰重伤未愈,还虚弱的很。只见他被压倒在地上,不见了的昝凌珏坐在他的身上,幼小的双手紧扼著凤凰的脖子,使劲地掐著,看著他的眼神也是恨不得将眼前人剥皮拆骨,食肉饮血。
“为什麽会是你!为什麽偏偏是你!我明明已经铺好了所有的路,为什麽你要突然出现来插一脚!为什麽我明明爱他爱得至深,深到接连两世我都得不到他,深到我抛弃作为一个人而宁愿为妖的地步,他也不曾察觉到我的心情!一切都是你的错!如果不是你,他的心思一定会全部放在我的身上!都是你的错!都是你的错!”昝凌珏已经浑然忘我的只是用著蛮力在掐著凤凰。
凤凰双手一伸,捏住昝凌珏的手腕关节处,一折,痛得他不得不松手,眼泪也溢满了眼眶。昝贤冗和梧桐在一旁看著,梧桐是奇怪,昝贤冗是百味杂陈都形容不了。昝凌珏刚才对他做的事确实悖德乱伦,天理不容,可他毕竟还是自己的儿子。看著他泫然欲泣的模样,昝贤冗心里也疼得紧,想过去搂著他安慰他,可是他又觉得两人的距离太遥远而生生止了步。
“凤凰,你为什麽不杀了我?你快杀了我啊,好报了我对你们所做的事的仇。我让你们受了伤,我控制傀儡皇帝来追缉你们,还你们落魄无路可走,种种事情你们怎麽还不杀了我?杀了我就解了你们的心头之恨!凤凰,你应该是最恨我的,我用结界囚禁了你半年,让你饱受生不如死的痛苦,你应该是最恨我的,而且我刚才差点就强暴了昝贤冗,你快杀我快杀我!——”昝凌珏一边发狂似的怒吼一边梨花带雨,却依旧没有人动手,躺在他身下的凤凰,只是用著一种可怜的眼神看著他,仿佛他就是一个弱者似的,从来没有将他当做一个平等的对手对待。
昝贤冗走到昝凌珏的身旁,将他抱在了怀里,像往常一样用手抚摸著昝凌珏的头道:“傻孩子,你在说什麽呀。你是爹的心头肉,爹怎麽会怪你呢。凌珏,你记住“人恒过,然後能改”,爹像你这麽大的时候,也做错过很多事,只有真正经历过,你才会知道“吃一堑长一智”,知道了这个错误下次绝对不会再犯。爹明白你已经知错了,你不必这麽怨恨自己。这些事情,爹不是没有怨过,你失踪的时候,爹是发了疯地在找你,生怕你有一个三长两短,但是经历了这些事情,爹并没有失去什麽反而得到了不少。你看现在大家不是都好好的嘛,生意也日渐红火了,你回来了,凤凰也回来了,该在的人都在,你和爹也更近了不是嘛?”昝贤冗的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温柔,正是因为父爱,所以他可以包容孩子的年少轻狂,可以原谅他所犯的错误,即使这个错误伤害他至深。
不——其实你什麽也不懂……昝凌珏想著。
昝凌珏很小的时候,就得了一种病怪病:发病时全身抽搐,不会说话的时候,嘴里不停地哼哼唧唧,等开始会说话了,就不停重复著“来了”。这种怪病让许多大夫束手无策,都扬言肯定活不过七岁,那段时间也是昝贤冗最消沈的时候了,但庆幸後来家里来了一个道士,给了他一些东西,昝贤冗也是抱著试试的心态给昝凌珏用了,效果出奇的好,就在药物即将用尽的时候,总会有新送来。昝贤冗以为即使治标不治本也总比没得用的好,却不知道伤害昝凌珏至深。从第一次用药开始,昝凌珏总会看见一些很奇怪的画面,画面里有他爹,还有他从来都没有见过的身怀六甲的女人。刚开始画面还很模糊,时间一长,梦越来越清晰。他发现自己似乎懂了很多东西,比如说人情世故。梦里面他总是被一群乞丐拳打脚踢,每次讨到的钱都会那群人瓜分了。当有一天,他看到一个神仙般的人物,他懂那叫做一见锺情,他看到大腹便便的女人快要摔倒了,他就上去扶了一把。那个男人对他笑得很温柔,还给了他很多很多的钱就离开了。